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引魂燈的作用
“阿淩,你要我查的事情查到了。”第二天,我正在院子裏眯着眼睛曬太陽,緋墨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我繼續躺在躺椅上,側過眼看她:“嗯?結果怎麽樣?”
緋墨蹭了塊地方坐下來,捅了捅半眯着眼睛的我,強迫我仔細聽她的話。我只得坐起來,态度嚴肅一些聽她打聽來的成果。
“阿淩我可真的要說了。”緋墨欲眼又止,小心翼翼地瞧我一眼,“那個……我說了你可不要傷心。”
我胡亂點頭,嘴裏催着她道:“說吧說吧,你什麽時候見我傷心過?不過就是個秦婉兒麽……”
緋墨吞了吞口水,認真開始講了起來。
那還是九年前的事情了,九年前謝岚十五歲,我也才拜入青城山三年。當時正值謝岚收了慕容嫣為徒,我與她互相瞧着不順眼,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紀,倆人明裏暗裏較量了多時,哪裏有空管山裏發生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也只隐約記得那一年,山中的某個師伯英年早逝了。牛鼻子在出殡的時候痛苦流涕,因傷心過度還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幾年後正因為這個毛病離世。牛鼻子一下子老了一大截,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就連見着我們這些小輩的,也不如以往那般和顏悅色了,整個人就像一根木頭,猝不及防地幹枯下去。可惜再沒有春天,讓他枯木重生了。
緋墨告訴我,死的那個人正是秦婉兒。事情的來龍去脈很複雜,原因卻很簡單,秦婉兒愛上了謝岚。
謝岚在他十五歲的時候,早已經出落得玉樹臨風,早年他還沒有“謝蘭臺”這個外號時,江湖上有“南謝北唐”的說法。而關于謝岚,他們是這樣來形容他的容止的:昔有少年客,鐵劍驚游龍。煜煜長身立,簌簌衣生風。若得美郎君,妾身相交付。甘願上元夜,花燈辭玉樹。
可見江湖人除了武功修為是重心,且雖然多有歪瓜裂棗的,但始終還是有一顆向往美的心的。
當時,山裏上下的女弟子羨慕的都是我與慕容嫣有這麽樣一個師父。謝岚的名聲因為無名氏的這首詩越傳越遠,甚至壓過了“北唐”的名聲,以至于後來但凡來青城山的都想來一窺謝岚的容貌。
謝岚的私生活完全暴露在他人的眼下,哪怕他今日放了個屁,明日都會傳得滿江湖都是,而且通常都會被人誇大其辭,越傳越離譜。
時間久了,謝岚不得不以武力鎮壓欲圖偷窺他的人。我猜想,這估計也是他武功為什麽這麽好的第一原因。
秦婉兒比謝岚大了四歲,當年也是幫着謝岚把趕人的一把手。但礙于年紀大了些,總羞于與謝岚表白,怕衆人笑她老牛吃嫩草。其實,這個是顯然的。
可眼看着她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正如現在的我一樣,說不定過個一兩年,就要被牛鼻子許配了人,只有鼓起勇氣向謝岚表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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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往事曾經在青城山傳了個沸沸揚揚,沒有人不知道秦婉兒中意了謝岚。她也仗着這個,将圍在謝岚身邊的姑娘一個個趕走,以為謝岚就是屬于她的了。但到了最後,不知因何緣故,秦婉兒卻在一次出山任務中死了,死于自殺。
我不知道謝岚究竟喜不喜歡秦婉兒。我雖然長伴了他這麽多年,卻從未聽過他的心聲,他從來不向任何人傾訴任何事情,從來也沒誰看透過他的心。
回想起西嶺雪山冰窟裏的情形,我想我大概要徹底輸了。若是活人,我倒還不怕她。可秦婉兒她死了,我又要怎麽去和一個死人鬥呢?秦婉兒就是謝岚心裏的一道傷疤,時時作痛,提醒着謝岚她的存在。而她,就快要回來了。
緋墨終于講完,默不作聲地陪着我發呆。我想雖然我未同她說前後因果,但她知道了這件事情,也大概明白謝岚尋找引魂燈是為了什麽。若在她平時一定會暴跳如雷,可如今知道這些緣由,大概只剩下感慨了。
我這人一向是得過且過,秦婉兒不回來一日,我便這般磨蹭下去一日,可往往如此就像拿一把鈍刀割肉一樣,不夠鋒利,痛得卻愈久、愈厲害。
這幾日來發生的事頗多,我的內傷幾乎好全了,還留着一絲需得慢慢恢複,但平時用縱雲步已經不成問題。
謝岚畢竟是謝岚,他沒回來幾天,就把馮愈趕回飄渺峰去了。慕容嫣也安份下來,一直沒有任何動作,青城山看似回到了以往的時日,我卻不知道為何不能安心下來,總覺得這份平靜之下掩藏着洶湧的洪波。
“大師姐,師父命你去上清宮。”
謝岚召我過去?我應了那弟子一聲,運起縱雲步三兩下到了上清宮門口,走進去一看,見謝岚正收拾着東西。
我一怔,急忙問:“師父,你這是要出山?”
“嗯,這次你同為師一起去。”謝岚擡頭看了我一眼,小心地将引魂燈收進一個匣子裏,“你大概不知,昆梧山人不知通過什麽渠道,知道引魂燈已經在我們青城山手裏的事情,我們必須要加快速度了。”
我這些日子一直把自己關在院子裏,故意不聽江湖上的那些事情,沒想到這些事情卻找上了門來。昆梧山人一旦知道引魂燈的事情,那麽全江湖人都會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不惜一切代價,要從我們手裏把引魂燈奪走。
謝岚本無意引魂燈,他找引魂燈只是為了要複活秦婉兒,那麽等到秦婉兒活過來,他自然不用在意引魂燈究竟流去了哪裏,屆時武林再多紛争,我青城山也能全身而退了。
我心裏着這些,只感覺胸腔悶悶的透不過氣來,身後就傳來了另一個腳步聲。
“嫣兒,你來了。”謝岚擡起頭看慕容嫣,問道,“可都準備妥當了?”
慕容嫣恭敬地行了個禮:“回師父的話,都準備好了。”
謝岚點了點頭,道:“那好,現在我們便出發吧。”
謝岚走在前頭,慕容嫣緊跟着他出了上清宮,他們走出幾步,發現我并沒有跟上去,便回過頭來喚我。
“阿淩。”
我深吸口氣,邁開步子跟上去:“來了。”
我們師徒一行三人騎馬前往西嶺雪山。謝岚在最前方,我與慕容嫣分別在他身後左右。這一路來,三人都沒有說話,無形的壓迫感在我們之間産生,慕容嫣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徘徊,似乎想問我什麽。
現在我可沒有心思去琢磨她要打什麽主意,只一直盯着謝岚的背影。如果不是慕容嫣在的話,我一定要問問他,複活了秦婉兒之後,他打算怎麽樣,是要八擡大轎,用掌門夫人之禮娶了她麽?
如今謝岚已經二十五,而秦婉兒還停在十九的年紀,便也算不上什麽老牛吃嫩草了吧?呵,我真懷疑秦婉兒就是為了這個自殺的,讓謝岚老上她幾年的。
由謝岚帶着路,這次我們輕易上了西嶺雪山,很快就到達那個冰窟。謝岚從匣子裏取出引魂燈時,慕容嫣眼裏閃過絲訝異,但并沒有說什麽,她知道這時候不該發問。
謝岚擺好了引魂燈,回過頭來看了眼慕容嫣,沉聲道:“嫣兒,你過來。”
慕容嫣慕容嫣的臉色變了變,但那快就斂了起來,恢複成她平日裏面無表情的樣子:“是,師父。”
慕容嫣走到燈前,出劍鞘裏抽出劍,朝自己手指上輕輕劃了一道,一滴血珠立即溢出來。看着慕容嫣将自己的血滴進燈盞裏,我似乎聽見血珠墜落的“嘀嗒”聲。謝岚點燃了引魂燈,二人緊緊盯着燈看,可是引魂燈并沒有發生什麽神奇的事情。
慕容嫣似乎松了口氣,低着頭走到我聲邊,用眼角餘光掃了我一眼。
“嫣兒,你出去,回西嶺鎮等我們。”謝岚轉過身對慕容嫣道。
慕容嫣聽了頓時如蒙大赦,迫不急待地走了出去,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如此迫不及待地離開謝岚。
“阿淩……”謝岚嘆了口氣走向我。
“師父。”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忽然覺得手指一痛,居然被紮了一針。
謝岚拉着我的手,往引魂燈裏滴了一滴血,引魂燈的火焰居然“撲”的一下竄起一尺來高。
這是……我一驚,擡頭去看謝岚。謝岚竟也看着我,眼映出了引魂燈燃燒搖曳的火苗,眼裏盡是我看不明白的情緒。
“阿淩,只有你的血能救婉兒了。”
只有我的血能救秦婉兒?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住,心頭如遭鈍擊,我為什麽要救秦婉兒?我為她找了六年的引魂燈,還要用自己的血救她?開玩笑,我淩不凋什麽時候這麽心善過?
我眯了眯眼睛,從謝岚手裏把手抽出來:“師父,如果我說不救呢?”
“阿淩,她是你師伯。”
“師伯又如何。”我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阿淩,幫幫師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謝岚竟一下擋到我身前,一下緊緊抱住我。
我一愣,就覺得手腕上痛了痛,一股熱流從手腕上流了下來。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謝岚,謝岚居然用劍劃開了我的手腕。我緊緊盯着他,全身忍不住顫抖來,謝岚,我為你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你怎麽能,怎麽能這樣待我?
他目光閃爍着,避開我的注視,低聲道:“阿淩,對不起。”
謝岚一直緊緊抱着我,我埋把頭埋在他頸窩裏,感覺眼淚從眼眶裏溢了出來,打濕了謝岚的衣服。
引魂燈的火越來越旺,我不敢相信,一盞小小的燈居然能夠把整個冰窟照得如此之亮,它就像是一叢火熱的篝火,就要把整個冰窟融化了。
秦婉兒就要複活了麽?我心裏有些恍忽,憑一盞小小的引魂燈,和我的血液就能救活她?可就這樣成全秦婉兒,我實在不能甘心,縱然她活過了,我也要讓她付出代價!
我突然擡起頭看着謝岚,見謝岚一愣,一掂腳飛快貼上了他的薄唇……
謝岚總歸有一樣東西是要屬于我的,無論如何都要屬于我。只是不知道若剛剛複活的秦婉兒,看見自己的心上人與其他女人糾纏在一起,會是什麽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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