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
黑充這種事是瞞不過大家眼睛的,普通玩家都有相當的敏銳度,更何況他們做這行的,身邊每天都是數不清的坑,謹慎二字吊在心頭從來沒有落下過。
鐘以青他們只要稍微觀察一下他們的動向,心裏立馬就有數了。
伊采冷着臉:“黑充他們也敢沾手,是真的想死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鐘以青偏着臉,很認真的打量她的神情,似乎是在觀察她的情緒。
伊采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沉,但很少憤怒,也很少着急,更明顯的是冷漠,就像對面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無論好壞,都不相幹。
伊采察覺到他的目光,也知道他在想什麽,她閉了閉眼睛,暗暗告訴自己,做人不能太貪,該舍的就舍了吧。
無論以後,對于蘭亭他們是怎麽樣的想法,想幹幹淨淨的拿回來,是不可能了。
伊采:“不怕他們作,就怕他們不作,就讓他們作吧,省我力氣了。”
鐘以青:“蘭亭太膨脹了。”
蘭亭只不過是個工作室小作坊,它背後沒有任何能撐得住它根基的權勢,它已經忘了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位置靠的是什麽。
伊采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鐘以青開車,路過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她不經意地朝窗外一瞥,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又見到了一眼熟的身影。
朱岷。
他又來了。
伊采沒理他。
鐘以青車停在地下,牽起伊采的手,不緊不慢地往電梯的方向走。
伊采進電梯之前,覺得右眼皮仿佛有點不安分。進門之後,吳寶看了她幾眼,對她說:“金石的虛拟市場真的崩了,原價三萬多金一組的洗髓丹,現在兩千随便買。”
伊采一愣:“有價無市的東西兩千随便買?材料哪來的?”
吳寶:“刷BUG啊,官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晚上開挂能刷大幾萬的材料。”
伊采覺得荒唐無比,又是意料之中。
官方恐怕不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怕是他們自己人都下場攪渾水了吧。
幾乎所有人知道,蘭亭是将傾之廈,所有人都在望着它,猜它搖搖欲墜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塌得徹底。
最近,蘭亭大把的員工辭職,恍然間已經有了樹倒猢狲散的跡象,他們的簡歷光明正大的挂在各大招聘平臺上。
而表面上,蘭亭的游戲宣傳鋪天蓋地,高調地刷滿了各大社交平臺的開屏版面。
伊采剛在辦公室坐下。
唐蕤就到門口接了一束花,穿過辦公室,遞到伊采的辦公室,說:“Rain,有人給您送花?”
伊采脫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攏了一把頭發,問:“誰?”
唐蕤不說話,垂着眼把花放在了她辦公桌上。
盛開正好的向日葵,一點枯敗的跡象都沒有。
花裏夾着一張手寫卡片,伊采兩根手指夾出來,只有簡約的一行字:“我們見一面,好嗎?”
新鮮的花沒有得到珍視。
公司今早推出去的垃圾箱裏,除了早餐的包裝袋,便是靜靜躺在裏面的花束。
鐘以青看見了,也許也清楚其中緣由,但是一整天下來,他一句話也沒過問。
夜色西沉,華燈初上,伊采加班的時候,用筆支着太陽穴,面對着電腦,一個30G的游戲下載了一個晚上,終于安裝完畢,她光标滴溜溜轉着,猶豫了好久,才點開那暌違已久的游戲——《金石傳說OL》。
都說初戀最令人難以忘懷。
這個承載了伊采最初的熱情和所有艱難歲月的游戲,始終是她的一塊心病,稍微動一下都是剜心的可惜。
游戲更新,加載。
熟悉的登錄界面好久沒變過了。
登錄,載入角色,上號。
依然是穿得像個小水蔥一樣的女性角色。
這次上線,她沒有轟轟烈烈羨煞旁人的全服通告了,一切靜悄悄的,游戲幣的通貨膨脹,讓每個人身上都揣着花不完的金幣,伊采這位曾經的全服首富,排行榜都掉出了前十。
盡管低調,還是有人注意到了她的上線。
前段日子鬧得那麽轟轟烈烈,所有人都知道,伊采的皮下就是曾經這個游戲的總策劃Rain。
她收到了很多私聊。
随便點開一個,是個普通玩家,在對她說:“R神,你還能救救這個游戲嗎,我很想回到以前,我覺得現在我都快不認識這個游戲了。”
于是,剩下的聊天框她都沒有點。
打開倉庫。
她曾經有存一套最頂級的裝備。
現在,這套裝備穿到身上,依然是全服屈指可數的屬性。
可見,這麽久了,這游戲也沒更新屬性和裝備獲取進階渠道。
伊采換上裝備。
發現游戲界面裏出現了一個眼熟的人。
她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旎旎。
真是巧啊。
旎旎的目标一直在她身上,見她換上了一身新裝備,默默點她屬性看了一眼。
玩游戲的人大多慕強。
伊采從前招人嫌棄,主要原因還是手法太菜裝備稀爛。
另有一小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她與溯洄讓許多人覺得不般配。
般不般配的,游戲裏的人說了不算。
現實裏,誰敢說他們一句不般配?
可能是現在兩相無言也覺得尴尬吧。
旎旎只看了她一會兒,就走了。
伊采本覺得,這只是個巧合,她在安靜的城郊邊緣逛了一會兒。
沒想到,一會兒之後,旎旎帶着人成群結隊的來圍觀了。
圍觀人群中有百櫻,也有熒笑。
伊采一陣大無語。
這是想幹什麽呢,她可沒有敘舊的興致。
可能是知道她不看聊天。
熒笑先開口,直接在當前頻道問道:“聽說你的感情生活很幸福,是和溯洄嗎?”
伊采毫不隐瞞:“是,我們奔現了,我們很幸福。”頓了頓,她又說道:“他很好,非常好,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乖。”
對于她來說,鐘以青的出現,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完美夢中情人,從內到外,無一處不合心意,無一處瑕疵,契合無比。
不知道其他人聽到了心裏什麽感想。
伊采現在就想這麽堂而皇之的秀一把。
她這一陣犯病,複制了當前自己剛剛說的話,粘貼到了世界上。
繼而一個本服小喇叭。
再接着,是個全服大喇叭。
五彩斑斓地宣告世界。
這個游戲快塌了,游戲裏的人也都快瘋了。
伊采忽然炸世界,也讓人跟風狂歡了一把。
論壇也跟着炸了。
有褒就有貶,在主流跟着感嘆神仙愛情的時候,總有幾個不合群的聲音出現,有人發出質疑——“我怎麽覺得Rain的精神好像有點問題呢?”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此時,伊采的面前就有一個。
熒笑說:“你是不是瘋了?”
伊采和她對上了:“你早就想問這句話了吧。”
熒笑:“你仿佛精神不正常。”
伊采笑了笑,不在言語上理會她了,而是直接點她開了仇殺。
熒笑立馬召喚神獸準備防禦,可伊采一身裝備換掉,手法甩熒笑八百條街,她跑都來不及,更何況她還妄想和伊采碰一碰。
伊采收了她的最後一滴血,把她砍在地上。
然後,她看見城郊的橋又來了一人。
昏古七。
伊采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自從知道了這家夥皮下是朱岷,她就把他拉黑了。
一想到她和他還在游戲裏毫無芥蒂插科打诨玩了兩年多,心裏就覺得哽。
也許在現實世界中,她面對朱岷可以用理智保持着無比冷硬的心腸。
但是游戲本身自在濾鏡,而過往的那些事情又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抹掉的。
伊采只是在質疑自己。
她為什麽不早早的發現呢。
伊采對昏古七開啓了仇殺模式。
昏古七繞着她跑了兩步,象征性地抵抗了幾下,然後倒地。
伊采忽然之間覺得乏味地狠,游戲中多年的僞裝脫下來,她并不覺得爽。
這個游戲是她的心血,每個角色的機制都是她點燈熬油一點一點測試出來的,她本應如此。
伊采傳送離開了這裏,到了小鳳山。
她包裏還有很多錢,商城裏還攢着不少的人民幣充值。
她在小鳳山遇到了挂機看風景的路人,也是個漂亮的羲和,她友好地和伊采打招呼,道:“你不考慮把錢和號清了嗎?現在抓緊或許還能少賠點?”
伊采說:“不了,無所謂多賠點少賠點,我賠進來的已經夠多了。”
對方并不能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只說:“是哦,反正你也不在乎這點錢的,對于你們來說,游戲裏的錢也好,人也好,都只是一團數據吧?”
最初的最初,項目的起步,确實只是一團未成形的數據而已。
但是現在,又不單單只是一團數據。
伊采知道對方無法理解,于是不解釋,路過她,往小鳳山的山巅上去。
平常溯洄最喜歡在這裏挂機,現在,這裏挂機的人變得比以前多了,但再也沒有她所熟悉的那個身影了。
伊采在幾個人的注視中,站在小鳳山的懸崖邊上,打開包裹中的最後一個喇叭,開始編輯文字。
一段話編輯了又删,改來改去。
對于這個游戲,她理應有個正經的告別,但是話到了嘴邊,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算了。
這群糟心的游戲玩家不知道在暗搓搓搞什麽幺蛾子,伊采關掉喇叭,再切回游戲界面的時候,發現面前烏泱泱為了一圈人。
大家都是聞風而動,追着伊采來看熱鬧的。
—“R神,前任全服首富,一個知名的手殘富婆。”
—“別說人家手殘了好不好,人家小號排名前五的刺客,真幹起架來秒你幾條街。”
—“看看這一身極品裝備,啧啧,以前扮豬吃老虎呢!”
—“你說誰是豬誰是老虎啊?”
玩家們自己聊嗨了。
伊采恍惚間覺得仿佛一切都還有從前的影子。
成千上萬的玩家擠在一起,不知誰在混亂中碰了她一下,于是,毫無預兆的,一場混戰開始了。
伊采反應快,人群中一眼逮到那個手賤的倒黴孩子,反手抽掉了他半管血。
然後,就被人群沖散了。
人多的混戰,每個人身上難免都挨兩下,伊采打開了實時人數統計,方寸大小的地圖裏已經塞滿了人,超出了服務器承受負荷的其他人還在排隊,而面前随着她的前後移動,人數統計始終沒有低于一萬。
今晚上的上線率和線上活躍度可能會破記錄,這個游戲江河日下,很久沒有這樣的空前繁榮了。
畢竟這是個氪金游戲,裝備野外可以達到碾壓的程度,饒是那麽多人對她進行攻擊,伊采依然□□地支撐着,沒有倒下。
可是人實在太多了,電腦扛得住,伊采的眼睛也扛不住,她适當調低了畫質,屏蔽了人物。
她其實不太适應低畫質的游戲,他們這群類似于行業內變态性質的大佬,對游戲的手感要求非常苛刻,畫質的斷層性降低,對手感的打擊實在太致命了。
伊采皺着眉頭不爽了一會兒,把這份不爽全部發洩到了混戰中。
她動手幹翻了好幾個人,同時,她本身也遭到了更猛烈的攻擊。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伊采逐漸也開始不支了,回血藥的CD格外漫長,伊采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掉血到了極限值,即将重傷。
說時遲那時快。
伊采嘆了口氣,雙手離開鍵盤,準備暫時放棄抵抗,然而起死回生的轉機就在這一瞬間,她的角色足下憑空綻開了一朵赤蓮,代她受了那最後的致命一擊。
這朵赤蓮出現得極其高調。
特效令人矚目。
是專屬于重霄的技能。
而且技能機制是:損耗自己百分之九十的氣血,以換取對方的生機。
還有哪個重霄能在這種時候突破重圍,開大招救她呢?
伊采手指翻飛,取消了界面的屏蔽,正好看見溯洄從馬上栽倒,然後被人補刀,奄奄一息。
圍觀玩家開始“喲喲喲喲喲——”的刷屏。
伊采怒了。
她打開自己的随身倉庫,點了點自己剩下的全部身家,然後從商城了買了幾百組紅包,把金幣包了進去,遍地開灑。
紅包是用來搶的。
在一個可以随時開戰的野外場地,“搶”這個字兒是個名副其實的動詞。
再也沒有人碰伊采一下了。
畢竟她現在可是一顆正經的搖錢樹。
玩家之間搶東西難免會發生一些口角、摩擦,動起手來,就呼朋引伴拉幫結夥,變成了混亂又熱鬧的場面。
伊采擠到溯洄身邊,看着他原地複活,吃藥緩慢調息。
一牆之隔,鐘以青人就在隔壁。
而游戲中,他們親密地緊緊相挨着,在密集的人群中,兩組虛拟數據互相碰了碰手。
紅包還在漫天的灑。
伊采手腳大方,一會兒的功夫,幾乎清完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金幣。
她一個從前壟斷全服所有生意的奸商,雖然現在稍微有點沒落,但手裏攢的金絕不在少數,這樣大量的金流入游戲市場,讓本就瀕臨崩盤的市場,更加完蛋。
對于游戲來說,這簡直是不懷好意且不斷加壓的稻草,誓要将這個游戲壓進塵埃永世不得擡頭。
伊采把紅包撒了個差不多之後,在嘈雜的環境中,打字,道:“再見了,朋友們。”
很多人因為她的這句話停了一下,但是更多的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激情中,沒有注意到。
直到伊采悄無聲息地下線很久之後,大家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但是伊采和溯洄的頭像已經永遠的下線了。
伊采推開隔壁辦公室的門,鐘以青在椅子上轉了一下,微擡了擡頭,見是她進來,于是兩只手交疊墊在腦後,靜默地望着她。
伊采最愛的就是他這副安靜的姿态,自以為很冷酷其實目光很懵然。
他的辦公室裏只開了一盞臺燈,調的光非常柔和,伊采上前想要摸摸他的臉,手剛伸出去,就被鐘以青一把抓住。
他的手不見得有多寬厚,但是力道卻令人難以掙脫,伊采知道,他看似單薄的身體下,肌肉的紋理到底有多麽性感,伊采深吸了口氣,說:“領證的事情,明天安排上吧。”
其實上次就說要領證,但是那天晚上玩的太嗨了,第二天早晨,伊采在家裏窩了一天懶得動彈,幾次想出門,都以失敗告終。
伊采反手勾住他的手指,說:“帶你去看看我的家人,我也很久沒見他們了。”
鐘以青緊緊攥着她的手,兩個人的戒指,互相硌在對方的掌心,他點了點頭,說:“好。”
領證的事情沒有事先通知雙方的家長。
他們兩個人在這件事上,意見不約而同的達成了空前一致,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們心中依然保存着天真的愛情觀,不願意往這份純粹種,摻如任何功利性的東西。
次日,上午,伊采開車到了郊區父母開的農家樂莊園。
濃春時節,游客不少。
郊外的春色更濃郁了。
伊采把車停在莊園外面,鐘以青懷裏揣了幾樣簡約精致的禮物,下車,隔着栅欄門就看見伊采的母親在院子裏擺桌和幾個姐妹打麻将。
伊采的母親退休之後,成天就這點心思和愛好。
伊采推開門。
母親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一眼,一邊盯着手裏的拍,一邊招呼老公:“老白,你招待一下,快別搗鼓你那幾盆破花了。”
鐘以青跟在後面聽到了這個稱呼,伊采後來改的名字,白丹,原來是随了繼父的姓氏。
老白從花架中站起身,在圍裙上抹了兩把,蹭掉手心的泥,迎上來:“兩位……”
看清伊采的臉之後,繼父擎着手,愣在了原地。
伊采聲音不大,叫了聲:“爸。”
就這麽蚊子似的一聲輕喚,麻将桌前和朋友嘻嘻哈哈笑鬧的母親卻聽到了,她倏地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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