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趙修槿虐渣,唐絮之跪地……

皇帝被囚, 朝臣百感複雜。

可嘉和帝暴戾殘虐,早已失了人心,太子又仁厚清朗, 受百姓敬仰,如此一經對比, 大多數人也就默認了這個事實, 包括剛剛出獄的寧伯益。

寧府解封,寧伯益抱着阮氏訴了半宿, 聲稱絕不原諒清越。

當晚,夫妻得了太子首肯, 将寧樂從池府接了回去。接回女兒是好事兒, 可寧伯益一路沒有搭理女兒, 還說要讓她在府中面壁思過,什麽時候徹底放下清越,不再與他有牽扯, 什麽時候放她出來。

可寧樂的回答, 大大出乎了夫妻二人的預料。

“女兒跟他散了, 此生全當陌路。”

素手撫上肚子, 她對着幽幽夜色一嘆, 為任性付出代價後, 她總該成熟收斂一些了。

東宮。

今夜月圓, 趙修槿還未從禦書房回來,寧瑤樂得自在,帶着蘭兒在庭院裏煉箭。

弧弓是以楠竹做撐,韌勁很大,寧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拉開弓身。繡鞋包裹的玉足紮開馬步,手背繃起細細青筋, 整個人被弓身支配,恨不得連頭發絲都在用力。

寧瑤閉上左眼,瞄準靶子,心裏給自己打氣,這次一定能射中!

蘭兒抱着雛菊兒站在一旁,捏着雛菊兒的小肉爪為主子助威,熱鬧勁兒吸引了東宮上下數百人,紛紛停下手裏的活兒,瞧着太子妃獻藝。

人一多,寧瑤更怕射歪被嘲笑,只能像模像樣擺好姿勢,擺出幾分俠女的氣勢。

外面熱鬧,連張秉得這個大忙人都來湊了熱鬧,半擡拳道:“娘娘可以的!”

寧瑤心虛地咧咧嘴,“嗖”的一下射了出去,白羽箭呈弧線朝着草靶而去,與之完美擦身,射入黑夜中。

“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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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跑過去尋找,半天無果。

寧瑤有點窘,單腳碾着地面,不自覺晃起小腰。沒找到就沒找到呗,幹嘛喊出來!

這時,庭院外傳來一聲溫笑,趙修槿手夾箭支,信步而入,眼角眉梢帶着戲谑。

寧瑤更窘了,将弓一擲,“我不練了。”

這本就是趙修槿給她額外加的任務,她還不想學呢。今兒寅時過後,趙修槿将她從被子裏提溜起來,耳提面命要求她練習射箭驅馬,鍛煉下身子骨。

此時被嘲笑,錯都在他。

小娘子氣哼哼跑過去,仰着小臉道:“笑什麽笑,要不你來試試。”

看她帶着挑釁,趙修槿欣然接受。

張秉得趕忙撿起弓,雙手呈到趙修槿面前,“殿下請。”

趙修槿一手拿弓,另一只手輕輕一擡,從寧瑤背後的箭囊裏取出一只白羽箭,僅站在原地,張弓射箭,動作行雲流水,月白廣袖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

“砰!”

箭支射中靶心,而他站的角度極為刁鑽,尋常人很難辦到。

宮侍們驚嘆不已,紛紛發出贊語。

寧瑤也看得目瞪口呆,反映過來扭頭看向正在看着她的男人,磕巴道:“還、還不錯。”

趙修槿握着寧瑤的手走到草靶正對面,打算親自指導一二,“宋宇說你不是射箭的料,讓孤別白費力氣教你。”

宋宇禮貌嗎?

雖然不記得宋宇教習自己射箭的場景,但很容易想像到宋宇那副不耐煩的表情。

寧瑤撇撇嘴,重新燃起鬥志,“殿下一定比他強。”

趙修槿輕笑,開始擺弄她的站姿,之後來到她身後,彎腰貼在她的背上,左手與她一起扶弓,附耳道:“定是比他強。”

最後那個字,咬得特別用力。

寧瑤撥弄撥弄耳朵,竭力讓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被後面的男狐貍擾了心智。

對,沒錯,背後的男人就是一只時刻想要誘她的男狐貍,披着清潤的外皮,心是黑的,還有床笫惡趣味,喜歡讓她碰。

她都替他羞。

皺了皺秀挺的鼻尖,寧瑤抽出箭支,搭在弧弓上,剛想展示一出射哪兒都射不中靶心的“好”戲,就被趙修槿握住右手。

“自信些,視線往上擡,看向靶心左上方一點點的位置。”

在趙修槿的指導下,難以撐開的弓輕易被“她”撐開,難以射中的靶心輕易被穿透。

“娘娘中了!”

随着張秉得的歡呼,其餘宮侍也開始拍起馬屁。

雖然不是自己射中的,但寧瑤嘗到了甜頭,扭頭看向趙修槿,不自覺笑了笑。

這朵氣嘟嘟的小蘭花終于笑了,趙修槿輕勾唇角,向後退開半步。

寧瑤跑向草靶,盯着被射穿的靶心,心裏高興,忍不住擡手去摸,覺得沒有過瘾,又跑向趙修槿,求他再教自己一次。

趙修槿點點頭,讓她自己先擺好姿勢,随後附身靠近她,明顯感受到她收了一下小腹。

緊張才會這般,他歪頭看向她瑩白的臉蛋,忍住親一親的沖動,撚出箭支,正要搭弦,卻被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擾。

守門的侍衛請示道:“啓禀殿下,刑部員外郎求見。”

趙修槿和寧瑤均是一愣。

救援遼東将士的隊伍正是今夜返回,想必唐絮之已經聽說了宮變的事,心中做出了權衡。

趙修槿屏退宮侍,只留下幾名侍衛和張秉得在旁。

寧瑤識趣地剛要離開,被趙修槿攬進懷裏,“你留下。”

比起面對唐絮之,寧瑤更樂意抱着雛菊兒在屋裏讀話本,“我就不打擾殿下忙要事了。”

趙修槿沒應聲,攬着寧瑤繼續練習射箭,“傳。”

侍衛将風塵仆仆的唐絮之帶進來,“唐大人請。”

唐絮之低頭躬身走到趙修槿和寧瑤的斜後方,垂下的眼簾掩飾了眸中情緒。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就可以登上首輔之位,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相,可哪會想到,溫潤的太子是個黑心肝,潛移默化地奪了皇權。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趙修槿未轉眸,還在專心教習寧瑤練箭。

見太子不理會自己,唐絮之心思百轉,意識到什麽,有些不甘地掉轉腳步,朝寧瑤躬身一揖:“參見太子妃娘娘。”

七個字,耗盡了他的隐忍和尊嚴,這個差一點就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如今卻成了自己的主子。自己還要在她丈夫面前,丢盡顏面。可大局已定,作為聰明人,他不能硬碰硬。

這一次,趙修槿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寧瑤。

紗籠投下一圈圈燈影,橫斜錯致,搖曳在黑夜中,既鬼魅又莊嚴。

趙修槿忽然帶着寧瑤掉轉箭頭,直指唐絮之的顱頂。

氣氛瞬間冷冰。

寧瑤詫異地扭頭看向身後的男人,見他眉目堅定,極為嚴肅,深知他不是在打趣逗笑。

被箭尖抵住命脈,唐絮之慌張一瞬,卻也只能強作鎮定,不比他這個年紀還在家裏耍橫的年輕人,唐絮之早已褪去青澀,凡事都會思量再三。

他知大勢已去,如今就是砧板之魚,想要保住官職甚至是活命,必須過太子這關。

昔日威脅寧瑤的事情,想必趙修槿已經知曉,四下無人,他再裝傻已無意義。

強忍屈辱,他彎下雙膝跪在地上,額頭抵着冰冷的石板,“微臣誓死效忠殿下。”

對于他的反應,倒是令趙修槿感到詫異,唇邊泛起淡笑,冰冷無溫:“唐大人起來講話。”

唐絮之保持叩首狀,閉上眼睛,如被雪豹叼住的雪兔,再無還手能力,“微臣跪着就好。”

還真是能屈能伸。

“唐大人何錯之有?”

指尖摳着石板上凹凸的紋理,唐絮之嘆道:“微臣不該觊觎太子妃,也不配同殿下争奪美色,更不該暗中做手腳。微臣不自量力,愚蠢至極,還望殿下大人大量,不予微臣計較。”

這話聽得寧瑤一愣一愣的,他争奪過她?

趙修槿攬緊寧瑤的腰,呈現出絕對占有的架勢,“僅此嗎?徐醫正的案子,唐大人突然轉手給了大理寺,又是作何打算呢?”

“......”

“那會兒是怕得罪權貴吧,才将之甩手給別人。試問,這是一個刑部員外郎該有的歹毒心思嗎?”

唐絮之汗顏,根本不知該如何辯解。

趙修槿淡淡道:“孤欣賞唐大人的能力,卻為唐大人的人品和心機感到不恥和可惜。璞玉靠打磨,可唐大人已經是褪去外殼的玉料,還要孤如何打磨?”

這話無異于是在暗示,已将他踢出朝野的局。

唐絮之心口發悶,卻也沒有多驚訝,敢于開罪太子時,是仗着身後的皇帝,如今皇帝被囚,他一個從五品的官員,如何與手握兵權的太子較量......

他此番進宮,的确是想保住官位,但顯然低估了太子對他的厭惡。是啊,他之卑劣,太子怎會看不出呢。

不甘嗎?不甘。

可命更重要,或許還有用武之地。

“微臣懂了。”唐絮之直起腰,當着兩人的面脫去官袍,整齊疊好,平放在地上,再次叩首,“草民告退。”

高大的身量曾也堅毅不摧,如今卻潦倒黯然,恨不得立馬消失在百官的視野裏。這便是,不怕桀骜後的挫折,就怕卑劣後的慘敗。

唐絮之閉閉眼,逼退眼底的酸澀,灰頭土臉地離開宮闕,離開了這座曾讓他寄予抱負的權力之地。

看着沒入暗夜的背影,寧瑤只覺快意,唐絮之本就是無恥之輩,落得這個下場并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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