42 小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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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種白菜,白菜種完兩天後又下了一場雨,倒省去了打水澆的功夫。

但秋雨綿綿,拖拖拉拉的兩三天才下完,本來幹燥平整的院子也變得有些綿軟泥濘。

晚飯時陶成玉抱怨着:“要是不種地,真希望一年到頭也別下雨,那麽多泥煩死了。”

梁雲山默默喝着湯,忽然問他一句:“成玉,你想不想蓋個新房子,磚瓦房。”

陶成玉被問得一愣,他當然想住磚瓦房,那天數完錢後,也想過把這泥胚茅草屋推倒,重新蓋個新房子。

但還是有點顧慮,他這是桃園不是良田,不像別人一年能種兩季糧食,萬一蓋房子把錢花完了,萬一明年氣候不好沒有收成,以後可怎麽辦?

陶成玉自嘲地笑笑,感覺自己有點像屯糧的小倉鼠一樣,只顧拼命的屯,舍不得拿出來吃。

看梁雲山提起了,他試探地問道,“那,如果蓋像這麽大的三間磚瓦房,要多少錢啊?還要連院子,連大門,哦,還要兩間小偏屋,做飯和放東西。”

這一溜列舉出來,他自己都覺着沒希望了,要花好多錢啊,但總不能磚瓦房還帶着籬笆院子,要蓋就得蓋一整套。

梁雲山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磚瓦房沒你想的那麽貴,又不是城裏那幾進院子的大宅子,一般人家一年才存下幾兩銀子,還得省吃儉用,當然覺得蓋個房子不容易。”

“我也沒蓋過,但跟我一塊兒在采石場幹活的小張,他哥哥是泥瓦匠,據他說,他哥家裏自己買的材料,請了幾個人幫忙,三間房子才花了十七八兩。”

十七八兩?陶成玉眼睛一亮,哪怕再搗騰得精細一點,二十多兩也差不多夠了,那自己還能剩下一半的錢,這樣,哪怕明年沒有收入也有後路了。

“嗯,如果這樣的話,這房子能蓋的,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準備?”

“再等一段時間吧。”梁雲山催他,“快點吃,莫放涼了。”

“還有十多天便到秋收了,怕找不到人幹活,給錢人家也不一定願意,還是等秋收之後,他們地裏的活忙完了,那時候幹燥少雨,适合起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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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玉想想也是,正蓋的房子若遇上連陰雨也是麻煩,而且,自己還要暫時另找地方住。

今年中秋節在秋收的前面,林子裏的小公雞也快長到兩斤重了,雖然比起成年的雞來還有些稚嫩,但正适合爆炒,吃起來連骨頭都是香的。

陶成玉打算先捉一些去鎮上賣,公雞長大後脾氣壞的很,特別是數量一多就更麻煩了,整天鬥毆生事。

有幾個喜歡打架的,不僅互相之間滿頭滿臉都被啄破了,還把小母雞追得滿林子跑,不得安生。

前幾天還說着讓梁雲山留在家裏幫他抓雞,現在看着小公雞那瘋跑的勁頭,還是算了。

別說就他們兩個人,恐怕再來八個人,也很難捉到一籠子小公雞出來,還會讓別的雞受到驚吓,晚上不敢回家。

除非讓梁雲山搭上弓箭去射,他倒是能一箭一只,但死了的雞賣給誰?

想了想只有等晚上去抓,雞的視力不太好,天黑了才能夠老實一點。

陶成玉先備好籠子,上次捉知了猴的燈籠也派上了用場,幸虧用過了沒扔掉,點亮了照一下,好歹要分出公雞母雞。

天氣轉涼,白日漸短,吃了晚飯不久,天色便擦黑了。

二人提着燈籠往邊院摸過去,也沒帶狗,怕阿黃亂吵會驚擾到它們,留在了那個院子裏。

陶成玉悄聲問他:“你抓還是我抓?”

梁雲山看了他一眼,暖黃的燭光映着他的面龐,如玉如緞,眸間一點星光,讓人想撫上一把。

咳,正事要緊。

“我來吧。”梁雲山心緒放平,揶揄道,“那雞爪子尖的很,若被勾到了,就不是你抓雞,倒變成雞抓你了。”

陶成玉踢了他一腳,“抓就抓,廢話恁多,看把你能的。”

梁雲山憋着笑,不跟他辯也不躲,快到雞舍了,動靜盡量小一點。

聽到人聲,被燈籠的亮光照到,一群雞小聲咕咕叫着往一塊兒躲,試圖減少存在感。

但該來的躲也躲不掉,借着微弱的燭光,梁雲山瞅準了公雞,一手一個,把它們薅到準備好的籠子裏面。

“要抓多少?”

公雞總共有兩百多只,陶成玉想了想,“不知道好不好賣,先抓二十來只試試吧。”

估摸着大概,梁雲山停下了手,把雞舍關上,籠子蓋好。

抓好的雞搬到主院子裏,還要把它們一個一個再拿出來,給兩只腳系上繩子,距離留短一點,讓它們只能夠站而不能夠跑,要不然,在集市上一個不留神跑了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

第二天,陶成玉沒睡懶覺,起的很早,起來後卻看到梁雲山還在家裏。

“嗯?你怎麽沒去做工?”

梁雲山幫他找出小秤,“晚一點也沒事,等你一塊兒,我怕你背不動籠子。”

陶成玉啼笑皆非,“那麽大的籠子怎麽背,不過這些都是半大雞,加起來也不過四十來斤,我等會兒裝在輕便的背簍裏帶去。”

“四十斤也不輕了,還要拿着秤,你快點洗漱,我幫你背過去,不做飯了,到鎮上買點包子吃。”

陶成玉摸出牙刷,“哎,知道了,催催催,剩下的那一大群還要喂呢。”

“那些我喂過了,阿黃也吃過了。”

陶成玉豎了下拇指,“嗯,不錯,咱們雲山哥哥好快的速度。”

梁雲山一頓,雖然是調笑,但他這還是第一次叫雲山哥哥,夢裏的那次不算,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快不快你不知道啊?嫌快那我下次就慢點。”

陶成玉一聽就知道這人想歪了,看着挺正經一人,怎麽滿腦子廢料。

他快速洗漱好,“行了,不貧了,快走吧。”

把雞騰在背簍裏,梁雲山背了起來,陶成玉鎖好了門,拿着秤,把阿黃留在家裏,不過院門掩着,留了縫,讓它可以自由進出。

雖然還沒到中秋節,但集市上也熱鬧的很,到了活物市場,梁雲山找好地方,把背簍放下。

剛才在路上順便買了包子,陶成玉遞給他幾個,他接過後邊吃着邊匆匆去上工了。

這種小攤的攤位費不用特意去管理點交,等會兒會有人過來收,只需在這兒等着便是。

陶成玉找塊大石頭坐下,邊啃着包子邊等着主顧。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問價了,“你這公雞怎麽賣的?”

陶成玉咽下口中的包子,打開竹筒喝了口水,“紅的金的十八文一斤,別的色十五。”

今年豬肉價格一直沒有降下來,雞的價格也跟着水漲船高,這種小公雞一向賣得很貴,那種不下蛋的母雞和多年的老公雞相對便宜點。

但公雞也分兩種,一種就是毛色好看的,大紅色或是金黃色的,人們買來送禮用,價錢就貴,別的黑的花的,買來自家吃的,就便宜一些。

陶成玉說的就是市場均價,邊上不少賣雞的,他也不好賣得比別人便宜,免得引來衆怒。

那人過來問他,就是因為看他帶的比較多,能挑能揀,別的老頭老太太家裏喂的少,有的只帶了三兩只過來。

見他沒有漫天要價,那個人蹲了下來,挑挑揀揀了一會兒,把他認為最好看的四只挑了出來。

“行,就這幾只吧,你稱一下。”

也不用裝在袋子裏,直接把公雞腳上系的繩子挂在秤勾上,小公雞被綁了一夜,又被倒提起來,只能無力地撲騰兩下。

等安靜下來,陶成玉看了看秤星,這幾只大概會搶食,平均倒是超過兩斤了。

他把秤拿給顧客看了一眼,“八斤六兩,沒錯吧。”

那人伸頭看了一眼,點點頭。

陶成玉算了一下,“一共一百五十四文。”

那人猶豫地問道,“一百五十文不行嗎?”

買賣争分文,四文錢還能買四個雞蛋呢,夠吃一頓飯的了。

“那不行。”陶成玉跟他小聲解釋着,“你挑的都是最好看的,而且一般人都是早上喂過食了再賣,能多稱出來不少斤兩,我這些雞可都是餓着肚子呢,實打實的全是肉。”

确實,有人賣雞之前會拼命地喂食,導致雞都被撐得無精打采,而且吃的多拉的也多。

那人伸頭看了一眼背簍,裏面挺幹淨,沒有什麽雞糞,也就爽快地付了錢。

中秋之前的市場人還挺多,要買家禽的人更是來的早,一個多時辰後,陶成玉就賣完了,當然,最後剩的幾只都是十五文一斤賣的。

陶成玉收了攤子,把秤放到了背簍裏,算了一下,今天賣了快七百文,中間司市過來收了三文的攤位費。

他算是觀察出來了,越帶的多,人家越是有的挑,也越好賣,看來今晚回去還要多抓一些,明天用板車拉過來賣,就是攤子大一點,多交幾文攤位費罷了。

梁雲山晚上才收工,陶成玉也不等他了,收拾好東西去買了點菜便回去了。

剛走到家門口,一個村裏的大嬸過來打了招呼,“小陶,我剛才在集上看到你了,你家裏的公雞是要賣的啊?”

陶成玉笑着回她,“要賣的,公雞太多了,又不下蛋,留着沒用。”

那大嬸又說道,“那你給我留兩只呗,我家那小子要去他岳丈家送禮,我今年又沒養,今天趕集去晚了,轉了一圈也沒看到合适的,還有栓子家好像也說要買雞。”

陶成玉想了想,“那行,我今晚抓好,明天早上你們早點過來挑,剩的我再拿去集上賣。”

那大嬸喜笑顏開,“那敢情好,得虧我們一個村兒的,能先挑,放心,也不用抹零頭,到時該多少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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