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無
盧希寧來到火器營的大門邊,納蘭容若與曹寅都在值房,她遙遙與曹寅見禮,面對着納蘭容若微笑中隐含着焦急的目光,給他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瞧見他明顯松了口氣的模樣,盧希寧笑容更甚,與他揮手道別,走出門上了馬車。
行墨很快駕着車離開,她累得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長長呼出了口氣。
她其實懂康熙的意思。
她沒有揣着明白裝糊塗過,因此裝得十分辛苦。康熙勉強能被稱作正人君子,既然已經答應不再傳召她,她也就沒有必要節外生枝。
他是一言九鼎的帝王,擁有絕對的權勢,他真要做些什麽,她也不能反抗,因為她不是只有自己,還有家人兒子。
除了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若如實告訴納蘭容若,不僅沒有半點幫助,只能徒增他的煩惱。
曹寅瞧見盧希寧笑靥如花與納蘭容若道別,不由得斜睨着他,手肘碰了過去,打趣道:“馬車都不見了,你得趕緊追上去,不然來不及。”
納蘭容若收回視線,垂下眼簾掩去了心中的情緒,笑笑沒有說話。
曹寅習慣了納蘭容若的脾性,沒在意他的态度,轉而低聲說道:“過些時日聖駕就要前往蒙古,我打算跟皇上去告假。”
納蘭容若詫異看着他,問道:“為何?”
曹寅臉上浮起濃濃的喜悅,對他擠擠眼說道:“我也要做阿瑪了,太醫說懷孕前幾個月得小心些,阿瑪額涅都遠在江寧,只有我留在京城,雖不缺奴才下人伺候,總得親眼看着才放心。”
納蘭容若笑着道了恭喜,說道:“無妨,我會随着聖駕前行,你留在京城也不缺人手。”
曹寅朝他拱手作揖,笑着道:“有勞,你連着好幾年跟着前去當差,今年怎麽也該歇息一年,以後等你回來,我請你好好吃一場酒。”
納蘭容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你我兄弟之間,何須如此客氣,女人生産辛苦,你好生留在京城照顧弟妹也好。”
曹寅與納蘭容若低聲說笑了幾句,康熙走了出來,他們忙跟上去随駕回了南苑。
尋着康熙空閑時,曹寅去到禦書房拜見康熙,說了妻子懷孕,想今年告假之事。
康熙坐在禦案後,垂眸看不清眼裏的神色,沒有否決也沒有應下,許久之後,淡淡地道:“你下去吧。”
曹寅躬身告退,待出去之後才驀地察覺,冷汗都快濕透了衣背。康熙尋常待曹家與他都很好,曾多次關心他的子嗣問題,沒想到今日這般反常。
康熙靠在圈椅裏,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無意識敲打着手邊的白玉鎮紙。
指尖冰涼,他頓了下,視線轉向潤白的玉石,仿佛被刺痛了雙眼,抓起玉石砸了出去,“砰”地脆響聲之後,玉石碎了一地。
梁九功聽到聲音,吓得渾身一機靈,趕緊轉身進屋。
康熙眉眼間隐忍的痛苦一閃而過,厲聲道:“滾!”
光潔可鑒的青石地面上,白色的碎玉尤其顯眼。這是康熙最喜歡的一塊鎮紙,已經跟了他多年。梁九功心中大駭,連大氣都不敢出,慌忙退了出去。
發洩之後,康熙并沒有感到暢快多少,心頭仍然似壓着快巨石般透不過氣。
那塊鎮紙,像極了盧希寧的臉,白皙溫潤。她的狡黠,專注,靈動,聰慧,比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都在眼前一一浮現。
康熙知道她興許在裝傻,又盼着她不是在裝傻,這樣她就不懂他的意思,沒有真正拒絕他。
曹寅提及的事,讓康熙立刻想到了納蘭容若。現在并不想見到他,也不想點他随聖駕前去蒙古。
可他是皇帝,每個動作決定都會引起無數人的猜測。如果她也因此而惴惴不安,怕他找納蘭氏一族的麻煩呢?
她曾多次請求,不要治她的罪,興許盧興祖的事情,給她帶來了太多的驚吓,迄今為止都沒真正相信過他。
對盧興祖的死,他從未感到愧疚後悔。可如果能重來一次,興許會留下他的命。
現今他心底深處,最擔心還是她會受影響。她的笑容那般明媚,如變成同他後宮的嫔妃般,不管是哭或者是笑都要矜持,小心拿捏着度,那又有什麽意思?
康熙枯坐了許久,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啞聲喚來梁九功,不動聲色說道:“去給曹寅傳話,讓他留在京城,納蘭性德照常随駕前去蒙古。”
梁九功暗自松了口氣,應下後要去傳話,康熙看着地上的碎片,揉着眉心低聲道:“把地上的碎片全部都撿起來,我還有用。”
梁九功恭敬應是,去外面叫來小太監去給曹寅傳了話,拿了鑷子與木匣進屋,親自趴在地上将鎮紙碎片一塊不少拾起來,送到了康熙的手邊。
康熙看着木匣,吩咐道:“去拿樹膠來。”
梁九功很快送來了樹膠,康熙擺擺手,他忙退了下去,到了門邊飛快擡眼望去,康熙正拿着鑷子,專心致志粘着碎玉。
怔忪之間,梁九功前後一思索,便想得清楚明白,眼睛酸澀不已。
他自小跟在康熙身邊,他八歲登基到如今,埋頭勤學苦讀,從輔政大臣手中奪回權勢親政,從無一天懈怠過。也從無自己的喜好,一切都以江山社稷為重。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上心的人,可又.....
梁九功如老僧入定般守在屋外,直到太陽落山,天色一點點暗下來,他鼓起勇氣走進屋,恭敬地道:“皇上可要掌燈?”
康熙唔了聲,梁九功忙拿着火折子,将屋裏的燈盞點上,偷偷掀起眼皮望去,碎裂成一堆的玉,已經黏好了一小半。
梁九功點好燈,将康熙手邊已經涼掉的茶水換成熱茶,躊躇片刻後問道:“時辰不早,皇上可要傳膳?”
康熙頭也不擡,皺眉道:“不用,下去,沒我傳喚不得進來打擾!”
梁九功不敢多勸,輕手輕腳退到了屋外。直到月上中天,屋子裏才傳來了聲音,他趕緊進屋肅立着等候吩咐。
康熙眉眼間盡是疲憊,拼好的鎮紙擺在一旁,揉着眉心說道:“磨墨,将今日的功課習題拿來.....,不,換成以前盧氏送來的習題。”
梁九功頓了下,斟酌着勸道:“膳房備着點心飯菜,皇上先用些再忙可好?”
康熙擡眼看去,眼神冰冷,梁九功頹然垂下頭,忙去将盧希寧以前寫給康熙,已經裝訂成冊的習題取了來。
厚厚的一本冊子,康熙已經做了無數遍,他怕手上粘上的樹膠污了冊子,吩咐梁九功去打了熱水來,仔細洗幹淨之後,才坐在禦案後,溫習着那些早已了然于心的公式。
直到天色将明,到了康熙平時起身的時辰,他合上冊子舒展着身體,梁九功指揮着小太監宮女,捧着衣衫提着熱水魚貫而入。
偷偷打量着站在那裏垂眸不知想着着什麽的康熙,他無端覺着,不過一夜之間,康熙眉眼間,好似添了幾分冷寂。
洗漱更衣用完早點之後,康熙也沒歇息,騎馬前去了八旗兵丁營巡查。
康熙算是說到做到,從這以後再也沒傳喚過盧希寧,就連請教學問的往來也由此中斷,納蘭容若也終于放了心。
盧希寧留在莊子裏沒再出過門,每天除了帶長生之外,就是讀書學習以及編寫啓蒙教材。
她已經快寫完,盧騰隆的兩個兒子都與長生年紀差不多,她打算以後将三人放在一起,他們除了進學堂接受大清的教育之外,也要學習其他各科的知識。
日子一天天過去,康熙聖駕即将啓程去蒙古草原,納蘭容若要随行,盧希寧與覺羅氏也準備回府。
太皇太後臨行前辦了筵席宴請宗室皇親,覺羅氏與盧希寧也被請了去。
盧希寧本來想稱病,太皇太後讓人傳話,說是還未見過長生,讓覺羅氏把他也帶上。
盧希寧不想又遇到康熙,考慮到長生實在是太皮實,想睡覺時前一定要先哭着找她,覺羅氏一人看不住。
筵席中全部是女眷,以後宮中還有無數的筵席,她總不能全部避開,想想便與覺羅氏一起前去了。
納蘭容若早上起來後,先去看了外面的天色,說道:“外面已經在飄着細雨,你等下多帶幾身衣衫,給那臭小子也多帶幾身,他尿濕了也好換。他人還小,太皇太後也不會計較他的規矩,說起來都算是額涅的親戚,也沒人會說些什麽,你不要緊張。”
盧希寧笑着道:“我知道,太皇太後又不是那心胸狹窄之人,哪會跟不到兩歲的孩子計較。你快去當差吧,不用管我們,還有額涅呢。”
太皇太後住在靠近中軸線的五進大院,馬車一停下來,就有嬷嬷太監上前來見禮,領着他們進了正屋。
太皇太後坐在上首,除了她之外,裏面已經坐着好幾個宗親福晉夫人。
盧希寧跟在覺羅氏身後,上前恭敬請安。長生還小,只會抱着拳頭簡單作揖,人又生得胖乎乎,一彎腰就站立不穩,噗通撲到了地上,惹得太換太後驚呼一聲:“哎喲,這孩子真是懂事,丁點兒大就懂得規矩了。”
長生已經摔得習慣了,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趴在地上自得其樂,咯咯傻笑着,還靈活地打了兩個滾,逗得太皇太後笑得合不攏嘴,虛指着他說道:“你瞧,真是不禁誇。”
盧希寧賠笑幾聲,忙上前把他抱了起來,低聲道:“額涅先前怎麽教你的,不許在地上滾了啊。”
長生現在是時而聽話,時而不聽話的年紀,摟着盧希寧的脖子,哼哼唧唧幾聲,嘴裏叽裏咕嚕叫道:“馬,馬,額額,馬。”
盧希寧把他按在懷裏,輕聲哄道:“等會回去就看馬。”
太皇太後笑着招了招手,說道:“快坐過來讓我好生瞧瞧。”
盧希寧恭敬應是,宮女搬了小杌子放在太皇太後跟前,她抱着長生規規矩矩坐下了。
長生見到生人,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太皇太後,然後沖着她咧嘴笑,口水順着下巴拉出了一條長線。
太皇太後見他玉雪可愛的模樣,笑呵呵地道:“哎喲真是生得好,這雙眼睛尤其像盧氏。”
盧希寧道了謝,太皇太後笑着道:“只一個哪裏夠,你得多生幾個,為納蘭氏開枝散葉。我們這些上了年歲的老婆子啊,就愛孩子們在跟前熱鬧,不信你問你婆婆。”
覺羅氏拿帕子捂着嘴笑,說道:“太皇太後這句話侄女就不愛聽了,太皇太後才不老,侄女也不老。”
太皇太後佯裝生氣瞪她,瞪到一半又笑了,和藹地道:“盧氏啊,別聽你婆婆的,我可是為你好,要生孩子早些生,年紀大了不僅生會吃力,養也吃力,只抱一會兒手臂就酸了。”
盧希寧不知道太皇太後的用意,只管笑着一口答應下來。反正生不生是她的事情,先随口應下來再說。
太皇太後笑眯眯地打量着她,贊道:“以前沒有注意着瞧,如今近看之下,你這眉眼生得着實好,竟跟那園子裏的牡丹一樣嬌豔。上次你生孩子艱難,難怪納蘭性德心疼,舍不得你再受那生育的苦,他是個好的,懂得心疼你。不過你自己不生倒也無妨,給他納個側室小妾,生出來的孩子照樣得叫你一聲嫡母,以後會尊着你孝敬你。”
盧希寧怔楞住,覺羅氏也呆住了,回過神笑着說道:“太皇太後,盧氏的身子剛恢複,現在還在吃藥養着呢,等養好之後再要孩子。”
太皇太後笑呵呵道:“原來在養着啊,那就好生養着吧。”
納蘭容若頂頭上司瓜爾佳頗爾盆的妻子齊佳氏也在,頗爾盆是大清開國功臣費英東的孫子。按照清初亂七八糟的輩分算,覺羅氏的堂姐嫁給了費英東,齊佳氏得叫她一聲姑祖母。
不過先帝順治的姐姐又嫁給了頗爾盆的大哥,這輩分就更亂了,只能囫囵略過去。
齊佳氏觑着太皇太後的神色,攜着覺羅氏的手,親親密密說起了話:“以前我生了老大之後,肚皮也許多年沒有動靜,得了個調養的方子之後,吃了一段時日的藥,後來又懷了小女兒吉蘭泰,你若要的話,我差人送給你。你呀,平時總是請不到你,不是在太皇太後這裏見着,我還不知道盧氏生産艱難要調養這件事呢。等到回京之後,我下帖子邀請你來吃酒,盧氏你也賞個面子,一起來吧。吉蘭泰比你小一些,聽說你的學問好,十分仰慕你,一直盼着能見你一面,得你指點一二呢。”
盧希寧謙虛地道着不敢,說道:“我不懂詩詞歌賦,實在是指點不了。”
齊佳氏哎喲一聲,笑着道:“吉蘭泰的詩詞歌賦也就一般,她呀,喜歡鑽研算術,成日都抱着算盤珠子不離手。他阿瑪取笑她說,以後她怕是想着去做賬房先生。”
盧希寧歉意地道:“吉蘭泰真厲害,我也不懂算盤,還得向她請教呢。”
齊佳氏驚訝地道:“都說你才學過人,數學天文院都得你指點,你不懂算盤怎能指點他們?”
盧希寧突然感到荒誕可笑,她也控制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數學天文學院他們也不學算盤,我指點別的,比如解析幾何,西洋的一些拉丁著作等。”
齊佳氏臉色變了變,讪讪地道:“這些高深的名堂,估計在坐的各位都聽也未曾聽過。還是你阿瑪開明,當年在廣東那邊,定是請了許多傳教士教授你。”
盧希寧現在已經能聽得懂許多的弦外之音,比如齊佳氏是在暗指她與傳教士外男來往。
雖然旗人不大講究男女大防,大清入關久了,也學了許多漢人的規矩,她的話聽起來就有意思了。
如果盧興祖還在,齊佳氏絕對不敢說這種話,如今頗爾盆是納蘭容若的上司,她篤定盧希寧沒有娘家背景,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盧希寧啊了聲,認真地道:“跟着傳教士學的人很多,不一定都學得會,主要得看人聰不聰明吧。”
齊佳氏神色更加難看了,康熙也在跟着傳教士學習,點了盧希寧做數學天文學院的指導,若說她不聰明,豈不是在指康熙識人不清。
她臉皮動了動,勉強說道:“若是吉爾泰有好先生,也能學得一身的本事。”
盧希寧與人吵架的功力還是不夠,她想了想,敷衍了聲沒再回答。
覺羅氏的脾氣卻沒有那麽好,當即臉色微沉就要頂回去,盧希寧悄然拉了拉她,指着懷裏打瞌睡的長生,對安靜坐在旁邊吃茶,當做什麽都沒有看見的太皇太後說道:“太皇太後,請恕奴才先告退,下去給他換張尿布,奴才身上也濕了,得換一身衣衫。”
太皇太後放下茶碗,溫和地道:“去吧去吧,濕衣衫穿着仔細着涼。”
覺羅氏也跟着起身:“太皇太後,侄女也去瞧瞧,這小子淘氣得很,只要一撒手,他就跟那泥鳅般逃了,盧氏一人看不住他。”
太皇太後笑着擺了擺手,盧希寧抱着長生,與覺羅氏來到偏屋,喚奶嬷嬷取來尿布,将長生放在榻上,他眼睛一下睜開了,飛快翻了個身,撅着屁股就往塌下蹭。
盧希寧手腳麻利摁住他,将他揪在懷裏換了尿布,覺羅氏在旁邊幫着手,黑着臉輕聲道:“你先前攔着我作甚,她敢打你臉,你就要當場給她還回去,難不成還怕了她,好歹有我撐腰呢。”
盧希寧細聲細氣解釋道:“額涅,吵來吵去沒有意思,我們這裏出了氣,夫君說不定會被上司刁難。”
覺羅氏眼睛一瞪,說道:“還有老不休呢,他難道是死人,就看着兒子受欺負?”
盧希寧有苦難言,頗爾盆是康熙的侍衛首領,負責着他的安危。再加上他對她……
如果康熙趁機對納蘭容若下黑手,納蘭明珠也擋不住。
她沒辦法解釋,幹脆将長生塞到覺羅氏懷裏,笑着道:“額涅你抱着他,我去換身衣衫。”
覺羅氏抱着孫子,瞧着他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的可愛樣,心都快化了,抱着他輕聲哄了起來。
盧希寧換了一身幹爽衣衫,長生也睡着了,覺羅氏把他交給奶嬷嬷管着,叮囑了又叮囑,兩人才重新回到正屋。
時辰已不早,吃了杯茶之後,太皇太後傳了飯,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提着食盒走到大家的案幾前,拿出裏面的碗碟擺好。
盧希寧看着眼前的飯菜,八寶鴨燒鹿筋等葷素搭配适宜,不過一道清蒸魚看起來有點兒奇怪,她拿筷子撥了撥,好似裏面的魚刺被挑掉了,只留下了魚肉。
她不禁佩服宮女太監們想得周到,只是手藝不大好,雖然去了魚刺,魚肉卻爛糟糟的,涼了有點腥,她只夾了一小塊嘗了,便沒有再動。
午飯後吃了杯茶,到了太皇太後平時歇息的時辰,她散了筵席,獨自留下齊佳氏說話。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長生醒來吃過了奶,迷迷糊糊開始撒嬌,黏着盧希寧不放手。
她無法只得抱起他往外走去,邊走邊微喘着氣教訓他:“你太重啦,以後要自己走路知道嗎?”
長生咧着嘴傻笑,在盧希寧懷裏不斷蛄蛹,她忙緊緊摟住他,頭疼不已說道:“不許亂動,摔到地上我可不管你啊。”
覺羅氏緊張紮着手護着他,奶嬷嬷也跟在一旁伸手要去接,盧希寧瞧着她們的陣仗,又噗呲一聲笑了,沒好氣瞪着他:“瞧你,竟跟個祖宗一樣!”
康熙靜靜站在不遠處的假山背後,凝視着她若隐若現明媚的笑容,陰郁的雨天,似乎放了晴,閃了電。
風吹過,吹來雨撲在臉上,康熙臉上陣陣潤濕,他推開梁九功撐過來的傘,低聲問道:“魚肉都沒動嗎?”
梁九功不知是雨聲太大,還是他耳朵出了問題聽得不太真切,他竟然生生聽出無法言語的悲哀。
他不敢去看康熙,深深弓着身子,謹慎着回道:“少夫人只嘗了些,估計宮裏的魚做得不合她的胃口。”
康熙一動不動失神站着,片刻後微閉了閉眼睛,低聲道:“去跟皇瑪嬷說一聲,頗爾盆家姑娘的親事,不用她去插手。”
梁九功應下,見康熙神色瞬間冷下去,厲聲道:“齊佳氏好大的膽子…..,去将頗爾盆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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