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為了五鬥米折腰
暗淡無光的樓道裏隐約透着快要消失的月光,偶然風會吹樹葉發出沙沙聲。一道光亮起,楊飛的臉就顯現在手機的光亮中。雖說打了電話給馮瑞,他也答應馬上就會來,可是她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安。她不滿得小聲嘟哝。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她又按了手機的屏幕,于是又有了光。屏幕上是馮瑞的臉,楊飛無力的低垂下手,手機屏幕對着了地方,身邊是她滿滿的購物袋。
眼睛瞟了眼屏幕上的馮瑞,其實仔細看馮瑞長得也是标準的俊男,儀表堂堂,氣概不凡。只是平時挺有女人緣的,想對他好的女人太多,好到讓人招架不住進他就會跑到楊飛家裏,他也不怕說他難聽的話,說他騙吃騙喝。楊飛知道他是為了躲開那些女人一陣子。聰明的女人在馮瑞消失幾天後就不會再找他,不死心得還會來纏裏馮瑞。
這個時候馮瑞就是請楊飛出面幫點小忙。
楊飛望着手機屏幕上的圖像發呆,她認識馮瑞多少年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除掉中間一段時間,頭尾加起來将近二十年,馮瑞越長越有男人味,就是黃酒,越陳越香。難怪那麽多異性喜歡他,也不無道理。他不想招蜂引蝶也難。
每次楊飛坐到馮瑞旁邊時就會很自悲,馮瑞太優秀了,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她與馮瑞只能是朋友,甚至說只能是同性的朋友。
“哼!馬上馬上,你倒想上馬了,上什麽馬啊!特洛伊的木馬也沒那麽難上!說到還不到!”楊飛對着手機屏幕的上人罵,“混蛋!王八蛋!”
她不知道,就在她坐的樓板下層,馮瑞正輕手輕腳邁着步子上來。他走得極輕,聽不到腳步聲。因為他看到了微弱的光從上層傳來,才停住了腳步。正想叫她,卻聽到她罵他的聲音。不由搖搖頭,這小子一直都是這樣口無遮攔。
不對,馮瑞揉揉發漲的太陽穴,應該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馮瑞緊閉了一下雙眼,待睜開眼睛時才能更好的适應黑暗的環境。她受到的傷害不是自己能體會的。這才清了清嗓子,告訴她自己就在她下面。“你也不是海倫,值得我馬上趕到。”
大概是楊飛呼到馮瑞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真實但卻有些空洞。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那略有沙啞的聲音,慢條斯理的說話态都是他特有的。原本期盼着見他的心情在快要見到他時變成了委屈。嗓子裏堵上東西說不話來。
他說:“怎麽,見到我激動地說不話了?”
“激動你個頭,我寧可做小美人魚化做泡沫死去!”
“你還美人魚呢!”馮瑞輕嘆着,緩步走到楊飛面前,伸手晃了晃手中的鑰匙。楊飛家的鑰匙被馮瑞單獨放成一串,挂了一個透明的玻璃圓球。馮瑞總是說自己會随身帶着楊飛家的鑰匙,因為他是她的救火隊員。“如果你死了我會很傷心。”
楊飛嗖地站起來,從他手裏搶過鑰匙,“你傷心是因為沒人可供你白吃白住,供你使喚。”
“誰說,我只要吱一聲,這樣的人多的是。”
“您就吹吧!”楊飛來了精神,和馮瑞吵的精神。轉動手裏的鑰匙。
馮瑞抓起她衣服的後領子,“也不想想是誰在使喚誰!小子,想想清楚!”說着才松開手。他不由嘆氣,好像他的好,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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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卻實不知道他為什麽嘆氣。
只待開門開燈提了東西往廚房裏的各個角落裏塞。看到購物袋裏的雞蛋和苦瓜時這才想起,這些東西是給馮瑞買的。他喜歡吃苦瓜炒蛋。楊飛不喜歡,說苦瓜太苦,可是馮瑞卻說,苦只是剛開始那麽一點點,習慣後會愛上苦瓜味道。他說良藥都是苦口啊,何況苦瓜能清涼去火,不信你嘗嘗。他伸手用筷子夾着苦瓜送到她眼前,楊飛想也不想就會把筷子打掉。楊飛無論如何也不喜歡苦瓜,可偏偏她能把這道菜做得特別好。
馮瑞進門後坐在沙發上看楊飛在櫥裏塞東塞西。好奇使他走過去看看,她買了什麽東西要花那麽長時間整理。
“你買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飛重重地關冰箱門的聲音打斷。
楊飛抵着冰箱門傻笑,不想讓她看到苦瓜和雞蛋,明明是她自己說為了讓馮瑞不蹭飯一定不買他喜歡吃的,可是現在無意得又買了他愛吃的,現在如果他問起來,讓自己怎麽回答。這個人男人向來只把自己當個免費勞動力使喚,可是自己卻還屁颠屁颠跟在他後面伺候他。還只要他一說喜歡,她就會樂得跟什麽似的。
“沒什麽,我整好了,沒什麽好看的!”面對馮瑞咄咄逼人的目光讓她心虛萬分。
一股冷氣噴在馮瑞的臉上,不僅僅是因為冰箱門關上那一瞬間被擠出來的冷氣,還有楊飛的态度,像長了刺般站在這裏。不就是沒照顧好她,讓她在畫展上受了氣嗎?還不是自己跑回家沒帶鑰匙了不能怪他啊!馮瑞看着楊飛微微皺了皺眉,嘴皮子動了動。
楊飛也看着他皺眉,嘴角一裂,心懸到了嗓眼。
“我……”
心跳速度直線上升,看到馮瑞慢慢地說。
“我看到有牛奶!我要喝牛奶!”
狂跳的心從萬米高中垂直而下,落回到楊飛的心窩裏。“是,有,我給你拿,你去坐着吧。”楊飛說着依舊像尊泥菩薩站在冰箱前一動不動。
楊飛不動,馮瑞也不動。
敵不動,我不動。
馮瑞眯眼睛看她,似乎在說,你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了嗎?
她的眼睛似乎在說,沒你什麽事,走開!
于是馮瑞拉開楊飛,“你檔着冰箱門幹什麽,走過!我要牛奶!”
“我知道,你要牛奶,我不是說了嗎?你回去坐着,我會倒給你的,大少爺,行嗎?走吧,走吧!別站在這裏礙我的眼。”楊飛直想把馮瑞從廚房裏哄出去,她就是不想讓馮瑞看到冰箱裏的苦瓜和雞蛋。
馮瑞用手指指楊飛,你小子肯定有事瞞着我,冰箱又不上能鎖,等你離開之後我再看。他便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回到客廳裏,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按起搖控器亂按,也不知想看什麽,就是不停地換臺。雙腿脫了鞋子,真像個太爺似的把腿擱到茶幾上。
“你的牛奶。”楊飛把整盒牛奶遞給他。
他正要喝,才發現她的服務還不到位,沒好氣地說:“吸管呢?”手一伸又塞回她手裏。
“你個混蛋。”楊飛低聲罵了他一句。把吸管從盒身上撕下來,剝去塑料封。
“你就這麽感謝給你開門的人?讓你進屋的人?”馮瑞得意看着楊飛撕塑料套封,又把吸管插到洞口裏,看到她不耐煩得遞自己,他竟覺得很受用。
“給你!馮扒皮!”
“楊飛!”馮瑞樂滋滋地吸着牛奶。
“怎麽了?”楊飛大聲回應,本來被關在門外就夠不爽了,這個馮瑞還在對自己指手劃腳的使喚,也不想想被壓迫的人也會反抗。
“我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楊飛想也不想,“沒興趣。”
“你別後悔。”馮瑞不理會楊飛抗議他把腳擱到茶幾的表情,顧自幽哉幽哉地吸着,也不管方才說了一半的話。看到楊飛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抱着靠枕憤憤地咬着枕角,牛奶吸到底發出“索索”的聲音他才不緊不慢地說,“為什麽不把牛奶倒在我的專用杯子裏。”
楊飛聽到牛奶聽到底的聲音,心想這家夥喝牛奶還是那麽快。也不知道長了什麽牛胃,有四個之多,會反刍嗎?她差點脫口而出,不行,馬上用靠枕堵住自己的嘴巴,幸好沒說出口,不然會馮瑞劈死。
“你說什麽?”馮瑞的耳朵很尖。
這次她腦子轉得很快,馬上說:“我說你怎麽還不走,別老在這裏防礙我工作,快回自己家去。”她捂着靠枕含糊不清地說。
馮瑞自然聽不清,“再說一遍!”其實他是聽了大概,想說她,你手頭有活幹嗎?
楊飛馬了改口說:“你剛才說什麽,介紹個人給我認識。現在我有興趣了,說吧!”
馮瑞倒是好奇地盯着楊飛的臉,人不白,但也沒到黑的程度。還過得去。五官裏屬于耐看的那種類型,會越看越好看。黃宇輝應該不是個浮誇的人,不會只喜歡表面上華麗的東西,也許實在點更好。再說了黃宇輝的工作應該對她有幫助,就算情侶當不成,做做朋友也好。還是先把楊飛騙了去再說。以她的個性,如果說成給她介紹對象,她非把自己殺了不可。
想到這裏馮瑞便笑嘻嘻地說:“是個出版社的朋友,我想說不定能介紹點工作給你。”說完等着楊飛的反應。
果然,她态度大變,“真的,真的是出版社的朋友?這個好,這個好,我要認識,說不定能介紹點工作給我。你知道我最近很空嗎!”她大言不慚地說着,完全忘了剛才還說自己有活要做。
可馮瑞替她記着,說:“剛才不是說很忙嗎?忙得沒時間讓我坐在這裏?現在這空了?”
“呵呵,還好了。”楊飛的嘴角抽筋。她不想讓馮現知道自己沒多少活幹,這樣她會在馮瑞面前更擡不起頭。
“那算了。還是不要見,我走了。”馮瑞毫示遲疑的起身。
楊飛連忙拉住他,“馮瑞,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很空,活少得可憐,這個月的房租都快交不出來。求求你了,介紹他給我認識吧!”
馮瑞又想說,房租都交不出來了,還有閑錢去超市。“這算是求你的态度嗎?”馮瑞一臉壞笑着,向兩邊翹着嘴角,痞痞地說,“你啊——”他掃視了一遍楊飛的上下,少了什麽東西,可是他一時想不起來。于是改口說,“把我的拖鞋拿來,叫我一聲哥哥。”
“哥哥。”楊飛粗着嗓子叫他一聲。反正馮瑞的出生月份比自己大,叫他一聲哥,他也占不到便宜。
“叫好聽點,你不也看韓劇嗎?你看看人家怎麽叫哥哥的。你要求我,至少要叫成那樣才通得過。”馮瑞等着楊飛叫他。
真起揍他一頓,不過自己又打不過他。才極不情願地換上笑臉,嗲聲嗲氣地叫了聲:“哥哥~~求你了。”
“還不快把我的拖鞋拿來!”馮瑞拼命忍着笑,假意拉長了臉,“快點啊!”
“知道,知道。”楊飛拎了馮瑞脫下的鞋子拎到玄關處,才嘟嚷了一句,“催什麽催,催命啊!那麽想讓人叫你哥哥,自己找個嗲妹妹去,變态!”
他好像聽到了一般,“你剛才說什麽?”馮瑞收起楊飛轉身時露出的笑容,馬上拉下臉,眼眸子變得犀利。“你敢跟我較勁!”
“我什麽也沒說啊。”楊飛心虛得說。
“快點!”
“知道——”楊飛有氣無力的拖長了音調,自嘆是個苦命的孩子,怎麽老受馮瑞的欺壓,什麽時候才是她翻身的時候。看到鞋架上他的男式拖鞋,她不由感嘆,她的家裏莫名奇妙的被馮瑞占去不少。雖說馮瑞只是她朋友,她也只把馮瑞當朋友看待,可就是搞不清馮瑞對自己人是什麽想法,他好象把這裏成當了他的客棧。最重要的這裏是個供他白吃白住的好客棧。什麽人呢,那是!
卻聽到他無情地喊:“拿個拖鞋要那麽長時間,大便啊!”
真是口無遮攔,什麽粗俗的話都說得出來。他泡妞時難道也是這個樣了的?楊飛馬上想到一個場景,一身帥氣的馮瑞坐在漂亮女孩面前猙獰地笑,還□粗語,一副猥瑣不堪入目的樣子。
死馮瑞,自己有腿不會自己來換拖鞋啊,進門時不會換好嗎?知道擦地很幸苦嗎?
看到他的拖鞋就有氣,有一天他突然把一雙拖鞋往自己的鞋架上一放,指着說:“以後這就是我專用的拖鞋。”楊飛知道馮瑞有點小小的潔癖,或者說是他的自私,凡是他的東西他都會是貼上“馮瑞專用”的标簽,其他要是人有敢用一下,他就是扔了重新換掉。
現在不光光是一雙拖鞋,還有衣櫃裏他的衣服,他說以備換洗用的,他的專用杯子,他的煙缸,打火機,連衛生間裏都有毛巾,蒼天啊,這是什麽世道,難道他是這裏的主人嗎?想到這裏楊飛打了一個冷顫。幸好她還不是他的專用。
楊飛真是沒意會,其實她早就是馮瑞的專用了。
楊飛看着馮瑞,他正在看中央4套的新聞,就沒好氣的把拖鞋往他面前一放。“你還不回去嗎?”
“不回去了!”馮瑞頭也不搖一下。
“那你的那些莺莺燕燕怎麽辦,你不去陪她們,人家豈不是會寂莫。”
“因為你比較重要啊!”馮瑞直直地望着楊飛,心想這小子這那麽想讓自己走嗎?
楊飛說:“我是夜貓子,半夜工作那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夜裏安靜比較能集中精神,這個解釋行得通嗎?”她說的都是事實,馮瑞也知道這一點。她也換了拖鞋坐到一邊的單人沙發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到馮瑞的拖鞋。
也許是自己心理上的暗示,竟然覺得馮瑞那雙拖鞋和自己這雙有點像情侶款,一雙是男式的,一雙是女式的。難道是巧合?又或是他根本是故意的,也許得把自己這雙換掉。
馮瑞看到楊飛眼着地板發呆,“你在想什麽?”
她适才搖頭,不露心跡地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介紹個出版社的人給我認識?我也想多找點活幹,不會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要不試試加入到別人的工作室?也許這樣比較有規律點。”
這小子在瞎想什麽!馮瑞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胸有成竹地說:“我保證,這個人絕對對你有幫助,百分之兩百!”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楊飛下了逐客令,最近馮瑞夜宿她家時,她總覺得怪怪的,以前根本不會有這種想法。可是這段時間也認為馮瑞夜宿她家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先不說馮瑞怎麽對其他女人,一直以來連自己也認為馮瑞是把自己當同性看待,現在馮瑞看她的眼睛也越來越暧昧不明了。花前月下的事她做不出來!對他的警戒心必需要加強!
誰知馮瑞一扭頭關了電視,說:“你真會過河折橋,今天我就不走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夜宿,你畫你的畫,我睡我的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正煩着一個纏我的女人。”馮瑞靠近楊飛,神秘兮兮地說,“能讓我躲過初一我就能甩了她。”說着又揉揉楊飛亂蓬蓬的頭發才理直氣壯地看着她。
“我開始懷疑哪有那麽女人會纏着你呢?混蛋,你占了我的床我睡哪裏!”楊飛看着馮瑞熟門熟路往她的卧室去,只能說,她從沒想過嫁人,不然自己的清白也說不清。
他聽到楊飛這麽一說,立刻黑漆漆眸子露着狡黠目光,微微笑笑,“老規矩都忘了嗎?沙發!”
你個混蛋!楊飛在心裏暗暗罵他,對他是情得咬牙切齒,剛才都怪自己在胡思亂想,瞎猜測什麽,馮瑞還是那個馮扒皮!心裏立刻傥蕩不少。不就是沙發,有什麽了不起,只會讓自己睡沙發而不對自己憐香惜玉的人馮瑞才是正常的馮瑞。
嘁,何況自己即不是香也不是玉,只可供他随時差遣的小弟。
“沙發就沙發!”楊飛無所謂。
馮瑞睡床,她睡沙發。一直都是這樣。如果她睡床,她也不會鎖門,因為她知道馮瑞對她沒興趣,在馮瑞眼裏她就像是一棵爛白菜,或是過期的酸奶,無人問津。
她就是看開了。于是就坐到畫桌邊開始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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