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無
盧希寧當天夜裏便起了熱,渾身滾燙,迷迷糊糊中,額頭一陣冰涼,費力睜開眼,納蘭容若擔憂的神色映入眼簾。
“怎麽了?”一開口,喉嚨灼痛聲音沙啞,盧希寧伸手撫摸着脖子,“哦,我生病了,口喝,我想喝點水。”
納蘭容若忙攬着她坐起身,拿了水杯遞到她嘴邊,心疼地道:“寧寧,慢些喝。”
盧希寧就着納蘭容若的手喝了幾口溫水,喉嚨舒服了些,只是頭依然暈乎乎,無力靠在他胸前,聽他自責地道:“都是我不好,念着因為是過年,回府沒有讓你喝些驅寒湯藥。寧寧,等到天亮以後,也不管那些規矩,我給你去請太醫。”
盧希寧想起什麽,溜進被褥裏躺好,說道:“不關你的事,你別多想。你去暖閣睡吧,我說不定會傳染給你,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哪種病。”
納蘭容若披着衣衫坐在一邊,搖搖頭說道:“我不怕,你睡吧,我就在旁邊守着你。”
盧希寧不太舒服,也沒有那麽多耐心,皺眉說道:“你別逞強啊,不能讓你也跟着一起病了,快去。”
說完之後,也沒有管納蘭容若,又合上了眼睛。身體實在是不大舒服,翻來覆去也睡不沉,鼻子堵住不能呼吸,張着嘴噴出來的氣都發燙。
不知到了什麽時候,盧希寧聽到一陣陣的腳步聲與說話聲,似乎有人在把她抱起來。
茫然睜開眼看去,納蘭容若神色憔悴,正在幫她穿衣衫,見到她醒來,臉上擠出絲勉強的笑意,安慰她道:“寧寧,太醫到了,我給你穿厚些。”
張婆子手腳麻利在身後放好軟墊,盧希寧身上雖酸軟着,卻沒有到不能動彈的地步,撐着床坐起身,轉頭看向窗棂,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她愣了下問道:“你沒有去當差嗎?”
納蘭容若接過張婆子手上的溫水遞來,說道:“我告了假。寧寧,你嗓子都啞了,快別操心我,來,先漱口。”
盧希寧漱完口後喝了小半杯溫水,張婆子在盆裏擰好帕子遞給納蘭容若,他細心擦拭幹淨盧希寧的手臉,掖好被褥之後,把孫太醫請進了屋。
見完禮後,孫太醫說了聲得罪,坐在床邊的塌上號了脈,問了幾句之後,說道:“少夫人乃是風寒侵體,須得服藥靜養幾日,只是少夫人切記,不得再出門見風,恐加重病情。”
盧希寧颔首道謝,問道:“孫太醫,我的病會傳染嗎?”
孫太醫笑着說道:“無論什麽病症,都有将病氣過人的可能,少夫人只是着了涼,也無需太過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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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希寧見納蘭容若一直守着她,要是病毒性的感冒,現在早就被傳染了,聽孫太醫這般說,也沒有再趕他走。
孫太醫起身告退,納蘭容若将他送到門邊後轉身回屋,在她床邊坐下,說道:“寧寧,你先歇會,等藥熬好之後我再叫你。”
腦子裏混沌一片,盧希寧努力凝神思索,說道:“你去幫我把溫度計拿來,我自己量一下,看現在體溫是多少。”
現在的溫度計也是經西洋傳來,美奇第家族組織科學家經過無數次實驗做成,不過裏面用的是酒精,不是後世比較常見的水銀溫度計。
納蘭容若拿來溫度計遞給盧希寧,她拿在手上講解了原理,說道:“沒病的人,身體溫度不一樣,男女老幼有些差異,早晚之間的溫度也不一樣,但是差異不大。”
納蘭容若以前也偶爾見過盧希寧測自己的體溫,那時候她沒有多講,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說這些,看着她嫌棄地看着溫度計,不由得問道:“寧寧,你可是覺着溫度計不好?”
盧希寧點點頭,直言不諱說道:“這個溫度計不行,只能将就着用了。不過這個時代能造出來,已經很了不起。這也是我為什麽要一次次建議皇上,讓他放開學問的原因。我知道用什麽材質,可以照出更準确的溫度計。但沒什麽用,因為現在大清的玻璃都造不出來。大清現在也不是缺這點東西,最重要的還是讓百姓吃飽飯。我知道若要增加糧食産量,要改善的是種子與肥料,以及防治病蟲害。這裏面涉及到許多知識,具體的我也不懂。不過,這些都與數學天文物理化學生物植物等息息相關。不是靠着某一個人,某件東西的發明能改變,需要用到所有人的智慧,是一個長期,需要持續的過程。”
納蘭容若神色肅然,嘆息一聲後安慰她道:“寧寧,你現在生病呢,一時半會也沒有什麽辦法,就別想這些了。”
盧希寧也實在沒有精神想那麽多,納蘭容若拿幹淨布巾蘸了燒酒,擦拭過溫度計,她接過來含在口中,過了大約一炷香功夫,她取出溫度計看了,說道:“三十度九,差點接近高熱。”
納蘭容若看着她燒得眼睛都通紅,心跟着一陣陣揪着疼,握着她的手輕輕摩挲,想要給她一些力量。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問道:“兒子在額涅那裏嗎?額涅有沒有事?”
納蘭容若說道:“你放心,額涅沒事,聽說你病了,已經吩咐富嬷嬷前來看過。兒子也放在她院子裏看着,怕将病氣過給了兒子,額涅也不能來看你,讓你好生歇着養病。”
盧希寧聽覺羅氏沒事,頓時松了口氣。吃完藥後,她還是沒有多少好轉,難受地道:“我全身上下骨骼都酸痛,很不舒服。你去拿布包些冰塊,我先物理降下溫。”
納蘭容若知道她懂得多,也沒有多問,出去吩咐張婆子拿幹厚布包了些冰送進來,她接過去放在腋下以及腘窩,解釋道:“這裏的血管豐富,可以讓體內溫度迅速降下來。不過若依舊不能降溫,肯定是病毒,不是普通的着涼。病毒會傳染,也就是你們說的過病氣。你要多吃飯,多休息好,人體內有抵抗病毒的抗體,身體好的不容易被傳染。”
一會後,盧希寧好受了些,将布包遞給納蘭容若,說道:“我現在舒服了許多,你別擔心。”
納蘭容若剝開黏在她臉頰上的發絲,眼裏滿是不舍與說不清的情緒,說道:“好,寧寧你睡一會吧。”
一覺睡到下午,盧希寧出了身汗,雖然全身還是發軟無力,不過洗漱之後換了身幹爽的衣衫,又吃了小半碗清雞湯面,人已經精神了些許。
納蘭容若也總算勉強放下了心,陪着她斜躺在床上,側身凝視着她,說道:“寧寧,你生病了,我卻束手無策,還得靠着你自己。對不住,我真是無用。”
盧希寧沒想到納蘭容若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兩人,其實思想差異十萬八千裏,思索片刻後,徑直道:“你生病了,不管是痛還是難受,我一樣不能幫你承受。你總是想得太多,把不該背的責任都背在身上。你忙前忙後照顧我,這樣已經足夠。你是人,又不是神。還有,我們雖是夫妻,也是獨立的個體,會相愛,互相支持扶持,也要自主自立。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會比一個人的時候幸福,如果不是這樣,那就真是太遺憾了。”
納蘭容若聽得怔怔出神,半晌後笑了起來,搖着頭無奈說道:“寧寧啊,我自诩比你懂得人情世故,其實很多時候,都是你點醒了我。自從認識你以後,我過得比以前要高興百倍,你呢,你可高興?”
盧希寧認真算了算,說道:“我也很高興,但是至于要高出多少倍,我算不出來。”
納蘭容若被她的一本正經逗得笑個不停,說道:“過年時很多筵席,你生病了就全推了,正好也不用進宮去,就在家裏好生歇着。大哥那裏我替你去一趟,你生病不回娘家,大哥聽到只會關心,沒人會責怪你失禮的。”
盧希寧嗯了聲,想起一件事,頓時哀嚎道:“皇上說正月十五要看我的焰火,你去給我準備些東西,我還得遵旨做焰火呢。城外就不去了,給我收拾間偏院的院子就行。”
納蘭容若随口應了,說道:“寧寧,就這樣與你躺着說說話,真好。我只告了兩天假,可惜不能在家多陪你。”
盧希寧說了聲沒事,她反正也不是什麽大病,兩人已經成親了幾年,早已經過了蜜月期,應該适當保持些距離,才能保持感情的新鮮。
高燒退去之後,盧希寧又開始了咳嗽,身體上的不适她能忍受,只是不能見到兒子,還是很不高興。尤其還得在偏院裏研究琢磨焰火,她更是暗戳戳将康熙罵了個狗血淋頭。
納蘭容若平時除了當差之外,出去吃了幾場還無法推脫的酒席。這天酒吃得多了些回來,拉着她一個勁的給她念詩:“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念完之後,納蘭容若眼含期待,一個勁地追問道:“寧寧,這是我為你寫的詩,我寫得可好?”
盧希寧只聽懂了第一句,不過聽到他說是為自己寫的詩,還是很高興,說道:“我沒聽太懂,前面幾句還簡單些,後面‘骊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這幾句,我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不過你為何會為我寫詩,怎麽突然為我寫詩了?”
納蘭容若放開她的手,枕着頭靠在榻上,郁悶地道:“你上次生産後,我晚上經常做噩夢,夢見失去了你,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夢醒之後依舊歷歷在目。今晚與遠平兄等江南來的人一起吃酒,大家一起說文論詩,我做了這首出來。”
遠平就是顧貞觀,是納蘭容若最好的朋友,盧希寧已經聽他提及過多次,幹笑幾聲,說道:“原來如此啊,多謝你。你既然喜歡與江南這群讀書人來往,以後沒事的話就出去與他們喝喝酒,談談詩。我實在是缺乏欣賞詩詞的審美,對不起啊。”
納蘭容若坐起身,捧着茶杯吃了口茶,笑着道:“寧寧你可別這樣說,你懂學問我照樣也不懂。寫詩也一樣,很多女人亦寫得很好,比如前朝的李清照。今晚遠平兄就帶來個叫沈宛的女子,她自幼身世坎坷淪落風塵,卻才情過人,寫得一手好詩詞。她也當場寫了一首《長命女》,你可要聽聽看?”
盧希寧笑着拍手,說道:“好啊好啊,能寫詩詞的才女,我就是聽不懂也很佩服。”
納蘭容若慢慢念道:“黃昏後。打窗風雨停還驟。不寐乃眠久。漸漸寒侵錦被,細細香消金獸......”
盧希寧聽得極為認真,等納蘭容若念完,她興奮地道:“我聽懂了好幾句,而且覺得她這一句寫得最好。不寐乃眠久,睡不着因為先前睡多了,是這個意思吧?”
納蘭容若無語盯着她,點了點頭。
盧希寧笑着道:“好詞好詞。跟這句詩詞有異曲同工之妙:晴日:‘什麽是雪?’雨:‘烏雲的暮年。’”(注)
納蘭容若細細品位之後,噗呲笑了起來:“倒也直白得緊,很适合寧寧你讀。”
盧希寧不在意他的取笑,說道:“我的焰火做好了,明晚就是元宵節,你可以邀請你的朋友們,一起出來賞焰火,反正焰火在半空中,皇上也不能只管着自己看,把周圍人的眼睛蒙起來。”
納蘭容若說道:“好,我讓行墨去白塔寺附近的酒樓要個雅間,請他們前來觀看。寧寧,你的身子可還好,晚上冷,你出去沒事吧?”
盧希寧生這場病,把冬天長的肉全部瘦了回去,現在只偶爾咳幾聲,她不在乎說道:“我沒事,反正皇上肯定會問,我總得在場。”
納蘭容若也只得作罷,第二天他還得當值,吩咐行墨帶着焰火,晚上将盧希寧送到了白塔寺。
今晚的白塔寺,比盧希寧上次來時還要禁衛森嚴,寺廟裏不許外人進入。
到了廟門口行墨停下馬車,梁九功親自守在那裏,盧希寧下了馬車,他忙上前躬身請安,客氣地道:“給少夫人請安,請随奴才前來。”
盧希寧颔首還禮,跟在梁九功身後往塔上走去,悄然四望,沒有見到納蘭容若的身影,上前低聲問道:“梁谙達,我夫君來了嗎?他在何處?”
梁九功答道:“納蘭大人得随侍在皇上左右,已經在上面等着。”
盧希寧聽到納蘭容若已經在了,馬上高興起來,爬上塔頂,見納蘭容若與曹寅都立在角落裏,悄悄朝他展顏燦爛一笑。
納蘭容若雖站得筆直,眼裏也溢滿了笑。曹寅饒有興致打量着兩人,等盧希寧走過去了,對着納蘭容若擠了擠眼,擡起下巴,給了他個我懂的眼神。
康熙獨自背着手立在圍欄邊,望着遠處燈火通明的京城。聽到聲音回過頭,盧希寧上前福身請安,他打量了她幾眼,說道:“起吧,你的病可好了?”
盧希寧恭敬地答道:“多謝皇上關心,奴才的病已經好了,不會将病氣過給皇上。”
康熙愣了下,說道:“我不是怕你将病氣過給我,只是身子要緊,塔上風大又冷,要是你的病還沒好,上來後吹了寒風,會病得更重。”
盧希寧眨眨眼,早知道如此就說自己還病着了,也不用大冷天晚上來登什麽塔。
康熙看着她咕嚕嚕轉動着的眼眸,沒好氣道:“我知道你腦子裏肯定沒想好事,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就好生看着吧。”
盧希寧馬上恭敬應是,康熙喚來梁九功吩咐了幾句,他應下退了下去。很快就聽到一聲巨響,随後,七彩的焰火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炸開,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花。
有綠菊,有粉紅海棠,還有大紅薔薇,都是盧希寧在納蘭府上經常見到的幾種花。
焰火明明滅滅,映在人的臉上,所有人都擡頭看得呆了。盧希寧只看了一眼,便側頭看向角落裏的納蘭容若,眼裏像是墜入了彩虹,熠熠生輝。
康熙不經意間側頭,随着盧希寧的視線看去,見他們兩人在彼此凝望,看了一會後,神色莫名,收回視線看向了半空。
盧希寧做的焰火不多,很快就放完了,絢爛散去,空氣裏都是硝煙的氣味。
康熙靜默片刻,說道:“你做的焰火,是要比造辦處的顏色鮮明,而且花也做得很好,怎麽不多做幾種花樣?”
盧希寧老實答道:“奴才平時經常見到這幾種花,所以就做了這幾種。加上奴才生病,也沒有那麽多精力做太多,實在對不住,請皇上不要怪罪。”
康熙笑了聲,說道:“我沒有怪罪你,怪只怪他們不争氣,迄今還沒有什麽琢磨出方法來。”
見她似乎又有話說,康熙忙打斷她道:“你不許再啰嗦,我知道你可沒好話。這件事我已經在考慮,先在京城放開,以觀後效再說。”
盧希寧暗自嘆息,雖然沒有達到全部放開的目标,不過已經有了起色,她也算勉強滿意。
康熙猶疑了一陣,不動聲色問道:“先前我見你沒看焰火,眼珠子都不會動了,直黏在了納蘭性德身上。你們已經成親了好幾年,又不是新婚燕爾,就這麽片刻都分開不得?”
盧希寧沒想到被康熙發現了,尴尬地道:“皇上,奴才這次做的焰火,夫君也沒看到,奴才想知道他看得可喜歡。”
康熙冷笑一聲,嫌棄地斜着她,說道:“瞧你這出息,他喜不喜歡有什麽打緊。你本事過人,可比他厲害多了,随便嫁給誰都會把你當做寶貝敬着,哪用去管他喜不喜歡。”
皇上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盧希寧知道不該辯解,可還是忍不住說道:“皇上,夫君的本事奴才沒有,奴才會的一些東西,夫君可能不會。不過奴才與夫君不比這些,夫君待奴才全心全意,奴才也一樣待他。”
康熙定定看着盧希寧,冰涼的月光灑在他身上,似乎透着無限的孤寂。片刻後,他轉過頭看向遠方,平靜問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負心漢,你不怕他辜負了你?”
盧希寧嫣然一笑,答道:“奴才不怕,沒有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去多想。再說,我們都是人啊,人心都一樣,不,人的想法都一樣,你怎麽待我,我也怎麽待你。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與人的身份地位無關,僅僅因為人本該如此。皇上,焰火已經放完,奴才就不打擾皇上了,請恕奴才告退。”
康熙神色晦暗莫名,朝盧希寧擺了擺手,見她福身後輕快地往前跑了幾步,旋即又回轉身跑了回來,他臉上浮起些笑,問道:“你還有什麽事?”
盧希寧期期艾艾地道:“皇上,今晚是元宵節,可否放夫君的假,奴才也能與夫君一起回府。”
康熙眼神暗了暗,淡淡說道:“朕允了,去吧。”
盧希寧臉上笑容更甚,真心實意謝了恩,走到拐角處,朝着曹寅颔首見禮後,迫不及待去拉納蘭容若,笑着說道:“走吧,皇上說了放你假,你不用當值了,我們去賞燈。”
納蘭容若也忍不住笑,遠遠朝康熙謝恩,對曹寅擡眉,笑呵呵地道:“我先走了,這裏就交給你,辛苦辛苦。”
曹寅憤憤瞪了他一眼,撇嘴酸溜溜地道:“快走吧,真是看得我眼酸。”
盧希寧大方地笑,納蘭容若也跟着悶笑,與她一起往塔下走去。待轉過彎後,馬上牽住了她的手,溫聲提醒道:“寧寧,你小心些樓梯。你身子還沒有好,我們只坐在馬車上游燈河好不好,若是你喜歡看花燈,我閑時再做幾盞燈,挂在院子裏晚上點起來賞也一樣。”
盧希寧應道:“好,我無所謂,只要與你一起看燈,在哪裏看,何時看都一樣。”
她回頭朝上面看了一眼,墊腳貼着他的耳朵,壓低聲音道:“皇上瞧上去很不好,具體怎麽不好我也說不出來,他問了我好些話,然後看上去好像很悲傷。”
納蘭容若怔住,将盧希寧摟得更緊了些,說道:“估計是因為皇後吧,聖心難測,我們別亂猜測,當心惹來麻煩。”
離開寺廟上了馬車,盧希寧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康熙的禦駕還沒有動靜,她沒有再看,依偎着納蘭容若,挑起車簾朝外面張望,說道:“元宵節擠得很,不知道馬車能不能過去。”
納蘭容若也探頭随着她打量,說道:“無妨,我們走慢一些,正好一并賞燈。”
雖然天氣寒冷,街頭巷尾依舊人山人海,鋪子前面懸着各種精巧花燈,耳旁是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喜氣洋洋熱鬧喧嚣,似乎連嚴寒都被驅散了。
馬車緩緩前行,盧希寧看得津津有味,買了一包糖炒栗子,納蘭容若剝了不時喂她一顆。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行墨上前說道:“爺,恰好碰到了顧爺他們,說要與爺打個招呼。”
行墨話音剛落,盧希寧看到一個斯文俊朗的中年男子站在車門外,笑着抱拳作揖道:“你今晚怎地這麽早就下值了,不行,既然這麽巧遇上,可得上去吃幾杯酒,沈姑娘又寫了一首新詞,她最佩服你,你得品鑒評價幾句。”
盧希寧好奇看出去,一個眉目溫婉,面容清秀年輕姑娘,身上披着雪白的風帽,亭亭玉立站在顧貞觀身後。
一雙杏核大眼向車內掃來,恰與盧希寧四目相對,臉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然後斂眉垂眼,福身盈盈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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