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被他诓騙

“我……”鄭婉兒才意識到有些說漏嘴了,但為時已晚,忙低下頭,雙手絞着手中的帕子。

賀蘭齊卻也不再逼問,走到南面齊楚繡屏風前的塌上,在正中案幾一側跪坐下來,倒了一盞茶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在一記猛錘過後需得一點慢藥來緩緩,這些攻心之策他在犯人身上屢試不爽。所以給她時間,讓無聲的寂靜一點點攻破她的心裏防線。有時候,不是爆發才是最可怕的,沉默反而更能悄無聲息地侵蝕心。

果然,半盞茶過後鄭婉兒緩緩走了過來,在他對首坐下看向他。

賀蘭齊接上她的目光,靜靜地看着她眼中地情緒變化,捕捉她內心的波動。一如他欺許的那樣,她的目光從猶豫,變得茫然,最後平靜了下來。

“如果我告訴你,你可有辦法保恩公周全?”

賀蘭齊垂首,伸出修長食指慢慢劃了一下面具內沿,剛好擋住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笑意。

賀蘭齊在秦楚樓又呆了兩個時辰,直到天微亮才離去,他這前腳走,鄭婉兒剛剛睡下,又有人來敲她的門了。

強撐着眼皮,拖着疲憊的身軀去開了門,當她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所有的疲倦瞬間消失無蹤。

“恩公?”鄭婉兒怔住了,她不是在賀蘭齊府上嗎?怎麽就回來了。

沈雲之瞧見她那吃驚的樣子,笑着打趣道:“怎麽,不認識我了?”說着自顧地進到房內。

鄭婉兒回過神來,探頭看了看門外,然後謹慎地将門關好,跟着她走到塌上坐了下來,“你,你不是被賀蘭齊他安置在府上了嗎?怎麽回來了呢?他可知道?”她一坐下就急不可待地問出心中疑惑。

據賀蘭齊所說,為了保險起見,他那日從光化門将恩公帶回了府,為了她的安全,他将他暫時留在了府中。

沈雲之看她整個人緊張的樣子,再一聽她的話,思覺有哪裏不對,于是問道:“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會在他那裏!我這剛從段玉容那兒過來。”

“段玉容?”聰慧如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賀蘭齊給诓了,心跳不由快了一些,“難道恩公這兩日,都在他那兒?”

沈雲之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我受了傷,不方便見人,只好先在他那兒住兩日順便養傷,今日這傷好的差不多了,來問你些事情。”

鄭婉兒一聽,腦中“轟!”一聲響,整個人像被雷擊了一樣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有的反應,張了張口,聲音飄渺脆弱:“他……騙了我!”

沈雲之覺得她的反應有些異常,皺眉問道:“你在說什麽呢?誰騙你了?”

她似乎還沉浸在震驚之中,神情呆滞,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他從未騙過我……”說完之後擡了擡眼,将目光移到沈雲之臉上,賀蘭齊他,這是第一次诓騙她,對她使詐,卻是因為這人——她的恩公。

沈雲之有些急了,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你到底在說什麽?”

鄭婉兒努力使自己平複下來,許久之後,眼中翻湧的波光終于平靜了下,取而代之的是暗淡和陰沉,是頹敗與枯稿。她再開口,聲線有些不穩:“恩公,對不起,對不起……”

不等沈雲之再問,她徐徐開口,将賀蘭齊來找她,诓她說出了沈雲之的一些隐秘之事,全部都跟她一一講了。包括沈雲之如何讓她接近平王,将他父親的冤案在秦楚樓透露給他們,如何不留痕跡的将那些可用證據通過她之口轉達給他們,再如何使計探得晉國公要刺殺張志誠的消息而悄悄跟去。

她說完這些,鄭婉兒起身走下矮塌,在沈雲之面前一跪,低了頭下去:“恩公,婉兒愚笨讓他給套了話去,恩公您罰婉兒吧!”

沈雲之聽完,心中雖是有些惱怒,但念及她被他詐還是出于對自己的關心,是忍住了要脫口而出的斥責,問道:“這麽說,他是全都知道了,包括我的身份?”

“沒有!”鄭婉兒搖頭,“除了與家父有關的,其它任何話婉兒都未敢多說一句!”末了,又将身子伏低了一些,“恩公您罰婉兒吧!”

沈雲之沒有說話,一直盯着前面一個銅座油燈的燈花,半晌後,那銅碗裏的燈油燃盡,燈花“茲!”一聲熄滅,一縷青煙升起,很快就湮沒于昏暗的房間上空。

也就是在這裏,第一縷陽光出現,透過那窗縫射了進來,打照在她的臉上,猛一下被強光所刺,她不由地眯了眯眼,睫毛閃了閃。

久未聽到回應,鄭婉兒越來越緊張,手心裏有些泛潮,緊咬的紅唇也失了血色。她不敢揣測沈雲之心思,因為恩公的心思從來都難以揣測。

就如上次,恩公發現她為賀蘭齊而偷窺她時,本以為會勃然大怒,甚至有可能不會再讓她跟随。沒想到她不僅沒有動怒,反而還很平靜地告訴了她,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只是後來斟酌再三,她還是選擇對賀蘭齊隐瞞,恩公信她,她便不負恩公。

就像此時,她又犯了錯,換誰都該生氣,将她罵一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可是她卻一語未發,難道也跟上次一樣,不予計較了嗎?

鄭婉兒想的沒錯,沈雲之的心思确實是難以揣測,但她沒有出聲沒有發怒,不是因為她不予計較,而是還沒想好怎麽計較,該怎麽罰她才好。

又過了一小會兒,沈雲之終于開口:“你起來!”

鄭婉兒擡頭看了看她,見她面上平靜,也看不出什麽情緒,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依舊跪着沒動。

“婉兒,你知道我為什麽将我是女兒身這事告之你嗎?”沈雲之淡淡的問着,但她似乎沒有打算聽鄭婉兒的回答,接着道:“那是因為我信你,自打你說你要跟着我那一天起,我就把你當做了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便該沒有隐瞞,坦誠相見,從你我相識那天,我就是男子身份,所以我并不算對你不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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