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又見喬羽
下了西嶺雪山,駕馬前行很快就能到西嶺鎮。
悅來客棧裏外的人進進出出,看起來很是熱鬧,我與謝岚下馬時,他們主動為我們讓開了條路。原因無二,一是謝岚身上血跡斑斑的,乍看起來就像是與人浴血大戰了一番,他們自然避之不及。二是我面色不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副随時都會拔劍砍人一樣,自然也沒人願意觸我的眉頭。
“是青城山的人。”旁邊有個聲音說道。
另一人回他:“那姑娘我認得,當年武林大會上遙遙見過一眼,是青城山的淩不凋!”
一聽他這話,人群立馬發出“喔”的一陣了然的聲音,被我一眼掃過去,立刻鴉雀無聲。難道我還成了煞神不成?淩不凋三個字就有這樣的功效?我頓時哭笑不得。
我與謝岚将馬交給客棧小厮,一起進了客棧,那群人便站在門外議論起來。
“那淩不凋身邊的男人是誰?那小模樣長得可真俊。”這次是一個嬌媚的女聲。
一聽她這麽問,有人便不滿意了:“模樣俊有什麽用,江湖上最重要的是要有真功夫。若沒有真功夫,生得俊也是被人擄去成親的份。”
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哄笑。
忽然有人輕蔑地哼了一聲:“你們這群沒見識的,不知道裏頭那個是誰麽?個個傻冒似的裂着個嘴在這笑,怎麽得罪人的都不知道。”
于是不住地就有人問:“誰呀?”
“南謝北唐聽過沒?那人就是青城山掌門謝岚。”
那人話音剛落下,人群就噤了聲,剛才嘲笑謝岚的更是悄悄地夾着尾巴逃了。
我橫了眼他們,沉聲道:“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滾。”
方才一聽我身邊的竟是謝岚,他們早有走的意思,我這一眼像下了個指令,這群人“嘩”的一聲就作了鳥獸散。
慕容嫣坐在角落裏的一個位置上,見我與謝岚進來,急忙過來行了個禮:“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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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岚點了點頭,移步走過去坐到慕容嫣的旁邊。我在慕容嫣的對面坐下,一擡頭便看見慕容嫣微低着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餘光不停地掃着謝岚滿身的血跡與我腕上的傷口。
那神情就像以為謝岚要殺了我似的。
剛擺平了那邊圍觀的人,我耳邊總算沒人擾人清靜,卻又被慕容嫣這樣盯着,實在不很自在。我拉了拉袖子瞥了她一眼,她立馬變臉似的恢複了正常。
謝岚正坐在那處,許是被慕容嫣看得煩了,忽然站起來,招呼也不打地向悅來客棧外走了出去。
“師父,你要去哪?”慕容嫣見謝岚生氣,連忙站起來問。
謝岚聞聲停下來,蹙了蹙眉,耐心回答她:“為師去買身衣服。”
我看着謝岚走出悅來客棧,仍然坐在原處喝水。換作以往,若謝岚走了,我必定會跟上去。這次卻一反常态,一點也沒跟上去的意思,這在慕容嫣看來是很深不尋常的事情。她一向對我的風吹草動都異常敏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目光瞥向我手腕上,又換了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她大概以為,我與謝岚鬧翻了。
“淩不凋,你不跟上去?”
我聞聲擡頭看她,見她也理直氣壯地看着我,便問她,“跟上去做什麽?”
慕容嫣理所當然:“莫非你要讓堂堂掌門穿着血衣到處走?師父衣服上是你的血,你自然該為師父買套新的。”
她說的這個倒是事實,若她不說,我還忘了件事。剛開始的時候,謝岚是放了慕容嫣的血,慕容嫣一副怕到要死的神情。可是為什麽引魂燈對她的血沒有絲毫反應,反倒是我的血一觸到引魂燈,就讓它的火焰猛長了起來?
這引魂燈中,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又看了慕容嫣一眼站起來,她平日裏連話也懶得與我說,有動作便是與我作對,這次如此主動是要做什麽?
走出悅來客棧時,謝岚還未走遠,我追了上去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他知道我跟了上來,也不說話,在街上走了一會兒,終于看見間成衣店,便低頭快步走了進去。
我正要跟他走進去,卻一頭撞上他黑着臉從裏頭走出來,堪堪與我擦肩而過。
這片刻間究竟發生什麽事了?謝岚怎麽這副表情?我遙遙地看了謝岚一眼,見他走到河邊的楊柳下停了下來。
這更加重了我的好奇心,三步并兩步,走進成衣店探頭一瞧。
只見那掌櫃躲在櫃臺底下,全身抖得和篩糠似的,一聽有腳步聲,身上抖得更厲害:“壯士饒命,壯士饒命!”
我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手握成拳狀,放在嘴前虛咳一聲:“掌櫃的。”
掌櫃一聽是個姑娘家的聲音,擡起頭看着站在櫃臺前的我,又四處望了望:“姑娘,方才那個混身帶血的煞神可還在啊?”
我忍住笑意:“煞神?什麽煞神?我怎麽沒瞧見。”
掌櫃聽我這麽說,長長舒了口氣,拍着胸口喋喋道:“沒瞧見就好,沒瞧見就好,真真吓死老夫了!”
我故作驚狀:“掌櫃的,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吓成這副模樣?”
掌櫃一聽,連連擺手:“這位姑娘,你不知道,剛才突然有個混身是血的煞神突然闖了進來。那模樣就和官府通緝的血手屠夫某某一模一樣,若不是老夫躲得及時,恐怕今天老命休矣啊!”
掌櫃一邊一臉恐懼,一邊拍着胸口的模樣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那血手屠夫是近幾日官府通輯的要犯,我在榜前也略看過幾眼,長得是滿臉橫肉、窮兇極惡,哪裏能和謝岚扯到一塊兒去。難怪他臉色如此難看,這掌櫃也忒膽小了。
掌櫃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恍然發現店裏原是要做生意的,臉上立馬綻出笑容:“姑娘,我這店裏賣各種成衣,姑娘可是要置辦一套給自己穿的?”
“店裏可有适合青年男子穿的成衣?”我問道。
掌櫃連連點頭,從櫃臺後頭走了出來,示意我跟着他:“有的有的,來,往這邊請。”
我跟着掌櫃來到後方的,木架上挂着一套套款式不一、顏色各異的成衣。謝岚平日裏總愛穿顏色深沉的衣服,掌門這般不喜張揚,我等做弟子的自然也不好過份鮮豔。于是随着謝岚的衣服顏色一天比一天沉,青城山的弟子袍也一天比一天灰,直到今天能與丐幫弟子媲美的程度。
我就着衣服挑了一會兒,敲定了兩套綢緞裁成的直裰,一套白色暗紋的,一套天青色的,一并讓掌櫃替我包好了。
我付過銀子後,正欲走出成衣店去找謝岚,突然想起件事,出了店門又興匆匆折回去。
掌櫃見我回過頭來,笑眯眯地問我:“姑娘,還要買什麽嗎?”
我心情不錯,回了個笑臉給他,問:“掌櫃的,你這裏有針線麽?”
我包着兩套衣服出成衣店時,還見着謝岚站在那處,已經恢複到平日不氣不惱的模樣。我經這一岔,心情好了些,便輕聲喚了句他。
“阿淩,怎麽這麽久?”謝岚轉過身來,眉頭輕輕蹙着。
我彎了彎嘴角,心道的确是讓他等得過久了,忙将衣服塞進他懷裏:“吶,快進成衣店裏換上,我與那掌櫃解釋過了。”
謝岚聽我這話,眉頭舒展開了一些,接過那兩套衣服走近了成衣店裏。
那掌櫃的老眼昏花,這次瞧了半晌,總算确認謝岚不是血手屠夫,一個勁兒地誇他生得好。謝岚這幾年是被誇過來的,也不知道聽着這贊美的話,究竟還受不受用,自個走進裏屋自己換了去。
我與掌櫃百無聊賴地趴在櫃臺上,等謝岚換好衣服出來。
“姑娘,那公子試也沒試,萬一這衣服不合身怎麽辦?”掌櫃一個勁兒地在我耳邊念叨,問一些諸如此類的問題。
“我挑的一定合身。”我自信滿滿。這不是廢話麽,謝岚我摸也摸過了,怎麽會還不知道他的身量?
掌櫃見我如此篤定,八卦之心大起:“姑娘,那公子可是你的心上人?”
我瞥他一眼:“是又如何?”
掌櫃開始“啧啧”地嘆了起來,正不知道他下面要說什麽,就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只見謝岚從裏頭走出來,身上穿的正是那件白色綢緞直裰,衣身上繡着支傲雪梅花,恍惚之間如聞暗香拂來,如夢似幻。我與那掌櫃的皆看直了眼,從沒想過謝岚換了身衣服會有這樣的效果,渾身散發着月下冬雪的清輝,像是株修成了精的梅樹。
謝岚被我們看得不自在,虛咳了一聲,看向我:“阿淩,走吧。”
我如夢初醒,連忙點了點頭,跟着他的腳步急走了出去。看着他衣袍生風的背影,不住地想,待謝岚發現他袖口下繡的字時,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我與謝岚回到悅來客棧,他前腳一踏進門,原本吵吵嚷嚷的客棧頓時安靜了下來。我走進去一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他身上,安靜了一瞬頓時又熱鬧了起來,說的盡是不愧是“南謝北唐”,寶刀未老之類的話。那些眼神直直地射向他,簡直要把他身上磨出火來。
“淩師妹!”
我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定睛一看,心裏頓時大駭。
居然是喬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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