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最讨厭她那副情深義重的模……
“是妾身畫的。”
沈虞大方承認。
不光如此,她還上前将其他落在地上的畫都撿了起來,小心地拍去上頭的塵土,平整地疊在懷中。
看着他手中剩下的那幾張,沈虞遲疑了一下,問道:“世子,您能還給妾身嗎?”
李循:“……”
李循也不知為什麽,這女子總是擺出一副對他情深意重的模樣。
可這幅模樣,卻恰是他最讨厭的。
他瞥了一眼沈虞,将手中的畫對半撕了扔給陳風,薄唇微啓,緩緩吐出兩個字。
“扔掉。”
說完轉身離開。
陳風不敢多說話,轉身也要跟着走。
“能不能還給我,”身後傳來沈虞乞求的聲音,“陳護衛,求你,還給我好不好?”
少女睜着一雙波光粼粼的水眸,裏頭千言萬語欲說還休,不知有多委屈和難過。
陳風回頭看了一眼,忙低下頭。
“世子妃……真是折煞屬下了。”
正當他猶豫着要不要将手中廢紙還給沈虞時,忽地聽身後李循冷喝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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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風!”
陳風立馬回過神來,歉疚道:“世子妃,抱歉了。”抱着廢紙便小跑着跟上去了。
沈虞攥了攥手中餘下的畫,心口的酸楚如同潮水般湧來。
青竹氣沖沖地質問一邊還跪在地上的小婢女,“你偷拿世子妃的畫作甚?還撞上了世子?你是不是翠屏派來,專害我們世子妃的細作?!”
盡管青竹也不知道,為何李循看了沈虞畫的畫會生氣——那畫的不是他麽,有個女人在他出征期間對他日思夜想,甚至要靠畫他來寄托相思,試問哪個男人得知後不得憐惜、感動這個女子?
可他們世子爺,剛剛卻擺出那樣一副厭惡的神情。
若不是世子脾性喜怒無常,青竹只能很不情願的歸結為——世子也許是,當真不喜歡世子妃。
小婢女在伏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世子妃,青竹姐姐,求求你們別生氣,奴婢不是翠屏姑娘的細作,奴婢是看着您畫得好看這才起了貪念,想拿回去偷偷觀賞……”
“哦,原來你還觊觎世子!我看你這死丫頭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世子妃都還沒……”
青竹氣得要去揪小婢女的耳朵,沈虞制止了她,将小婢女從地上扶起來,低聲道:“別哭了,叫旁人看着成何體統?你若是想要那些畫,對我直言便是,日後切不可再自作主張。”
沈虞溫聲軟語,小婢女擡頭偷偷瞧了她一眼,一碰到她那雙溫柔的雙眼,立刻紅着臉低下了頭。
“奴婢下次一定注意。”
青竹卻沒那好脾性,直接踢了小婢女的一腳,“還不快滾回去!”
“咱們先去松桂堂,莫要讓王妃久等了。”沈虞無奈道。
李循的生母是衛王的結發妻子,在李循八歲那年便去世了,兩年後衛王又續弦王氏,王氏也是世家貴女,性情和軟寬厚,偌大的王府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條,且從不生事,頗受衛王敬重。
沈虞每日都給王氏請安。
王氏上前仔細打量她被紗布纏着的一只玉手,細細地問:“昨個兒我打發人給你送去的傷藥你可用了?”
“回王妃,本就不是什麽大傷,今日已大好了。”沈虞說道。
王氏的貼身嬷嬷孫嬷嬷捧着一盆水過來給王氏淨手,沈虞自然而來地接過來,柔聲道:“嬷嬷,我來便好。”
孫嬷嬷忙呼:“世子妃,您的手還傷着,這可使不得!”
“已經好多了。”沈虞笑了笑,沒等孫嬷嬷阻止,還是接過巾栉來放入了水中,絞幹後替王氏擦手。
沈虞嫁過來之前,王氏聽說她十一歲的時候就去了洛陽的鄉下莊子裏養病,一養就是六年,心裏難免犯嘀咕,這樣的姑娘便是侯府嫡女,畢竟沒在大家院中教養過,也不知品行如何,真真是令人擔憂。
不過李循在府中向來是說一不二,衛王都沒說什麽,王氏這個後娘更不敢插嘴,只得風風光光将人擡了進來。
沒想到,沈虞卻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溫柔,和順,知書達禮,最重要的是從來不惹事生非,幫她打理後宅的時候雖有些生疏,但捱不住人家能吃苦去學,一兩個月便能獨自應對那些管家婆子了,每日還會安安靜靜的按時來請安伺候,她說了好幾次也沒能阻了這姑娘的心。
更難得是對世子癡心一片。
念及此,王氏卻是有些過意不去,推心置腹道:“則翊便是這個性子,爺們兒在外頭拿着命替咱們王府争诰命勳榮,脾氣大些也是尋常,你別忘心裏去……”
頓了頓,又嘆道:“說來也是我不中用,在世子面前也替你說不上話,倒是有一點,芙兒那裏你可以多走動走動,兩人畢竟是一個娘胎裏出來親兄妹,關系也比旁人親厚。”
沈虞大婚之夜便獨守空房,且至今兩人都尚未圓房的事情王氏都知道。
只可惜她這個後娘不敢插嘴,更幫不上沈虞什麽,沈虞卻依舊每日風雨無阻來侍候,對李循更是小意溫柔,貼心貼意,她心裏是真過意不去。
沈虞聞言,愣了一下。
旋即心頭便有些淡淡的苦澀。
她替王氏倒了一盞茶,輕聲道:“王妃,兒媳是真心敬您,拿您當兒媳的娘來孝敬,不是因為旁的事,若是兒媳哪裏做的不對,還請您示下,兒媳一定會改。”
“只是,請您不要趕兒媳走。”
說得誠懇又認真。
想到沈虞的親生父母靖安侯夫婦那副功利心的模樣,王氏不禁感嘆,這樣的一對夫妻,怎生的能教養出這般好性兒的閨女?
當下對沈虞的喜愛又多了幾分,拉着沈虞的手含笑道:“日後你若不嫌棄,喚我娘便是,莫要如此生分。”
婆媳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沈虞才扶着王氏去正房用膳。
王氏沒那婆母給媳婦立規矩的心,碗筷擺好後,沈虞便回盈月院用早膳去了。
只是她沒什麽胃口,喝了碗清粥後就撚了根針在窗下裁衣服。
尺頭是一匹天青色的緞子,沈虞的手沒好利索,左手拿着剪子也不太齊整,可她偏偏不願假手于人,青竹瞅了一眼,提醒道:“世子妃,這顏色似乎并不是世子常穿的。”
李循平時多穿玄衣,上朝也會着紫袍,這種素淡的緞子倒是從沒見他穿過。
沈虞手中動作未停,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青竹就不好去說什麽了,轉頭出去做事,迎面看見一位不速之客進來。
翠屏又改了一身杏子黃的小襖,妖妖調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見面就跟青竹打招呼,面上挂着不懷好意的笑。
“呦,這不是青竹麽,世子妃用過早膳了,現下可還好?”
一大早就聽說李循在外頭親手撕了沈虞畫的畫,好生下了她一個面子,翠屏樂的就差吃兩口酒慶祝了。
青竹的白眼直翻到了天上去。
真不知這個世子奶嬷嬷的女兒整日裏顯擺什麽,難不成世子妃走了,換成沈婼給她當主母她便滿意了?
她們姑娘這般好性子,換成大小姐來還不知給這不知天高地高的小蹄子磋磨成什麽樣子!
正巧一邊有小丫頭端着盆水往外頭倒,青竹順手接過來就朝着翠屏那雙洗得幹淨的不染塵埃的大紅繡鞋上一潑。
只聽翠屏“啊”的慘叫了一聲,緊接着院子裏就傳來了兩人的叫罵聲。
屋裏的沈虞撫了撫額,終究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出去勸架。
“別吵了,世子妃來了!”小婢女喊道。
青竹恨恨地瞪了翠屏一眼,走到沈虞身旁去,嘟哝道:“世子妃,這次可不是奴婢的錯,分明是她挑釁在先。”
“住在一個府裏頭,自然都是一家人,世子與王爺在朝堂上都不容易,咱們幾個女眷反倒在院子吵得天翻地覆,若被王爺知曉了……”
沈虞似有似無地看了翠屏一眼。
果然,聽了這話翠屏的臉一白。
“翠屏姑娘可有事?”沈虞臉上又恢複了她那一慣得體溫和的笑。
翠屏自然是沒什麽事。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若是沈婼嫁過來,她自然一樣給沈大小姐使絆子,只不過而今嫁過來的是性子綿軟的沈虞,世子爺又不喜她,畢竟,柿子還是挑軟的捏順手嘛。
她心中冷哼,面上卻笑了笑,“沒什麽打緊事,就是聽說早晨世子撕了世子妃的畫,奴婢怕世子妃難受,想着過來寬慰世子妃幾句。”
“那倒不必麻煩了,是我的畫技不夠精湛,污了世子的眼,下次勤加練習便是。”沈虞淡淡一笑。
“真是世子妃的畫技不夠精湛?”翠屏說道:“還是說世子只是單純的不喜歡……畫那些畫的主人?”
沈虞看着翠屏,面上的笑容絲毫不減。
兩人對視了片刻,翠屏沒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就有些讪讪。
這個沈氏,看來也沒那麽好欺負。
沈虞轉過身去,吩咐道:“青竹,将翠屏姑娘請進來,奉茶。”
青竹一臉詫異,“世子妃?!”
沈虞已走了進去。
青竹黑着臉叫小婢女去奉茶,出來的時候看翠屏那小蹄子還真就臭不要臉的跟着沈虞走了進去,一時氣憤,接過小婢女沏的茶就在裏頭啐了一口,進屋端着擺到了翠屏面前。
“翠屏姐姐,上好的碧螺春,你慢用。”
翠屏還以為青竹是怕她了,揚手就将茶水喝了,見沈虞在裁衣服,立時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世子這些年的袍子都是奴婢裁的,不是奴婢托大,便是繡房中的繡娘那手藝都不一定趕得上奴婢……”
又講到了小時候李循是如何的器重、尊敬她娘張嬷嬷,沈虞皆在一旁應着,沒絲毫的不耐。
待翠屏終于講完,笑吟吟地問了句:“翠屏姑娘是世子看重的人,不若改日我向王妃說一句,給翠屏姑娘開了臉?若是姑娘不願意,只管當我沒說便是。”
翠屏不曾料到沈虞竟會如此大方,一時竟紅了臉。
不是她不想伺候李循,只是李循房中的事王氏從不敢插手擅專,又怎麽會幫她一個婢女開臉呢?
想着,臉上就有幾分惆悵。
送走了翠屏,青竹立刻叫人把翠屏用過的茶盞叫人去扔了,進來不滿的地說道:“世子妃,您是王府未來的主母,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奶嬷嬷的丫頭,何苦要去奉承她?”
沈虞剪好了料子,穿針引線開始繡小繃。
聞言,她的眼皮動也未動,只靜靜道:“只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
“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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