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無
鈕祜祿皇後沒有活過二月,年紀輕輕溘然長逝。
大行皇後靈柩先停靈于坤靈宮,後移于武英殿,擇日移梓宮于鞏華城,與仁孝皇後赫舍裏氏共同安放在一起。
百官命婦齊舉哀,這次前去哭靈的诰命乃是些皇室宗親,以及二品以上命婦。
盧希寧品級低不用參加,覺羅氏與納蘭明珠必須每日前去哭靈,納蘭容若更是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
京城的二月天還冷得很,尤其是下了兩場小雨,冷得骨頭縫都跟着發寒。雨停後太陽露出了頭,卻刮起了風,吹得人回到府裏後,渾身上下都透心涼,沒過幾日,幾人都肉眼可見瘦了下來,神色憔悴。
覺羅氏與納蘭明珠還好,每日固定時辰磕頭哭,到了申時就可以回府歇息。納蘭容若與侍衛處所有人,輪番着整夜當值,連歇息的功夫都幾乎沒有。
今日天氣還算好,納蘭容若回來得早了些,盧希寧剛将兒子哄睡着,他就一身寒氣進了屋。
她忙迎上去,吩咐人去準備熱湯水,伸手要去接納蘭容若脫下來的衣衫,他側身避開了,叫來行墨将衣衫抱了出去,有氣無力地道:“寧寧,我的衣衫又髒又冷,你別碰。”
盧希寧聞着他身上的香火味,尤其是他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眶,嘆了口氣,說道:“累得夠嗆吧?”
納蘭容若嗯了聲,上前擁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寧寧,我累,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你進去幫我洗漱。”
盧希寧詫異得很,以前納蘭容若就算是再累,他也只會說,寧寧,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只歇一會就好了。
現在他不但會叫喚累,還跟兒子一樣耍賴,抱着她不肯放。
她認真思索,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化的呢?
好像是前幾天,他回來時她正抱着兒子在哄,見他滿身的疲憊,忙喚來奶嬷嬷将兒子抱了出去,前去噓寒問暖操心起他的事,自那天起,每次回來他就改口喊累。
盧希寧無語至極,拖着納蘭容若進去淨房,他站在那裏不動,伸出手臂對她撒嬌:“寧寧你幫我脫。”
盧希寧失笑,上前揪着他的衣袖脫了衣衫,試了試木桶裏的水溫,說道:“水有些熱,你別進去太快了。熱才泡得舒服,正好祛除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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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容若腳試探着踩進水中,嘴裏嘶嘶作響,引得盧希寧側目。
她已經試過水溫,只是比平時洗時熱了一兩度,絕對沒有熱到他這般誇張的地步。
迎着盧希寧懷疑的眼神,納蘭容若伸出手臂,試圖給她看證據:“寧寧,你看我手都燙紅了。”
他的手臂線條流暢,肌膚因為終日不見陽光,白皙細膩。盧希寧默然片刻,用力掐得他嗷嗷叫,皮笑肉不笑地道:“現在才紅了。”
納蘭容若怏怏收回手,靠在木桶邊微閉上眼睛,“寧寧,你陪着我說一會話吧,說會話我就不累了。”
盧希寧白他一眼,拿勺舀着水輕輕淋在他的背上,看着他背上突出來的蝴蝶骨,心裏暗自嘆了聲,說道:“你累了就好好靠着歇一會,注意不要累病了。”
納蘭容若說了聲好,“我醒得。侍衛處的人都累,皇上......,皇上更累。明日大行皇後的靈柩要移去鞏華城,皇上也要一同前去。”
康熙每日卯時前去武英殿舉哀,申時回宮。皇後薨逝之後,綴朝五日,一應的喪儀與仁孝皇後相同,兩人的靈柩也安放在一起。
盧希寧思前想後,就算是這個世道的規矩禮法如此,她怎麽想都依舊覺着荒唐。
沉吟片刻,盧希寧低低地道:“你說仁孝皇後若真有在天之靈,看到後面又來了一個繼後,她會做如何想?”
納蘭容若慢慢掬起水,任由水從指縫中流下去,說道:“開頭興許會難過傷心,不過以後就習慣了。”
盧希寧怔怔看去,納蘭容若平靜地道:“皇上今年不過二十五歲不到,應當還會立後。四大輔政大臣,還留着的兩家都出過皇後,餘下來應當輪到別家,比如皇上的舅家。佟佳氏進宮之後就封了貴妃,現今是宮裏份位最高的後妃。”
看來就算是萬人之上的皇上,也不是那麽自由,喜好不能由己。就算是親事,也是經過了無數的考量,至于感情,對于皇家來說,絕對是稀缺物種。
盧希寧想着後世的那些皇室婚姻,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就算她平時不關注,也看過好幾次,旋即就釋然了。
世上無新事,時代在進步,核心本質卻沒有多少變化。
木桶裏的水漸漸變涼,盧希寧說道:“好了,快起來吧,擦幹了穿好衣衫。”
納蘭容若撐着木桶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水花四濺,盧希寧趕忙跳開躲避。
待看到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沒好氣将手裏的幹布巾扔在了他臉上,轉身往外走去:“自己擦!”
沒一會,盧希寧聽到他在淨房大聲問道:“寧寧,我裏衣呢?”
盧希寧頭也不擡答道:“在旁邊的案幾上。”
過了片刻,裏面又在喊:“寧寧,我沒找到,案幾上沒有。”
不對啊,盧希寧皺眉懷疑,走進淨房往案幾上一看,細棉白裏衣好好擺在上面。
她正準備去拿,被納蘭容若猛地抱起放在了案幾上,手撐着在她身邊,頭抵着她的額頭,細細親她的眉眼。
盧希寧左躲右閃,“哎哎哎,別,國孝期間,你別沒事找事啊。”
納蘭容若幹脆捧住了她的頭,含糊着道:“明日二十五,已經快一個月了,早過了二十八日,寧寧,你正好是安全期。”
“寧寧,你就是最好的湯藥,比仙丹還要厲害,我服用之後,保管延年益壽。”
“寧寧,你先前伺候了我,現在換作我伺候你。”
盧希寧靠在納蘭容若的肩上,以前寬厚的肩膀,如今已經瘦骨嶙峋,硌得臉疼。
她心變得酸酸澀澀,混合着底下湧上來的溫暖顫栗,嗆得她眼眶濕潤。像是被他駐紮在大腦裏面跳舞,源源不斷的多巴胺往外狂飙。
次日天還不亮,納蘭容若就進了宮,覺羅氏與納蘭明珠也早早出府,前去恭送大行皇後的梓宮前去鞏華城。過了今日,京城百官與命婦的哭靈守孝,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今年潤三月,春日遲遲,庭院裏的海棠花苞剛冒出米粒大的尖,太陽曬在身上也沒有多少暖意。
盧希寧見外面溫度低,沒有帶着長生到外面去,只将他放在榻上玩。
他蹭蹭蹭飛快爬到盧希寧身邊,抱着她的手臂試圖站起來,她也不阻攔,笑着看他使勁。
掙紮了半天,長生急得直咿咿呀呀大喊,小胖臉漲得通紅,盧希寧總算發了善心,把他提了起來。
他一下撲進盧希寧懷裏,咯咯笑着,口水順着嘴角拉出一條晶瑩的長線,她看得嫌棄不已,拿着帕子熟練替他擦幹淨了。
他依舊咧着嘴咯咯傻笑,笑着笑着就撲上來,啊嗚一聲咬住了她下巴。
最近他長了幾顆小米牙,咬人已經很疼,盧希寧皺起眉頭,捏着他的胖臉蛋把他拔開,瞪着他道:“你是小狗嗎?”
“哎喲你這個當人額涅的,又在說我們長生了?”覺羅氏笑呵呵的聲音傳了進來,盧希寧擡頭看去,抱着長生起身迎上前,關心地道:“額涅你怎麽不歇一歇?”
覺羅氏不由分說先将長生抱了過去,湊在他身上聞了好幾下後,滿足長嘆,說道:“這些時日都沒能見到我的乖孫子,我可想念得緊,哪裏歇得住,趕忙洗漱之後就來看他了。你放心,我只要抱着他啊,全身的疲憊一下就消了。”
盧希寧見狀也沒有多勸,說道:“額涅小心些,如今他長了牙愛咬人。”
覺羅氏低頭看着長生的嘴,慈愛地道:“他這麽點牙,哪裏咬得痛,沒事。老大長牙比他晚,快一歲的時候才長,我聽說別的孩子五六個月就開始長牙了,可把我急得,要是他長成了個沒牙的,那可如何是好。幸好他後來長了出來,成天流着口水,直到兩三歲上頭才好一些。哎喲,別看他長大後人模狗樣的,還成日嫌棄我的乖孫子,也不想想自己小時候那德性。”
盧希寧笑個不停,覺羅氏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神色淡了下來,說道:“說起老大,我與老不休倒可以歇息一陣,老大卻還要辛苦好些時日。皇上每日都要去一次鞏華城,唉.....”
她聲音低了些,嘲諷地道:“又是帝後情深。”
盧希寧沉默着沒有答話,覺羅氏也感到意興闌珊,問道:“你何時去給你阿瑪上香?”
盧騰隆給盧興祖夫妻在白塔寺點了長明燈,準備清明節叫上盧希寧一起前去添香油,因為遇到皇後薨逝就耽擱了。
盧希寧說道:“我差人去問問我哥,應該就這幾日吧。”
覺羅氏說道:“你去吧,到時候我就不去了,你幫我添份香油銀子,替我在他們面前磕個頭。這個節骨眼上,法事就別做了。過上幾年,再好好替他們做一場,我阿瑪他們的也一樣如此。”
盧希寧看着覺羅氏黯淡的神色,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低低應了下來。
盧騰隆心急,安排好之後,也沒有帶阿寶等其他人,只他們兩兄妹,第二天就一起前去了白塔寺。
行墨先前來打點過,盧希寧與盧騰隆到了寺廟門口,知客僧已經在那裏等着,将他們一起迎到了地藏殿。
盧希寧四下打量,寬敞高大的殿內,菩薩寶相莊嚴肅穆。
盧騰隆神色也難得莊重無比,在蒲團上跪下來,恭敬地磕頭上香。她忙跟在盧騰隆身後,學着他那樣磕了頭。
拜祭完畢添了香油之後,兩人一起走出地藏殿,眼前一下亮堂起來。
盧希寧擡頭看着天上的藍天白雲,盧騰隆也随她一起看,然後回頭望了一眼大殿,說道:“妹妹,我們走吧,這裏不知為何,總是冷飕飕的。”
盧希寧點點頭,與盧騰隆一起往前面走去。廟裏的玉蘭花已經開始綻放,盧騰隆擡起頭看去,突然說道:“阿瑪以前最喜歡吃炸玉蘭花瓣,每到春天的時候,總是會讓廚房炸一些來過酒。廚房呈上來海裏游的,天上飛的,山珍海味擺滿了案桌,阿瑪依舊最喜歡這道菜。我卻沒覺着有什麽美味之處,妹妹,你喜歡嗎?”
納蘭府上的廚房也做過玉蘭花,盧希寧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只是吃個新鮮而已,答道:“我也就那樣。”
盧騰隆笑了起來,說道:“那我們一樣。以後阿寶長生他們喜歡的估計又得不同。我今天來的時候,告訴阿寶前來看瑪法瑪嬷,他什麽都不懂,因為他沒有見過他們。妹妹,一代又一代,我們以後的後代估計也一樣,只知道有我們這麽一個人,年節忌日前來上柱香而已。”
盧希寧打量着盧騰隆,見他好似沒什麽精神,問道:“哥,你可是心情不好,或者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盧騰隆搖搖頭,說道:“因為我們都已經成家,又有了孩子,我算是将阿瑪交待的事情全部辦好,先前磕頭時已經在心裏告訴了阿瑪,身上的膽子一下輕了,心裏卻空唠唠的。唉,算了,不想這些,妹妹,我們去前面大殿聽方丈大師講經,然後中午在廟裏吃素齋,下午再去登塔,就我們兄妹倆,像小時候那樣痛痛快快玩一天。”
盧希寧明白做完一件大事之後的空虛感,現在他們都成了家,很難有空聚在一起。差行墨回去遞了消息,陪着盧騰隆一起聽經吃素齋,登塔閑聊賞春景。
到了傍晚時分,兩人從塔上下來,依依不舍道別,各自回府。
盧騰隆騎着他的老馬晃悠悠走了出去,行墨駕着馬車行駛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在車門邊低聲道:“少夫人,皇上請少夫人過去。”
康熙?盧希寧皺起眉頭,他不是去了鞏華城,怎麽這時候在這裏?
她下了馬車,朝周圍打量了一圈,除了梁九功之外,都是她不熟悉的侍衛。
梁九功上前躬身道:“少夫人,皇上去了塔上,少夫人請随奴才前來。”
盧希寧只得跟在他身後,問道:“梁谙達,我夫君呢?”
梁九功答道:“納蘭大人已經下了值,回府去了。”
原來納蘭容若不在,不過康熙找她做什麽?元宵節後,她與康熙就沒有了來往,數學天文學院那邊的事情,她照常在做,也沒出什麽問題。
實在想不出康熙找她的緣由,滿頭霧水跟着梁九功登上塔頂,他在角落處停了下來,恭敬地道:“少夫人請。”
盧希寧看着背着手遠眺的康熙,夕陽餘輝落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片剪影。她看向看着那團影子,依着規矩垂手斂眉上前請安。
沒再如以前那樣,康熙立刻叫了起,過了好一陣,盧希寧才聽到一道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起吧,先前太陽正好落下去,你錯過了。”
盧希寧莫名其妙起身,看着天際處的紅雲,明白了康熙話裏的意思。
太陽正好落入了地平線,天色暗了下來。她下意識回頭看,地上那團影子也已經消失。
康熙側首打量着她,問道:“拜祭完了?”
盧希寧愣了下,想到康熙以前不待見盧興祖,馬上緊張起來:“回皇上,拜祭完了,就只是給阿瑪額涅點了盞長明燈,磕了幾個頭。”
康熙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別那麽緊張,我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既然你阿瑪已去世,我也斷沒有追究的道理。”
盧希寧暗自松了口氣,剛要開口問康熙有何事,他已經轉過頭,又一言不發望着遠處,她頓時左右為難,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詢問。
正在抓耳撓腮中,聽到康熙聲音低沉,緩緩說道:“鈕祜祿氏于前年入宮,去年封後,今年二月份薨逝。她正式算作我的妻子,也就五個月而已。在這之前,選她進宮已經選了好幾年,從赫舍裏氏薨逝之後就開始選。赫舍裏氏亦一樣,經過許多權衡之後,立了她為後。”
一翻沒頭沒腦的話,聽得盧希寧不知所措,愣着不知該如何作答。
“一次生兩次熟,第一次我還有些不适應,這次再舉哀,我就已經輕車熟路了。這些都會記在起居注裏,我高看皇後,封賞她們的家族,給她們無上的榮光。可是___”
他轉過頭,深深凝視着盧希寧:“情愛究竟是什麽?”
盧希寧霎時瞪圓了眼,這.....
康熙神色迷茫,繼續追問道:“我瞧你與納蘭性德兩人相處,你們的眼珠子好似都長在了對方身上。你未生孩子之前,他為了你不納妾,難産時,他為你要死要活。情愛究竟是什麽滋味?比江山社稷還重要嗎?”
盧希寧輕輕呼出口氣,試探着說道:“皇上,奴才不會說話,如果奴才說錯了話,請皇上不要怪罪,也不要砍奴才的頭。”
康熙斜睨着她,說道:“準了,你說吧。”
盧希寧謝了恩,狡黠地道:“皇上,奴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皇上的問題,因為奴才沒擁有過江山社稷,沒辦法将兩者相比啊。”
康熙被她快氣笑了,說道:“那你擁有過情愛,你且說說看,情愛是什麽滋味?”
盧希寧老實坦白地道:“皇上,這只是奴才自己的感覺,不一定适合所有人啊。奴才認為,情愛,就是能讓你變得更開心,見到他開心,沒見到他時,也會安心,因為知道他在那裏,會讓你的心安穩下來,無形中給你的莫名力量。”
康熙怔楞住,片刻後低低說道:“其實我還是不大能體會你所言的感覺,你很幸運,能擁有這些。”
盧希寧看着康熙眉眼間的落寞,幹巴巴安慰他道:“皇後已經薨逝,還請皇上節哀。”
康熙哼了聲,自嘲地道:“請節哀,這句話我已經聽過成千上萬遍,額涅去的時候,汗阿瑪去的時候,到後來沒能長大成人,早夭的兒女們,前後兩任皇後去的時候,有無數人對我說,勸我。我早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也懂得如何節哀,無需你再說。”
肅立得久了些,盧希寧感到雙腿都發麻,悄然挪動着雙腿,敷衍地道:“是,奴才遵旨。”
康熙餘光掃過她,不經意地道:“你随意些,站着趴着都行,無妨。平時我得閑時,最愛來這裏登塔遠眺,恰好遇到了你,就一起說說閑話。”
盧希寧心道以後再也不要來這裏了,規規矩矩應了是。康熙不動聲色打量着她,一身素淨的衣衫,不戴飾物不着脂粉,眉眼靈動如同春天枝頭綻放的新芽。
明明他們年紀也沒有相差幾歲,宮裏許多嫔妃都比她年輕,進退有度舉止規矩,看上去都比她沉穩。
不,是老成。
康熙有很多話,對着大臣不能說,在親手把他帶大的太皇太後面前也不能說,在她面前,他卻能毫無顧忌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她能懂,還會暗自認真分析評判。她真正聰慧,不是在人情世故上,她眼神太清澈,絲毫不懂得掩飾,任何的情緒都令人看得一清二楚。
世上太多善解人意的女人,他後宮中的嫔妃皆如此,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卻只有她,能與他一起探索天地之間的玄妙。
這種滋味,妙不可言。
夜幕一點點降臨,廟宇裏的燈籠亮起來,塔上梁九功也悄然點着了幾盞小宮燈,将四下照得朦朦胧胧。
康熙神色莫名,凝視着盧希寧,言語間竟然有些忐忑,問道:“真是因為我命硬,克了他們嗎?”
盧希寧啊了聲,不由得笑了起來,毫不遲疑說道:“絕對不是,這都是無稽之談,是因為大清的醫術,實在是太落後,皇上…..”
眼瞧着她熟悉的神色,料到随後她将說的話,先前心中的那絲旖旎,瞬間無影無蹤。
這段時日的煩悶疲憊,竟也詭異地不見了。
康熙暗中笑罵一聲,瞪了她一眼,打斷她道:“你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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