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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初二下午，我回木浦。李赫宰還在睡，李姐姐一路送我上車，還擅自拿了一條李赫宰的圍巾給我禦寒。

我坐小巴回去，下車的時候是三點一刻。院子裏有幾個小孩聚在牆根底下，在雪堆裏扒拉沒點燃的小紅鞭。

小雪窸窸窣窣一直下，土地凍得硬邦邦的。我順着雪地上被新踩出來的一條小路走回家，大門沒鎖，我媽披着件毛外套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屋裏電視和收音機同時開着，爐竈上燒着水。熱鬧又冷清。

我怕吵醒她，用最輕的動作放下行李，蹲下身子換拖鞋。這世界上大概真的有心電感應這回事，我一蹲下身子我媽就立即醒了。

她說，我夢見你回來了，一睜眼你就真的回來了，就好像夢一直沒醒似得。

我媽一起身，就屋裏屋外來來回回的收拾。

“公司裏忙不忙，這次能多呆幾天吧？”她擡起頭，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動作，專注的看着我。

我走過去，擁抱她說。“回家真好。”

我媽用手掌輕輕拍着我的背，把我從懷裏推出來。“你這個小混球，過來給你爸上柱香吧。”

我媽拿了個案子上供着的橙子給我，然後去廚房張羅做飯。

手機蹦出一條短信，是李赫宰，問我是否平安到家。

我拿着手機有一肚子話想要講，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講起，打了四五行字又全删掉，最後只簡簡單單的回複了兩個字。

“到了。”

李赫宰沒再回複。

我媽簡單下了碗面，草草吃過之後，她說要帶我去某個許久未見的表姑家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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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是相親一類的事情。

我找了一大堆借口推脫，但最終還是不得不乖乖跟着我媽去赴約。

她說“世界上在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姑娘了。”

“嗯，上次你給我介紹的那個你也是這麽說的。”我說。

我媽有點無奈的嘆了口氣，想說點什麽但也知道我聽不進去，只是幽怨的瞪了我一眼，便又把話咽回肚子裏。

雖然那個女孩不至于像我媽說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但是她的确是個非常優秀的女人。

漂亮，自立，聰明，賢惠，大概是具備了能成為一個妻子所有的最好的素質。

我媽和我表姑為了給我和姑娘獨處創造機會，兩人說要一起出門去買菜。我媽還特意囑咐了一句她們倆大概會去很久，讓我們好好聊聊。

屋裏就剩下我和那個姑娘，空氣好像一下子就凝結住了。我站在窗邊想和她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叫李善姬。”她坐在沙發上，擡頭看着我，眼睛裏盛着隐約不安的期待。

“哦，我叫李東海。”

我沖她點點頭，對話便就此戛然而止，并且再無進展。

玻璃上蒙了一層冰花，我倚在窗口用指甲在一大片冰花中間劃開了一個小洞。我正打算給小珍發微信求助，找點女孩感興趣的話題。崔始源這時候卻突然來了電話。

“東海，我到木浦了。來車站接我吧，你哥我現在無家可歸了。”

13（2）

火車站裏人來人往，崔始源鶴立雞群的靠着根柱子逆着人流站着搓手。他穿了件黑風衣，梳背頭，活脫脫像個從百老彙歌舞劇裏走出來的風流倜傥的男主角。

你看人家，搓個手都能搓的這麽有範兒。

崔始源老遠看見我，就像小狗看見骨頭一樣，兩眼冒光直奔我撲過來。一個熊抱，差點把我壓倒。

崔始源說“我被我家老爺子掃地出門了。”

我問他原因，他就在那驢唇不對馬嘴的給我感嘆了一通人生。

反正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幹脆直接讓他拎着行李跟我回家。一開門我媽正好坐在沙發上跟我那個表姑聊天。一看見我她吓了一跳，眼睛的跟鈴铛似得從沙發上蹦起來。

“怎麽就回來了？善姬呢？還有這人是誰！”

我這才想起來，我剛才接了催始源電話，連個招呼也沒跟人家姑娘打就走了。

總之那天相親的結果簡直糟透了，人家姑娘說什麽也不打算在跟我見第二次面了。以至于之當天，我媽一直都沒怎麽給崔始源好臉色看。

崔始源進我房間第一眼就發現了那條挂在凳子上的米白色圍巾。

“這個圍巾李赫宰也有一條一樣的，上學的時候一個姑娘送的。寶貝的跟什麽似得，誰碰跟誰急。”

“這就是他的。”

“啊？”

“圍巾啊。”

崔始源轉頭看看我，皺着眉頭使勁拍了拍嘴。然後給即興自己設計了一整套，我好像是說錯話了的肢體語言展示給我看。

“他和那姑娘沒什麽的。留着圍巾，就單純是因為李赫在這人比較摳門。”崔始源繼續解釋。

“為什麽要和我解釋？”

“是啊，哈哈。”崔始源拍拍大腿，自己轉身嘀嘀咕咕的給行李拆包去了。

晚上我媽煮了年糕湯，和我還有崔始源三個人圍着桌子看電視。

崔始源用他那副好皮囊，和一整個下午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媽身邊忙前忙後做體力活，已經完全贏得了她老人家的歡心。

我媽從剛才用鼻孔看人的态度一下子轉變成，你看看人家小崔。

小珍打電話來問我過年之前那個海參廣告的折頁尺寸。我媽瞪圓了眼睛，豎着耳朵，就差把腦袋伸進我聽筒裏去了。

“女朋友？”

“不是。”崔始源回答的比我還快。

我媽有點失望，拿筷子敲着碗邊說“該考慮考慮，有合适的就處一個吧。早點結婚，早點有個人照應不是挺好的。趁我沒閉上眼睛之前趕快把孫子抱上。”

“小崔，你有對象了沒有”

崔始源正捧着碗喝湯，我媽這話頭突然落到他身上，他始料未及。一口海帶嗆在嗓子眼裏咳嗽了半天。

“你激動個什麽勁，阿姨就是問問。要是沒有阿姨給你介紹個好的。”

“阿姨，我已經結婚了。”崔始源低頭把手伸進了毛衣裏，摸出來他那條挂着十字架的黑皮繩，上頭多了一枚指環。

那就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指環，沒有鑽石，款式也醜極了，就是那種路邊地攤上随處可見的十幾塊錢一枚的不鏽鋼環。

崔始源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摩擦着那枚指環，臉上卻是我從沒見過的柔情。

我想崔始源這回和家裏鬧翻必定是和這個女人有着莫大的關聯。

“那怎麽沒帶她回家過年？吵架了？你們年輕人啊真是。。。”我媽問。

“他在國外，暫時還回不來。”崔始源說。

“這麽大事你怎麽不說？什麽時候認識的？外國人？催票子，你小子可太不夠意思了。”

“這人你認識的。。。記得麽上學的時候咱們學校的副主席。”

“金基範？”

院裏有人點了一串鞭炮，就貼着我們家的窗戶根。噼裏啪啦，震得我腦袋一片空白。

崔始源結婚了，還是和一個男人。

我給李赫宰打電話，告訴他崔始源和個男人結婚了。

李赫宰在電話那頭笑“上學的時候他倆就好上了，我以為你知道呢。”

“你知道？！”

“是啊，我和小C還有金學長都知道。”

“東海。”

“嗯？”

“新年快樂，還有，我很想你。”

“突然說這個幹嘛？”

“沒什麽，你早點睡吧。”

寒風卷着地上的積雪和鞭炮碎屑在夜空中打着旋飄向遠處，煙花一串疊着一串的在空中炸開。李赫宰挂了電話，我站在陽臺上看着空，涼氣嗖嗖的往領口裏鑽，腦袋裏仍舊是一團漿糊。

突然之間我就有點搞不懂這個世界了。

崔始源拿了件外套來給我。他說“東海，我知道你會祝福我們對吧？”

“你覺得快樂就好。”我說。

崔始源是真的打算在這裏長久的安置下來，行李和衣服陸陸續續的搬進來，甚至還往木浦高中投了簡歷。是做好了徹底和家裏斷絕關系的一切準備。

初八的時候我收拾行李回首爾之前，崔始源的東西已經占了我房間的大半。

“放心走吧，咱媽交給我了。”

臨上火車之前，崔始源站在我媽身後拍着胸脯跟我保證。

“怎麽就成了咱媽了？”我沖他翻白眼。

我媽樂的滿面紅光說“你看走一個又賺一個，多好啊。”

火車啓動前一分鐘，手機閃出一條未讀短信，發件人是李赫宰。

。

“幾點到，我去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