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臨時起意

“而你，一開始對我确是坦誠，并給予我極大的信任，為我謀事你從不眨眼，行我命令從不過問，哪怕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恩公到底在謀什麽事，你依舊是信我。”

“可是後來，賀蘭齊出現了，慢慢進入了你的世界，你的身心便不再是我一人的。”

“不！”她的話突然被鄭婉兒打斷，“沒有，婉兒的命是恩公的，婉兒的人也是恩公的，絕無二心！”她說話之時美麗的杏目之中波光粼粼，言中懇切之意幡然可見。

“不要這麽急着否認，我只問你，方才你聽我說話之時，可有留意到我說了一句‘我受了傷’？”

鄭婉兒一愣，這……

“沒有！”沈雲之看她難為的神色，便替她回答，“就算有，也被你無意識的忽略了，因為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賀蘭齊身上，都被他诓你這個令你無比震驚的事情而吸引着。”

“你雖不是刻意，但這卻是你內心最直觀的表現，現在的你，已經不是那個一心不二的你了。”

鄭婉兒搖頭辯解：“不，不是這樣的！恩公你要相信我，我對你從無二心！”

沈雲之沒有理會她，接着道：“我相信你絕無二心，可是，你有了二念，在你心裏多了一個人，便多了一份挂念、一份牽絆，有些信念便不再那麽純粹了。”

“你雖然從沒有問過我所謀之事，但以你的聰明慧智，應該早就猜到那是不是尋常小事，每一件每一條都是性命攸關。所以我必須保證每一個人為我謀事的人都要十分純粹。就算他從未起過二心，就算初忠不改，但心不純粹了我就不會再用。”

鄭婉兒聽到這裏，眼神突然變得驚恐大睜，眼波劇烈翻滾，嘴唇輕顫，雙手不由自主地擰着衣袂，那神情仿佛是在等待一個即将被宣判的犯人。

“恩公……”她輕輕的從唇間擠出兩個字，聲音很輕渺，就如同日頭升起前的那層薄霧，只要一縷陽光照射便會化為蒸氣消失于天地之間。

“你父親之案，我們籌劃了那麽久，本以為萬無一失，可是沒想到……”沈雲之接着說道，說到這裏嘆了口氣，“罷了，是我低估了他們的狠辣，不僅沒能為你父親洗雪還連累張志誠蒙難、平王府一個衛隊枉死，是我的錯！事已至此，我們已然失去最後的機會，還好，我拼命搶到了那些物證，也不算功虧一篑。”

說着，她從袖袋中拿出了一個竹筒，遞到鄭婉兒手中：“這是張志誠欲投入河中的物證，幸好我搶到了，你去拿給平王吧。”

她說完這話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閉目片刻再睜開眼，睫毛閃了閃，“這也算還了你為我謀事這兩三年的情誼，以後，各自珍重吧！”

語落大步往外走去，豪不理會身後苦苦挽留哀求的鄭婉兒，片刻之後，那悲傷絕望的哭泣之聲就被她遠遠抛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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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仁坊

段玉容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他咳了幾下順了順氣，然後瞪大眼睛看着沈雲之：“你就這麽把東西給她了？”

沈雲之雲淡風輕的點點頭：“嗯！”

他把茶碗放案上一擱，碗裏的熱茶濺出來了一些，他調整了一下氣息，桃花眼裏的波濤慢慢平靜了下來，“說說吧！這又是什麽計劃？”

沈雲之給了他一個“你想太多”的眼神，“哪有什麽計劃，不過是臨時起意而已！”她低眉抿了一口茶，“你猜她會怎麽做？”

段玉容想了想，道：“如果我是鄭婉兒，此時應該是茫然無措，應該會去找賀蘭齊吧。”

沈雲之挑了下眉：“為什麽不是平王？平王才是最需要那些東西的人。”

“方才我說過，她現在心态應是茫然無措，一個人在這種狀态之下，心理最為脆弱無助，本能的就會投靠最信任的人，鄭婉兒最為信任的人，除了你就是賀蘭齊。”

“可是賀蘭齊才剛破壞了她對他豪無條件的信任。”

“那只是為了重要的事而使了一個小計謀，非背叛！”段玉容身體隔着案幾往她那邊探去，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中一眨，“就像我，對你使計可不止一回了吧，你可有失去對我的信任？”

沈雲之白了他一眼，“好好的說事兒怎麽扯到我身上來了。”

“好好，說事兒說事兒！”段玉容收回調笑，正身端坐，接着道：“張志誠被殺，她苦心謀劃的事情遭到重挫，正是失望悲憤之時，而你又對她說了如此決絕的話，對她來說可是雪上加霜。她現在失去信心沒有主意，手裏拿着唯一的希望，必會去找最信任的人，因為她經不起再次失敗！”

“分析的有道理！”沈雲之贊許的點了點頭，但神情沒有多少誠懇，“然後呢？”

段玉容看出來她的輕漫，眉毛一豎：“你這是什麽态度？”之後眼中突然一亮，恍然道：“怕是我說的這些你早已想到了。”

沈雲之聳聳肩膀，不置可否。

“既然你都有計較了，何需再來問我？”段玉容似乎來了點小脾氣，賭氣別過了臉。

“這不是看看我的想法有沒有錯嘛！”沈雲之讨好的展了一個迷人的笑容，“現在知道你也會這麽想，那我就放心了！”

段玉容突然怔了一下，這風情萬種的笑容再配着她那雙美麗的大眼，長長的睫毛，不說傾國傾城，也是難得的佳人。如果不是這一身男裝，他怕是要想入非非的。想到這，他突然覺得臉頰有些發熱，忙拿起茶碗猛灌了幾口。

沈雲之正歪着腦袋捏了一顆鮮棗慢慢慢吃着，也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口齒不清地說着：“不過那賀蘭齊拿到這些東西後會怎麽做，我還真猜不到。”

“你說他是直接給平王呢，還是……喂，這一大早你有這麽渴嗎？”

“恩！”段玉容誠懇的點了點頭，“你不渴嗎？”

沈雲之誠實的搖了搖頭，“我不渴，我餓！天剛亮我就去找婉兒，本欲在她那兒吃些，但被那事兒給攪和了，別說吃飯，連本來要問的她事兒都給忘了。”說完，她摸摸肚子，好像聽到了咕咕之聲，“這賀蘭齊也真是不讓人安生。”

“行了，你就別再诽腹人家了，若不是他，你早讓晉國公那些人給抓去了，說不定命都丢了，這會還能坐在這裏喝茶吃棗？”

“打住！”沈雲憋憋嘴，“應該說，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我還不定會不會死在他手裏呢！”

那天高護等人離開以後，賀蘭齊突然對她發難，雖未與他交過手，但就憑剛才躲在門後偷看他的那兩下子，就知道他絕非泛泛之輩，當年自己全盛時期也許還能與他戰上一戰，可現在一身武藝早已荒廢不說，肩上的傷也難以讓她撐過幾個回合。

就在她放棄僞裝準備迎戰之時，段玉容及時趕到，将她從賀蘭齊那兒給搶了出來，既然是“搶”，這個過程就沒那麽順利。

沈雲之難得用關切的語氣問他：“對了，你的傷怎麽樣？”他可是付出了差點斷了胳膊的代價。

斷玉容活動了一下左肩，“沒什麽大礙！”

“看來他下手倒也有分寸！”她覺得賀蘭齊與段玉容打鬥之時，并不像對付高護等人，出招雖也是極為強勢，但少了些狠厲，看似兇險，卻不傷要害。

“你還真以為他是個兇惡至極的羅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