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蘇燕呆坐在床榻上好一會兒,見徐墨懷氣息平穩,似乎是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躺下。
此時已是深夜,她把自己縮在牆邊,搭着半截被褥很快就困了。
然而夜裏,蘇燕睡得正好,突然的失重感将她驚醒,随後額頭撞上了東西,劇痛還沒讓她緩過神來,面前突然覆上一個陰影,一個力道落在她脖頸間,将她直接從地上提了起來。
落在她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緊,蘇燕的呼吸被堵住,憋得臉色通紅,胸口都在悶悶地發疼。
蘇燕被這人吓沒了半條魂,用力地拍打掐着她的那只手,同時還在努力出聲呼救,然而那些話一出口都變得破碎嘶啞。蘇燕不顧一切地掙紮,期間踢到了什麽東西,重物落地發出悶響。
過了一會兒,當她覺得自己眼前發黑,一陣天旋地轉的時候,落在她身上的力道突然卸了,蘇燕癱軟在地大口地喘着氣。
而方才還掐着她不放的人,像是被什麽砸到了一般,立刻退後了幾步。
月光從窗口漏進來,照見了徐墨懷滿是戾氣的一張臉,一雙眼猶如野獸般可怖。
蘇燕捂着脖子,身體蜷縮起來躲在床柱邊,恐懼又警惕地望着他。
徐墨懷僵站在原地,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蘇燕的反應,擡手捂着額頭,面色好似是痛苦一般,沒一會兒便踉跄着走出了屋子。
蘇燕坐在地上,一直等人走了很久後,心跳才慢慢平穩下來。
徐墨懷就像個瘋子一樣。
當初才撿到徐墨懷的時候,他夜裏時常驚夢,倘若他猛得醒來見到身邊有人,立刻會警惕兇狠地瞪着她,就像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
蘇燕以為是他受人暗害,才導致夜裏驚悸。
她只當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卻不曾想只不過是同榻而眠,她連徐墨懷一片衣角都沒碰到,卻險些被他給掐死。
蘇燕心神不寧地去插好門,确認這次不會被踢開了,這才拖着摔疼的腿回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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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額頭實在疼得厲害,再一摸竟然已經微微腫起,她雖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被無辜中傷的憤怒,一時間是怎麽都睡不着了。
一直等到了晨光熹微,似乎有婢女知道了昨夜發生什麽,一早便來服侍她起床洗漱,被與溫水一同送進屋的還有一小瓶藥膏。
蘇燕坐在鏡子前看到了額頭的青腫,心中是說不出的郁悶。
婢女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遭遇,甚至在蘇燕上完藥後,還疑惑地問:“只這兩處傷嗎?”
蘇燕嗓子又啞又疼,無奈道:“兩處不夠,你想讓我被打死?”
婢女讪笑一聲退下了,留下蘇燕獨自生悶氣。
早膳送來,她扒拉了兩口,喉嚨實在是疼痛難忍,喝口水都要疼,她只好放下筷子出去走一走。
青環苑裏稱得上是移步換景,蘇燕剛來的時候一直拘謹着沒出枕月居,這幾日才壯起膽子四處走走。起初跟着她的有四個侍者,到現在只剩一個婢女了。
大概是瞧她老實好糊弄,婢女嫌日頭太烈,都不肯出去。蘇燕在屋裏待着便有些害怕,出去走一走心情才算好些,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婢女催促道:“蘇娘子,我們這便回去吧。”
蘇燕也不想強迫人,點點頭道:“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走走。”
婢女臉色立刻沉下來,不悅道:“蘇娘子這說的是什麽話,主子的吩咐我們哪有不聽的道理。”
蘇燕正想說好,就聽幾聲狗叫突然近了,跑過來一只雪團似的狗,她吓得渾身僵硬,不等要跑,那狗就迅速地撲上來撕扯她裙裾。
蘇燕發瘋似地甩開,将自己的裙子從狗嘴中奪下來,提着裙角一路狂奔想要躲起來,小狗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打了個滾爬起來又朝着蘇燕追過去。
婢女見蘇燕被一只小狗吓得倉皇逃竄,捂着嘴笑了起來,而後回廊跑過來一個衣着豔麗的女人,美目怒瞪,罵道:“方才誰打了我的狗?”
婢女認出她是常沛的寵妾,連忙擺手道:“不是我,娘子的狗我是萬萬不敢動的。”
何娘子聽了怒氣沖沖地帶人追過去,很快就見着了被吓到邊哭邊往假山上躲的蘇燕。她面色蒼白地發抖,捂着耳朵坐在假山高處,底下才到她小腿高的小狗正對她龇牙咧嘴地狂吠。
何娘子還是第一次見人為了躲狗這般失态,都恨不得爬到假山頂上了。
然而眼看這女子衣着不凡,相貌也不錯,還被安置在青環苑這種地方,多半是常沛又收來的姬妾。
想到這種可能,何娘子心中惱火,罵道:“你是哪兒來的東西,還敢踢我的狗,給我滾下來!”
蘇燕捂着耳朵充耳不聞,顫聲說:“快把你的狗牽走!”
何娘子沒得到回答反被教做事,一時間怒火更甚,指着蘇燕說道:“來人,把這小賤人給我拽下來,我今日非要你給我狗磕頭謝罪!”
蘇燕腦子裏都是鋪天蓋地的狗叫和哀嚎,有人來拽她便下意識掙紮,直到她被壓着跪在何娘子面前,那狗還在狂吠着要來咬她。
蘇燕在驚懼中,似乎連意識都變得不清醒。她看到何娘子抱着狗,殷紅的嘴唇一張一合,面帶怒容地說着什麽,她都聽不清了,只知道掙開壓着她的人,爬起來就要逃離這個地方。
何娘子怒沖沖地放下狗,任由它追着蘇燕不放,而後将她追到水池邊,驚慌失措中的她沒站穩,被裙子絆倒,猛地栽進了池水中,錦鯉被吓得四散而逃。
蘇燕渾身一涼,耳朵裏漫進水後,身邊嘈雜的聲音似乎停滞了一瞬,等她從水裏爬起來,就聽到狗吠聲,嬉笑聲,以及婢女驚慌的呼喊。
她捂着耳朵蜷起身子,坐在水池裏渾身發抖。
何娘子他們還在笑,似乎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真的那麽有趣。
蘇燕被吵得厲害,那些笑聲像是尖刺在往她耳朵裏灌。
有一個小厮過來拉扯蘇燕,慌亂中她在水裏摸到了一塊石頭,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間用力砸了過去。
——
枕月居的人一日之內被換了個幹淨,徐墨懷坐在蘇燕對面,面色複雜地望着她額頭的傷,傾身想将她額前的一縷發撥到耳後,蘇燕卻反應極大地往後倒去,就像一只受驚的雀鳥一般見不得丁點風吹草動。
他終于惱了,一揮袖子走了出去,準備找人算賬。
常沛拎着一根染血的鞭子站在院子裏等他,見到他就說:“人已經處置了,請陛下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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