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10)

繼續,“你沒和我說過。”

祁愛白愣了片刻,忽然噗地笑出了聲。

“別笑!”乙三道,“我很認真。”

“是,你在很認真的吃醋。”祁愛白笑得直打跌。他眼見乙三神色越來越難看,連忙補充道,“好了好了,是我忘記告訴你了,我錯了。你別吃飛醋啊,我就算是個斷袖,也不是見一個男人就會喜歡的。要知道我現在喜歡的只有你。”

這個白表得好,乙三心中頓時又暖又甜,面上強裝出的冷淡神情也繃不住了,耳根薄紅。

“但你還是在生氣。”祁愛白稍稍歪着身體,将肩膀倚靠在他的腿上,“如果只是這種事情,不可能讓你氣成這樣。說吧,還是什麽?”

乙三低着頭,俯視着祁愛白的模樣,半晌嘆了一口氣,“我瞞不過你。”

今早所發生的事兒,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多了點。

就在乙三與祁愛白慢慢講述之時,二皇子也将邱晴給請入了廳中,與他讨論着今早發生的事情。說是讨論,其實只是邱晴臉色陰晴不定地坐在那裏,而二皇子不住安慰着他罷了。

送走邱晴之後,二皇子又将乙一給提來問話。

“殿下……”乙一剛上來就開始抹眼淚。

“行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二皇子無情地打斷了她,直接問道,“現在事情弄成這樣,你高興嗎?”

乙一被搶了白,臉色變了又變。

“你以為你很聰明是嗎?我告訴你,你一點也不!”二皇子訓道,“你要勾搭人就好好勾搭!弄出這種幺蛾子是想做什麽?現在好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痛快嗎?聰明反被聰明誤……不對,這句話還不能用在你身上,你只是自作聰明!”

她那一張俏臉被訓得發黑。直到二皇子停下來歇了口氣喝了口茶,乙一才咬着牙齒,幽幽問道,“殿下想教訓我的,就只有這些嗎?”

二皇子茫然,“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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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問我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嗎!”

“難道不是因為他那張臉嗎?”二皇子以己度人,“他那張臉确實頗為俊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懂的。”

乙一簡直想糊他一臉!

“但你手段不能這麽次啊。”他繼續道,“人沒追到不說,你還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我的手下怎麽能做出這麽虧的事情?”

“殿下不用擔心。”乙一強行忍耐着,“我并沒有把自己搭進去。”

二皇子一愣,片刻後悟了,“哦,仙人跳。”停頓半晌又忍不住嘆道,“可惜跳失敗了。”

乙一忍啊忍啊,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話,“殿下就當真只介意我的手段,而不介意我的目的嗎?”

“你如果真搭上了他,對我有好處啊。”二皇子道,“我為什麽要介意?”

乙一晃了晃身體,一口血梗在喉嚨管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她算是明白了:二皇子這個人坦誠得很,從來不玩雙重标準。既然他本人一有空就見天的換着床伴玩,從來不認識貞操二字該怎麽寫,自然也不會強求手下認識這兩個字。而她對他而言,便只是手下而已。

“殿下,你、你……”乙一咬了半晌的牙,也沒法将那口血消化掉,最終狠狠一拍桌子,大聲罵道,“你太過分了!”

二皇子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轉身哭着跑了出去。

56很多事

乙一前腳剛走,後腳安寧公主便從門外踏了進來,對着二皇子譏屑一笑,“你就是這樣将手下當孩子養的?”

二皇子懶懶白了他一眼,“我覺得我在這起事件裏是完全無辜的。”

“确實無辜。”安寧公主笑着道,“如果你當年沒有和她上過床,你會更無辜一些——可你偏偏管不住你的下半身。”

二皇子邊喝着茶,邊瞟了他一眼,“你倒是管得住……”

此時安寧公主已經又換回了他那一身衣裳,廣袖長裙,語笑嫣然,俨然一個窈窕美女。

“可惜沒有什麽機會用。”二皇子幽幽補上後半句。

安樂公主居然沒生氣,只是挑起眉梢,輕輕一笑,“會有機會的。”

而後他忽然又道,“今晚我就要啓程回去了。”

“這麽快?”

“我現在好歹也是一國公主,如果陷在旻迦太久,難免會有變數。”安寧公主道,“何況,就在你剛才教訓手下之時,我已經與那邱晴談妥了。”

何等效率!二皇子驚異道,“就那小子之前那副模樣,談得妥?”

“反正他就是個傳話的。”安寧公主道,“能把話傳到就夠了。”

二皇子點了點頭,暗道是自己之前想岔了。他根本就不該擔心乙一和乙三的事情會對安寧公主與邱晴之間的對談造成影響,因為那歸根結底是安寧公主與邱氏之間的對談,哪怕邱晴現在确實情緒不穩,在其中的幹系也是微乎其微的。這碼事,還是安寧公主本人看得更為透徹。

“在臨走之前,我還有樣禮物要送給你,算是這次你幫忙牽線搭橋的報酬。”安寧公主又是一笑,“至于究竟是什麽,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這所謂的禮物,在傍晚時分被人奉到了二皇子的桌前。

那竟然是——旻迦國大皇子的項上人頭。

二皇子看着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慘死的模樣,搖頭苦笑了一聲。

他知道安寧公主早些年暗中收攏過一些武林高手,能有這種出手不足為奇。但對方竟然當真這般行事,将旻迦這本就渾濁的一灘水如此果斷地攪得更加渾濁,實在是令他頗為頭疼。

當今旻迦,本為他大哥、幼弟以及叔叔三方的戰場,其中大哥占着嫡長,又光明正大地有着軍權,本是最強勁的一支實力。現在大哥一死,這最強勁的勢力頓時群龍無首。

然後呢?另外兩方就會因為同時失去了最大的對手,而孤注一擲鬥個你死我活嗎?如果會就好了!二皇子本就打着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主意,本就等着他們你死我活互相消磨,為此才蟄伏至今。然而大皇子如今如此死法,另外兩方又不是真的傻子,怎麽會不疑心有其他勢力插手?第一個懷疑的目标,自然便是當初“死不見屍”的二皇子了。

“你這究竟是在送我禮物啊……”二皇子嘆道,“還是在給我添亂啊?”

安寧公主用指尖繞着發梢,極為嬌俏地眨了眨眼,“你難道不喜歡?”

“喜歡,我自然喜歡!”二皇子得意地大笑了數聲。他龜縮至今,也是時候該出手了!

在龜縮的這段時日裏,他可不是什麽事情都沒做的。與邱氏和安寧公主所取得的聯系,只是他這段時日所做出的成果中的極小一部分。他核心手下三十餘名,自從搬來這地宮之後,留下的只有十餘名。巡視四周、外出勘察、日常起居,都是這半數手下的任務。而另外那半數,則被他派往各方勢力,蟄伏起來,順勢滲透,只等時機一到,一舉奪權。

現在,正是這時機到時。

地宮內霎時忙碌起來,乙三也為傳遞消息而忙得腳不沾地,連給祁愛白好好辭行都找不着空。

安寧公主要回大雍,祁愛白自然也得跟着回去。雖然他們在安寧公主最開始到來時就料到了這一點,這兩日內依依道別的話語也說過不少,但乙三原本是打算要好好送上一程的,臨到頭卻忙得面都見不着,免不得要心下大罵。

想到乙三那烏雲罩頂般的神色,祁愛白的心情倒是不錯,與二皇子辭別時臉上都含着笑。

二皇子把手下們全支使得團團轉,自己倒是抽出空來,親自将安寧公主一行人及祁愛白給送出了山谷之外,還附送一群快馬。

出了山谷,一行人先是騎馬快行,等連夜趕了好幾日的路,離開了硝煙彌漫的伽旻,踏入了暫時平和安定的大雍境內,才又購了輛馬車。

安寧公主理了理被風吹散的鬓發,又坐在頗為舒适豪華的馬車內補了一會妝,而後擡頭朝坐在對面的祁愛白展顏一笑,“夫君過去不曾趕過這麽多的路吧,累嗎?”

祁愛白一哂。他是自幼嬌生慣養沒錯,但馬還是常常騎的,只不過是多騎幾日,還難不倒他。更何況,要論嬌生慣養,對面這人比他更甚。安寧公主連口氣都沒喘,他憑什麽喊累?

他挑開簾子,瞧見路邊後退的風景,定睛看了許久。

“夫君似乎很是不舍。”

“……不舍自然是有的。”祁愛白答道,“也有些慶幸吧。這次在旻迦國內走了一遭,雖然大多數時候都得了二皇子的照料,但來去的路上,也算是見識了何謂‘生靈塗炭’。這時候又回到大雍……雖然知道這麽想不好,但還是免不了慶幸,幸好大雍境內不是那樣。”

幸好他生在大雍……

這麽想的同時,祁愛白又免不了想起還留在旻迦的乙三。乙三沒法——抑或只是不願——随他回到大雍,還留在硝煙四起的旻迦,還要為這硝煙再添上一筆柴,在其中往來拼殺,直到塵埃落定。

祁愛白免不了擔心,卻又只能說服自己不去多想,反正擔心也是無益。

安寧公主在一旁閑閑地觀察着他的神情,看他一雙眉眼或喜或憂,瞬息之間便變了數次,覺得頗為有趣,忍不住輕笑出聲。這聲笑令祁愛白回過神來,連忙放下簾子,将心緒調整好,看了他一眼,“公主可是有話要說?”

“芊兒何必說話?”安寧公主撲閃着一雙深黑眼眸,擺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只要能就這麽看着夫君,芊兒便心滿意足了!”

祁愛白久違地起了一陣惡寒,“公主殿下……這裏又沒外人,就不必還這麽說話了吧?‘夫君’什麽的,也沒必要總是這麽叫了吧……”

“诶!夫君為何與芊兒如此生疏,莫不是在害羞?”

祁愛白頭大如鬥。

安寧公主拿他尋夠了開心,這才笑了笑,“但既然是夫君的要求,芊兒也就只得從命了。”

祁愛白感激涕零。

“祁公子。”随後安寧公主便收起了那副做作之色,嘴角含着的笑容也帶了一抹不同尋常的意味,難得認真地問道,“若有一天,這大雍也來一場生靈塗炭……你待如何?”

祁愛白一愣。

安寧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問,“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是否會覺得,那個在大雍內掀起這種硝煙的人,是國家與百姓的罪人?蔑視人命、十惡不赦、該下十八層的地獄?”

祁愛白怔怔地回視着對方的目光,半晌沒有回答。

他無法回答。

別說是回答了,單單是聽懂這個問題本身,單單是聽出了這個問題所代表的意味,便已經令他遍體生寒。眼前這個人,終究……是在盤算着那種事情嗎……

安寧公主盯着他這副呆愣的神情多看了一會,沒有強求他的答案,只是又笑了笑,而後便斜斜向後靠去,阖上略顯疲憊的雙眼,享受這馬車內難得的閑适。

一路再無它話。

數日之後,祁愛白便随着安寧公主回到了京城,接着安寧公主便自去應付了那群皇親國戚。

祁愛白也被招進了宮,有生以來頭一次面見了當今天子,可惜全程都低着頭,也沒看清這敬明帝究竟長什麽模樣。

只周遭一股藥味,讓祁愛白印象深刻。

祁愛白暗度:敬明帝年紀大了,這許多年來身體一直都不算硬朗,再加上兒子又接連的死,傷心加勞累,身體更是一日差過一日。今年上半年時聽說好轉了些,還出行游玩過一趟,但看現在這情形,怕是那好轉也是有限的。

敬明帝對他這個“女婿”似乎不甚滿意,當然也談不上厭惡,只按部就班地問了幾句話,姑且關心了一下他在旻迦所遭遇的“劫難”,然後說了一下成婚的時間已經定了——就半年之後,又賜下一座驸馬府,便遣了祁愛白回去。

直到被人直接領進了那驸馬府,祁愛白還有點發懵:真要成婚啊?

他屏退衆人,在房內焦躁地踱來踱去,直踱到安寧公主找來。看到他這副抓耳撓腮的樣子,安寧公主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們可是當初就說好了的。”祁愛白狠狠咬着一口牙,“我只是幫你的忙罷了,不是真的成婚。”

“不僅幫我,也幫你自己。如果你這時候說不願意成婚,你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安寧公主笑道,“做戲嘛,不做全套怎麽行?”

還是做戲就好……祁愛白松了一口氣。

“既然驸馬府已經賜下,你以後就住這兒吧。”安寧公主又道,“別再回祁家了。我會派人告知你的家人,讓她來找你。”

祁愛白的臉登時綠了。他和安寧公主根本處不來,這一路上同乘一輛馬車都渾身不自在,只好在平時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但他如果從此就住在這兒了……那、那……

“我另有府邸。”安寧公主斜了他一眼,補充道。

祁愛白這才又松了口氣,“那還行……”

“還有一事。”安寧公主道,“今天收到的消息。旻迦那邊,子逸已經正式出手了。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手段,一出手,就把他大哥留下的那些兵力給搶了一大半到手裏。”

“子逸?”

“……就是之前在旻迦招待過你的那誰。”安寧公主懶懶解釋道。

旻迦二皇子名喚子逸?祁愛白愣了一下,之後腦子頓時轉過彎來:安寧公主能收到那位二皇子的消息,那麽乙三呢?既然二皇子出手了,乙三便必定會追随在後,又是否會有危險?

他一顆心頓時揪了起來。

安寧公主笑着轉身,邊往外走着,聲音邊遙遙飄來,“那邊的消息,每隔五日就會有人往我手中奉上一份。你要想知道什麽,就自己主動去我府上找我吧。我若是心情好,便會告訴你。”

祁愛白來不及挽留,只能無語地看着他的背影。

接下來這段時日,祁愛白還真每隔五日便去公主府上報一個道。安寧公主也确實沒有诓他,知道他最關心的是什麽,還會特地将有關乙三的事情特地挑出來先與他說。

二皇子一出手,就是标準的雷厲風行。一開始便整合了大皇子所留下勢力的一半,五日後便連另外一半也整合了個差不多,第十日更是順勢聯合了一些原本中立的勢力,不足半月便足以與另外兩大勢力并駕齊驅。到了一個多月之時,便已經将只會依附別國的幼弟逼于城下。

那小皇子也是果決,眼看着所依附的別國勢力不管自己了,竟毅然帶着僅有的殘兵們投向了親王的麾下。幼弟與叔叔兩股勢力這般合成一股,給二皇子帶來了一點小麻煩,卻無法徹底阻礙他的勢頭。

要知道,二皇子在旻迦國內本就聲望頗高,行軍打仗也向來很有一手,就連他那些手下,也都是囫囵讀過一些兵書的。再加上前段時日,他蓄精養銳了多久,別人就拼殺消磨了多久,又哪裏能是他的對手?到了第三月的末尾,他便兵臨都城之下,打響了最後一場決戰。

這一戰打得并不輕松。二皇子在城外攻,親王與小皇子在城內守,兩邊都帶着數萬的士兵,自然是攻城的那方更艱難。

雖然不輕松,二皇子還是贏了。士兵精銳是一個方面,用兵有道是另一個方面。更遑論,在這一戰裏還出現了各種前所未見的厲害武器。一炮就能将城門轟裂的犀利大炮,可以精準定位的新型投石機,發箭如下雨的精巧連弩……這些,自然都是邱晴的功勞。

更有數隊人馬,趁着衆敵人都被大炮轟懵之時,沿着隐蔽密道潛入了城內,攻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其中有那麽一隊,正是由乙三領兵。比起城外攻堅的數萬士兵,他們的功勞更大,危險自然也更大。

這一戰打了整整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城門已經被轟爛,城牆也損毀大半,城內滿是硝煙血海。攻入城內的十個小隊折損過半,十個乙字輩的領兵者,最後只活下來四個。

所有活着的人,一起攻向了那座屹立城中的巍峨大殿——勝利已經伸手可握,剩下的就是争奪功勞了。

在這最關鍵的時刻,乙三卻反而懶懶墜在後面,一副渾水摸魚的模樣。倒不是他想偷懶,他是實在累了。

剛才過去的那一個時辰,是真正賣命的一個時辰。乙三雖然幸運地活了下來,受傷卻是不輕。身上的那些倒也罷了,最可惱的是臉上竟然又被拉了一道口子。

眼看着衆人已經沖入大殿,乙三幹脆自己找了個牆角,背靠着歇息片刻。

他用手背壓了壓臉上的新傷,緊緊蹙着眉,趕緊掏出藥膏急急處理,只希望這次千萬別再留下疤來。忽然間,他察覺竟然還有別人也不急着往殿內沖,而是朝自己這邊走來。

乙三擡眼一看,原來是邱晴。

話說自從上次被二皇子罰去弘岩頂吹了兩個時辰的風,乙三便一直沒再與邱晴有過交流,之前的事情也沒有再追問。一方面是因為忙,另一方面,也是乙三自己看開了。他與這臭小子,真有關系又如何,沒有關系又如何?根本就沒有什麽可問的,反正他已經孤身一人了這麽多年,也習慣了。

既然乙三不問,邱晴自然也不會主動來找他……但眼前,邱晴竟然偏偏就自己找來了。

乙三略有些稀奇地笑道,“哎喲,大功臣來了,不知有何貴幹?”

此次邱晴為了幫助二皇子得勝,出力不小,成果更不小,完全當得上“大功臣”這三個字。但這三字由乙三唇中吐出,只令人覺得滿滿都是諷刺。

邱晴抿了抿唇,問道,“還記得我們當初有過一場比試嗎?”

乙三怎麽可能會忘?那場所謂的“比試”,險些要了他一條命。

“雖然因為中途出了意外,并沒有比到最後,但按當時的情形,應該算是我輸了。”邱晴道,“只是我那時還需要完成與皇子殿下所做出的約定……現在,這約定終于已經達成了。”

就在此時,像是為了配合他所說的話,大殿之內傳出了一陣狂熱的歡呼。

“所以?”乙三皺着眉問。

邱晴勾起嘴角,忽然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這個笑容真的奇怪到了極點,不知該如何形容,仿佛帶着一絲悲哀,一絲不舍,又帶着一絲傲然,甚至是一絲快意。他就含着這麽一副奇怪的笑,擡起了自己的右手,稍稍震下衣袖,露出一截潔白手腕,接着用左手扣住關節。

他在乙三茫然困惑的目光中,一字一頓道,“既已完成了任務……我願賭服輸。”

随着這句話語,左手指尖狠狠扣下,當即便有血花迸出。

願賭服輸,自廢一手。

57兄與弟

乙三的反應算是快的。

他眼睜睜看着邱晴親手毀去自己手腕,一時間腦門都沒反應過來,人卻已經撲了過去,身手比想法還快,一把抓住邱晴的左手便向外拉開,試圖制止對方的自傷。

饒是如此,對方那右手腕部也已經鮮血淋漓。

邱晴一方面疼得臉色發白,另一方面沒想到他竟然會出手制止,稍稍愣了一會,回過神後卻更覺屈辱。他掙紮着想要甩開乙三,鐵了心要繼續自己的“願賭服輸”。

乙三看他這副作态,不知為何竟覺得怒不可遏。

這種傷勢,如果不及時醫治,可真正是一輩子的事情——邱晴卻像是壓根不在乎,還在那拼命掙紮,生怕自己那只手廢得不夠徹底。

乙三的耐心漸漸跌倒谷底,懶得繼續糾纏,幹脆一掌将邱晴敲暈,直接往背上一甩,背着他就去要找軍醫,半路卻反應過來:現在這種忙碌的時候,哪裏還有軍醫等着被他找?

還好乙三本就會一些基本的急救之術,連忙自己先給邱晴草草包紮了一下,順便仔細看了看傷勢。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心情卻更糟糕了。這邱晴也是個倔人,明明是自己對自己下的手,卻半分都不留情,要多狠戾有多狠戾,一招之下連經絡都損了不少。這還是乙三制止及時,不然邱晴怕是要親手将那些經絡毀盡。

乙三暗想:既然已經傷到了經絡,那群軍醫怕是不頂事了。旻迦畢竟是個小國,哪裏找得到那麽高明的醫師?

他将邱晴靠在牆角,盯着對方與自己相似的面容,凝視半晌,最終在心底嘆了口氣。

乙三重新将邱晴背在身後,尋到個還算相熟的同伴,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之下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打算,又拜托對方代他向二皇子辭行,省得自家主子在接下來的幾日內尋不到自己。說罷,他便徑直離去。那同伴也沒阻止——這種分功勞的關鍵時刻,留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要尋真正高明的醫師,還得是在大雍境內。

半途邱晴醒過幾次,乙三不願與他多說,又怕他繼續自傷,便次次都很快就再度敲暈了他。

當邱晴真正再度醒來時,已經是身處大雍藥王宗內——這可就是已經過了五天了,邱晴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力氣再繼續鬧騰。

乙三守在床邊,擡起一雙眼盯着他看,臉上沒什麽神情,冷冷硬硬地,也不說話。

過了好半晌,邱晴終于忍受不住這種折磨人的沉默,不得不自己先用沙啞的聲音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你還知道我在救你?”乙三語帶嘲諷,“我還以為你将我看做了仇人,會當成是我在害你。”

邱晴被說得眼角泛紅,咬了咬嘴唇,側頭看了眼自己被包紮好固定在一旁的右手,深吸一口氣,仰頭在床上安安靜靜躺了片刻,心思漸漸沉澱下來。

乙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這些天他連夜趕路,甚是疲憊,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卻不知道對方究竟還會不會繼續再做那等傻事,終究不敢放心休息。

“你為什麽要救我?”寂靜中,邱晴再度問道,“我分明不過是自作自受。”

乙三動作一頓,半晌流露出些微苦笑,“你該知道的。”

邱晴沉默。

“那塊木牌……還有你的臉。”乙三緩緩道,“世上沒有那麽巧的巧合。我們……”乙三遲疑片刻,最終道,“至少,也該是表兄吧。”

邱晴深吸了一口氣,終于說了兩個字,“不是。”

乙三一愣。

“不是表兄。”邱晴一字一頓,“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兄弟。”

乙三怔怔聽着這些話。

邱晴解釋道,“我從小就知道我有過一個哥哥,單名一個雨字。他們都告訴我說哥哥已經夭折了,結果卻只是流落在外。”

“原來如此……不,是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乙三忽然有了反應。他猛地發出了一陣狂笑,“我在世上果然還有着家人!你果然是我的親生弟弟!”

他笑得太過厲害,到了後面便有些喘,不得不停下來深吸一口氣。換完這口氣,他再度擡起頭來,卻是笑容盡斂。

“既然如此。”乙三問,“你又為什麽會想要殺我?”

“當然是因為我恨你。”邱晴道。

恨?乙三臉上還維持着狂笑過後的平靜,只在內心翻江倒海。

從有記憶至今的這近二十年裏,他從未期望過自己在這世上還有家人,更從未奢望過能遇到自己的家人。但他也曾在年幼之時,穿着薄薄單衣縮在冬日裏的草堆上,腹中空空地想象過自己或許還存在着的親人們,想象着他們身處何地,會過着怎樣的日子,是否會偶爾想起自己這段遺落在外的親緣,是否會希冀與自己的重逢。

這并不是什麽渴望,他也并非真的相信自己還有家人。這只是一點心靈的慰藉,一絲能令幼年的自己忍受住這人世間的饑餓與寒冷、繼續蹉跎前進的微薄動力。

就如飲鸩止渴,畫餅充饑。

此時此刻,那被他畫了近二十年的餅終于真真正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是他錯失了二十年的家人!他的親生弟弟!

卻在他的眼前,真真切切地說出一個“恨”字!

乙三一時間竟然有些發懵:他究竟是做了什麽,竟然會被從未見過的親生弟弟恨成這樣?甚至恨不得親手殺之?

“你為什麽會恨我?”乙三終于忍不住問出了聲。說完了這麽一句話,他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該問的。他根本不需要對方的答案,那句話與其說是一個問題,不如說是一句充滿了委屈的抱怨。

邱晴又怎麽可能體會得到他那點委屈?聽到他這麽問,便扯着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誰讓你是邱雨?”

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乙三一時又有些發怔。

邱晴咬牙切齒地叫道,“我此生最恨的,莫過于‘邱雨’這兩個字!”他梗着脖子,故作強硬地與乙三對視着,實際上心裏卻是虛的。他以為自己既然說出了這句話,必定會承受對方的怒意,說不定乙三會再次抽他一巴掌,他卻不願示弱。

乙三卻是始終都沒有發怒。此時此刻,有太多的心緒堵在他的胸口,已經沒有那個空間去釋放怒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何種表情。

許久之後,乙三才伸手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

他現在太亂了,得出去吹吹風,冷靜一下。走到門口,乙三又猛地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要再敢折騰你那只手,我就把你四肢全砍了,養在缸子裏,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完這話,看到對方臉上果然露出了驚懼之色,他才真正放心地出了門。

邱晴看着他的背影,左手緊緊握成拳頭,忍不住重重砸在床頭。思考過後,他自然知道那威脅只是虛張聲勢,本質上只是為了他好,他的心中卻因此而越發不甘。他可以容忍自己屈服于對方的武力,卻無法坦然接受對方所釋放的善意。

正如他所說,他恨乙三。準确來說,他恨的只是“邱雨”這個名字,恨的只有自己親生哥哥這個身份。

這份恨意,歸結起來,其實無非是一句話——若是阿雨還在就好了。

他學習的進度慢了一點,老師會在背後搖頭嘆息,“若是阿雨還在就好了”。他初次制作機關的時候弄錯了一個小部件,族叔們會在背後互相唏噓,“若是阿雨還在就好了”。他出師的成績比邱風邱雲差了一絲,族長會在背後寬慰他的父母,“若是阿雨還在就好了”。甚至就連他在家中說話的聲音大了一些,都會落得父母這麽一句數落,“若是阿雨還在就好了”!

仿佛邱晴只要有哪一點不夠完美,就全都是因為“阿雨不在了”。仿佛只要“阿雨還在”,一切的一切就都會是完美的,不會再出半分差池。仿佛邱晴就活該一輩子處于“阿雨”的陰影之下。仿佛若是“阿雨”還在,就注定會比邱晴優秀,無論哪裏都一定會更優秀,沒有緣由的優秀,只因為那是“阿雨”。

這簡直無理取鬧!淨他媽扯淡!

邱雨不在了!邱雨早在十幾年前就不在了!邱雨早在邱晴出生之前就不在了!那時候的邱雨分明才只是一個毛娃娃,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阿雨”的本事,從來沒有人能真正驗證“阿雨”的出衆天賦,但邱晴就是活該被這兩個字給壓着,一輩子都壓着。

十來歲的少年,自幼如此長大,日日被早逝的兄長壓得喘不過氣來,要如何才能不恨?

他究竟要如何努力,才能證明自己未必不如一個早已死去的人?這個問題在邱晴心中盤桓了多少年,他就恨了多少年。

邱晴一直以為邱雨早已夭折,一直以為自己所恨的人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所以恨得毫無壓力,絲毫沒有想過對方究竟是否應該承擔他這份恨意。直到那次與乙三打了照面,他才不得不震驚萬分地發現:原來世上真的有邱雨這個人。

原來自己的天賦真的不如邱雨。

邱晴的眼眶又泛紅了。他擡起左手用力摁住自己的雙眼,勉強控制着自己不過于失态,肩膀卻又忍不住開始抖。

他已經恨了“邱雨”十餘年,不可能只因為發現對方并非死靈,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輕易放下這份恨意。這份恨意驅使他無視了其他一切,無視了對方身為一個活生生的人而該有的喜怒哀樂,無視了對方的生命該有的價值,無視了對方實實在在的言行。在發現乙三就是邱雨的那一刻,乙三在邱晴眼中便抽離了一切,只剩下了“邱雨”這個符號。

邱晴深恨“邱雨”,自然也就深恨乙三。

但他終究錯了,邱雨終究并非只是一個符號。

那是另外一個人,一個會因為他自傷一手而大發雷霆的人,一個人會為了救治他而背着他日夜趕路的人,一個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樂的人。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該無端遭到他的怨恨,不該被他肆意傷害。

邱雨自身并沒有做錯過什麽,從來都沒有。

那更是他的親生哥哥。

邱晴緊緊咬着齒門,淚水從指縫中滲透出來。他終究抑制不住地大哭出聲,淚如驟雨,裹挾着心中滿溢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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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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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