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

回程的路上,又經過繁華步行街的十字路口。

這次,那塊屏幕上沒有再播令人厭惡的財經內容,而是換成了一位女明星的寫真照。

不得不說,養眼多了。

伊采抹掉唇上沾的奶油,說出的話卻一點兒也不甜:“大家都不是傻子,現在既然還有人想收購蘭亭,那就說明,蘭亭一時半會還涼不了,它依然有可利用的價值在。”

鐘以青:“我明白你的意思。”

伊采用餘光輕輕地瞥了他一下:“你真的明白?”

鐘以青無比冷靜:“我可以讓他立刻就沒有任何價值。”

這是一個曾經任職過蘭亭總策劃的人。

伊采基本已經肯定:“你手裏有證據?”

鐘以青只給了她一個眼神,沒有說話。

伊采閉上眼,幾秒後,很是艱難道:“我也有。”

今天見識了鐘以青的父母,伊采知道,他們可能連法律顧問都不需要操心。

鐘以青開車的方向是通往公司,等紅綠燈的時候,他騰出一只手,握住伊采,說:“放心,交給我吧,我來做,好嗎?”

伊采硬邦邦地:“我放心不下。”

鐘以青:“蘭亭現在就像是一塊腐敗的爛肉,縱然你舍不得,也須得狠下心剜了它,這樣它才可能會用明天。”他說:“《金石傳說》是你的心血,也是我們曾經的情感寄托,無論如何,拿回來吧。”

果然他們心意相通。

伊采的鴕鳥心态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蘭亭這塊爛肉遲早逃不過被刀的命,她自己不忍心動狠手,只能寄希望于別人。

鐘以青說要拿回來。

她也想拿回來,做夢都想。

伊采最終的态度約等于默許。

鐘以青的工作狀态和從前差不多,他喜歡加班,不喜歡早起,偶爾靈感來的時候非常吓人,他短短一個星期,又做了兩個新游戲的框架。

江湖上關于鐘以青最中肯且有共識的評價就是——很會搞錢。

事實也的确如此,他做出來的游戲,不管題材如何,回報率都相當可觀。

他說自己是個商人。

大家也都如此認為。

可伊采漸漸發現,不是的。

他是真的将熱情傾注于此,他制作的每個游戲,只是因為他想做,他愛玩。

他自己就是游戲的骨灰級玩家。

沒有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制作人。

伊采運營着自己的新游戲,她這些天心裏一直不安穩,總預感有什麽大事即将發生。

表面上安然無恙的十幾天,忽然在某一天清晨,唐蕤進門時帶來了早報。

——“有風聲,蘭亭可能要被查了。”

消息就此蔓延開來。

所謂的“有風聲”,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蘭亭內部,一度陷入了混亂。

之前,他們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自以為背靠大樹好乘涼,有家大業大的知名游戲公司做保,至少能留下根基。

現在,收購的合同還沒談妥,東窗事發,所有人避之不及,合作方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收購計劃就此夭折。

朱岷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要麽老老實實的坐以待斃。

要麽再最後死命蹦跶蹦跶,然後依然逃不過制裁。

朱岷還想蹦跶,盡管他現在心力交瘁,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了。

是他活該。

伊采想。

鐘以青推門進了伊采的辦公室:“你去和他談。”

伊采:“談什麽?”

鐘以青:“收購。”

伊采幾乎沒有考慮,反問:“他會願意?”

鐘以青:“他們會願意的……雖然這是他們最後撈一筆的機會,雖然免不了要坐牢,但如果他現在同意收購,至少會得到一筆錢用來還債。”

朱岷有父母,還有一個未婚的妹妹。

他若是進去了,一時半會兒倒也不必發愁,但是他外面留下的債務,将無止境的折磨他的家人。

像他那樣自私的人,會考慮家人的死活麽?

鐘以青早有打算:“我去找劉謙帥,你去搞定朱岷。”

伊采瞪大眼睛:“你打算怎麽搞定那死胖子?”

鐘以青:“一個只考慮自己的人,太容易被說服了。”

伊采心裏也知道,劉謙帥那人,只要給他錢,沒有不同意的。

可單他同意沒用,蘭亭現在的實際掌權人是朱岷。

伊采頭疼地揉了揉眉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先去試試吧。”

一個理智到極致,萬事都優先以利益為重的人,還有另一個高級形容詞——當代利己主義者。

朱岷是這樣的一個人。

在經過上次的徹底翻臉後,伊采對他的邀約依然一次就成功。

他們約在了一個很随便的茶室。

伊采望着茶室裏古色古香,韻味悠遠的裝飾,忽然覺得在這裏談收購,有些辱茶了。

但當代人還有多少回注重這些呢。

口中含着濃郁的茶香,吐出來的卻是銅臭味。

伊采內心一番感慨,仰着頭,卻把自己逗笑了。

朱岷推開門進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形容難免有些狼狽,可伊采依然年輕又漂亮,她只要坐在那裏,就是一道養眼的風景。

身處深淵中的人,看到陽光下的美好,總是格外有感觸。

伊采轉頭望向他:“你來了?”

朱岷目光沉郁。

她一點兒都沒變。

不,她變了。

曾經印象中,還在讀書的伊采其實是不修邊幅的,每天穿着一身黑的運動套裝,頭發要麽随便一攏,要麽披在肩上,沒有精致的妝容,沒有提氣色的口紅,過于沉穩的她甚至都沒有獨屬于大學生的那種活力和陽光。

但是現在不同了。

有些女人真的會越活越年輕,越成長越美好,就如同她一樣。

他在蒲團盤腿坐下:“你約我幹什麽?”

伊采:“今天約你出來的意思,郵件裏說的很清楚。”

朱岷縮着肩,苦笑了一下:“現在的蘭亭,讓人避之不及,你居然還敢接手?”

伊采斂着眉眼,不去看他:“或許現在你也沒有更好的出路了。”

朱岷有些尖酸道:“我曾經求過你救它,但是你拒絕了,現在又打的什麽主意。”

紫砂壺的嘴顫抖着和茶杯輕輕相碰。

伊采穩住手:“我不想眼睜睜看着它毀掉,它是我的心血,就算是死定了,我也想接它回來。”

朱岷:“然後呢,你打算怎麽做?”

伊采:“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朱岷:“別以為我不知道,蘭亭境況陡轉直下,是你們兩口子的手筆吧,你親手把它逼上了絕路,現在來充什麽好人?”

他心裏還真有筆明白賬。

伊采卻豎起了眉毛:“是我的手筆?朱岷你可真有臉說出這樣的話啊!”她咬着牙關,緩緩地反問一句:“難道是我逼着你們從兩年前就開始洗黑錢的?難道是我逼着你當年偷走我的代碼轉賣然後又架空我的權限的?”

他心裏明白。

可她心裏也不糊塗。

朱岷無話可說。

伊采:“我們本來可以當朋友的,你有沒有後悔過?”

朱岷注視着她的眼睛,這樣近的距離下,那樣黝黑沉靜的眼珠裏,他甚至都能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影子。

——一個被折磨到淡漠又狼狽的自己。

朱岷張了張嘴,說:“如果我承認後悔,便等同于我承認自己錯了。”

伊采覺得可笑。

朱岷:“我知道你想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自欺欺人?”

伊采放下已經勾起一半的唇角。

朱岷:“我沒有錯,我為了自己的前程考慮,我有什麽錯?我如果認錯了,那我這些人算什麽?笑話麽?”

伊采望着他,終于說了一句真心話:“你回國之後,不該回蘭亭蹚這趟渾水的——哪怕你白手起家,再次重新創業,也總好過現在。”

朱岷:“你說得倒容易。”

白手起家,從頭創業的苦,他怎麽吃得下去。

已經在行業內站穩腳跟且口碑頗為不錯的蘭亭,是多麽豐盛的誘惑。

難得這回他們沒有吵起來,也可能是朱岷實在沒力氣了。

伊采覺得和他呆在一起無比壓抑,也無比心煩,她拎起包,說:“我的來意已經如實轉達了,你好好考慮吧。”

說着,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在她起身的瞬間,朱岷喝了第一口茶,說:“我不會答應的。”

伊采動作一頓。

朱岷:“總之,蘭亭的創立也有我的一份,我現在路走到頭了,我什麽都沒有了,它得陪着我一起……呵呵,共沉淪吧。”

伊采早就知道今天的談判不會順利,結果在意料之中,她什麽也沒說,頭也不回。

出了門,給鐘以青微信:“我談完了。”

鐘以青的回複:“我剛開始。”

天跡的落日墜入到層疊的雲中,于是雲霞被染成了絢爛又柔和的光芒。

日落之時,衰敗之前,總有令人欲罷不能的景色。

但當這樣一個公司走到盡頭的時候,入目卻只有瘡痍。

由此可見世界的參差。

另一側豪華的江景酒店裏,鐘以青終于和姍姍來遲的劉謙帥見上了面。

從這裏的落地窗看出去,落日的美感更甚于伊采所見。

劉謙帥進門便看到鐘以青的背影,晚霞餘光灑進來,簡直可以用瘦削來形容。

——你以為他年輕天真,弱不禁風,其實他成竹在胸,只要時機合适,他動動手指,便能摘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包括事業,包括愛情。

他活得怎麽那麽明白?

他運氣怎麽那麽得老天眷顧?

劉謙帥牙都要酸掉了,切齒道:“小鐘總啊小鐘總,你可真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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