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無

入秋以後,天氣一天涼過一天,午後太陽躲在雲層裏,風吹得衣袍亂拍。

李氏發作之後,盧騰隆就差人來報信,盧希寧将兒子扔給覺羅氏,馬上坐上馬車趕去了盧家。

到了盧家門前,盧希寧跳下馬車,裹緊衣襟,抱着手臂飛快跑進院子,聽到屋子裏李氏隐隐約約的呼痛聲,不禁想起生孩子時的痛,跟着牙都開始發酸。

盧騰隆這次沒有坐在牆根下,袖着手在産房門口探頭探腦,聽到聲音回過頭,朝着盧希寧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妹妹來了?”

阿寶在東廂房門口尖叫,奶嬷嬷拉着他細聲勸說,他卻不聽,小臉漲得通紅,抻着身子要額涅。

盧希寧看得心疼,吩咐張婆子說道:“張嬸你去哄哄阿寶。”

張婆子忙應下,招呼着行墨拿來帶給阿寶帶的零嘴,跑上前逗着他道:“阿寶少爺快別哭了,額涅在給阿寶少爺生弟弟呢。”

阿寶脆嘟着嘴,氣鼓鼓地道:“要妹妹!”

張婆子愣了下,幹笑着又去牽他的手,拿蜜餞把他哄了進去。

産房裏這時又傳出凄厲地慘呼,盧騰隆再也受不了,撩起門簾嗖一下竄進去,盧希寧顧不得其他,馬上也跟在後面進了屋。

産婆是老熟人,見到盧騰隆進來,只看了他一眼,轉頭對着李氏不斷說道:“夫人再用些力,已經看到頭了。”

李氏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叫一聲:“盧騰隆,你給我滾出去!滾吶!”

盧騰隆整個人已經僵住,眼神僵直,驚恐萬分看着李氏下面,全身跟着篩糠般發抖。

盧希寧推了他一把,勉強道:“哥,你出去吧,我在這裏陪着嫂子。”

盧騰隆回過神,撲到李氏身邊,一把抓住李氏緊扣住被褥的手,說道:“我要在這裏陪着,誰說男人不能進産房。”

李氏汗淚齊下,鼓足全力又是一陣用力,産婆笑着道:“出來了出來了,恭喜,夫人又生了個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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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騰隆嗷地哭了,嬰兒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父子倆一起比着哭。

李氏沒了力氣理會他,虛弱地靠在床頭,失望看着産婆手上的嬰兒,喃喃地道:“又是個兒子啊。”

盧希寧站在一旁,看着盧騰隆與李氏緊握在一起的手,不知為何,明明很開心,她的眼睛也跟着濕潤,說道:“嫂子,是個兒子,你看他小腿瞪得多歡快。”

盧騰隆抹了把眼淚鼻涕,說道:“生兒子好,兒子不用嫁出去。以後長大了,兩個兒子都得給老子出去當差賺錢,你我老了什麽都不做,每天只管在家裏等着兒子們伺候。”

李氏這時回過了神,抽出手拍打着盧騰隆:“誰讓你進來的,誰讓你進來亂看,出去!”

盧騰隆抱頭鼠竄,到門邊回過頭不滿地道:“妹夫都能陪妹妹,我就是想陪着你。”

李氏沒好氣瞪他,轉頭看向盧希寧,心情十分複雜,說道:“妹妹,你說你哥這人,這生孩子可不好看。可他進來以後,我這心一下就踏實了,真是矛盾得很。”

盧希寧笑起來,安慰着她道:“嫂子你別多想了,哥沒事,他不會害怕的。你累了吧,先歇一會咱們再說話。”

李氏答應了一聲,下人端着熱藥湯進屋,給她稍微擦拭清洗,換過幹爽的衣衫褥子後,她便閉上眼睛養神。

盧希寧走出産房來到正屋,盧騰隆癱倒在椅子裏,失神看着某處,她愣了下,問道:“哥,你吓着了嗎?”

盧騰隆擡手抹了把臉,搖搖頭說道:“我見過母馬生小馬,比你嫂子還要恐怖幾分,我不怕。你嫂子想要個女兒,這次又是個兒子,估計她還想再生,我也沒什麽不生的法子。這次她發作之後還算快,可也照樣痛得死去活來,我心疼得很。”

盧希寧思索片刻,說道:“哥,你與嫂子先商量好,我回去整理一下,到時候把方法給你們送來,不過也不能打包票啊。”

盧騰隆瞬間精神了,撐着椅子扶手坐直身體,呵呵笑道:“總比沒辦法的好,妹妹我相信你。不過你呢,你可還打算生?”

想到納蘭容若的态度,盧希寧笑着說道:“也看天意吧。”

這時下人進屋送茶水,盧希寧順眼往外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盧騰隆順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翻了個白眼說道:“也不知道撞了什麽邪,她最近勤快得很,主動搶着你嫂子做些事情,還給阿寶做了兩身衣衫。”

盧希寧說了盧婉寧來納蘭府的事情,盧騰隆聽得不斷冷笑,末了說道:“既然她打着這份心思,我也做個順水人情。只要她不念着還要做官太太,我就費些心,給她找個沒了父母的上門,算是招贅。花幾個銀子備上一份嫁妝,把他們安頓好,讓他們一起過日子去。”

只要盧婉寧願意,這倒也是個好方法,她也能達成所願,帶着張姨娘一起生活。

盧希寧聽到銀子,往外望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哥,金子今天我走得急,忘了帶上,等到洗三的時候再給你拿回來。”

盧騰隆也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妹妹,先別急。最近朝廷打三藩窮得很,都做起了讓人捐銀子買官的買賣。反正家裏也不缺錢,先放着吧。”

盧希寧說了聲好,盧騰隆嘿嘿笑道:“妹夫升官不用捐銀子,那可是實打實的升了。不過妹妹,妹夫怎地沒給你請封诰命?”

前兩天納蘭容若就正式升任了一等侍衛,納蘭府上也辦了場酒席,宴請親朋至交好友。當時覺羅氏也催着納蘭容若給盧希寧請封诰命,卻被她拒絕了。

盧希寧說道:“我不想要,有了诰命之後,每到逢年過節都要進宮領宴吃酒,又累又麻煩。”

“也是,這個诰命好處沒多少,壞處倒一大堆。”盧騰隆不斷跟着點頭,附和着她道:“宮裏貴人多,見到誰都要磕頭。過年過節的慶典倒好,最辛苦還得算是哭靈,連着跪幾天,把人要折騰得夠嗆。妹妹,你可知曉,聽說皇後娘娘病得厲害,估摸着熬不了多久。”

盧希寧也聽覺羅氏說過,中秋筵席的時候,鈕祜祿皇後只撐着出來坐了一陣,很快就離了席,連路都走不太穩,被兩個宮女架着還搖搖晃晃。

“年紀輕輕就不行了,這潑天的富貴,也得有命享受才行。不過皇後娘娘去了,鈕钴祿氏家中不缺姑娘,皇上再選人進宮就是。”

盧騰隆眉毛亂挑,低聲道:“皇上喜歡姐妹,宜嫔姐妹前後腳進了宮,以後宮裏啊,估計最不缺的就是姐妹。”

盧希寧白了盧騰隆一眼,起身說道:“哥,我再去看下嫂子,外面的天氣不好,我得早些回府去,你也去忙吧。”

盧騰隆站起身,與盧希寧一同去看了李氏,說了幾句話之後看了會嬰兒,盧希寧便離開了盧家。

行墨駕着車從盧家的胡同出去,走到正陽門附近,胡同裏拐出來幾匹馬,他見路宰過不去,為了穩妥便停車在一旁安靜地等。

這時後面的馬車停住了,跑來一人抱拳說了幾句話,行墨眼神掃過去,剛要回話,盧希寧掀開車簾朝外看去,問道:“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行墨躍下馬車上前,低聲回道:“少夫人,前面是皇上的馬車,說是皇上傳少夫人過去說話。”

康熙在的話,納蘭容若也應該在吧,盧希寧還沒有見過他當差時的模樣,馬上高高興興下了馬車往前走去。

誰知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随行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不僅沒有納蘭容若,略微熟悉的曹寅也不在。

盧希寧心裏失望,上前站在馬車外恭敬請安,康熙疲憊沙啞的聲音傳來出來:“免禮,你來這裏做什麽?”

盧希寧也想知道他成天為何到處跑,不過她還是規規矩矩答了。康熙掀開了車簾,打量了她一陣,說道:“生兒子是大喜事,盧家也算有後了,你阿瑪若有在天之靈,看着盧家人丁興旺,也會感到欣慰。”

盧希寧心道要活着見到人丁興旺才會高興,死了看什麽看呀。她現在雖已不那麽怕康熙,不過還是沒有頂回去,老老實實謝了恩。

康熙盯着盧希寧一陣,幹脆下了馬車,護衛忙一陣奔走,警惕地守在了周圍。

盧希寧也感到莫名其妙,康熙穿着深青常袍,看上去像是某家的富貴公子,身上傳來若隐若現的香火味。

康熙背着手,離着兩三步遠打量着她,說道:“先前聽說你生産時遭了大罪,如今看上去恢複得倒不錯。”

想到當初康熙在她生孩子時派了孫太醫與太醫正前來,盧希寧又客氣謝恩。康熙擺擺手,微笑着說道:“如今納蘭性德已經是一等侍衛,他給你請了诰命之後,你以後也能進宮來走動,真要謝的話,不如前去造辦處瞧瞧,指點一二。”

盧希寧心裏哀怨長嘆,她不想要什麽偏來什麽,要讓她去造辦處指點,不用诰命也行啊。

她不太會掩飾情緒,雖然極力表現出謙虛,康熙還是看出了她的不情願,不由得蹙眉,說道:“去年過年時的焰火,你提出的幾個問題,迄今沒人能解答出來,你可有什麽想法?”

盧希寧想了想,認真說道:“既然是涉及到燃燒方面,不如按照這個方向去研究,不斷嘗試實驗。不同的物質燃燒之後,狀态氣味都不同,奧妙肯定就在裏面。黃履莊做出了更精細的顯微鏡,已經能看到塵埃中極細的物質,只要鼓勵所有人都潛心學習,讓他們自己去琢磨鑽研,絕對能找出其中的關竅所在。”

康熙眼神探究,見盧希寧清澈的眼眸中含着期盼,挪動了下左腳,似乎想說些什麽,到最後又沒有做聲。

他狀若無意道:“你想說什麽,盡管說就是,我不會怪罪于你。”

盧希寧聽罷,鼓起勇氣說道:“皇上,只讓朝臣王公貝勒,以及數學天文學院的人學習遠遠不夠,所有的學問,該放開給民衆,惠及到所有的百姓。”

康熙已經聽盧希寧說了好幾次,要他放開學問,斜了她一眼,聲音沉了下去,說道:“這些話以後你休得再提,我有自己的打算。這裏面的事情複雜得很,說了你也不明白。”

盧希寧嘴上答得客氣,心裏卻在暗自腹诽,納蘭容若曾仔仔細細給她分析過,不過是因為政治考量罷了。

風吹得衣衫獵獵作響,盧希寧冷得攏緊了些披風。康熙眼神從她身上不經意掃過,随口道:“你去車上坐吧,我還有好些話要問你,外面風大聽不清楚。”

盧希寧轉頭看去,只有康熙的禦駕停在旁邊,她驚得瞪大了眼睛,與康熙兩人擠在狹小的車廂裏,她還是願意在外面吹冷風。

康熙見她毫不掩飾的嫌棄,冷笑幾聲沒好氣地道:“這是聖旨!”

盧希寧硬着頭皮領旨,不情不願往車邊挪去,餘光瞄見康熙沒有動,又停下腳步,恭敬地道:“皇上先請。”

康熙呆了下,聲音中帶了幾分笑意:“我不請,你請,我的拉丁語因着你進步很快,你算得上我的半個老師,學生尊重老師,請老師坐着學生站着,也是尊師重道。”

原來是她想多了,康熙根本沒有打算與她坐在一起。盧希寧心裏一松,幹脆至極上了禦駕。

轉頭飛快打量了幾眼,禦駕也與納蘭府上的馬車大差不多,布置也挺樸素,不是她想象中的金碧輝煌。

盧希寧在車門邊坐下來,望着站在車外臉帶微笑的康熙,怎麽都覺着別扭,憋了一會,不顧一切跳了下來,說道:“皇上,奴才還是站在外面回話吧,在皇上的禦駕裏,緊張得腦子都不會動了。”

康熙似笑非笑道:“我是怕你生病着涼,迄今為止你還沒有去觀星臺看過,讓你抱病做事,我也于心不忍。”

盧希寧挺直脊背,氣勢十足說道:“多謝皇上的關心,奴才的身體好着呢,皇上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就是。”

康熙瞧着天氣,也沒有再廢話,提出了一堆關于數學天文方面的疑問。

說到正事,盧希寧變得專業又嚴肅,詳細回答了康熙的各種問題,每到最後,她都會反問一句:“皇上可還有不明白之處?”

康熙望着盧希寧,眼神越發複雜,她的記性與聰慧,已經超出他的想象。他所問的題目,都已經做過許多遍,自是了然于心。

盧希寧卻不用演算,甚至不用他重複,全部能回答得一清二楚,而且還給了他新的啓發。

康熙不動聲色說道:“黃履莊所做的顯微鏡,如今還在宮裏,我讓他再做一架出來,到時候賜給你用。”

盧希寧笑着謝恩,顯微鏡以前是她最常用的儀器。黃履莊做的顯微鏡她見過,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簡陋,不過能在這裏看到,也算很不錯了。

康熙目光灼灼盯着她,追問道:“你打算拿顯微鏡來做什麽?”

盧希寧老實回答道:“觀察。太醫院也該用顯微鏡,可以從很多方面看出生病之人與健康之人之間的區別。好比塵埃中的物質,平時我們肉眼看不見,也感覺不到。清徹的水中,也同樣有無數細微看不清的東西。病從口入,飯前方便後,應當洗幹淨手,最好用流水反複沖洗,潔淨用水,尤其是将水煮開用。”(注)

康熙笑道:“你這個想法很好,在天熱的時候,有些人貪涼吃涼水,結果鬧肚子生病,我會給太醫院傳旨,讓他們整理出份冊子昭告天下。天氣冷,你早些回去吧,等以後有空時,我再召你進宮來,去造辦處走一走。”

盧希寧忙施禮告退,回到車上沒了風,總算稍微暖和一點。等到康熙的禦駕離開,行墨也駕着馬車回了府。

長生在覺羅氏的院子,盧希寧洗漱之後出來,便坐在案桌前,鋪開紙開始繪制圖。

不知不覺天黑了下來,屋子裏也點起了燈,納蘭容若回來見她只顧着在奮筆疾書,上前探頭看了一眼,笑着問道:“做什麽這般專注,我回來你看都不看一眼。”

盧希寧放下筆,回頭沖着他笑起來,說道:“等會給你仔細解釋。你今天沒有跟着皇上随行嗎?先前我回去看嫂子生孩子,回來的時候碰到皇上了,你與曹寅都不在。”

納蘭容若脫衣衫的手停了下,說道:“今天我與曹寅都留在了宮裏,皇上出宮會帶些生面孔,我與曹寅實在是太顯眼,只要看到我們在,便知道是皇上出行了。皇上可是又叫住你說話了?”

盧希寧嗯了聲,說道:“沒事,皇上問了些功課上的問題。你快去洗漱,我讓人去把兒子帶回來,等下我們吃完飯再說。”

納蘭容若郁悶地道:“反正額涅離不得那小子,就讓她留在額涅院子裏好了。寧寧,晚上我只想與你兩人在一起,不要他來打擾。”

盧希寧瞪他,“你就想着那點子事,連兒子都不要了。兒子晚上又不要你帶,你少廢話啊,快去。”

納蘭容若無法,等到洗漱完出來,盧希寧已經抱着兒子,在與他咿咿呀呀說笑。他在他們身邊坐下,伸手将兒子抱在了懷裏,說道:“他如今一天比一天重,別累着了你。”

盧希寧也樂意見他們父子親近些,便由着納蘭容若抱了過去,說道:“嫂子又生了個兒子,我瞧着嫂子失望得很,她先前就說,有了阿寶之後,想再要個閨女。我哥說不願意生了,嫂子生得還算順利,我哥還是心疼得很,嫂子生孩子的時候,緊張得也沖進了産房。”

納蘭容若心有戚戚焉,說道:“我能體會到大哥的心情,反正我也不想再生,有了這麽一個......”

他的話突然停下來,深吸一口氣緊皺起眉頭,将咯咯踢着腿笑的兒子舉起來,嫌棄地道:“臭小子就知道吃了拉拉了吃,又弄了我一身!”

盧希寧看着納蘭容若衣衫上一大片水漬,忍不住哈哈大笑,将兒子接過來,說道:“你去換一身就好了,只是撒尿而已,又沒有拉便便。”

納蘭容若更加嫌棄了,逃也似的跑去換衣衫,盧希寧在榻上熟練給兒子擦幹淨小屁屁,換好尿布,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奶香氣,笑着說道:“兒子你香着呢,一點都不臭。”

長生咯咯咧嘴笑,盧希寧把他放在了悠車裏,他癟了癟嘴眼見要哭,她忙搖晃着悠車,喚了奶嬷嬷把他抱去喂奶。

納蘭容若換了身衣衫出來,見礙眼的人不在了,上前摟住盧希寧親了親,她聽他呼吸漸沉,幹脆捂住他的嘴,說道:“先吃飯。”

納蘭容若只得呼出口氣,讓自己平心靜氣,先去與盧希寧一起吃飯。

飯後兩人坐在一起,盧希寧将康熙的事情告訴了他,說道:“我又提出了讓皇上普及教育的事情,雖然他拒絕了,我還是不會氣餒,反正見到他一次,我就要說一次。”

納蘭容若沉吟片刻,說道:“皇後身子不好,皇上今日應該去拜佛了。既然現在有求于你,認你做了半個老師,也不會真對你動怒。不過寧寧,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別提,當心有心人拿這些事情來做文章。”

盧希寧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不過皇上與皇後還是帝後情深,呃,皇上與先皇後也帝後情深,還有那麽多嫔妃,聽說好幾個都挺受寵,皇家還真是富有,連感情都一樣,多得很。”

納蘭容若聽得失笑,低聲說道:“外面有傳言,說是皇上命硬,克父克母還克妻。皇上心裏也不大好過吧,繼後才立不久,若是又沒了,這命硬的事情就得坐實了。”

盧希寧翻了個白眼,“真是無稽之談,所以才該讓人多讀書,多學些科學知識,知道地震不是帝王的德行不修,日食月食是正常不過的自然現象,也不會那般愚昧。”

納蘭容若沉默片刻,說道:“寧寧,皇上既然這般說,我也得去給你請诰命了。你跟着額涅一起進宮,有她在旁邊提點着,你也不用擔心規矩的事情。”

盧希寧沒辦法,唉聲嘆氣一陣,打起精神說道:“額涅都能吃得了那些苦,我年紀輕輕的,也能受得了。哦,對了,你跟我來。”

她拉着納蘭容若走到案桌邊,指着攤開的紙說道:“這是我做的月歷。你既然怕我再懷孕,我打算用日歷表法,兩日法,以及結合人體的症狀體溫,三管齊下算安全期。”

納蘭容若随着她的指點看去,聽她逐一解釋道:“這日是我來月事的第一天,在月事開始前的十四天,是不安全的排卵期。至于兩日法,則是觀察宮.頸粘.液,可以根據厚重,粘稠等來判斷。症狀體溫最準确,因為人體有基礎溫度,體溫開始升高時,則是不安全期。我打算把這個方法也送去給大哥與嫂子,雖然不保證百分之百能成,至少機率高很多,而且也對人體無害。若還是懷孕了,只能說是天意,那就生吧。”

納蘭容若認真聽她說完,腦中仔細算過,從背後摟住了她,輕昵說道:“寧寧,那我們今晚還能來,外面太冷了,還是你裏面暖和。”

盧希寧回頭對他展顏一笑,說道:“不行。”

納蘭容若苦着臉,問道:“為何?”

盧希寧笑眯眯說道:“因為卵子雖只能存活六個時辰,精.子卻能存活五天,所以排卵前的五天都不安全。”

納蘭容若郁悶不已,盧希寧笑眯眯伸手撫着他的臉,幸災樂禍地笑:“男人還真是,自最初還是精.子的形态起,就頑強得很,跑得也飛快,從上億的競争對手中脫穎而出。”

她的手呈波浪狀搖搖晃晃:“就這麽前進,呼呼地往前沖。咦,這是往卵巢沖的情形,若是對着男人呢,我好想知道啊,不知道有沒有人研究這個.....”

納蘭容若黑着臉,俯身堵上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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