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7)

下,都點了點頭。

乙三返回到自己房裏,呆坐好半晌,又走出門,再度來到祁愛白的房前,站在門口駐足許久,聽着裏面傳出的熟睡後的細微呼吸聲,嘆了口氣。

這一晚上,乙三幾乎沒睡。

于是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祁愛白剛剛睜開眼,還沒從宿醉的痛苦中緩和過來,房門便再一次被敲響。

他拉開門,乙三端着另一碗解酒藥走進來,擱在桌上,又回頭瞅了他一眼,“以後沒事少喝點。”

“其實昨晚喝得也不多。”祁愛苦笑道,“誰知道酒勁這麽大。”

乙三搖了搖頭,沉默地出了門,片刻後又端了一晚粥過來,還是擺在桌上,囑咐道,“吃點清淡的。”

“做什麽這麽殷勤?”祁愛白挑眉。

乙三暗道:當然是因為你昨晚上給我表白了,我高興。

他一大清早地忙活了小半個時辰,現在頗有些口幹舌燥,便尋了個板凳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白水。

祁愛白飲完了那藥,又舀了一口粥,嘗了味道,頗有些驚異。要知道,這旻迦國內的吃食雖然和大雍國裏的看起來像,味道卻很不相同,祁愛白來這裏已經好幾天了,都沒有吃慣。而眼前這粥,他一嘗便知,不可能是從外面買進來的。

祁愛白稍稍停頓了片刻,抿了抿嘴唇,又重新舀起粥,一口一口地吃了個幹淨。

乙三在一旁看到,遞過去一條手帕。

祁愛白接過,擦了嘴,坐在原地思考了半晌,忽然問他,“你就這麽想洩在裏面?”

乙三一口茶水噴了一地。

“難怪這麽殷勤。”祁愛白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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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乙三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臉色臊紅地道,“你昨晚上做夢了吧?”

祁愛白看着他笑,“瞧給你緊張的,至于嗎,我又不會介意。”

乙三轉過頭來,一時間都不想說話了。

祁愛白笑着走過去,從後面勾住他的脖子,貼在他的背後,輕輕地蹭。

乙三被蹭得心都化成了水,紅着臉擡起一只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

祁愛白擡起指尖,與他十指相扣。

“你昨晚上還說了,你其實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是不是?”祁愛白就這着十指相扣地姿态,将他的手帶起,擱在嘴邊,輕輕咬了咬指尖,“你究竟喜不喜歡我,要不要我來告訴你?”

乙三郁悶,“你到底記得多少?”指尖那輕微的觸感沿着他敏感至極的皮膚蔓延到了全身,像是有一小叢煙花從尾椎處直接炸進了腦海最深處。他耳根泛紅,呼吸都有些亂了。

“全都記得。”祁愛白道,“你不要小看我的酒量。”

他還想要輕舔那指尖,乙三卻猛地一抽,将那整只手都收了回去。

乙三問,“那你肯定也還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我吧?”

“當然。”祁愛白道,“我還你記得你回答我——你不走,你哪裏都不會走。”

乙三支吾一聲。昨天那些話,他是以為對方肯定一起床就忘了,才會說出口的,結果竟然……真是虧大發了。

“昨晚我喝醉了。”祁愛白道,“我還想要再聽你說一次。看着我,面對着面,認認真真再說一次。”

乙三冷哼着,将頭扭開,“想得倒美。”

“我千裏迢迢地過來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我喜歡你,我不想離開你。”祁愛白道,“我想清清楚楚聽到你一句回應,不行嗎?”

乙三被說得心中發軟。但昨天那句承諾……昨天之所以說那話,本就是因為他太激動,腦子發了熱,冷靜下來之後,确實無法再說出口。

“……給我一點時間吧,愛白。”乙三最終道。

祁愛白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糾纏這點。他重新勾上對方的脖頸,将對方的腦袋掰過來,啃上對方的嘴唇。

兩人擁吻着,兩具身體越來越熱。

祁愛白感受到對方身體上那已經明顯至極的反應,輕輕喘息着,将手掌覆了上去。

乙三卻猛地捉住了他的手,拒絕了他的觸碰,“愛白……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什麽?”

“我的主人想見你。”乙三道,“我得将你帶過去。”

祁愛白一頓,滿眼的意亂情迷霎時褪去,身體的熱度也涼了回去。

“昨天晚上收到的命令。”乙三告訴他。

祁愛白愣了好半晌,忽然一笑,“這就是你現在來找我的目的?”

“如果你不想去,你可以在這裏拒絕我。”乙三苦笑,“但我和我的同伴……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完成任務。”

49初見二皇子

“想盡一切辦法?”祁愛白重複一遍,哈哈大笑,笑到最後漸漸成了惱怒,“怎麽個想盡一切辦法?我要是不願意,你們會将我綁過去嗎!”

乙三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沉默地看着他。

“如果沒有這件事,你現在還會來找我嗎?”祁愛白問。

“……當然。”乙三答道,“如果沒有這件事,我來找你的時候,會比現在更高興一些。”

聽到這話,祁愛白稍稍冷靜了些。

哪怕對方騙過他這麽久,他還是下意識便相信了。

“他見我做什麽?”祁愛白問。

乙三搖了搖頭。

祁愛白後退幾步,另尋了一個地方坐下,想着那位二皇子的身份,又想着自己的身份,花費了片刻來思索對方的目的,卻沒有半點線索。

“好吧。”祁愛白最終笑道,“剛好我也想見見他。”

但當祁愛白下去之後和商隊說完這個決定,卻理所當然地招到了激烈的反對。

那個負責領隊的壯漢一張臉急得通紅,說什麽也不讓祁愛白獨自和乙三他們走,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下來求他,“少爺啊!現在這個地方這麽亂,你怎麽還能跟着別人走!你就是要走,我們也得都跟着你一起走!”

“別鬧。”祁愛白道,“你們來這邊是有正事的,又不是專門看護我的,我只是讓你們順路送一程罷了。分開之後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別耽擱時間,生意要緊。”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該如何和小姐交代?”

“她沒告訴你們我是來找人的?”祁愛白笑,“這人現在還沒找到,如果耽擱了我,你們怎麽和我交代?”

“這……”對方略顯遲疑。

“更何況我可以是玄劍宗的弟子,我的身手你們之前也見過,不比你們差吧?”祁愛白又指着乙三他們道,“再加上這邊幾位……若我真遇到個三長兩短,你們跟着能有什麽用?”

對方淚流滿面。

由于祁愛白的堅持,商隊的人最後終于妥協,留下他先行離開了,只勻給他兩輛馬車兩個車夫。

“我們也走吧。”祁愛白微笑地看着乙字四人。

乙五等人驚疑地看着他。按他們的打算,祁愛白願意跟他們走已經是一件出奇順利的事情,結果祁愛白不僅願意跟他們走,還如此積極主動,就不得不不令他們思索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了。

“那個是你們的。”乙三給他們指了輛馬車,又道,“至于我,因為我和他最熟,這一路上就看着他吧。”

說完,乙三就拉着祁愛白鑽進了令一輛馬車。

另三人在原地看着,若有所悟。

因為多帶了一個祁愛白,回行的路上他們不必再負責刺探,便繞過了那些交戰的地盤,走了相對平坦的大道,比之前安全許多。

“你來這邊要找的人,不是分明已經找到了?”乙三道,“你也學會說謊了。”

祁愛白笑,“還不是和你學的。”

乙三跟着笑了片刻,又忽然問,“你之所以答應我們,是因為怕我為難嗎?”

“你會為難?”祁愛白冷哼一聲,拿眼白看他,“我分明只是為了不被你們直接綁着走。”

“……我當然會為難。”乙三說着,用一只手環過他的腰,傾身過去,用額心抵着他的肩。

祁愛白輕輕抓着他的手臂。

半晌,祁愛白在他耳邊低聲地道,“我之所以跟你們走,是因為我信你。”

乙三指尖一顫。

“我信你今天和我說過的那些話都是你的真心實意,而不是為了誘我跟你們走而做出的哄騙。”祁愛白道,“我信你心裏是真的有我,我信你不會眼睜睜看我陷入危險。”

乙三将環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緊了一些。

祁愛白擡手摸他的臉,“你不會再騙我了,對嗎?”

乙三沉默。

在許久之後,久到祁愛白已經不由得開始有些心灰意冷,乙三終于再度開了口。他一字一頓,堅定不移地道,“好,我絕不會再騙你。”

祁愛白倚靠在他胸口,淺淺地笑。

在乙三等人出這趟任務的期間,為了安全起見,二皇子已經搬離了那處木屋,另尋了一個藏身之處。

這個藏身之處其實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只是因為當初逃得倉促,此處尚未完全打理好,才會暫時住着那個木屋。

這是一處密道。

乙三等人按着信上所給的标記,尋到一個小鎮郊外的一處山林,由一個洞穴走入,通到一處隔絕與世的山谷,又從那兒尋另一個山洞進入,反反複複數次,終于到了二皇子的安身之處。

好好一塊地,硬是被從裏面掏空了一大片,制成許多石室,裝潢得像是個富麗堂皇的底下宮殿。

二皇子就正斜躺在最大一座石室裏面,翹着一只腿,笑看着歸來的衆人。

祁愛白跟在乙三身後,第一次看到這個傳說中的“主人”,頗為好奇。

“這位就是大雍祁氏的祁公子了吧?”二皇子見有客人過來,總算收斂了一點姿态,将那只翹起的腳放了下去,仔細盯着祁愛白的臉瞧了片刻,輕佻地笑道,“果然如傳說中的一般……是個美人啊!”

“……”祁愛白看了乙三一眼。

乙三扶額。

“可惜我這次找你來,不是為了欣賞美色的。”二皇子頗為惋惜地一扼腕,“而是有其他正事。”

“不知皇子殿下所為何事?”祁愛白問。

“說來簡單。”二皇子道,“就是想請你在這兒暫住一段時間。也不會很久,個把月而已。”

祁愛白驚愕。

而那邊二皇子已經擡手擊了數掌。

霎時間,只見原本只是安安靜靜守在廳中的數人通通從腰間取出了劍,劍尖直指祁愛白!

“你……”祁愛白又驚又怒,還未說出一句話,卻見原本跟在身邊同行一路的幾人也取出武器,退後幾步,将他死死包圍起來。

便連那個原本成天粘着他的小丫頭乙二十八,此時也握着柄寬闊大刀,站在她的同伴身旁,吐着舌頭笑道,“祁哥哥,對不起啦,這都是主人的命令啊!”

祁愛白氣得臉色發白。

此時,他身邊只剩下一人,尚未拿劍對着他。

乙三朝側邊走了一步,将祁愛白護在身後,深深朝着二皇子看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二皇子蹙眉,“你想違抗我嗎?”

“……他今天之所以會過來,是因為信我。”乙三道,“我只是不想讓他又一次覺得自己信得不值。”

“那又如何?”二皇子冷笑一聲,對這番話嗤之以鼻,一副惡霸嘴臉,“今兒他想留也得留,不想留也得留,反正我就是要強留他了。你想怎樣?”

乙三抿着唇,指尖輕撫袖中劍柄。

二皇子當然知道他的袖中暗藏着什麽玄機,大聲一笑,面目猙獰,“你難道想要對我拔劍?”

乙三搖了搖頭,“我如何能向你拔劍?”

“哦?”

“我今天不會拔劍。”乙三緩緩道,“但就算不拔劍,我也要站在這裏。”

二皇子皺眉,沒好氣地道,“那你就是在找死!”

“或許吧。”乙三這麽說着,卻絲毫沒有移開的打算。

祁愛白站在他身後,擡頭看着他的背。他的發絲梳起着,高高束在一個髻裏,與衣領之間露着一截大好脖頸。那脖頸上現在沾滿了汗,打濕了發根處那些稀疏柔軟地絨發。

祁愛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發現他在微微地抖。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還真想找死不成!”而二皇子已經被乙三這幾句話給氣得臉色鐵青,嘴唇直抖,“我從你幾歲開始來着?哦,七歲。我從你九歲開始養你,養了整整十三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到了這麽大,我容易嗎我?你倒是好,就因為這麽一件事,直接和我說你想找死?你這是要氣死我啊你!”

“我不是想死,我只是不想負你。”乙三道,“也不想負他。”

“如果你還敢繼續站在那兒,我就直接讓他們亂刀砍死你,這樣你可就兩個都負了!”

乙三不語,也不動。

“好、好啊,養了你這麽久,你翅膀終于硬了!”二皇子一怒之下,抽過了身旁人的劍,指着乙三道,“你快些給我讓開。再不讓開,別怪我不惦記你這些年的苦勞!”

乙三搖了搖頭。

祁愛白看到他的後領已經被細汗沾濕了一片。

祁愛白将手探入他的袖管,輕輕碰到他的指尖。乙三微微一顫,然後連忙緊緊握住了他這只手。兩人在衆人的眼皮底下,執手相對,十指相扣。

因為這被握住的手,祁愛白憑空便多了許多勇氣。

“夠了。”他道,“別再逼他了。”

“你……你們……”看到他們這麽明目張膽,二皇子也稍稍愣了愣神,好半晌才記起自己還得發怒,“什麽叫我逼他?現在明明是他要氣死我!”

“歸根結底,你只是要我留下。”祁愛白道,“這總得有個理由的……我們非親非故地,之前也從未見過面,你究竟為什麽非要我留下?”

二皇子冷哼一聲,而後念道,“因為我心悅安寧公主,知道你和她快要成婚,心生嫉妒,所以才要留下你,想逼她過來與我相見。”

這一番話,被他念得毫無感情,跟背誦一樣。

聽到安寧公主,祁愛白心中便有了線索,“原來如此。”

“我留下來之後住哪?”祁愛白緊接着就問,“我睡覺挑床,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住不慣。”

這進度太快了,周圍一些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就連二皇子也愣了片刻才發覺他這是已經同意留下了,頓時找不着再繼續發怒的理由,無奈之下只得指了個人過來,“帶祁公子下去。”

乙三拉着祁愛白的手,跟着就想走。

“等等!”二皇子喊道,“你給我留下!”

乙三無奈,只得暫時放開祁愛白,戀戀不舍地看着。

祁愛白拍了拍他的手背,寬慰地笑了笑,道了句“不會有事的”,便跟着領路的人走去。

“喲,還真連衣服都汗濕了?”二皇子斜眼瞅着乙三,“你至于嗎?要麽一刀砍向我,要麽一刀砍向他,多大點事,你還非要犟着想要站中間?何必呢,瞧把你給吓的。”

乙三不聽這些瞎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問,“你心悅安寧公主?”

“沒辦法啊,那家夥來的信,信上要我這麽說啊!”二皇子罵道,“媽的,為什麽不是他心悅我?”

“所以你為什麽不早說?”乙三問,“對着愛白亮什麽劍?”

“瞧你,這才哪跟哪啊,就叫得這麽親熱了,還真一點委屈都舍不得他受啊?”二皇子撇了撇嘴,答道,“我讓他們亮劍,當然是為了試探你。”

要不是眼前之人是自家主子,乙三真想踹死他。

“說來我還有一件事沒來得及做。”二皇子再度擡起之前奪在手裏的那柄劍,比着自己的喉嚨管,“如果我剛才擺成這個姿勢,和你說:如果你不拿着劍對他,我就殺了我自己……你怎麽選?”

“選你媽。”乙三罵道。

50邱氏來人

二皇子被罵了,也不生氣,只笑了笑,将手中那柄劍從脖子邊取下,還給了身旁之人。

“到底是男大不中留啊!”他裝模作樣地感慨着。

“你之所以将我留下,”乙三簡直受夠了,“難道就只是為了說這些嗎?”

“急什麽?”二皇子取笑道,“分開了這麽一會就受不了?”

乙三簡直懶得再搭理他。

二皇子瞧着他那窘迫模樣,心中甚是得意,卻總歸還記得正事,緊接着便問起了他們這出行一路的見聞。

乙三這一行四個人,此番進過都城,到過邊境,路過戰場,探聽過朝堂動蕩,見證過士兵拼殺,也看到過沿路平頭百姓們的生活。此時一五一十地彙報出來,直聽得二皇子不住蹙眉。

“我那個弟弟,就眼睜睜地放任別國軍隊來搶掠我們的平民?”二皇子冷笑一聲,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家夥……嘿,別說他了,就是我那個哥哥和那個叔叔,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說着搖了搖頭,“我原本還當他們就算要将這整個旻迦折騰垮,也至少得個幾年,現在看來,我卻不敢再這麽樂觀了!就這麽點彈丸之地,家小業小的,可經不起折騰。”

但他現在也就是個龜縮不出的家夥,倒沒立場多說什麽。

二皇子回到大廳正中的座上,重新翹起那條腿,用手指托着下巴,皺着眉頭,認真思索起什麽來。他揮了揮手,讓四周人等退下,給他一個安靜。

乙三打算跟着退下時,卻又被他叫了回來。

“那位祁家公子,既然是來我們這邊做客的,我們就一定不能怠慢他。”二皇子道,“但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我們盡心招待,怕是也會有所不足。還好你與他相熟。既然如此,這段時間,我就派你去專門照顧他了。”

乙三挑着眉問,“這算抽根鞭子給顆糖?”

“不。”二皇子笑,“算是你通過考驗的獎勵。”

祁愛白被一位姑娘領着,沿着通道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個門前。身前之人推開那門,望着他笑,“地方簡陋,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祁愛白朝裏望了一眼,“你們太客氣了。”

這話是句實話。雖然祁愛白是個錦衣玉食慣了的,但平時住客棧的時候也多,不至于真離了家就過不下去。當然,他就算住客棧,住的也都是上房。而二皇子給他安排的這間屋子,和衆客棧的上房一比,可就不知道要寬敞舒适到哪裏去了,就連和他自己在祁家的卧房相比,也是不逞多讓的。

唯一的不足,便是這到底是間地下石室,略顯壓抑。

但這也足夠祁愛白發覺對方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招待好自己,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地,安穩了不少。

先前領路那女子笑了笑,就要告退。

“等等……”祁愛白挽留片刻,問道,“這位姑娘是否也是……”他花了片刻來想究竟該如何問,“乙……”

“乙七。”對方笑道。

祁愛白明白對方和乙三果然是同等身份,點了點頭,“多謝乙七姑娘。我初來此處,尚且懵懂,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不吝指教。”

乙七愣了愣,心道這也是個客氣的人,臉上又笑了笑,“公子不必緊張,把這兒當成是家裏一樣住着就好了。”

祁愛白還想再問什麽,卻見通道另一頭又有人走來。

腳步聲由遠而近,視野之內漸漸冒出兩個人影來。當頭一個,是一名窈窕有致的美貌女子。

祁愛白眼都不眨地看着這女人,頗有些發愣。這倒不是因為對方面容姣好、紅衣飒爽、顧盼生姿,而是因為……這個女人,他見過。

第一次見,是在乙三手中所握的木雕上。第二次見,是在那個雨夜的院中。眼前這便是第三次。

乙七帶着祁愛白往房中退了一步,讓出一條路來。

“大姐回來了?”她微笑地朝着走來的乙一問了聲好,語氣中卻顯出幾分客氣的疏離。祁愛白敏感地察覺,乙七之所以這麽客氣,仿佛并不是因為恭敬,而是因為對眼前女人的不喜。

乙一也微笑地朝乙七點頭示了個意,視線随意地掃過祁愛白身上,頓了一頓。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在這裏看到生人,乙一有點驚異,但乙七既然不主動介紹,她也就沒問什麽。反正,無非也是二皇子所找來的客人罷了。

她此次回來,是剛剛完成了一項任務,尋來了一個重要之人,還趕着要去像二皇子交代,沒空在這裏耽擱。

在乙一的身後跟着的,便是他此次尋來之人。這個客人,才是萬分重要的。

祁愛白在看清之後,頓時就将視線釘在了這個人身上,片刻後才發覺自己有些唐突,連忙垂下頭來。

也不能怪他,誰讓對方的打扮實在怪異,臉上還頂着老大的一個面具。那面具是木刻的,将整張臉都遮得嚴嚴實實,只露着兩只眼睛。

這兩人很快便從他們眼前走過。

祁愛白不知為何松了口氣,又聽自己來的方向也傳來了腳步。

片刻後,卻是乙三從轉角處轉了出來。

這也是巧了。乙三剛剛得了二皇子的命令,便急不可耐地趕過來找祁愛白,沒料到正好與乙一兩人打了個照面,還正巧落在了祁愛白的眼裏。

乙一頓時停下腳步。就連跟在乙一身後那人,身形也是一震。

乙三笑着打了個招呼,“麗莺姐。”

乙一自幼與他相熟,見到是他便顯得很是高興,仔細瞧了瞧之後卻發現了他先前被二皇子所吓出的那些冷汗,頓時皺起眉頭,“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說着便取出手帕打算幫他擦擦。

乙三不動聲色地避了開,笑着看了後面的那位面具人一眼,“這便是麗莺姐所找來的客人吧?主人正等得有些着急了,還請麗莺姐快些将他帶過去。”說罷他便側過身,與這兩人擦肩而過。

乙一在原地愣了愣。

而乙三已經急不可耐地跑到了祁愛白身邊,抓起他的手就問,“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快看看這個房間合不合你的意,如果有哪裏不滿意就和我說,我替你解決。”說罷他才發覺邊上還有一人,連忙道,“謝謝小七帶他過來,現在開始交給我就好!”

乙一看到,撇了撇嘴,帶着身後的人繼續朝前走去,片刻後便沒了人影。

乙七笑着與乙三寒碜兩句,而後也跟着離去。

乙三依舊緊緊抓着祁愛白的手,直到祁愛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才讪讪地松了開。

“剛才走過去的那個,可是你的心上人?”祁愛白挑了眉道,“她要幫你擦汗,豈不是正好,你避開做什麽?”

“以前的心上人。”乙三一本正經地糾正。

說罷他牽着祁愛白進了屋,在裏面翻箱倒櫃半晌翻出來一條手帕,遞到祁愛白的手中,板着臉道,“我更想讓我現在的心上人給我擦汗。”

祁愛白哈哈一聲便被逗笑了,之前心裏那點不爽快的心思頓時雲消霧散,“得了吧你,擦個汗還要別人幫?自己弄去。”

他收起那條手帕,走到房間正中,首先便要試試那張松軟的床。他用手摁了摁,又坐在上面颠了颠,點了點頭,很是滿意。

接着他擡起頭,看了看灰暗沉重的房頂。

這房裏沒有窗戶。

“你是來這邊做客的,要想出去沒人會欄,反正有我跟着。”乙三生怕他真有哪裏不滿,連忙保證道,“只要別走太遠就行。”

“我不是怕這個。”祁愛白望着房頂嘆了口氣,“只是愛蓮又得擔心了。”

這倒真是個問題……乙三坐在他身邊,幫他想着該怎麽解決。他先是假設自己有個親妹妹,然後假設自己對妹妹有深厚的感情,又假設妹妹對自己的感情也對等,接着将自己帶入到這種情境……想着想着,連他自己都憂愁了起來。

乙三按着頭皮,十分痛苦地思考着:對啊,又要害妹妹擔心了,這可怎麽辦啊?他們又不能指望着只将消息傳給祁愛蓮,要知道大雍國內局勢複雜,稍有不慎便會落入到各方眼線之中,不然安寧公主也沒必要特地設局将自己往旻迦逼了。

乙三還深陷在痛苦之中,祁愛白反倒自己想開了,“管那麽多做什麽!她都長這麽大了,什麽事沒經歷過,就讓她擔心個把月又怕什麽?大不了也就是回去之後被罵一頓……”

乙三一愣,然後了然一笑。假設畢竟只是假設,他終歸沒有過親人。對于親人之間的感情,他終歸無法徹底體會。

就在兩人說話時,乙一已經帶着那個面具人來到了二皇子所在的廳中。

“不知是邱氏哪位公子?”二皇子笑着問。

“晴。”面具底下傳出一個聲音,倒是出奇地年輕,仿佛還只有十七八歲。

“原來是邱氏四公子。”二皇子點了點頭,起身殷勤地将他接了過來,帶到一處座位前,讓他坐下,自己則坐在他的對面,“我的事情,雲公子應該都已經和晴公子說過了吧?”

說着他擺了擺手,乙一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就要退下。

“等等。”邱晴卻道。

乙一稍愣。二皇子又擺了擺手,讓她留下。

“你想要和我們合作。我們幫你奪下這小國的江山,你幫我們奪取在大雍國內自由走動的權利,這是之前你與邱雲定下的協定。這些我都知道。”邱晴道,“然而,雖然族裏現在派了我來,我卻想親眼見證一件事:你究竟有什麽資本,能讓我們相信,你可以幫我們達成目的?”

二皇子聞言笑了笑,就要作答。

邱晴卻繼續道,“但在此之前,我忽然又有了另一個問題,急需要一個答案。”

“不知是何問題?”

“我在來見你之前,路上碰到過一個人。”邱晴問,“他是誰?他怎麽會在這裏?”

二皇子一愣,“你是說哪個人?”

“就在剛才的地道中。”邱晴說着,回頭看向身後的乙一,“在那個拐角之處,差點迎面撞上那人。”

“阿雨?”乙一驚愕之下忍不住自語出聲,而後才定了定神,迎上二皇子問詢的視線,“主人,晴公子是在問乙三。”

“他?他是我手下人之一,就同将你帶來的這位一樣,是被我從小養大的護衛。”二皇子蹙着眉道,“你為什麽要問他?”

邱晴卻像是對乙一剛才不慎自語出的那個稱呼更感興趣,埋首低聲念叨,“阿雨……”而後猛地擡起頭來,質問道,“果真是一個‘雨’字嗎?為何會有一個‘雨’字?”

二皇子簡直被他問得莫名其妙。乙三小時候就叫阿雨,還不在他手上時就這麽叫了,這名字壓根就不是他起的,他哪裏會知道為什麽?

51新鄰居

邱晴見二皇子那一臉困惑神态不似作僞,皺了皺眉,心中有所不滿,但也不想在無謂的事情上耽擱太多時間,便沒再繼續糾纏乙三的問題,轉而問道,“那麽還是回到之前的問題吧:我憑什麽相信你能幫我們達成目的?”

他說這話時的态度十分桀骜,想來也是太過年輕氣盛了。

二皇子不已為意地笑了笑,“邱氏之所以被約束這麽多年,是大雍皇室的決定。單憑我一個邊陲小國的皇子,要想幹涉大雍到那個地步,說實話,着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這是在戲耍我們嗎?”邱晴惱怒。

“晴公子稍安勿躁。”二皇子道,“既然當年答應過邱雲公子,我自然不會言而無信。這幾年下來,就算我本人依舊是力有未遂,也已經盡心竭力地為你們尋到了一個有力之人。”

邱晴連忙問,“是誰?”

“大雍皇室之人。”二皇子道。

邱晴嗤笑一聲,“大雍皇室?別開玩笑了,他們怎麽可能會幫我們!”

“若是一般的大雍皇室,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幫助你們,但我所說的這個人,現在正需要你們的幫助。這又是一項合作了。此人不久後便會到此處來,只要你能順利與他達成這項合作,想要完成你們的目的并不困難。”二皇子笑道,“而我在他與你之間牽線搭橋,便是已經應了當年對邱雲公子的承諾。”

邱晴忍不住問,“究竟是何人,能讓你有如此自信?”

“大雍敬明帝之子。”二皇子道,“若得了你的幫助,或許便是數年後的大雍天子。你說我該不該有這個自信?”

敬明帝便是大雍當朝的皇帝。

邱晴一驚,腦海中霎時間就将敬明帝仍在世的那幾個兒子轉了個遍,卻想不出究竟是誰會有必要向邱氏提出這種合作。

“具體的事情,就等你到時候見了他,再細細說吧。”二皇子卻打定主意要賣這個關子。

邱晴無奈,只得點了點頭,先暫且住下再說。

“領晴公子下去休息。”二皇子再度将乙一招了過來,向她吩咐。

“等等。”邱晴卻問,“你們剛才說的那個,阿雨,是住在哪裏的?”

二皇子聳了聳肩,“他?後面倒是有他一間房,但最近這段時間,我看他八成會和那位祁公子住在一起吧。”

邱晴點了點頭,回憶了一下剛才路上看到的情景,将這句話裏“祁公子”勉強和祁愛白的臉對上了號,而後便道,“既然如此,就讓我住在那位祁公子的邊上吧。”

二皇子稍微愣了愣,然後便點了點頭。

接着有數人去将祁愛白對面的那間空屋給整理了一番,片刻後邱晴便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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