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說辭真好

在這條小徑的另一頭，也有一對畫風極佳的男女在慢慢走着。這郎君生得唇紅齒白，皮膚白皙，眼睛很大。那娘子個子高挑，劍眉丹目，麥色肌膚，頗具英氣。二人走到一起，雖有陰盛陽衰的感覺，但那反差之美倒也別具一格。

“你那日還真是來得及時，不然我可就露餡兒了。”沈雲之今日休沐，便約了好友來這南山轉轉，借這好山好水排遣一下心中的積郁，也順便整理整理思路。只不過她們選擇的是人跡稀少的曲幽小徑，以防被不合适的人看到。

李蘭心劍眉一揚，一股英氣自眼梢綻放，“你丢給我那麽大個難題，我不得不好好想想，萬一思慮不周介時出了差錯，不光是你，怕是連我都洗不清了。”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沈雲之突然找到她，非常着急的讓她幫忙做一件事情：第二天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昭王府解救她。

因張志誠之事她也是知道的，所以沈雲之只大略講了，又說那趙之渙發現她去了永縣，定會将這事兒告訴昭王，不免會引起昭王的猜疑，請她明日找借口去一趟昭王府無論想個什麽辦法，只要能為她證明就好。

“也難為你了，想出來那麽個說辭！”沈雲之語氣不但沒有感激的意思，似乎還有一點不滿。

“怎麽？拿你跟安陽公主的事兒做遮掩，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好！”沈雲之白了她一眼，“你硬把我跟她扯到一塊，還說什麽我與其他女子私會便是有負于安陽公主，虧你想得出來。”

前幾日在昭王府被秦有才險些發現了身上的傷口，虧得這李蘭心應約及時趕到，算給她解了大圍。只不過用的那借口現在想起來都渾身不自在，說什麽初七那天戌時一刻在霸河撞見了她與一個姑娘私會。

這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弄懵了，昭王問發生了何事，李蘭心就将事先準備好的說辭繪生繪色地演繹了一遍。

時間倒卡得正好，剛好與趙之渙說的時間相沖突，可那借口，她聽着聽着，雞皮疙瘩一顆接一顆往外蹦。

“我倒是覺得再合适不過，安陽公主傾心于你昭王他們都是心知肚明，只不過沒人說出口，我這一下子給挑明了，剛好把他們的注意力都給轉移了。”李蘭心說完伸出細長的手指彈了下額前的一縷碎發，動作潇灑帥氣。

“确實是轉移了，他們不再關心我到底告假的原因是什麽，而關心起我的私生活了。”

“那又如何？”踢了一下腳下的石子，那石子飛出老遠，沒入旁邊的林中。“昭王不是早都察覺到你與安陽公主之間的微秒關系了嗎。”

“那也只是察覺，你這麽一鬧，不但坐實了我與她的關系，更讓我背上個薄幸浪蕩的污名。如此一來，昭王不用再懷疑我告假之真假，直接用有色眼光看我了。”沈雲之伸手折了根路旁灌木的枯枝，“咔嚓！”折成兩半，“幾次問我那女子是誰。”

“看來昭王還是相信了你。”

“确切的說，應該是相信你。”沈雲之扭頭看着她，大眼之中光芒精亮，“寧遠公主！”

從昭王第一次問看上的是哪家女子開始，她就知道李蘭心的話奏效了，看來她這麽多年在安北為大齊邊疆出生入死，倒也不是毫無意義，至少換回了些威望，一般人不會輕易懷疑她的話。

李蘭心鳳目一亮，仰頭朗聲一笑，道：“沒想到我堂堂安北大都護，竟然也有滿口謊言欺上瞞下的時候。”雖是大笑，但那語氣裏卻帶着一絲難以名狀的悲哀，或者說是自嘲。

“以後，怕是會更多呢。”沈雲之的話輕輕飄出。

“是啊，更多……”她重複的說了一句，之後突然停下腳步，伸手拉住身旁的人，盯着她的眼睛，“為了你，別說欺昭王，便是陛下，我……我也做了！”

她話語真摯，神情懇切，眼中波光清澈見底。李蘭心的性子跟她父親一樣，忠誠耿直，對大齊對李榮是一片赤子之心，皇命便是生命，別說背叛，便是行令之時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這也是齊帝為何會放心地将李演的舊部交給她統領，手握大軍鎮守安北數年的原因。而現在，她要開始做從未做過的事情，在她的生命和血液裏根本不存在的兩個字：欺騙！對她來說，無異于背叛。

李蘭心說出來的話是那麽雲淡風輕，可沈雲之知道，這句話脫口之時，與之同時她所放棄的——視為生命的忠誠！

沈雲之心頭一熱，有些感動，對她綻放了一個明豔的笑容：“謝……”

可剛吐出一個字就被她後面的話将那一丁點的感激之情嘩啦啦地澆滅了：“但是，以後再有什麽計劃要提前跟我說，我們也好想個萬全之策，不要再像這次，弄得我措手不及。以後再這麽整，信不信我……”說着伸出兩只手一臉兇狠地往沈雲之的脖子上掐去。

“好好，我知道啦！”沈雲之笑着躲開了她的魔爪，然後拍拍她的肩頭，讓她放松，“這不沒出纰漏嘛，不要這麽緊張。”

“沒有纰漏？”李蘭心收了手，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眉心微微的皺起，“按說如果昭王信了我的話，該降罪于趙之渙才對，可是他什麽都沒做，非但未斥責貶黜，甚至都未曾傳召過他，這有些不合常理。”

提到這個，沈雲之的眉毛也擰了起來，臉上浮起困惑，眼底閃過一絲憂慮，“這點，我也沒想明白。”

“會不會是，趙之渙他并未失去昭王的信任？”

沈雲之往前走着陷入了沉思，微微垂首，目光落在腳前的路面，手中的枯枝被她折斷再折斷，“應該不會吧，一個人的信任，不可能同時給予兩個人，他既相信了你的話，那就一定會懷疑趙之渙。”

“可是……”李蘭心眉心不展，又開始踢着腳下的石子。

“除非！”正在這時，沈雲之突然擡頭驚呼了一句，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