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捉殲要成雙!~~ (43)
,也就是丙辰二十年,年初的時候,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也就是這件事,才導引了江南棋經案,”夏侯懿頓了頓,才道,“翰林院的一位編修,私自在府中藏匿崈帝畫像,被人發覺告發了上去,後來經大理寺刑部聯合審理之後,才知此人密謀篡位奪權,要恢複慕容家的天下,哪知事未成卻被人發現了,上官桀震怒,當即就推出午門斬首示衆,全家滅族,一個不留,據說那人還打算事成之後擁立慕容家的後人為帝,他哪裏知道,當年上官家先祖奪慕容家江山的時候,早将慕容宗族殺的一個不剩,這世上,早就沒了慕容家的後人了,又去哪裏擁立什麽慕容家的後人為帝?”
“經此一事,上官桀覺得天下不太平,至少沒有他想象中的太平,崈帝的擁護者,慕容家的餘孽仍在,他便開始了大清洗,這是上官家奪取江山以來,第一次對慕容家以外的人動手,當年聖祖雖然斬草除根,卻沒有傷害過慕容家以外的人,也立有祖訓,訓示後世子孫要善待百姓,善待朝臣,不得徒增殺戮,也算是積德行善吧,然則上官桀心狠手辣,為了江山穩固不讓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他也顧不得祖訓了,我爹編撰的那一本棋經,就是在丙辰二十年三月,被人告發出來的。”
好男兒頂天立地
好男兒頂天立地 夏侯懿說到這裏頓了頓,沒再繼續往下說,下頭的事,那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風。
他不說話了,屋中自然也沒人說話,窦雅采心緒難平,才初聽此事,她就憤恨難平,更別說夏侯懿當初經歷這一切時,還只有十幾歲,她幾乎可以想見那樣的日子,瞧他如今的沉郁樣子,心中心疼,卻嗫嚅嘴唇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麽。
夏侯沅雖知當年之事,但是那都是從卷宗裏看來的,并非聽夏侯懿親口所說,而且當年之事,卷宗根本做不得準,他看卷宗也不過是想了解究竟是當年發生何事,也是為了從父王口中逼問出來,否則直接問,父王是肯定不會說的。
如今他聽着父王淡淡講述當年的事,聽的入神,小臉兒上的神情也是跟着夏侯懿忽悲忽喜,窦雅采和夏侯懿所說的話,他都能聽得懂的,只是他年紀還小,就更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只是挪到夏侯懿身邊,緊緊的靠着他坐着,無聲給他安慰。
“京城中編修案才過去一個多月,上官桀有心想要借此立威,更是想要清除異己,寧可錯殺絕不枉縱,所以整個聖水國都開始清查跟前朝慕容家或是崈帝有關系的人事,一旦發現,要麽抄家要麽滅族,基本上無一幸免,但是這些人,多半是為了字畫,或是跟那編修一樣,再或是家裏有些前朝的藏書,就為了這個事,當時但凡有些藏書的人家,通通都把前朝的藏書史書拿出來燒了,生怕為此惹禍上身,那時節,真是人人自危。”
“我爹的棋經在泸州流傳甚廣,那兩年間又刻印了不知多少本,幾乎整個江南都知道那本棋經,根本還來不及銷毀的時候,就被人告發了出來,你可以想象,在那樣的情況下,我爹編撰這樣的一本書,而且還在江南流傳兩年,上官桀該是何等震怒了……他都不要泸州府衙管這件事,直接派了吳佑添下江南,到了泸州來,親自審理此案,上官桀是有心要用此事做個樣子的,也好告誡一下那些暗地裏興風作浪的人,所以密令吳佑添,盡管徹查,無需顧忌,吳佑添得了這個密旨,哪裏還會顧忌旁的?他一心就想讓上官桀高興,揣摩準了上官桀的心思,一切皆遵照聖旨行事。”
夏侯懿語氣仍是淡淡的,他那時十五歲,但并非不記事,很多事,他是能夠明白的,但從小養尊處優,遇上這樣的事,豈能不怕?
吳佑添一到泸州,便命差役拿了瑞麒,根本都不過堂後審,直接憑着一本棋經,就定了瑞麒的罪,瑞麒自然不服,據理力争,吳佑添當時也不過只是笑笑,說你收錄前朝亡帝棋局,又在書中大加贊賞崈帝棋藝精湛,你還想活命嗎?
沿用前朝年號,言辭之中對于崈帝的死大有惋惜之意,你這是思慕前朝,對聖上大不敬。
居然還敢延攬江南一帶富戶才子同你一起私制棋經,廣發于衆,這就更是無視聖上,藐視朝廷,是理當抄家滅族的大罪。
時局如此,瑞麒不過是喜棋而已,不過是制了一本棋經,收錄前朝亡帝棋局而已,卻偏偏被當局者拿着做了樣子,就此抄家滅族,瑞家全家都難逃罪責,還有那替他作序刻書的數十家富戶。15494045
“吳佑添拿了我爹爹下獄,還有大伯二伯,還有兩個姑媽及其家人,他當年行事作風比現在狠辣絕情,不過一月餘,他就羅織罪名,将江南一帶的富戶十有八九全家下獄,還有那些名滿天下的江南才子,與我爹爹過從甚密者,全都被他拿在獄中,他一來,幾乎弄的整個泸州都亂了套,富戶自然與官為善,沒有人不為了此事奔走的,都期望救出自己的妻兒老小兄弟姐妹,只可惜,那一陣子,沒有人敢承應此事,丞相親自來審理,誰能說情?誰敢說情?”
那時節,盧氏到處奔走,根本無果,無論是誰,給她的話都是,你家完了,瑞麒死定了,瑞家已是無用了,不如選個體面些的死法,總好過被朝廷糟踐,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處斬,平白給了人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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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也多虧了泸州府尹體恤我家,他實在跟我爹爹有很好的交情,奈何時局如此,他也沒有辦法,只能放我娘和我回家,讓我們做好最壞的準備,五月初五那日,上官桀的旨意就下來了,凡作序者、校閱者、刻書賣書藏書者,一概處死,瑞家全族,滿門抄斬,我爹淩遲處死,所以與此事有關聯的人等,按照各自罪責,或充軍或抄家或流放或株連九族,當時死的人不下數千人,受牽連的不下數萬人,被拆散的家庭何止千萬,多少孤兒流離失所,根本不計其數……整個泸州都處在愁雲慘霧之中,上官桀這一番屠戮,屠盡了江南士子百姓的人心,大家雖然屈服,但是屈服的只是嚴刑酷吏,并非是他,也并非真心屈服。”
就像那案情簡概所寫的,經此一案,牽連數萬人,江南自此棋業凋零,富戶所剩無幾,棋經被毀,江南百業不興,一個好好的富庶之地,被吳佑添鬧的,整整十年才恢複了生機,但是這一次帶來的創傷卻根本難以消弭。
“……那你,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窦雅采眼中微微閃着淚光,她早已瞧見了,他低垂着眼眸,聲音淡淡的,可是眼底水光,如何瞞得住?
全家滅族,這是何等悲痛之事,她甚至都不敢細問,他如何說,她就如何聽着罷了……可他偏偏說的很細致,聽的她屢次想哭。
如若當時全族屠盡,他也不可能坐在這裏與她說當年舊事了,可是那卷宗上又說,其妻盧氏吞金自盡,而其子餓死之後葬身火海屍骨無存,這又是怎麽一回事,是誰救了他吧?
夏侯懿一嘆,幽幽的道:“我本以為,我爹的那些朋友,都不過是附庸風雅才與他結交罷了,有許多人甚至都不過一年來泸州見一次面而已,但是瑞家出事時,我才知道,那些原來與我爹都是生死之交,我爹坦蕩一生,與人交朋友都是坦誠相待,他是個性情中人,自然結交的也是性情中人,這些人很多都被吳佑添的爪牙找到,都給殺了,但是,總有些是抓不到的,也找不到,但,我的性命,還有金梁,京墨的性命,都是他們救的。”
他眼眶微紅,擰着濃眉,眸光閃爍着水光,聲音略略哽咽:“我娘得知皇上下旨,要淩遲處死我爹,而她也是個剛烈女子,不肯在菜市口就死,聽了泸州府尹的話,在家中吞金自盡了,我是親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的,她臨去之前遞給我一把匕首,卻什麽都沒有說,就這麽去了,我當時吓懵了,卻也知道家裏大禍臨頭,我是應該逃走的,卻偏偏走不了,腦子裏亂的很,而我已經許久不曾進食,根本走不動,眼前一黑之際,只曉得暈倒之前,家裏起了大火……”
“餓暈在家裏,我還以為我就會這樣燒死了呢,沒想到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在荒郊野嶺,身邊躺着滿身血污昏迷不醒的金梁和京墨,他們兩個和我都被人救出來了,我手裏還緊緊握着我娘給我的匕首,站起來,一擡眼,卻看見了一個全身都裹在披風裏的黑衣人。”
他一輩子都會記得那樣的畫面,暮春的風本是溫柔和煦的,可那一夜,他只覺得滿心的蒼涼,就在那一夜,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失去了疼愛他的娘親,失去了以他為榮的父親,失去了瑞家所有的人,除了兩個少年相伴的兄弟在身邊,別的什麽都沒有了,天地之大,已無容身之所。侯說夏初只。
十五歲的少年,本該是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可他在那一夜,眼裏便有了幽沉的陰郁,仿若一夜之間,他就長成了男子漢,經此巨變,他早已不再是從前瑞家那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了。
“那黑衣人是誰?”
夏侯懿半晌未答,似乎沉浸在那彌漫血色的記憶中,半晌,才開口,沉沉的道:“我不知道黑衣人是誰,也看不出他的樣子,我不認得他,我當時站起來,看着他,問他是誰,他只答我,說他是爹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說完之後,他便是一嘆,說他能力有限,救不得我爹的性命,替我爹還有江南富戶才子積存一條血脈也好,他說,他只能救我們出來,卻不能帶我們在身邊,因為他必須遁隐江湖,不然的話,他也會有殺身之禍,等到合适的時機,他會再出來的。”
瑞麒交友滿江南,泸州之外的朋友很多,過從甚密者不在少數,且功夫好的人更是多,吳佑添根本殺不盡,這個黑衣人就是如此,不少人都要銷聲匿跡躲起來,避過風頭才敢出來。
這個人冒險将他與金梁京墨三個人救出來,已是大恩,他又怎敢再要求其他?
所以那人不願留名,他也不會強求。
“他留給我一些吃的,囑咐我好好在那裏躲幾天,等風頭過去再出去,切莫尋仇,這四個字是他反複叮囑的,”夏侯懿說到這裏冷笑了一下,“我豈有那麽傻?羽翼未豐之時去尋仇,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他走了之後,我等着金梁還有京墨傷好之後,就悄悄去打探了,得知那黑衣人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官府并沒有搜尋我們三人,因為他放了一場大火,官府以為是府中家人放的,且有人目擊我們三人都昏死在各自起火的家中,黑衣人趁着火勢最大之時将我三人救出來,雖說我們都受了傷,但是總比丢了性命要好,官府認定我們三人燒死在府中屍骨無存,所以根本無人尋我們,結案之後,吳佑添便回了京城,剩下的事,都由着泸州府尹處理去了。”
窦雅采咬唇,唇上失盡血色,心頭悲憤難明,只覺得心頭堵的難受:“所以之後,你便投軍,一步步謀劃至今,步步為營,就想奪了上官家的天下為你全家為整個江南枉死的人報仇?”
“不錯,等我與金梁還有京墨休養好了之後,我便帶着他們投軍去了,天下之大,我們前身已死,自然是要重活一遍,各自都把舊名舊姓給改了,各自取了毫不相幹的名字,不過,我不單單是要報仇,而是要為這天下蒼生做些事情,上官桀這等兇殘,根本不配做皇帝,他不配做,那就換個人來做,我早就與你說過,這世上的人各有所求,我所求的,就是那帝位。”
要報仇固然容易,殺人不過頭點地,可是殺人之後呢?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他要的,是名正言順的為瑞家正名,洗刷冤屈,還江南泸州那些流散的人,那些枉死的人一個清白,別的一概都不重要,如果要做到這些必須要上官家覆滅的話,那麽,他願意去做,為了達到這一個目的,他願意去做任何事情,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好人成不了皇帝,他寧願做個皇帝裏的好人,只要百姓不會擔驚受怕,安居樂業便足夠了,做他們自己想做的,表達他們自己想表達的,這才是太平盛世。
皇帝不該怕人說,皇帝應該喜歡人說,應該聖明賢德,讓人從心底裏拜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窦雅采一嘆,明白歸明白,但是她還是覺得有問題,明明有最簡單的報仇方式,他偏偏選了最迂回最麻煩的方式,銀牙一咬,惡聲道,“不如,我替你殺了上官桀他們一家人,然後再殺了吳佑添,殺不了的,那就弄瘋了弄傻了都行,然後你起兵造/反,直接登基為帝,這樣多快啊!”
她這話一出,夏侯懿微微勾了唇,有笑意出來,一旁的夏侯沅卻沉了小臉:“娘,你不是不會殺人只會救人的嗎?你現在居然要去殺人,你就別添亂了!”
“诶!夏侯沅!怎麽說的話?我這怎麽能是添亂呢?”
美玉禮器溫君子
美玉禮器溫君子 她又不是不能做到,雖說救人活命懸壺濟世仍舊是她的理想,但是上官桀心狠手辣,害死那麽多條人命,他以死謝罪,也是原該的,不能因為他是皇上,就當別人命如草芥啊……
夏侯懿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窦雅采的心思,她是醫者,看這世間萬物都覺得是一樣的,人命在她眼中沒有貴賤之分,就連一株草一棵樹也有其生存的空間和價值,可是在世俗人的眼中,卻不是她這樣想的。
“若是像你這樣說的,當年我官拜大将軍的時候,就已經可以這麽做了,殺了上官桀,起兵造/反,奪了上官家的天下,讓上官家從此消失,再去殺了吳佑添,然後我來做皇帝,做我想做的一切,這樣是很快,可這不是我想要的,若是我真想這樣,何必還讓上官泰茍延殘喘這幾年呢?”
他就是不想那樣做,上官桀心狠手辣失去人性,可是他不想,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名正言順的得到這天下,不然,又何苦舍近求遠,給上官泰下金剛石粉末的毒,讓他慢慢受折磨而死?
他說這話時,還看了夏侯沅一眼,到底還是頓了頓,沒有說的那麽直白,也是怕夏侯沅聽見了不大好,可是窦雅采卻不管那些,好似夏侯沅不存在一樣,開口殺閉口殺的,也不知道避諱一下,而夏侯沅卻全無芥蒂,睜着亮亮的眼眸瞧着二人,他心一軟,罷了,他這個兒子與別人不同,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一家人之間沒有秘密,他也不必避諱了。
“不過,”想到此處,他又抿唇笑笑道,“我十七歲時被封為前将軍,曾在沐尚武回京述職的時候,從駐地帶着金梁和京墨潛回泸州,将當初告發我們的那個人給殺了,那個人作惡多端,是泸州有名的混混,自棋經案之後,泸州家家都是愁雲慘淡的過了好幾年,偏偏他過的最好,實在是該死,踩着別人的屍首過好日子,也不知是如何能夠心安理得的!”
窦雅采這會兒心情已是平和了下來,不再如方才那樣激動了,聽夏侯懿這樣說,心裏想想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又聽他提及悄悄回過泸州的話,心中一動,抿唇道:“你是十五歲帶着金梁還有京墨離開泸州的,你才說你和他們一起改了舊日名姓,可是樣貌改不了啊,泸州肯定還有認識你們的人,就算泸州沒有,京城裏也會有啊,難道這麽多年,就沒有人認出你們來?”
十五歲的時候,樣貌應該長成,就算再怎麽變,也不可能看不出小時候的模樣呀?
對于這個問題,夏侯懿只抿唇看着她,笑而不語,夏侯沅卻在那摞卷宗裏翻了翻,抽出又一卷宗遞給她,軟聲笑道:“娘,你自己看吧。”
窦雅采不知夏侯沅遞過來的是何物,伸手接過那卷宗翻開一看,旋即恍然,原來是幾張告示,那告示紙張泛黃,手指摩挲在上面,都能感覺到紙質有些脆脆的了,顯然是放置的時間太久了,若不是在卷宗裏封存得當少見日光,只怕早就碎成一片片的了,她挑了眉再一看那告示上的落款,上書丙辰二十年五月,果然是十年前的告示……
細看之下,才發現放在卷宗裏的告示上都是當時所謂的人犯的畫像,最前面的分別是瑞麒、盧氏、還有夏侯懿的,張張都是有名姓的,她攤開來一一仔細端詳,發現瑞麒果然是個翩翩貴公子的模樣,盧氏溫柔可親,模樣也好看的很,待看到夏侯懿時,她愣了一下,簡直難以把畫像上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跟夏侯懿聯系起來,十五歲的夏侯懿,眉宇之間溫潤清雅的模樣,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而如今二十五歲的夏侯懿,俊美沉毅,氣勢沉郁,眉眼清寒淩冽,分明已與畫像上的小公子判若兩人了,可偏偏細細看去,還能看出相同的輪廓,但若是不将畫像與他本人對比,是根本看不出他就是瑞麒的兒子,就是當年那個小公子的,而且就算與畫像對比,也需要仔仔細細的看上一會兒,但是到底也不能完全确定的。
“怎麽會這樣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夏侯懿抿唇一笑,低聲答道:“遭逢巨變,那時節總要萎靡一陣子的,後來從軍,每日操練辛苦的很,強撐了幾個月,之後又大病一場,瘦的脫了形,後來好起來,那模樣就跟從前不一樣了,何況我一心謀劃算計,每日都費盡心血,再不是從前那個吃喝不愁的小公子了,樣貌自然是會變的。金梁和京墨,大抵也是這個樣子,不過二人都比從前成熟些,倒是好看了。”15461846
俗語都說相由心生,自然容貌氣勢,也會随着心發生變化,他的整個人生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容貌和從前判若兩人,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他話中還帶着輕笑,可她偏偏聽着心疼,垂了眼眸,眼底淌過一絲幽光,手上動作不停,又翻看了幾張,那金梁十幾歲的時候是個粗眉大眼的孩子,只可惜前些時重傷不治就去了,她竟沒能見上一面,也不知如今長成了個什麽樣子,京墨的樣子倒是沒怎麽大變,不過是沉斂安靜了些,眉眼也長開了一些。
其實,棋經案過去十年,早已無事,也不會有人再拿着這些畫像來比對他們的容貌,如今夏侯懿貴為瑞王,即便有人覺得他們樣貌與那些少年相似,又能如何呢?
當年是吳佑添親自審理的案子,也是他親自結案的,認定三個少年皆死了,若是憑空又冒出三個人來,他豈不是渎職欺君了嗎?他必然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的。
何況在所有人心裏,那三個少年就是死的了,又何必再舊事重提,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呢?
所以,這個心竟是不必擔的,事情過去十年,如今夏侯懿羽翼大成,且不說不會被人認出來,就是認出來,也總有法子可以處理的。
她的一顆心放下來,又細細的去瞧那告示上的畫像,只覺得夏侯懿少年時的畫像也很好看,慢慢的瞧着,嘴角竟起了笑意,又帶着笑意看了半晌,眸光移開,落在一處,輕輕念出了聲:“瑞琮?懿,你從前的名字也很好聽啊……”
琮,是美玉,也是禮器。又不侯理謝。
在玉器中,琮是用來祭地的玉器。
《周禮·春官·大宗伯》中記載,“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
“當初得封瑞王,是你自己要求封這個瑞字的麽?”
不然怎麽會這樣巧,剛去了舊日名姓沒幾年,又封了個瑞王,恰好是他本家姓氏。
夏侯懿眸光有柔柔的笑意:“琮字是我娘取的,她素來喜歡美玉,叫玉字又覺得太女氣了些,便取了琮這個字,當年我問她為什麽要給我取這個字時,她也是如你一般念了周禮裏的這段話與我聽,然後跟我說君子如玉,她希望我做個溫潤如玉的君子,于是就給我取了瑞琮,可惜從此之後,是不能再用的了。”
他也終究沒能如盧氏所願,做個謙謙君子,倒成了厮殺疆場的将軍,待人更是冰冷寡淡。
窦雅采卻笑起來,輕輕哼了一聲:“不能用?說不一定以後還是有機會可以用的呀,再者說了,你自個兒取的名字也很好啊,懿者,美好也。林慮懿德,非禮不處。懿德高風,令人景仰,這名兒,倒是越取越好了!”
她輕聲調笑起來,心裏也存了緩和氣氛的心思,她不希望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他心裏還是沉甸甸的。
“當初确有這樣的心思,倒是被你看穿了,”
他果然輕笑起來,眉眼間的寡淡散去不少,複又是噙着輕柔笑意的模樣,當初與金梁京墨合計,說是要改名換姓的時候,他腦子裏第一個浮現的字便是懿字,後來取了聖水國中少見的複姓夏侯,這便成就了他的新名字,“不過,當初得封瑞王,這個瑞字,倒是意料之外的,這是上官桀着禮部選的字,說是好預兆,自古以圭為瑞,我當時軍功赫赫,自然也不能委屈了我,他也就準了這個字,說起來,倒也是誤打誤撞的給了我這個字,我當時自然沒得話中,也就應下了,可見這個字還是跟我有緣的。”
窦雅采一笑,點點頭,沒再說話,只專心去看手裏的卷宗,卷宗裏的東西不少,她随意翻了翻,都是當年棋經案枉死的那些人的資料,卷宗分列的很細致,且大多金漆封條都被胡亂拆封了,窦雅采擡眸瞧了夏侯沅一眼,應該都是他看過了的。
“沅兒。”
她輕喚了他一聲,眸底隐有憐惜,她跟夏侯懿不在,讓兒子單獨面對這些,好似不太好的感覺,而夏侯沅竟能熬過來,如今這樣的态度,也着實出乎她的意料。
“嗯?”
夏侯沅正聽二人說話,忽聽見窦雅采喚他,忙轉了頭,黑漆漆的眼眸便望向了她,“娘?”
窦雅采伸手拍拍面前半掌高的卷宗,扯唇道:“你那幾日把這些卷宗都看完了,對你父王的事情也有個大概的了解了,如今又坐在這裏聽你父王說了一遍內情,你心裏有什麽想要說的話嗎?”
要不是夏侯沅這法子,她也不可能聽到夏侯懿将那些往事都說出來,但是,她可沒有忘記,夏侯沅那幾天的反常狀況,還是他拉了二人說要在這裏好好說說話的,如今坐下來,夏侯懿将該說的話都說了,夏侯沅也該說說他自個兒心裏的想法了。
若有心結疑惑,也該早早解開才是,她自小帶夏侯沅在身邊,什麽事情都不會瞞着他,還将他當大人一般對待,大概也是這般朋友樣的相處,才使得夏侯沅比尋常孩子早熟,又加上他伶俐過人,跟夏侯懿一個樣,所以也就真的像個大人模樣了。
夏侯懿聽了這話,也微微扯了薄唇,将心頭埋了十年的事情說出來,竟比他想象中要輕松的多,也沒有那種自以為沉重的感覺了,好似多年來壓在心口的石頭被人拿開了,他還是第一次體味到,原來傷心的事若有貼心的人分享的話,并不一定是件壞事的。
心裏頭想是這麽想,卻沒有打算要說出來,只是沉沉的看着夏侯沅,說的話比窦雅采還要直白一些:“沅兒,父王的事你如今都知道了,父王和你娘也如你所願好好的在一起了,你也總該說說,之前那般任性不肯醫治,是怎麽回事了吧?為什麽說不肯相信他們,不相信任何人?”
夏侯沅眉眼沉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的道:“我沒有想過事情是這樣的,也不知道內情這麽複雜,我看了卷宗之後,只是覺得父王這些年來很辛苦,而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在王府裏待了五年,什麽都沒有幫到他,還怨他恨他,卻不知道其實他也不好過的,也不知道他的身世竟是這樣的……娘,其實我心裏頭也很害怕的,我知道了這些事情,才得知,那麽慈眉善目的皇上,對我很好的太後,原來他們都是壞人,都是殺了我祖父祖母一家的兇手,我怎麽能不怕呢?我是又怕又恨啊……所以,我不相信他們了,誰知道那些太醫是不是好人呢?就算他們不知道內情,我知道內情,我也不願讓他們醫治,所以我才使了小性子,又怕做的太明顯讓人瞧出端倪來,才一并連外祖父也不肯讓他診治的……”
窦雅采聽完一嘆,扯了兒子過來抱在懷裏,上哪兒去找這個貼心又心思細膩的兒子呢?
他明明自己都害怕,自己也缺乏安全感,還懂得為旁人設想,有時候未免孩子氣,卻不得不叫人動容。
夏侯懿聽了這話,卻沉沉的看着夏侯沅,一字一句,緩緩的道:“沅兒,是他們做錯了,不是你做錯了,你何必怕?至于恨,大可不必,逝者已矣,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你還小,這世上的事兒,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情,你長大了才會更通透,你現在,也無需想這麽多。”
“你只須記着,父王能忍十年,能對着殺父仇人忍耐十年,你為什麽不可以呢?若想成就大事,你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懂得隐忍,你要讓他們看不出你在想什麽,不要在還未行動之前,暴露了你的意圖。”
“至于以後的事情,咱們可以慢慢來,相比起他們,咱們時日還長,不需太過着急,你還小,也不必理會這些事情,你要做的,是好好的做你該做的事情,明白麽?”
兒子還小,慢慢教,應當是會越來越沉穩的,不過幸好這孩子機敏,行事有幾分像他,這幾日的異樣完全可以歸咎于出痘的緣故,那些太醫也不會說什麽,四歲的小孩子耍性子正常的很,倒是真的把他偷着看卷宗的事兒給遮掩過去了,也應當是不會被上官桀他們看出端倪來的,只要夏侯沅從今往後牢記他的告誡,日後應當也無事的。
他怕就怕,籌謀十年之久的事情,毀在了夏侯沅的身上,所以有些話一定要說。
夏侯懿眨眨眼,看了夏侯懿半晌,又垂着小腦袋想了一會兒,才抿唇點點頭道:“父王的話,我會記在心上的,我不會叫他們瞧出半分異樣的,從今兒起,我還是從前的瑞王世子,該做什麽便做什麽,只當自己從未聽過這些話。”
夏侯懿的話,他雖然聽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他都記在心裏總是沒錯的,何況,閉口不提此事,就當從來沒聽過就是了,父王說的話,肯定是對的,他不能把父王的秘密說出來,也不能讓父王的籌謀毀在自己這裏。
“父王……若你将來做了皇帝,會比皇上做的好麽?”
他默了半晌,忍不住又開口脆聲道,他不覺得父王是亂臣賊子,在他心裏,父王仍舊是個大英雄。
夏侯懿心中一動,勾了薄唇:“沅兒覺得,如何做才是個好皇帝?”
他在上書房跟着翰林院的學士學了不少東西,太後着意培養上官恪,所以師傅主講的也有許多的治國之道,夏侯沅小小年紀也涉獵不少,不會不懂這些的。
果見夏侯沅皺着眉頭沉思了一會兒,而後脆聲答道:“師傅講,治國有九經,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若父王能做到這些,那就是個好皇帝!”
夏侯懿大為欣慰,含笑頻頻點頭:“沅兒說的不錯!”
此子日後大有所為,應該好好培養,好好培養。
窦雅采在一旁卻是一愣:“親親也?去哪裏親親?親誰呀?”
怎麽治國修身齊家平天下,還需要親親這玩意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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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要滿臉坑
他才不要滿臉坑 她這話一出,父子倆齊齊看過來,都是一臉的無奈,皆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不過這話,兩個人都是不敢說的。
夏侯懿眸中雖有無奈,但是眼底卻有笑意,輕挑了眉,眸底含了一絲輕佻戲谑道:“你覺得呢?你覺得皇帝該親親誰,皇後還是後宮嫔妃,嗯?”
她胡亂攪合,那他也陪着她攪合好了……
一旁的夏侯沅卻笑起來,很認真的解釋:“娘,這個親親,說的不是那個親親,這個親親的意思是說皇帝要愛護親族,皇上親族皆是皇親國戚,愛護親族本來也和愛護百姓是一樣的,但是卻不能過度,因為皇親國戚到底身份不同,因此也不能濫權,不該維護不應維護之人,否則便失了帝王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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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