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 (4)

行了個禮道,“公主不必多禮。祁兄有難,我怎能不出手?”

安寧公主挑了挑眉。當初正是因為他給旻迦國二皇子寫了封信,乙三才被派了過來,對于乙三的根底,他自然是清楚得很的。結果現在乙三半點不提自家主子的命令,還和祁愛白稱兄道弟,多少出乎他的意料。

“祁公子是我的夫君,就算少俠與他有些交情,他也是不久之後将要與我結親的人。少俠出手救他,我自然得謝,焉能有不用之理?”安寧公主笑道,“畢竟,祁公子以後可就是芊兒的人了。”

乙三眼角一抽,嘴上呵呵一笑,心裏的火已經有些壓抑不住。

“公主。”祁愛蓮怕乙三一怒之下真說出什麽來,連忙插了進來,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你一路趕到此處,旅途勞頓,還是先尋個地方休息好了吧。待會哥哥醒了,你要與他相見,也得有個好氣色才行,不然我那哥哥可是會心疼的。”

這話聽到乙三耳中,更是讓他氣得冒煙。

安寧公主明白她的打算,含笑看了她一眼,“既然阿蓮妹妹這麽說,芊兒就照阿蓮妹妹說的做吧。等芊兒休息好了,還請妹妹多陪我一陣。”

說罷,她也領着她那侍衛出了門,被藥王宗弟子領去客房,臨走還似笑非笑地瞅了乙三一眼。

祁愛蓮松了口氣,看向乙三道,“公主和哥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乙三冷哼一聲。

“既然知道,還請你以後別再給我哥哥找麻煩。”祁愛蓮道。

“憑什麽?”乙三問。

“就憑大半個月之前,他獨自一個人暈迷在大街上,還發着熱。”祁愛蓮淡淡地敘述,“是公主将他撿了回去。”

乙三語塞。他只知那夜祁愛白忽然從自己房裏消失,卻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此時聽到,多少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同時他又有些不忿。那夜他難道不想将祁愛白找回去?他分明找過,拼了命地找過,找到天邊都泛了魚肚白,乙一又來催了他一次,他被催得沒有辦法才走的。

好半晌,乙三才憋出一句話,“就算如此,這也不該由你來決定。”

祁愛蓮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麽,卻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便擡頭向門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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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當口,卻是許雲安置好了肖靈,又回來了一趟。他回來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将一路上的事情挑揀着給祁愛蓮說了一些,算是有個交代。

之前他走得急,祁愛蓮到現在才有機會對他千恩萬謝。然而許雲原本就對他們兄妹倆有救命之恩,這十多年來祁愛蓮為報此恩已經是絞盡腦汁,現在恩上加恩,更是令她無所适從了。

金銀錢財之類許雲又看不上,祁愛蓮自認已經無以為報,便曲下膝蓋,直直在許雲面前跪了下去。

都說男兒膝蓋有黃金,但對她這種女人而言,這一跪之禮,也不是能輕易做出的姿态。

乙三在一旁看着,頗有些震驚。

許雲倒是坦然得很,眼睜睜看着她跪,又眼睜睜看着她磕了數個響頭,自己受了小半,代肖靈受了大半,絲毫沒覺得受不起。

許雲走後,祁愛蓮才起了身。

她向乙三道,“剛才說到哪了?哥哥和公主已經有了婚約,我知道他,只要有這段姻親在,他必然不會負了公主。”

乙三挑了挑眉,提醒道,“這一趟為了請那老妖出山,我也是出力不小的。”

“是啊。”祁愛蓮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把銀票,數了五萬兩出來,交給他道,“多謝你了,收着吧。”

乙三憋氣。看看她如何對許雲,再看看她如何對他,這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就算不指望這女人能向他下跪,也不能直接拿出錢來羞辱吧!

“我不是為了錢。”乙三強忍怒意,“收回這些東西吧,我只是為了能再看愛白一眼。”

祁愛蓮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你真喜歡我哥哥?”

“當然。”乙三道。

那麽那個将你從我哥哥身邊直接搶到西域去的女人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句話在祁愛蓮心裏轉了圈,并沒有問出口。對于乙三曾經抛下祁愛白的事情,她雖然心有怨恨,但這畢竟是他和祁愛白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該由她來追問。現在祁愛白更與安寧公主有了婚約,或許就算是對他們兩個人而言,這樁事也沒那麽重要了。

“若你真喜歡他,你就更應該收下。”祁愛蓮依舊伸着手,手中依舊握着那筆銀票,“你這次對他的恩情,他只見你一面可還不了。如果你不收下這筆錢,他就欠了你這份恩。你難道是想借着這份恩情,在以後同我哥哥的相處之中,讓哥哥與你處于不平等的地位,以便更好地向他予取予求嗎?”

乙三眯着眼睛看着她,等她說完,嘴角扯出一抹猙獰地笑,“你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抱歉,我只是以防萬一。”

乙三一把抓過那些銀票,收到自己懷裏,懶得再與她多廢話一句,冷着臉推門而出。

片刻之後,乙三挫敗地停下了腳步。不是因為祁愛蓮誤會了他,而是因為祁愛蓮看準了他。

實際上,他的手臂上方現在正留着一道傷,這是他前幾天在尋找林安的那段單獨行動的時間裏,被一只巨大蜘蛛所傷的。這并不是一道小傷,但他看這傷并不致命,又不影響行動,看起來倒是比實際上嚴重得多,便瞞了下來。本來打算等到祁愛白醒後,假裝無意地令他看到一眼,好讓他對自己多些疼惜,多記着些自己為他做過的事。

乙三嘆了口氣,默默找了名藥王宗弟子,讓對方治了治這道傷,心中不甘得很。

當他包好胳膊回來時,發現林安已經回到了廳中,正與嚴飛飛等人交談。

林安笑着告訴他:多虧自己的妙手回春,祁愛白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被搬出那間密室,安置到了外面右數第三的那間客房內,只是尚昏迷不醒。

乙三既驚且喜,連忙跑到了那間房內。

一開房門,他便見祁愛蓮正守在床邊,頓時倒盡胃口。

祁愛蓮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眶微紅。看到是他,她倒沒說什麽,默默起了身,将他讓到屋內,自己則走出屋外,留下乙三與祁愛白獨處。

乙三将視線移到祁愛白身上,原本歡喜雀躍的心卻是一下子沉了下去。祁愛白原本那滿頭的青絲,此時已經被白發布滿。乙三伸手,将一發絲挑出被褥,握在手中。只見那發絲起初還能看得到一點黑色,越是到了發尾,便越是白得滲人。

他将那截純白的發梢握起,擱在唇邊,輕輕親吻。

同時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撫摸着祁愛白的臉龐。雖然已經是滿頭銀絲,他那張臉卻還是幼嫩如同當初,就算是乙三現在已經比常人靈敏無數倍的手,也摸不出半點瑕疵,比上好的綢緞還要柔滑。

這副自幼嬌生慣養出來的身子,一切都還如同當初,只有那一頭白發,映在人心裏生疼。

乙三情不自禁,指尖在祁愛白下颚處不住輕撓,又撫上脖頸,再想往下,他卻泛紅了眼,強行止住自己的意圖,收回手來,再度看向對方的臉。

這一看,他卻喜之又喜地發現,祁愛白那雙原本緊閉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經輕輕睜開,“愛白!”

“……你是誰?”祁愛白問。

41謊言的代價

乙三聽到這句問話,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向祁愛白,卻見對方神色清明,沒有半點懵懂。

“你不認識我了?”乙三問。

祁愛白冷冷淡淡地道,“難道我曾經認識過你?”

于是乙三明白了:祁愛白确實并沒有真的忘記自己,他只是還在怨自己。

這倒不難辦。在乙三還留在旻迦國內的那段時間裏,他曾無數次想象過和祁愛白再度相見時的情景,他知道自己曾欺瞞祁愛白那麽久,祁愛白必定是會怨的,該如何應對,他自然也早盤算過無數次。

“愛白,對不起。”乙三頓時抓起祁愛白的手,情真意切,眼眶發紅地道,“愛白,我本來不願意騙你,我只是太喜歡你,所以才會那樣怕你離開我。原諒我吧,愛白。”

祁愛白皺了皺眉,“放手。”

“不放!”乙三将無賴進行到底,老着臉皮死纏爛打。他不僅沒有放手,還越握越緊,低下頭,緊抓着祁愛白那只手,将他的手掌輕輕覆上自己的眼簾。

祁愛白察覺到掌心竟是一片濕漉漉的淚水,指尖輕顫。

乙三知道眼前之人向來心軟,看到他這模樣,便明白自己已經成功了七成。他又再接再厲地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多怕我會再也看不到你!你已經暈迷十來天了,愛白,他們都說你或許會活不下來,我聽着害怕極了。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吧,你恨我也是應該的,就連我也恨我自己,怎麽能讓你遇到這種事情?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不是的,這和你沒有關系!”祁愛白有些慌亂地止住了他的自責,而後發覺自己不該如此心軟,頓時咬住牙齒,瞥開視線,再度将語調轉冷,“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誰,那些天又究竟是去了哪裏。”

乙三擡起頭來,露出那雙濕漉漉的眼,卻始終沒有回答。

“夠了。”祁愛白将手緊握成拳,從他手中掙了出來,“你不願告訴我就別說吧,我又哪裏有資格非逼着你說?反正你我之間,也不過是一段露水情緣而已。”

露水情緣?聽到他居然這樣定義兩人之間的關系,乙三頓時急了,“愛白,你究竟在亂說些什麽?”

“難道不是嗎?”祁愛白看着他笑,“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在暈迷的那段時間裏,祁愛白其實是有着意識的。他知道自家妹妹是如何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一步一步鎮定下來,他知道嚴飛飛等人是如何拼盡全力救治自己,他知道許雲和肖靈為他做的一切,他也知道乙三已經回來了,還曾經來看過他一眼。

數日前,第一次在藥王宗內聽到乙三的聲音,祁愛白高興極了,雖然他無法控制身體做出任何神情,卻在內心真真切切地喜極而泣。而當時的那些歡喜,經過了數日的沉澱,已經發酵成了苦澀。

他無法忘記那個雨夜。

“易衫并不是你的真名,對嗎?”祁愛白道,“你不是去江陵經商的,易玖不是你的遠房弟弟,你也沒有需要你寄錢回去的養父母,是不是?甚至于你曾喜歡過的那個女人,也并不是別人的妻子。”

哪怕歷經生死,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再睜眼已經恍如隔世,他卻依舊無法忘記那天夜裏得知真相那一刻的心寒刺骨。

“……哪個人一輩子,能不做出幾件糊塗的事情?至于我這些年做過的糊塗事,就更不計其數了,你不過是其中之一。”祁愛白道,“還能再看到你,我很高興,但既然已經知道是糊塗事了,我總不能還老是執迷不悟。所以,我與你……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乙三搖了搖頭。他不遠千裏從旻迦國跑回大雍,為了請人來救祁愛白險些拼掉半條命,可不是為了來聽他一句“到此為止”的!

他再一次抓起了祁愛白的手,不顧對方的掙紮,執意将他的掌心再度掰開,這次并沒有覆上眼簾,而是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

那胸口炙熱地跳動着,祁愛白覺得自己好像摁上了一塊烙鐵,不知所措,只想要退縮開去。

乙三不僅不給他半分退縮的機會,還傾身上前,用另一只手摟住他的肩,将他整個人都緊緊擁到自己的懷裏,“你是不相信我有多喜歡你嗎?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将我這顆心刨開來看,我向你保證,裏面全都是你。你信是不信!”

祁愛白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死纏爛打地陣仗,慌了神道,“你別這樣,我并沒有不信……”

“如果你明白我有多愛你,你怎麽還能這樣傷我的心?”乙三将臉龐貼在他的耳邊,語調中更是帶上了一絲哽咽,“愛白,我喜歡你,我曾經以為你也是喜歡我的,實際上卻并非如此嗎?我對你而言,難道真的就是如此微不足道?”

“不是的!”祁愛白本能地辯解道,“我也喜歡你!”

此話一出口,乙三頓時止住了那略帶哽咽地聲音,擡起頭來,眼眶紅紅地盯着他的臉看。

“我……”祁愛白瞥開視線,“但是……你那樣騙我……”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不就夠了嗎?有情人在一起,求的不就是兩情相悅這四個字?”乙三道,“有什麽理由能讓相愛的兩人必須分開?至于其餘那些細枝末節,真的就那麽重要?重要到能讓你舍棄我?”

細枝末節?祁愛白覺得這說法有哪裏不對,但看到乙三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樣,他着實無法再維持住那種絕情的姿态。

乙三挑起他的臉龐,試探性地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祁愛白沒有反抗。乙三喜出望外,将那個吻不住加深,不住索取,直到眼看着對方快要喘不過氣,才依依不舍地放了開。

祁愛白被吻得意亂情迷,恍惚間又看到他的下颚。那下颚一如既往光滑潔白,若不是那一晚,祁愛白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那裏其實是有着一塊疤的。

他伸出手,想要将那塊僞裝揭下來。

乙三卻下意識地避了開。而後他看到祁愛白僵在臉上的神情,頓時發現自己的反應錯了,連忙想要挽回,“愛白……”

“夠了!”祁愛白試圖推開他,“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

“你聽我解釋,愛白!”乙三按住他的肩膀,拉扯間将對方摁在了床上,“那塊疤……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厭那塊疤!若不是它,我們的第一次也不會那樣……”

祁愛白忽然停下了掙紮,直愣愣地看着他。

乙三茫然。

半晌,祁愛白終于怔怔地道,“你是說,那是我們的第一次?”

乙三意識到了什麽。

“那麽那一夜呢!”祁愛白質問道,“你說我喊了阿靈名字的那一夜,你要我對你負責的那一夜,又是什麽?”

所謂一個謊言要花十個謊言來園,乙三現在就栽在了曾經的謊言太多上面。

“那夜……”乙三硬着頭皮道,“你喝醉之後,确實吻過我。”

“‘如果沒有服下藥物,不至于那樣粗暴’的吻?”祁愛白看着他,“‘奪去了你的第一次,讓你再也回不去了’的吻?你現在要告訴我,那真的只是一個吻?”

乙三無從辯解。

祁愛白忽然笑了起來。

那夜醉酒,是他們兩人間的開始。若沒有那一晚,祁愛白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對乙三有朋友之上的想法。就是因為有那一晚,祁愛白才會将乙三看做自己的戀人,對他可謂千依百順。

甚至就連那令他知道真相的雨夜,他也只怨恨過乙三欺瞞他,從沒怨恨過乙三不顧他的反抗強行占有了他。因為在他的心裏,他一直對乙三有愧,他一直以為自己曾在醉酒之後強上過乙三,所以就算後來被乙三強上,也只是扯平了而已。

現在他終于知道,原來連這也是假的。對方當初故意做出的那些暗示,只是為了讓他誤解。

眼前這個人,曾經對他說過哪怕一句真話嗎?

“滾。”祁愛白再度推着他,沒有剛才那樣急切,卻比剛才堅定無數倍,“你給我滾。”

乙三暗罵了一聲。

他本以為要哄好祁愛白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結果意外叢生,竟然還越弄越遭了。面對對方這道不容置疑的逐客令,他開始有些惱怒。

“我叫你滾出……唔……”

乙三就着這将他摁在身下的姿态,趁他說話時掠入了他的口中,肆意擺弄着對方的唇舌。

祁愛白重傷初醒,沒有半分力氣,無論怎樣掙紮也起不到作用。

“你是我的,愛白。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乙三将他兩只手抓在一起,舉過頭頂,另一只手則沿着他的身體一路往下,嘴角勾着一抹笑,“你一天是我的人,就一輩子都得是我的人,你以為你逃得開嗎?”

“放開我……”祁愛白叫道,“放開我!”

乙三搖頭。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這樣對待對方,他也希望能和對方情投意合,你情我願。但上次也好,這次也好,對方卻總是想要推開他!既然哄不好,便只能來硬的了。

這麽久沒有見面,他确實是想對方了,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回顧一下那晚的滋味。

“聽說你要娶妻了。”乙三邊在他身上肆意妄為,邊咬牙切齒地念叨,“你是什麽時候認識那個女人的?為什麽從來沒和我說過?”

祁愛白不答,只曲起一只腳,想要踹他下去。

乙三捉住他的腳踝,将他整個人扯出被褥,又怒又恨,“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聽到你要娶妻,我的心就跟要裂了似的。剛剛我還見過那個女人,聽她一口一個‘夫君’的喊你……呵,你以為你娶了她,就當真能逃開我了嗎?”

祁愛白咬着牙,猛地從他的鉗制下掙脫出一只手,狠狠打在他胳膊上方。

乙三忽然痛呼出聲。

他那胳膊上是有傷的,祁愛白那一下奇準無比地擊中了傷處,一分都沒偏。雖然事先已經有過包紮,傷口還是瞬間便崩裂了開,不禁浸濕了繃帶,甚至連外裳上都沾上了一抹紅。

42乙字第三

興許是觸覺變得過于敏感的關系,乙三只覺得痛覺仿佛也比原來強上無數倍,祁愛白那一下打到傷口,直接疼得他臉色發白,冷汗順着額頭就往下淌。

趁着這個破綻,祁愛白一腳将他踹下了床。

乙三一連往後退了數步才堪堪站穩。

不等他再有動作,房門便被人一把推開,卻是祁愛蓮。她原本守在外面,正巧遇到許雲,說了會話,漸漸聽到房內動靜不對,連忙沖了進來。她進屋一掃便看穿了兩人的狀态,又結合之前的響動,頓時便猜出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祁愛蓮徑直沖到床邊,護在祁愛白身前,向着乙三質問道,“你想對哥哥做什麽?”她此時無比後悔,之前因為一時心軟而讓此人與祁愛白單獨相處,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種人。

許雲也跟了進來,看到這景象,自然也猜出了個大概。他瞅了乙三一眼,倒是沒說什麽,只是站在祁愛蓮身邊,稍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立場。

乙三擡起一張煞白的臉,與他們對峙。

祁愛白看到他那神情出奇地難看,愣了一下,這才瞧見乙三長袖上滲出的點點血跡,頓時臉色大變,“你受傷了?”

乙三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去看祁愛蓮。

祁愛蓮挑了眉,心中暗道:果然是這一招嗎?

乙三沖着她笑了一下——祁愛蓮能看出這是個挾恩求報的大好機會,他自己自然也知道。若沒有那五萬兩銀票,這一招用了也就用了,但既然已經被人事先點破,以他那古怪自傲的脾氣,卻是不願再被人看低。

“你什麽時候受的傷?”祁愛白還在那語帶焦急地問。

乙三又将視線移到他身上。此時此刻,再想強上顯然已經是不可能了,但若繼續哄吧,剛才都沒哄好,現在自然只會更困難。乙三一時間竟有些茫然無措。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愛白,跟我走。”

“什麽?”祁愛白莫名其妙,瞠目結舌。

“如果你真喜歡我,你就跟我走。”乙三一字一頓地道,“只要你跟我走,我就什麽都告訴你。”

縱使祁愛白前一刻還在為他心疼,這一刻也被氣笑了,“你在發暈麽?”

乙三神色暗了暗,咬着嘴唇,還想要再說點什麽,門外卻又忽然傳入一道人聲。

“做什麽這麽熱鬧,怎麽你們都在這兒?”安寧公主一副午睡初醒的模樣,頂着匆忙梳好的發髻,款款走進房內。他看到祁愛白已醒,面露驚喜,小跑步地跑到了祁愛白身邊,挽住祁愛白的胳膊,親昵至極地喚道,“夫君!你可算醒了,這些天可擔心死芊兒了!”

乙三一張臉登時氣得發綠。

“公主……”祁愛白略有些頭疼,卻想着這只是演戲,無奈之下并沒有避開。

這一幕落到乙三眼裏,便自然又是另一種解讀。“好、好啊!”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心中暗道:嬌妻美眷在此,難怪他會嫌自己礙眼,更舍不得抛下這天賜良緣随自己走了。

“祝你們百年好合。”乙三只覺得地面像是針尖鋪成的,紮得他腳底生疼,便撂下這句話,匆匆推門而出。

“等等!”祁愛白還惦記着他的傷,想要多問上兩句,卻見他連頭都不回一個,心中的火氣也就重新湧了上來,怒罵道,“你這藏頭露尾的東西!連姓名都見不得人麽?讓你說點實話就那麽難?既然如此,你就從哪裏來滾哪裏去吧,我也不稀罕!”

乙三聽到這句話,腳步忍不住頓了一下,回頭看去。房門在他背後慢慢掩上,他看到安寧公主笑着向祁愛白問,“夫君想知道他的姓名嗎?”

房門在這個時候堪堪阖上。

安寧公主接下來的四個字卻幽幽然隔着門飄出,“乙字第三。”

“什麽?”祁愛白上一刻還盯着乙三的背影,只因這四個字而看了安寧公主一瞬,再擡眼便只能看到那掩得嚴嚴實實的木板,非但看不到門外的人,連腳步聲也沒了。門外靜得像被凍住了似的。

“夫君不是想知道那人的姓名嗎?”安寧公主攏了攏散到脖頸上的發絲,輕飄飄道,“乙字第三——便是了。”

祁愛白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一時片刻還反應不過來那四個字和姓名有何聯系。這哪裏是人的姓名了?

“旻迦國二皇子坐下養了三十條狗。甲字十人,乙字二十人,他是其中之一。”安寧公主道,“這是三年前的情報,到現在大概有些變化,但他一直是乙字第三,這肯定是沒錯的。”

“……狗?”祁愛白顫着聲問。

安寧公主點了點頭,又道,“夫君若真對他感興趣,我給那異國皇子去一封信,替你将他要來就是。只是聽說他還稍有些本事,這些年也替那皇子辦成過不少事,要價估計不低。”

這句話音還沒落,門外卻忽然再度出現了腳步聲。

并不是又有人走來,而是從門口沖出的腳步聲。那雙腳本就是從這房內走出的,卻自那房門阖上起便一直僵在了那兒,此時才又有了動靜。急促、慌亂,逃也似的。

“若夫君真想要,就算那要價高點,芊兒也不至于出不起。”安寧公主沖着祁愛白眨了眨眼,“夫君意下如何?”

祁愛白半晌沒吭聲,只是依舊看着門口那緊閉着的門板。

許雲搖了搖頭,自覺這對話不是自己該聽的,便也推門而出。門板再度被打開,門外卻已經再沒有別人。

“公主……”祁愛蓮卻是想勸點什麽,“哥哥剛剛才醒,是不是該讓他再多休……”

“阿蓮妹妹。”安寧公主打斷了她的話,眯眼笑着,“我之前就想着夫君或許快醒了,想要親手為他煨一碗粥,結果還是晚了一些……呵呵,那粥現在還在火上熱着,估計要一個時辰左右才好,我卻想多和夫君說說話,還請阿蓮妹妹過去幫我看着點吧。”

祁愛蓮臉色不太好。她知道這純粹是個支開自己的理由,礙着對方公主的身份,卻只能點頭稱是。

她出去後,房內便只剩了安寧公主與祁愛白兩人。

“夫君為何半晌不回芊兒的話,莫非對那人并不感興趣嗎?”安寧公主眨了眨眼。

“不、不是……我,我并不是……”祁愛白亂的很,呢呢喃喃地說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在向誰解釋,“我想知道他的名字……我也不是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我就是想多知道他一點……”

“既然如此,芊兒一定知無不言。”安寧公主笑。

從撿到祁愛白的那天晚上起,他便知道祁愛白與乙三之間有些不清不楚了。後來與祁愛白有了婚約,雖然其中有不得不為之的原因在裏面,對他而言,卻并不只像祁愛白所以為的那樣純屬演戲。然而他卻從來沒有将乙三當成過一個威脅,原因就在這裏——他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國公主,乙三卻只是另一國皇子坐下的一條狗。他和那皇子平等相交,乙三在他眼裏,也就是一條狗而已。

雖然祁愛白目前還沒意識到這點,但沒關系,他能讓他知道。

“在那異國皇子之前,那乙字第三,也曾經被其他人養過。”安寧公主道,“那時他還小,沒有半點本事不說,還養不熟。聽過他第一任主子曾經專門派人調.教過他,結果他倒厲害,竟然設計将那個調.教他的人給殺了。那時他主子本來想處死他,又剛巧被那皇子看見,那皇子不知怎麽的卻對他有了興趣——聽說是看中了他那張臉——便用一匹馬将他給換了過去。”

“夠了。”祁愛白咬着牙,握緊拳頭,“別再說了。”

安寧公主聳了聳肩,“不是你說想知道?”

祁愛白确實很想知道,但他想要的是乙三能親口告訴他,而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由另外一個人,語帶輕蔑地和他說這些事!

“當年的他,就是這種養不熟的貨色,要我看,倒還值不上一匹馬。”安寧公主道,“但那皇子也不知道使過什麽手段,過了這些年,再看他,卻是已經被養得服服帖帖……”

“夠了!”祁愛白叫道,“鄭勻陌!閉嘴!”

話音未落,安寧公主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鄭勻陌,這是他的本名,卻是一個已經多少年沒人喚過的名字,沉澱到現在,已經成了他心裏一根刺。

他有意要發怒,看到祁愛白那副氣得雙頰發紅的樣,卻又讪然一笑。

“不說就不說了吧,你別在這種地方和我較真呀,值得嗎?”他笑道,“我這次來,可是另有事要拜托你。”

祁愛白咬牙看着他。

“我希望你能退出玄劍宗。”安寧公主道,“緣由嘛……便是因為你不忍我被逐出皇室,所以主動退出。”

祁愛白一愣。

大雍國內朝廷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這是自開國時就有的風氣。同一個家族不參與兩方勢力,也是自開國時就傳下的規矩,皇室也不例外。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雍朝這麽多年,看中武林中人的皇子皇女們也不是一個兩個。只要名義上的關系斷了,實際上那些千絲萬縷斷不幹淨的聯系,便都睜只眼閉只眼了。

最早算到當年開國皇帝膝下的五皇子,就有過這麽一遭。他看中了當時武林中叱咤風雲的一名女俠,便甘願與皇室斷絕關系,抛卻皇子身份,自貶于庶民,迎娶了那名女俠。

傳到後面,因為少有皇子能像當年那五皇子那樣視權勢如草芥,則大多是:若皇子看中女俠,便由女俠脫離宗門;若皇女看中俠士,便由皇女脫離皇室。

所以在最開始得知安寧公主被許配給自己時,祁愛白并沒有首先想到自己得退出宗門。

“我說什麽也不會脫離皇室——可憐皇後那老狐貍,估計還打着這個算盤,可惜我不會如她的意。”安寧公主道,“聽說你早就想退出玄劍宗了,不是嗎?這樣正好。若你的師門還不同意,我會幫你打點的。”

說罷,安寧公主起了身,伸手在祁愛白肩上有力地按了按,“我說過,我不會虧待你。”

祁愛白不答。

但他知道,他現在與安寧公主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對于這個要求,他沒有拒絕的份。

又兩個時辰後,林安過來檢查他恢複了多少。

“我的經脈是不是已經治好了?”祁愛白紅着眼角,小心翼翼地問,“我……以後還能習武嗎?”縱使能,這世上也就從此少了個玄劍宗小師弟。

43被留下的包裹

林安告訴祁愛白,雖然他的經脈已經順利重塑,現在卻還很脆弱,至少一年之內不要再動用內力,否則必定會留下隐患。

“一年之後呢?”祁愛白忙問,“我就可以和師兄他們一樣了嗎?”

“這要看你恢複的情況。”林安摸着下巴道,“如果好好調養,大致上應該差不多吧。以防萬一,你到時候還是再讓我看看的好。”

祁愛白認認真真點着頭,牢牢記下。

安寧公主在一旁掩着嘴笑,“夫君這次可高興了?”

祁愛白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安寧公主似乎對扮演一個賢妻很有興趣,自從看到祁愛白醒了,便一直守在這房裏,時不時給祁愛白遞上一塊糕點或是一個果子,眯着眼談笑晏晏。他是如此的自在,祁愛白卻是如坐針氈。

好在林安的到來總算轉走了他的興致。

“林醫仙的鼎鼎大名,芊兒可是久仰了。可惜醫仙多年來一直居住在五毒谷,尋常人不得一見。”安寧公主朝着林安盈盈一拜,“這次醫仙難得出山,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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