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一碗避子湯
盈月院。
屋裏鎏金八寶長明燈燭光搖曳, 暖黃的燈光從門窗的縫隙中洩出鋪陳在門前的月階上,仿佛織了一條暖融融的毛毯,不知不覺中給寒涼的夜裏添了幾分暖意。
這麽晚了屋裏還點着燈,不是在等他又是在等誰?
李循嘴角勾了勾, 腳下愈快。
進了院子, 門口的人卻不知道去哪兒了, 陳風要敲門禀告, 他示意不必。
臨到了門前,卻是遲疑了一下。
很快, 他面色又恢複了冷淡,慢條斯理地推門進去。
屋裏很安靜。
他四下掃了掃,堂屋沒人, 便徑直撩了朱紅軟簾去了卧房。
果然,卧房窗下,小姑娘趴在書案上,頭發睡得亂糟糟的,好似在打盹兒,走近一看,手肘底下壓了數張畫兒似的東西, 看起來似是畫的他。
李循來了興趣,從她手底下抽出一張來看,畫上的男人高大軒昂, 氣度不凡, 一雙鳳眼含着溫柔的笑意, 畫的可不就是他嗎?
手中還拿了把小刀,面前擺了一張古琴,琴沒完工, 似是在斫琴,低垂的眉眼間滿是認真。
怎麽,原來她是喜歡過這樣閑雲野鶴的生活麽?
想着,他微微側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姑娘一眼。
再抽出一張,畫的還是他,只是這一張的他手裏舉了一朵盛開的芍藥,正笑吟吟地不知看向哪裏,仿佛那花兒是贈給什麽人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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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循連着抽了好幾張,無一例外畫的全是他,只是做的事情各不相同,有的是在溪邊釣魚,有的是花架下栽花,有的則是泛舟江上吹簫飲茶……
他看得不禁入了迷,心想,若是以後得了空閑,能日日這般做個閑散懶人,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似乎也是極不錯的。
只可惜,如今皇祖父未立太子,朝中局勢混亂、兩王相争,朝野外更不太平,雪災、叛亂,起事者衆,南地的百姓受渡善教蠱惑,更是處于戰亂火熱中,還不知何時方是個盡頭。
為君者,需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他做不到的。
李循心裏微微嘆了口氣,随手又抽出一張來。
只見這幅畫上僅寥寥勾勒了幾筆,輪廓卻是有些粗糙,但打眼一看還是能叫人一眼認出來是他……
只是,只是,這!
這畫上竟還畫了只醜得瘆人的大王八,還就明正晃眼地畫在他的頭頂上!
好麽,這小傻子是在罵他是大王八!?
李循起先是不敢置信,連着又看了好幾眼,确定筆跡的确是沈虞所畫。
而後是氣,一怒之下将那畫團了團,剛想砸出去,不知怎麽的就頓住了,将那張畫胡亂疊了疊塞進懷裏,扭頭咬牙切齒地瞪着仍趴在案幾上呼呼大睡的沈虞,忽然起身走到她身邊去,将她扛起來扔在了床上。
沈虞原本是在畫畫,後來實在太困就趴在案幾上歇了會兒。
她白日裏就知李循已回了長安被明熙帝召入大明宮,但兩人之前吵架吵得那般兇,她給李循氣恨了,想必他今夜也不會過來,是以并未在意。
沒想到剛眯了沒一會兒眼,就覺着睡夢中自己的身子好似是被強行倒轉了過來,失重的感覺遽然而至,吓得她慌忙睜開眼,“誰,放開我,放開我!嗚嗚……”
李循把她壓在床上,堵住她的嘴巴,恨恨地吻着她,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松柏香争先恐後的往鼻端湧,沈虞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那熟悉的冷冽眉眼,一驚,還真是李循,一時都忘記了掙紮。
直到李循喘着粗氣放開她,瞪着她問:“你罵我是王八?”
沈虞愣愣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他看着那些畫了!
“哪有,你,你看錯了……”她偏過頭去,目光躲閃。
李循又拍了拍她的臉,冷笑:“怎麽,沈二姑娘敢做不敢當?你以前都敢逃婚,還有什麽事幹不出來?你大哥那麽溫和守禮的一個人,在雲臺山就教你怎麽畫王八罵自個兒的夫君?”
沈虞的臉頓時是又紅又白,扭過頭看着李循結結巴巴道:“你,你,你怎麽都知道?”
該不會連大哥是誰都查出來了吧?!
沈虞的臉吓得更白了,即便靜愍太子巫蠱之案早就翻案,可當年祖父救了大哥也是不争的事實,若是被明熙帝知道他一向認為忠心耿耿的臣子竟私下違背他的命令救了大哥,沈家只怕要遭受滅頂之災!
“現在知道害怕了?”也不知為什麽,一見着沈虞這張被吓得煞白無措的小臉,李循心頭的怒氣奇異的就消了。
他捏着沈虞腰間的軟肉,一臉陰沉地道:“爺什麽不知道,你還敢瞞我?莫不是還瞞着我有其他的事?”
“世子……你先起來,你快起開……”沈虞奮力去推他。
她快要被壓斷氣了!!
她不舒服地扭着身子,身上的男人巋然不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推着推着,沈虞突然就僵住不敢動了。
身下好像被抵住了……
一時之間,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身處兩難之境,瑟瑟發抖,不明白臨走前他明明還生着氣,連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怎麽一回來就變成這樣了?吃錯藥了?
“世子……你不生氣了?”
“氣,當然氣,氣你這個沒心肝的小傻子。”說着還重重地敲了沈虞的額頭。
又來!沈虞也有些惱了,捂着額頭掀開眼皮瞪他,“我怎麽就沒心肝了?”
你說話那麽難聽,我都還沒同你計較過什麽,你又不喜歡我又想要我做妾又不放我走,究竟誰才是沒心肝的那個啊!
“呦,你倒是還氣上了。”
李循瞧着她這幅仿佛兔子咬人的模樣,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嗤笑了句,“你這氣性倒大。”
他怎麽好像真的不生氣了。
沈虞瞪了他一會兒,他也沒什麽反應,就這麽嘴角噙着一絲笑看着她。
沈虞就有些洩氣地閉上了眼睛。
李循抱着她看了一會兒,揉着她飽滿圓潤的唇,溫溫熱熱的氣息呼吸間灑在她白皙的瓜子臉上,語氣漫不經心地問,“我離開這麽久,你在家都做什麽呢?”
沈虞不想說,李循掐了一把她的細腰,沈虞痛呼一聲,只得不情不願的開口:“和往常一樣,年關将近事務繁多,母親也忙,我便幫母親打理庶務……”
“就這些?”李循皺眉。
“就這些。”
“再說。”
“……給舅舅寫了封信問候。”
“信上都說了什麽?”
“世子,你,你……”
“我什麽,快說。”
你就知道欺負我,沈虞腹诽。
“舅舅說,等來年開春冰雪消融清明前後,給我和世子寄些雨前龍井喝。”
記得給舅舅寫信,就是不記得給自己寫一封。
好得很那。
李循心裏冷笑,手底下就用了力。
“疼!”沈虞一聲驚呼,捂着嘴巴要把頭偏開。
“沒了?”他偏不如她的意,給她把頭又掰回來。
“沒了沒了。”沈虞掙紮着。
“真沒了?”
李循箍住她的腰不要她亂跑,手順着她的纖細的腰線往上,驀地将她的柔軟包在大掌中肆意揉捏,輕攏慢撚抹複挑,低沉磁性的嗓音挑撥着她松弛的神經,淡淡道:“那你整日畫我作甚?”
沈虞被他動作的說不出話來,咬緊牙關,臉漲得通紅。
“說,畫我做什麽。”李循加重了力道,明明是冷冷淡淡的口吻,卻好似在引誘她一般。
“唔……沒……真沒做什麽呀。”女孩兒的聲音就顫顫地,帶了一點撩人的哭腔。
她真受不了他這樣對她,好好說話不成麽……
“呵。”李循剛要生氣,忽地想起知州大人說的那句話——“這女人啊,最是口是心非,她們說‘不是’的時候就是‘是’的意思……”
沈虞大着膽子說完,沒聽見李循的反應,悄悄擡了擡眼。
李循嘴角竟然帶了一絲笑,那笑意……還挺溫柔的。
他那雙鳳眼幽黑、深邃,和沈逸不同,沈逸的那雙眼睛總是溫柔含情,似水如月,可是李循的這雙眸子,他冷冽,仿佛淬着寒冰,叫人打眼一看便心裏打個寒顫,可是他溫柔起來,又像是手裏焐了塊冰,稍稍化了一些,還帶着幾分溫熱與冰冷的碰撞……
他、他莫不是真瘋了吧?
沈虞徹底呆愣住。
忽然,她眼前一黑,他再次吻了過來。
和上一次不一樣,這一次他吻得極是溫柔和認真,察覺到她在不安地掙紮,幹脆将她的雙手一叉舉過頭頂,将她吻的面色潮紅,紅唇微腫,媚态橫生。
沈虞卻是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趁着他停下的空隙喘息着道:“世子,我是真心為您打算,我也沒有吃醋,您……”
“夠了,”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循打斷,他抿了抿沈虞嘴角流下的晶亮,微沉了臉,“日後不許再提這事,懂不懂?”
“為什麽?我不懂,世子明明是喜……嗚嗚……”
每次她一開口,李循就強行吻住她,叫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到最後,小姑娘原本兩片飽滿圓潤的唇瓣被他吃得又腫又麻,一張嘴舌頭就直打哆嗦,李循才心滿意足地放開了她,搖鈴叫婢女傳膳。
他施施然地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下地走到食案邊,瞟了一眼還捂着嘴巴縮在床角裏發呆的沈虞,半鹹不淡道:“下來吧,還杵在哪兒做什麽?打坐?”
沈虞拿捏不住李循腦子裏在想什麽。
或者說,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李循了。
晚膳她用過了,李循還沒吃,喝了一碗粟米粥,又吃了一碟子炙羊肉和涼拌蕨菜,看起來胃口很好的樣子。
吃完後漱了口,淡淡地瞟了沈虞一眼,“過來,給爺更衣。”
沈虞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往後退了兩步,作勢要出去,“世子,我、我今日身子不方便,我叫……”
一語未落就被他長臂一勾挾進了懷裏。
男人不顧她的掙紮大手徑直往她裙底探去,幸好沒有摸到什麽掃興的東西,他微眯了鳳眼,環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扣,湊到她耳旁道:
“別想騙我。”
說完将她扛到了肩上。
……
這一夜沈虞就跟同敵人鏖戰了三宿似的,早上醒來時腰酸背痛,鴛鴦大迎枕旁早就沒了人,她打起帳子懶懶散散的起來,揉着眼睛趿拉着鞋子出去,迎面撞上阿槿。
阿槿冷着面看她。
沈虞輕咳一聲,就有些不太自然的攏了攏衣服的領子,意圖遮住脖子上的吻痕,“阿槿,你,你昨晚去哪兒了。”
“嗬。”阿槿冷笑,還不是被翠眉那個臭丫頭給曠走了……至于麽?
沈虞心裏也是嘆了口氣。
阿槿關好門,把熱水端到淨房裏,給她洗了帕子,“他昨晚怎麽說的?”
怎麽說的?又是攥着她的腳踝,又是咬她的脖子,逼着她認錯,又冷笑着叫她這輩子別想着他能放過她……沈虞想着想着,身上輕輕打了個哆嗦。
“阿槿,”她蹙了眉,接過帕子說道:“我看不懂他,怎麽辦?我怕他不想放我和離。”
“你能看懂他才怪了。”
阿槿也不奇怪,男人都是貪圖美色的,甭看那個沈婼他得不到時心心念念地捧着當成個白月光,這也不耽誤他睡旁的人,自個兒屋裏還放這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他能放過沈虞才怪。
“他現在不想娶沈婼,應當是時機不對,那個狗皇帝疑心病甚重,他不想做第二個趙王,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有一點,一旦狗皇帝駕崩,他若成了東宮,必定是要娶沈婼的,沈婼那個賤女人會放過你?她若是進了宮,還指不定背地裏給你穿小鞋,吹枕頭風,她原本就是這狗男人的青梅竹馬,到時候你的境地才是最尴尬的。”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沈虞不以為然道:“他厭棄了我,正好将我休棄,我不就能離開他了?”
說實話,那些名聲她并不在意。一來此處并無她眷戀之人,即便她有什麽好名聲也不耽誤旁人給她潑髒水。
二來若真正懂她之人,想來也不會在意那些虛名。世人為名聲所累,不過是心有在意,而她并無在意,又何來擔憂。
說着站起身來,抹了把臉把帕子丢進了水裏,淡淡道:“阿槿,記得幫我端碗避子湯,不要被旁人看見。”
阿槿愣了愣,失神間沈虞就輕飄飄地走出了淨房。
不久後,周維也順利班師回朝。
明熙帝照例在宮裏給周維設宴接風,下令大酺三日,宴會上還拉着周維和趙王說了好些情真意切的話,感動的周維直掉眼淚,說的李循都要信了。
宴罷明熙帝秘密留下了李循。
明熙帝靠在一張長榻上,身上披了一件明黃色的長褂子,花白的頭發深深地陷在陷在攢金絲彈花軟枕裏,見到李循過來,睜開一雙略有些渾濁的眼睛,臉上呈現出在宴會上完全沒有的疲态
“則翊來了。”說着要起來。
“皇爺爺,”李循見狀趕緊過去按住明熙帝,“皇爺爺躺好,有什麽話囑咐孫兒便是。”
明熙帝果然便不動了,躺回去嘆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皇爺爺這是說胡話了,”李循給他掖了掖被角,笑道:“皇爺爺身體好着呢,咱們爺孫倆不是還說好了,等世子妃誕下小世孫,要爺爺給賜名,君無戲言,您可不許說話不算數。”
明熙帝抿着唇笑呵呵的,“朕倒是想,只怕你那小媳婦不願意。”
“怎會,”李循笑着道:“她一向孝順懂事,前些日子母親生了病,她衣不解帶的在跟前伺候着,還親自下廚做了些清淡滋補的膳食,孫兒說不必要她做了,她還……”說着說着住了嘴。
明熙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的不繼續誇了?”
李循就有些窘迫地輕咳了一聲。
在明熙帝面前,他畢竟還是個小輩,更何況對方從小還把他親自帶在身邊教養了多年,不管從前的恩怨怎麽說,他對他還是有幾分敬重的。
“喜歡上那丫頭了?”明熙帝挑着眉,笑容裏透着幾分促狹。
李循一愣,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默然片刻,又正色道:“君子寡欲則不役于物,皇爺爺放心,孫兒知道分寸,凡任何事不偏生愛惡,方能成大事。”
“帝王不能夠有軟肋,有了軟肋就易被有心之人要挾,君子之道如此,為君之道莫若如是,”明熙帝嘆了口氣,忽拉了李循的手,“翊兒,你會不會覺着是皇爺爺诓你,就是為了不再要你記恨我,沒有攔着你皇祖母給你母妃賜下毒酒才告訴你的這些話?”
李循心肝肺都随着這句話疼了一疼。
恨嗎?
恨的,他恨皇後祖母,給母妃賜下毒酒。
恨祖父明熙帝,冤殺大堂兄一家,連坐舅舅和外祖父、任由祖母做下此等荒誕之舉。
更恨親生父親,漠視母妃的死亡,眼睜睜的看着母妃七竅流血而死。
九歲的那一年,他恨所有人,奪走他的至親骨肉,在他的心口狠狠的紮了一刀子。
可他也得振作下來,日子還得這麽過下去。
他不能對祖母,祖父,父王,表現出那麽一絲一毫的怨恨,因為他是為人子女,因為他是生于皇室,人倫情感,在這個地方最是淡漠。
“不,”李循沉默片刻,方說道:“孫兒一直都知道,皇爺爺是為了大家,舍棄了小家,沒有人可以指責您,包括臣下。”
“可作為您的孫兒,若說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怨,那是不可能的,”說到這裏,他苦笑一聲,“還記得當年,皇爺爺拉着大堂兄和孫兒的手,說将來等大堂兄成人了,要親自為他則一位賢良淑德的太孫妃,等太孫妃生下小太孫,您也要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将他撫育成下一任合格的君王……”
然而這話說完沒多久,他就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暗示孫治暗中尋找證據誣陷東宮。
這就是帝王之心。
明熙帝聽了這話心中長嘆,他揉了揉濕潤的眼角,“是啊,那個孩子最是忠厚不過,朕當年還怕他降不住下頭那些滑不溜手的臣子,可那孩子自小就早慧,不管是文韬還是武略,都從未讓朕失望過……”
從太極殿出來,明熙帝給李循賜了傷藥。
是太醫院從前特特給明熙帝調配的凍瘡藥,因明熙帝早年時常親自披甲上陣,因此留下了凍傷,這凍傷藥效果極好,抹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好個徹底。
李循顫巍巍地接過傷藥,給明熙帝磕頭道謝,祖孫倆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直到李循出了宮,明熙帝才重新回躺下,琢磨着李循剛剛說過的話。
“何祿,你說剛剛翊兒說的那番話,朕該信嗎?”
何祿聞言忙笑道:“陛下這話奴婢不敢答。”
“狗奴才,叫你說你說便是。”明熙帝笑着踢了何祿一腳。
瞧着明熙帝的這個神色,何祿就知道他是信了,上前給明熙帝掖了掖被子,笑道:“哎呦,陛下小心您的聖體……哎,其實陛下也知道,咱們世子爺看着是個沉着冷靜的,實則再重情不過,否則當初也不會跪在這太極殿前求陛下寬宥靜愍太子。”
“若剛剛世子爺回答說‘不是’,那陛下是不會給世子爺賜藥的,陛下,不知奴才猜的對不對?”
“你啊,真是個老滑頭。”
明熙帝斜了何祿一眼,又感慨萬千道:“朕對不住這個孩子的娘,說起來,他母妃并無大過,只是生錯了人家,他的舅舅和外祖父皆是手握重權,朕若不狠下心去,安知今日的忠心耿耿來日會不會變成狼子野心?你說的對,這個孩子看着無情,實則最是有情,若是翊兒真坐上那位置,想必會比朕更為聖明……咳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便猛烈的咳嗽起來,何祿趕緊将帕子遞過去,明熙帝捂着帕子又是咳了好一陣,才将帕子丢給何祿,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何祿接過帕子将帕子展開,上面是大片的血漬,心裏嘆了口氣,他默默地将帕子收起來,抹去眼角的淚,給明熙帝遞上一盞清水漱口,又用帕子重新擦幹淨了嘴角的血漬,最後才伺候着明熙帝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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