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有間黑店(二)

那掌櫃仍然時不時看一樣門外,全然沒有發現我已經潛伏到客棧附近,更不會想到她的小命或許就要在今晚結束了。我心裏冷哼一聲,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敢打我青城山弟子的主意。

“咔!”頭頂上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響,我擡頭一看只見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好在我反應快,及時閃開了才沒有被它砸中。

“撲!”那個黑影狠狠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空氣中一陣血腥味彌漫開來。

在江湖上久了,對血腥味尤其敏感,就算這種味道被稀釋得很淡很淡,常年刀刃上過的也能一下聞出來。

我上前,用劍挑了挑,讓他翻過身來,發現他是方才上去的小二。他的喉嚨被人用劍一劍刺穿了,鮮血泉水似的汩汩湧了出來。他面色猙獰,嘴大張着,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手腳微微抽搐着,一時死不了,只能等鮮血流盡,失血而死。

我擡頭看了眼窗戶,沒見到江亭月的身影。轉念一想,憑他的實力應該可以護全樓上衆人,便不再擔心。瞥了眼小二,心中一動,打算繼續藏好了等那掌櫃過來。

“什麽人!”掌櫃一聽聲音,立馬從桌上跳了下來,朝窗戶這邊喊了一句。

半晌沒人回答她,她不由皺了皺眉頭,警惕着一步步向窗邊走了過來。外頭一片黑暗,也看不出地上一灘灘的血跡。她漸漸接近了窗子,沒見什麽異狀長長出了口氣,卻也沒有伸出頭來看個究竟。我在心裏贊了句,還算是個機警的,要是她敢把頭伸出來,我一定一劍招呼過去。

她大概想起剛才那聲悶響,神色不由疑惑了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勾了勾嘴角,心裏想,如果她忽然間看見小二向她撲過去,臉上會是什麽神色。想罷,看準時機一腳把小二踢了過去。。

小二整個人混身是血地向掌櫃撲了過去,“撲”地聲趴在窗框上。掌櫃吓得花容失色,連連大叫了幾聲,向後退了幾步。我踏着小二的背,一躍進了客棧裏,霜月劍就朝那掌櫃刺去。

沒想她動作極快,竟能躲過我這奮力一刺,一邊大叫一邊踉跄着跑到後院去。

“想跑!”我冷哼,使起縱雲步急追而去。

後院中,幾個壯漢這時正在搬東西,見這情形不由一愣。

掌櫃見我緊追不舍,趕緊命令前方的幾個壯漢擋住我。他們連忙把手裏的東西一扔,一齊向我跑了過來。我頓了一頓,急急停住,用劍從地上把幾粒石子挑到空中,一劍将它們擊飛出去,另一手點了接近我的幾個壯漢的穴。

他們突然靜止了下來,掌櫃大駭,立馬就要從後門溜走。

我運氣縱雲步,在空中一翻,落在了她前頭,一劍抵在她喉嚨上:“你以為你能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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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頓時面如菜色:“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我稍稍一使力,她脖頸上立馬出現一道血口子,一絲血跡滲了出來。

“大師姐!”這時,江亭月帶了幾個人跑進後院,看見壯漢們僵直的模樣便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紛紛向我跑了過來。

“大師姐,你沒事吧?”幾個人紛紛問我。

我搖了搖頭,笑道:“無礙。”

我收了劍,把掌櫃交給江亭月,讓他綁好關進一間屋子裏,另一些壯漢則由其餘幾人五花大綁關在另一間屋子裏。

“亭月,大家都沒有事吧?”我松了口氣,看着在地上來回扭動的掌櫃,真恨不得狠狠踢上一腳。

江亭月搖了搖頭,道:“大師姐放心,大家都沒事。”

我點頭,看了眼掌櫃,她正擡起頭憤憤地看我,奈何嘴裏被賽了東西,只能“嗚嗚”地叫喚。

“我往東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她說的村子,想是中了計便急急調頭回來。好在你我沒有同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嘆了口氣,回想起方才的七形,心裏仍然七上八下的。

與江亭月又商量了一會兒,我倆都覺得不好處置,還是将他們送到官府為妙。

等一切事情忙完,我已經昏昏然不知道時間。只知道時辰很晚了,便在掌櫃的房間住了下來,為的是好看住他們,不讓他們有機會逃走。這前後一忙活,竟把最重要的事情也忘了,出青城山時謝岚叮囑過,每隔一日要寄封信回青城山,彙報這一路的狀況。若不及時寄信回去,他可要以為我們出了什麽。

雖然睡意陣陣襲來,上下眼皮都打着假,但我還是強撐着找了紙筆寫起來。可對着白紙發呆了半晌,我竟不知道寫什麽了。痢疾的事情我并沒有與謝岚說,生怕他因此事擔心,只有認認真真寫了四個字:一切安好。

等我醒來之時,天色大亮,外頭有人敲我的門,喚我起來吃早飯。我不知什麽時候竟扒在桌上睡着了,手裏還捏着筆,桌上的信沒有了,大概是我昨晚昏沉之間寄了出去,全然也沒了印象。

我走出房間,順道去看了眼關着人的兩間房間。第一間房,壯漢們七橫八倒地睡了一地,睡相慘不忍睹。第二間房,一打開門,居然不見了掌櫃的人影,只剩地上一段完整的繩子,盤在原地。

我撿起繩子看了看,見它完好無損,沒有被利器割過,也沒被火灼燒過,懊惱地把繩子往地上一擲。難不成她還會縮骨功不成?難怪有膽子吃到我們頭上來。

“大師姐,怎麽了?”我正要走出去,就聽見外頭傳來江亭月的聲音。

我頭痛地回了句:“亭月,你進來。”

江亭月進來一看,明顯吃了一驚:“人怎麽不見了?”

我嘆了口氣,道:“是我的疏忽,昨夜居然沒察覺有任何動靜。”

“師姐莫要自責,我也有責任。”江亭月皺了皺眉頭,忽然沖了出去,“我去看看萬壽玉璧還在不在,否則我們恐怕連杭州也不用去了。”

他動作飛快,根本不等我開口。我急忙跟出去,把他叫住了:“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萬壽玉璧我一直帶在身上,并沒有放進盒子裏,怎麽也不會被人搶走的。”

江亭月回過頭來吃驚地看了我一眼,愣了片刻,吞吞吐吐地問:“大師姐,你身上有哪裏可以藏玉璧的麽?”

“你不必知道,我自有辦法。”我尴尬幹咳一聲,“這個掌櫃行動詭異,得通知派裏查查她的身份,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吃早飯吧。”

用過早飯後,外頭來了個人住店。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身邊跟着個小童,扛着面寫着“醫”的小旗,睜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們這一屋子病秧秧的人,探頭探腦地說要住店。

我看了眼兩人,老頭子就算了,這個小童長得倒白淨得很,若不是我們先行端了這個黑店,恐怕他會被小二剁了做肉包吃。

看他們的裝束,老人應該是個游方郎中。來得正好,我需要一個大夫來治衆人的痢疾,不然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到有人煙的地方。

江亭月與老人說明白了緣由,他心驚之餘,很樂意給衆人診治。但待他打開肩上背的小木箱,一一察看過衆人的情況之後,臉上又浮現出不容樂觀的神色。

“大夫,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我忍不住開口說道。

老人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說:“無妨,無妨。諸位是習武之人,體魄比之常人要健壯那麽些,但這痢疾是得慢慢治的,依現在的情況不宜疲憊奔波,否則恐有加重的趨勢。”

“那等到痊愈需要多久?”江亭月與我對視一眼,一臉焦急地問老人。

“這個……”老人沉吟了一會兒,道,“三四天是必需的。”

南宮家主的壽辰就在眼前,哪裏還有三四天給我們耗?而我也實在不放心讓他們帶病趕路,其餘的病倒還能撐着,可這個腹瀉,實再是難以忍受。若我自己快馬趕去杭州還來得及,畢竟這是兩派之間的大事,不容得耽誤,否則便會被人懷疑青城山的誠意。

我打定了主意,對江亭月道:“亭月,你留下來照顧大家,由我一個人送萬壽玉璧去杭州,到時我們在杭州會合。”

“可是,大師姐,這萬壽玉璧價值不菲,恐怕路上多有人觊觎……”江亭月不放心,頓了頓又道,“不如我同你一起去。”

“那掌櫃滑得很蛇似的,如今她逃走了,你就不擔心她回來找我們報複?”

江亭月被我問住,一下找不到理由反駁我。

我見狀繼續說:“好了,就這麽決定了。我帶着玉璧馬上出發,你找個機會把屋裏關的幾人都送到官府投案,過幾天去杭州找我。”

江亭月點了點頭:“那也只好這樣了。”

我從板凳上站起來,轉身進了後院屋子裏收拾東西。進房門時,忽然瞥見牆角靠近門的地方有一抹白色的粉沫。我立馬走過去,用手指沾了一點放在鼻間聞了聞,居然是迷魂香的味道。

昨晚究竟是誰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進房裏點燃了迷魂香?我眯了眯眼睛,看向門外,陽光明媚的,天氣很得人心意。

“大師姐路上小心!”

我一個飛身上了馬背,江亭月與幾個弟子站在客棧門前送我。我點頭,朝他們揮了揮手,揚鞭而去。

客棧旁的三角梅似乎開得更繁盛了,昨晚死去的小二的屍體,被我們埋在一棵三角梅底下,正應了掌櫃的那句“當花肥”話。可惜花肥不是我們青城山的人,而是她的店小二。

在挖坑的時候,我們從樹下挖出三具白骨,骨上都有利器砍傷的痕跡。我想到了小二一手拿着一把菜刀,磨刀霍霍的樣子。

這正是這些三角梅開得這樣繁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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