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絆腳石

淼城是平南郡地界,天子至,百官以平南侯與寧相二人為首。

寧相随平南侯上前。

平南侯在天子禦駕前拱手,恭聲道,“平南郡上下恭迎陛下親至。”

陳翎應道,“平南侯免禮,此番借平南侯府設慶功宴,叨擾侯府……”

君臣寒暄間,寧如濤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沈辭。

沈辭早前就是東宮伴讀,而且是同東宮最親近的一個。

寧如濤曾是太子太傅,沈辭作伴讀的時候,寧如濤對他的印象就很深刻。他與東宮默契,也忠誠,是日後既定的天子近臣。

寧如濤也對他很熟悉……

四年不見,寧如濤目光落在沈辭身上,很快,眉頭微微攏了攏,藏了眸間的神色。

再擡眸看向馬車上的天子和太子時,不由垂眸。

稍許,天子與平南侯寒暄完。

天子馬車駛入城中,往平南侯府去。

“父皇,是到淼城了嗎?”阿念好奇。

阿念早前從未來過淼城,這是初次。

阿念正到了對地方敏感的年紀,對沒有來的過地方都覺得新鮮,好奇,且有趣,忍不住想到處看。

聽陳翎輕“嗯”一聲,阿念便“哇”得感嘆一聲,而後趴在馬車的車窗處往馬車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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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翎輕聲提醒,“阿念。”

阿念連忙端正坐回了陳翎身邊,口中念念有詞道,“端莊得體,要有太子氣度與風儀……”

“嗯。”陳翎這回滿意了,“像樣了。”

阿念保持。

見天子同太子兩人一本正經模樣,方嬷嬷忍不住掩袖笑笑。

随着譚王之亂平息,一切都慢慢恢複如常。

方嬷嬷心中一塊沉石也漸漸落下來,見到天子與太子一處,有平日裏的溫馨,也有日常的教導與督促,太子時常會有小孩子的會貪玩與好奇,但又很聽天子的話。

母子兩人之間的相處其實溫和親厚,方嬷嬷欣慰笑了笑。

此番天子親至淼城,安全起見,平南侯府并未讓淼城城中的百姓夾道迎候,避免有譚王餘孽混在其中趁機作亂,所以天子入城的時候沿途都有駐軍值守,只讓百姓在家中觀望。

阿念若趴在馬車上東張西望被百姓看到,還是會有失皇家禮儀與風度。阿念只好聽話坐在陳翎身側,目光好奇打量着馬車外。

陳翎看他眼睛眨呀眨呀的模樣,溫聲朝他道,“這次會在淼城呆上三兩日,明後日,讓方嬷嬷抽空帶你去城中逛逛。”

“好~”阿念歡喜了。

方嬷嬷應道,“老奴知曉了。”

阿念看向陳翎,“父皇,你最好了。”

陳翎看他,“巧言令色鮮矣仁……你是太子……”

阿念趕緊捂嘴。

方嬷嬷知曉天子心中是高興的,只是打趣。

阿念又道,“父皇,那我可以同沈叔叔一道去嗎?”

從聊城的一路,阿念就同沈辭在一處,因為路上行得不算快,沈辭每到一處,就會帶他去看各處,他喜歡和沈辭一道。

陳翎怔了怔,輕聲道,“淼城不行。”

阿念不明白,“為什麽?”

陳翎淡聲,“這裏有随行的朝中官員在,你是君,他是臣,你可以同他親近,卻要有度,否則看在旁人眼中就失偏頗……”

阿念似懂非懂。

陳翎繼續同阿念解釋着。

方嬷嬷看向天子,心中隐約擔心着。

太子同沈将軍像,眼下又都在淼城,免不了有在一處的時候,沈将軍離京四年,旁人許是沒那麽快能察覺,但熟悉沈将軍的人發現太子同沈将軍像只是時日問題……

方嬷嬷出神。

“方嬷嬷。”陳翎喚到第三聲上,方嬷嬷才回神,“陛下。”

陳翎沒有戳穿,只輕聲道,“淼城人多眼雜,別讓阿念同沈辭粘一處了。”

方嬷嬷會意,是讓她有意避開的意思。

平日在京中,旁的官員得見太子的時間也不多,但眼下是淼城……

陳翎亦同阿念道,“你是太子,百官面前要有太子威儀=。”

阿念點頭,“是,父皇,阿念知道了。”

……

稍許,随駕隊伍行至平南侯府大門處。

紫衣衛騎兵開道,平南侯府所在之處的前後三個街道處,每隔兩米便有紫衣衛值守。

紫衣衛一身戎裝,威嚴肅穆,又訓練有素。

侯府門口迎候的侯府女眷和子弟紛紛低頭,不敢茂然觀望。

紫衣衛的隊伍在侯府門口緩緩停下,沈辭和池宏鷹等人紛紛下馬……

是天子儀仗至。

平南侯府只有天子和太子下榻,其餘官員和駐軍将領都在驿館落腳,方才在城外迎接聖駕後便回了驿館,只有沈辭和紫衣衛沿路護送至此。

眼下,紫衣衛置了腳蹬,啓善扶了陳翎下馬車,方嬷嬷也牽了阿念下馬車。

平南侯府衆人上前見駕,“陛下聖安,太子金安。”

陳翎上前,伸手扶起平南侯府老夫人,“老夫人請起。”

“老身惶恐。”老夫人再度躬身。

天子親扶,便是重視,平南侯府老夫人沒有推卻。

陳翎問道,“此番多有叨擾,老夫人近來身體安康?”

陳翎的聲音溫和卻不失天子氣度,老夫人受寵若驚,“勞陛下記挂,老身康健。”

陳翎又恭維了老夫人兩句,老夫人臉上都是笑顏。

沈辭遠遠看着陳翎,言談舉止中都是君臣之間的應對有度,也有待長輩的親厚和善,還有天子威儀在……

他有些看不夠……

最後,陳翎和阿念在侯府衆人的簇擁下入了府中。

沈辭目送陳翎和阿念入內,方才暖融融的心底似是忽然一空。

他的身份是駐軍将領,之前是因為譚王之亂護駕随行,但眼下,朝中旁的官吏和将領都在驿館下榻,他稍後也要去驿館落腳,不會留在平南侯府。

侯夫人遠遠看了他一眼,他要朝侯夫人笑了笑。

今日阿翎在,整個平南侯府都緊張無比,姑母也沒時間在他這裏。

轉身時,陳翎的餘光也瞥向沈辭處,只是不能像侯夫人這樣直接看向沈辭,

她這兩日怕是都要忙碌,連見沈辭的時間都少……

沈辭站在遠處,想待她們母子身影消失不見再走,卻忽然,見阿念朝他轉頭,抿嘴笑了笑,沒敢明顯朝他揮手,但他卻是看得出來,阿念是在同他招呼。

沈辭不由笑笑,早前心底的忽然一空,也似被慢慢填滿,即便眼前的兩道身影消失不見。

“我回了,陛下身邊仔細照看着些。”沈辭拍了拍池宏鷹肩膀。

這一路從聊城到坤城,又從坤城至淼城,池宏鷹已同沈辭有了默契。

沈辭說完,池宏鷹便拱手,“是,将軍。”

“我走了,有事讓人喚我。”沈辭重新躍身上馬,池宏鷹應聲後,沈辭才打馬往驿館去。

沈家,陸家,盛家三家關系很親近,沈辭小時候就時常到淼城來,對城中已然熟悉,不需要旁人指引便可自己打馬往驿館去。

平南侯府離驿館不遠,騎馬一刻半便可到。

淼城是平南首府,是平南最繁華的城池,沈辭有軍銜在,也不會貿然在路上騎快馬擾民。

臨到街巷轉角處,覺得何處不對,缰繩一收緊,剛一轉眸,便被巷子中等候已久的人忽然竄出,直接拽下了馬背。

周遭衆人都是一陣驚呼,也有巡邏的駐軍緊張上前,“沈,沈将軍!”

方才天子入城,沈将軍騎得是頭馬護送。

軍中之人都習慣第一眼識騎頭馬的人,所以巡邏的駐軍便都認得出沈将軍來,于是下意識裏都覺得方才将沈辭從馬背上撲下來,又同沈将軍扭打在一處的人是刺客!

天子在淼城,巡邏的駐軍無比緊張。

巡邏的駐軍頓時湧上,劍拔弩張,卻見沈辭也好,被他按在地上的人也好,雖然都氣喘籲籲,是教過手了,而且也打都激烈,但臉上都是笑意,分明沒有一絲嚴肅的意味。

上前的駐軍紛紛愣住。

沈辭松手,一面起身,一面伸手将地上的人拽起來,又同圍上來的駐軍解釋道,“沒事,玩笑而已。”

沈辭松開的人同他年紀相仿,也是一身戎裝,“沈将軍身手更勝從前啊!”

沈辭笑道,“彼此。”

終于,駐軍中有一人認出,“建,建平侯世子?”

盛文羽笑道,“抱歉,給諸位添麻煩了,我同沈将軍許久不見,正鬧着玩呢!是不是,自安?”

衆人詫異目光中,盛文羽親昵搭上了沈辭的肩頭,“等你好久了,喝酒去。”

沈辭笑,“走!”

見兩人轉身,駐軍中的一人喚道,“沈,沈将軍,您的馬?”

“勞煩替我送到驿館!”沈辭高聲。

盛文羽笑,“侯府到這裏才幾步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遠了?”

意思是說他來得遲,他都等了許久。

沈辭笑道,“天子在府外同老夫人寒暄了些時候,我等天子入府了才走的,遲了些。”

沈辭說起天子時,盛文羽頓了頓,而後笑了笑,沒說旁的。

言辭間,兩人已經在街巷邊的小酒攤落座。

“你還記得這處?”既然是盛文羽領來的,盛文羽當然記得,沈辭忍不住感嘆。

盛文羽笑,“怎麽記不得?小時候你我二人第一次偷偷喝酒,就是壯着膽子摸來的這裏,想這裏過往的人不多,不容易被發現。其實那日也沒喝多少,就是不懂事,頭一次喝,誰都不服輸,就都喝得急,最後喝斷片兒了。”

沈辭也笑起來,是有這回事,而且印象深刻,“醒來的時候發現在侯府,各自被父親揍了一頓,三天下不來床。”

恰逢小二端了兩個酒壇上來,“客官,您要的酒。”

盛文羽拔開酒塞,“替你接風,無醉不歸。”

沈辭頓了頓,原本是想陳翎今晚怕是會找他,但又想今晚在平南侯府,應當顧及不到他這裏,又見盛文羽熱忱,幾年未見,是有不少話要說。

“這次回來還走嗎?”一碗下肚,盛文羽問起。

沈辭也放下酒碗,“等回京再說。”

盛文羽看他,“自安,你這次是不是險些出事?”

外面風聲有,但究竟如何,除了天子沒人知曉實情。

沈辭沒避諱,“是撿回了一條命。”

盛文羽愣住,“還真是?”

沈辭笑了笑,“不提了,已經無礙,這麽久沒見,今日不談公事。”

此事涉及陳翎,他心中清楚何事當說何事不當說。

盛文羽也會意,兩人碰碗的時候,盛文羽看他,“我怎麽覺得你春風得意?”

沈辭看他,“嗯,你似春風。”

盛文羽一身雞皮疙瘩。

***

平南侯府內,天子莅臨,尋着慣例,侯府設了家宴款待。

陳翎攜了阿念一道出席。

除了侯府這處的家眷外,寧相今日也在家宴上。

這次随行的官員中,寧相也是在侯府下榻的,所以一道出席。

明日晚些就是慶功宴,今日天子才至淼城,舟車勞頓,整場家宴沒持續多長時間。

但家宴在一半的時候,阿念還是困了,方嬷嬷領了阿念先去休息,陳翎呆到稍晚些時候。

平南侯府的家眷得見天顏的時間不多,今日陳翎在,都有在天子跟前說話的時候。

從方才起,侯夫人就有些錯愕和心神不寧。

早前她還不覺得,也許是見太子的時候太少的緣故……

各地的諸侯和封疆大吏不會每年大年初一都入宮拜谒,而是輪流入京,侯夫人還是兩年前去的一次京中,那時候太子還太小,同眼下全然兩幅模樣,她也不怎麽記得清太子的長相。但眼下,太子應當滿了三歲了,她卻怎麽越發覺得,太子生得有些像自安?

這個念頭很古怪!

也讓侯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今晚的整個家宴,侯夫人都心不在焉,心思都放在太子身上。

太子很懂事,也有太子模樣,家宴時太子一直坐在天子身側,禮儀禮數俱佳,就是同自安實在有些挂像……

自安是他的侄子,她當然熟悉。

旁人許是看不出來,她是能看出來的……

那模樣,像,而且,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個念頭實在有些沒有由來,卻一直潆繞在平南侯夫人心中,一晚上都揮之不去。

侯夫人在家中主持中饋久矣,也不至于會在晚宴上顯露詫異神色,但一整晚都心猿意馬……

當家宴進行到一半,方嬷嬷抱走了太子,平南侯夫人心裏也還都記挂着。

等家宴正式結束,廳中恭送天子,侯夫人還有些恍惚。

臨回苑中,心中都還有一個駭人的念頭——比起天子,太子倒更像小自安些!

侯夫人臉色煞白,卻不敢輕易同旁人說起此事,包括平南侯。

今日家宴中沒人多在意,天子,寧相,似是都沒什麽反應,侯夫人也在想可是因為自己太熟悉自安的緣故,所以別扭。但明日就是慶功宴,天子和太子還會在侯府多呆些時候,侯夫人也不知曉會不會有旁人和她一樣,覺得不習慣……

侯夫人不敢多想。

***

陳翎的苑子安排在侯府中最清淨的院落處,同寧相的苑子離得不遠。

是陳翎的老師,今晚家宴後,陳翎借着散步,先将寧相送回苑中。

路上,寧如濤同陳翎說起範玉的事。

這次收糧之事,陳修遠除了打聲招呼,人親至了之外,旁的事情幾乎都是範玉在做。

這麽短的時間,敬平侯府的銀款又不會第一時間到位,糧怎麽收,錢怎麽賒,帳怎麽核對,甚至是這批糧食要怎麽分批遇到懷城附近最合适等等,這些範玉全都做了。

而且在當時的情形之下,即便有敬平王的背書,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統抓的人極其清醒,幹練,且思慮周全。

寧如濤嘆道,“陛下不是想看範玉此人是否可用?”

陳翎點頭,“是。”

寧如濤看她,“人無完人,物盡其用,若是璞玉,就好好打磨。”

“老師說的是。”陳翎會意,“明日慶功宴前,老師早些休息,朕明兒會抽時間單獨見見範玉。”

“好。”寧如濤欣慰。

陳翎又道,“另外還有一事,朕需要老師幫忙。”

寧如濤看她,“陛下請說。”

陳翎道,“許驕馬上到東城了,他這次來,是有事替元帝同朕談,許驕身份特殊,朕讓冠之(陳修遠字)去東城接她,差不多就這幾日就會到,屆時冠之會一路送他至京中,等淼城這處的事結束,朕也會啓程回京,同許驕見面。所以阜陽郡善後之事,還需有人幫忙處置,我想請老師幫忙,讓少逢(盛文羽字)和範玉都留下一并照看着。”

寧如濤會意,“陛下意思老臣明白了,阜陽郡善後之事交由老臣來處置,屆時按照說的,讓建平侯世子和範玉一道協助。”

陳翎颔首。

等送了寧如濤回苑中休息,陳翎朝啓善吩咐道,“傳建平侯世子來見朕。”

啓善應是。

她明日會單獨見範玉,會同範玉提起此事,正好,今晚可以先見盛文羽,她也剛好有旁的事情。

只是稍晚些,啓善回來複命,“陛下,不巧了,建平侯世子不在驿館,像是出去了,人還沒尋到,也讓人去尋了,怕是要晚些。”

陳翎也不急,正好還有一堆折子要看。

……

當盛文羽的侍從在酒攤處尋到盛文羽的時候,兩人已經喝了不少,侍從上前,“世子,陛下方才宣召世子,驿館一直沒尋到世子下落,已經去回話了。”

天子傳召不是小事,他還不能就這個樣子一身酒氣去見天子,盛文羽看向沈辭,“這酒喝到一半,不能再喝了,我去見天子,自安,明日見。”

沈辭應好。

只是看着盛文羽背影,沈辭心底輕嘆,他也想見她……

但眼下她在平南侯府,若是沒有天子傳召,他想見她都見不到。

沈辭獨自喝起了剩下半壇子酒。

這些,他早前就想過,也明知如此……

她是天子。

不是他一個人的陳翎。

沈辭一飲而盡。

***

侯府苑中,啓善通傳,“陛下,建平侯世子到了。”

“嗯,進來。”陳翎沒有擡頭,還在看着手中折子。舟城往返一趟,堆積了一籮筐的事,眼下需得一件件耐性看下去。

“文羽見過陛下。”盛文羽拱手行禮。

“免禮。”陳翎看了他一眼,“朕有事同你說。”

盛文羽上前,“陛下。”

陳翎剛好看完一本折子,朱筆禦批後放在一側,這才擡眸看他,“明日慶功宴結束,朕後日就要啓程回京,京中還有旁的事情要做,朕請老師留下幫忙善後阜陽郡之事,屆時,你從旁協助,也讓豐州駐軍暫時留在懷城一段時日,等善後之事結束的再離開。”

“臣領旨。”盛文羽應聲。

陳翎繼續道,“這次攻克懷城,你居首功,朕還未行封賞,等這次阜陽郡之事結束,回京再行封賞。”

盛文羽單膝跪下,“剿滅譚進逆黨乃微臣分內之事。”

陳翎嘴角微微揚了揚,“朕知曉了。”

盛文羽擡頭看她,陳翎喚了聲,“啓善。”

啓善上前,将手中的錦盒捧至盛文羽跟前,盛文羽接過。

陳翎道,“這是老夫人年初一入宮時喜歡的一幅白玉瓷瓶,朕早前讓人去尋,眼下才尋到,正好送給老夫人做壽禮,你收好,正好讓盛瑤帶回去。”

盛文羽微怔,既而溫聲,“謝陛下。”

陳翎低頭沒再看他了,“朕還有事,不留你了,你退下吧。”

盛文羽應是。

等到盛文羽離開,陳翎又先後見了何敏維等幾人,等喘口氣,陳翎似是想起什麽一般,遲疑了片刻,又喚了啓善一聲,“讓沈辭來見朕。”

沈辭來的時候,夜色都深了。

陳翎還在低頭看着折子,等他入內,陳翎才擡頭,沈辭已經上前。

大凡沈辭在,啓善都會避諱。

沈辭抱起她,“累嗎?”

陳翎果真洩氣,“嗯,好多事情,見了好多人,還壓了一堆事情沒做。”

他見她眸間倦色有些重,“明日再弄。”

她嘆道,“明日還有明日的事,做不完……”

沈辭一眼見到她眼中血色,溫聲道,“做不完,天也塌不下來,阿翎,眼中都是血絲……”

陳翎不由笑了,“沈自安,你是絆腳石嗎?”

沈辭吻上她嘴角,“胡說,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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