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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渡的身體本來就是側向紀央的,她剛将包裝上的字看清,想繼續低頭安靜地吃薯片,忽然就感覺面頰旁一陣細微的風動,是江渡伸手将她掉下來的一縷頭發細致地挽到了耳後。
紀央僵住,皮膚敏感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轟地一下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玩什麽游戲上面,唯有剛好坐在兩人對面的于柯,将一切過程盡收眼中,眼底玩味更甚。
于柯一手切牌一手思考,又提出:“不如我們來玩一個叫做‘我有你沒有’的游戲吧。”
“啊!我知道這個。”有人跳出來打斷他的話,“就是每個人輪流說一句話,要求是自己比較獨特的東西,要說的人有,而其他參與的人沒有或做不到,一輪結束,沒有或做不到的人就要接受懲罰!如果大家全都能做到,那就說的人受懲罰!”
“聽起來有點意思。”
“行行行,就這個吧,再不開始都十二點了。”
于柯見大家都同意,又補充道:“規則就是小徐說的那樣,但是有一點,大家說的東西可不能太乏味,否則照樣要懲罰,懲罰就是喝酒吧,一次一杯,啤的。”
桌上早擺滿了KTV提供的酒水,他們将酒杯攤分開,一人面前放了一杯。紀央見要喝酒,擔心過敏,不太想參加游戲,于是小聲在江渡耳邊說道:“我能不能不參加游戲?”
江渡沒聽清,紀央就湊近又說了一遍,她呵出的熱氣就拂到他的耳畔,兜兜轉轉。
“沒事,”江渡看向她,安撫似的對她笑了笑,“輸了我替你喝。”
江渡先前在飯桌上已經喝得半醉,紀央并不想讓他替自己喝,還想再說,那邊于柯已經拿出轉盤,一撥,開始選擇第一個發言的人。江渡被吸引,頭轉了過去。
轉盤上的指針飛快轉了好多圈,慢慢停下,停在了紀央左手邊第二個人的位置,是個有些腼腆的男生。
于柯:“阿钊,快說吧。”
男生顯然還沒想好,也還沒有完全适應這個游戲,支吾了半天,說:“我可以……連續一個月三餐都吃同一種食物。”
衆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就等他說出什麽驚人的話語,一聽這話,立刻笑罵道:“什麽鬼啊!每頓飯前都要喝水嗎!”
于柯也快笑死了:“我知道,你為了勾搭樓下送外賣的妹子,愣是攢着勁吃了一個月的外賣,還是同一家同一個口味的,第二個月沒有繼續吃是因為發現人家妹子辭職了。”
真相大白。大家并沒有決定饒過他:“喝喝喝!誰讓你擾亂游戲秩序的!”
叫阿钊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紅着臉将面前的酒喝盡了,大家才作罷。
紀央在旁邊樂得不行,一下子融入了游戲的氛圍,江渡回頭見她笑得開心,也不由得笑了笑。
下一輪指向的是一個特別外向的女生,指針剛指到她,她便尖叫一聲,捧着臉說道:“我還沒有談過戀愛!”
大家哄然大笑,在場的都是二十五六歲的人了,戀愛怎麽都談過一兩次,這問題倒厲害,一下子擊倒了一大片。陸續有幾個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就連剛才能夠一個月三餐吃同一種食物的阿钊都又拿起了杯子。
于柯喝完了酒,擡眼見江渡的酒沒有動,看來前段時間在律所跟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甚至,他還知道了一些更多的東西。
旁邊紀央的酒也沒有動。
這就很有意思了……
不僅是于柯,坐在江渡附近的人也注意到了他的酒沒有動,本來是默認了江渡和紀央的情侶關系,這下倒疑惑起來,但礙于今晚江渡的壽星身份,為避免弄錯引起的尴尬,也不好直接發問。
游戲繼續。
這一輪于柯自己轉到自己,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神秘一笑,說:“我的初吻對象不在現場。”
今晚參加生日聚會的都是律所的同事,別說初吻了,連戀愛都不可能和對方談過。大家以為于柯是腦子進水,或者是邏輯整混亂了,才說了這麽一出,正七嘴八舌地怼于柯,忽然聽見玻璃酒杯磕在大理石桌面上的脆響,極細微的“當”地一聲,視線看去,是江渡喝盡了杯中的酒。
大家微怔,就見他眼低垂着,一言不發又去端紀央面前的酒,趕在紀央伸手之前,将那杯酒也喝盡了。
大家一理順剛才于柯那句話的邏輯關系,再看看兩人面前喝盡的酒,氣氛頓時就變得微妙起來。
沒有談過戀愛的……初吻對象?
原來真相這麽刺激啊!
于柯是開了挂吧!
紀央的臉已經紅成了一只熟透的蝦子,心髒從“初吻”那個字眼出現之始就跳得飛快、跳得失序,連呼吸都變得紊亂。周圍的喧嚣好像一下子全都被調成靜音,她只能感覺到坐在旁邊江渡的體溫,高得好像要灼傷她一般。他的身體因為醉酒,坐得不太直,微微向她的方向傾斜,令她一動不敢動。
江渡低着頭,也一下子想起了很久遠的記憶。是她和那個人道別後,背着書包從樓梯下走上來,他坐在二樓的樓梯口等着她,見到他,她疑惑,将厚厚的圍脖拉下去一點,露出凍得僵硬的嘴,問:“江渡,你怎麽還在這裏?剛補習回來?”
那時是冬天,樓道裏很冷。他不知道坐了多久,身體都已經沒有知覺,紀央上來時,臉是紅的,不知道是因為被寒風吹的還是其他什麽緣故。他的書包裏背着在商店裏無意看見想送給她的禮物,還沒來得及說,忽然聽見樓下機車發動離開的聲音。
紀央一雙黑亮的眼睛在看着他,漸漸漫上疑惑:“你不回家嗎?”
那聲音漸漸遠了。
他開口,聲音有點啞:“你今天去了哪裏?”
“我和孫穎一起去圖書館學習了。”紀央垂下頭,有些心虛地解釋道:“做完作業後就去玩了一下,所以現在才回來。”
他靠近她幾步,氣勢有些迫人,追問:“和誰玩?同學?男的?”
她抿着唇不說話。
他的視線本來是落在她白而細嫩的面頰上,可不知道為什麽又下移到了她抿着的唇上。那唇嬌粉動人,像是一種奇異的蠱惑。耳邊忽然聽不見說了什麽,轟隆隆像有火車呼嘯而過。聲控燈随長久的安靜而熄滅,月光交替燈光,透過樓梯間的窗戶灑進來。
他的理智和心在這交錯間全亂了,上前不受控制般将香香軟軟的她攬入懷中,一低頭,尋到她的唇,便吻了上去。
生日聚會到最後有些失控。游戲結束以後,江渡就開始一罐接一罐地開啤酒喝,桌上的啤酒罐壘了一堆,于柯見勢頭不對,不太敢勸,直到紀央終于看不下去,怕他傷到胃,伸出手,小聲說:“別喝了。”
江渡淡淡地說:“好。”喝完手裏的一罐,果真依言放下了啤酒。
大家趁機将蛋糕端出來,點上蠟燭,熱熱鬧鬧唱了歌,又讓他吹蠟燭許了願,這才将生日過完了。
晚飯大家都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大家按回家路線分成了幾組陸續離開。于柯、江渡、紀央恰好是一條路線,三人打了輛出租車回家,剛開出一公裏,江渡忽然說頭暈想吐,便讓司機停了下來。
紀央見他下車後徑直往路旁的綠化帶靠,又一直往前走,只好也下車跟上去。于柯也下了車,剛走沒幾步,又接到家裏的電話,是于柯父親犯了老毛病,正在往醫院送。
于柯吓得酒醒了大半,沒辦法,只好向紀央說明情況,自己趕緊往醫院去。
紀央跟着搖搖晃晃的江渡往前走,見他欲倒,趕緊上前幾步攙扶住了他。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紀央緊緊握住,支撐着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給摔了。
江渡低頭看着她,半晌才說:“我好像真的醉了。”
紀央抿着唇沒應聲。
他忽然在她頭頂說:“對不起。”
紀央怔住。她從來沒想過他會為那個吻道歉,因為在那之後,緊接着就發生了令他痛苦十倍的事,他不願意面對,于是多年以後想起仍舊只能以酒消愁,消愁之後,竟是又捧着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向她道歉。
紀央的心好似被什麽重重擊了一下,悶悶的,說不出話來。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江渡漸漸減了壓在她肩頭的力道,走到公交站牌旁的位子上坐下,仰頭看着她說:“我想坐公交車回去,你別管我了,女孩子回家晚不安全,你到家了就給我打個電話。”
紀央默不作聲在他身旁坐下。
江渡扭頭凝視着她,皺了眉:“怎麽坐下了?”
恰好此時最後一班公交車進站,車上只有一兩個乘客,人很少。江渡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走到前門上了車,又費了些勁去找公交卡,只聽見身旁“滴”“滴”兩聲,車門合上,是紀央跟了上來。
江渡靠在車杆上看着她,沒動。
紀央輕聲說:“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沒應聲,一路扶着最頂上的那根杆向後排走,紀央牽着拉環緊跟着他,擔心司機一個急剎令他摔倒,但自己也是走得搖搖晃晃。
他喜歡坐公交車倒數第二排的位置。紀央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見他好不容易走到後排,正要坐下,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坐進去。”
他醉意已有七八分,仍沒忘記過去兩人的習慣。如果公交車後排沒坐滿,她都習慣坐靠窗的位置,他腿長,挨着坐外面也很容易舒展。
紀央愣了一秒,很快鑽了進去,江渡在她身旁坐下,身體放松下來,不自覺輕輕倚靠着她。
車廂裏有些搖晃,車窗玻璃映進馬路旁五顏六色的光,令人炫目。
江渡并未受到影響,慢慢阖了眼,頭一偏,就落在了她的肩頭。
作者有話要說: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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