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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曉得她竟有這等手段。恐怕不止自己低估了她,就是麗妃也低估了身邊之人,不然又豈會放心把她安在身邊。

皇後的臉色就更難看了,之前的好心情煙消雲散,冷着臉吩咐衆人各自回宮。畢竟人是死在景和宮的,這明擺着是打她的臉。

衆人便心思各異地施禮告退。

踏出景和宮,阮凝湘便輕輕一聲嘆息,到底還是個二八年華的花季少女。之後就再沒有過多的情緒,畢竟在這後宮冬青肯定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她能做的就是努力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經過竹葉亭的時候,看到一處茂密的小竹林,鮮嫩的竹子正迎着春風,青翠吐綠。無端讓人覺得生機勃勃,阮凝湘不免駐足凝望。

正看得盡興,卻見傅良娣往這邊過來,見她望着竹林出神,不禁略帶詫異地盯了她一眼。阮凝湘還是第一次從這位冷冰冰的傅良娣眼中,看見除了淡然意外的神色。忙碎步迎上,微微福身道:“妹妹見過良娣姐姐。”

傅良娣看了看竹林,又看了看阮凝湘,同她微微一福,也不開腔回應,冷着臉便要離去。

卻聽見竹林邊一處假山後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呼喊,“常在妹妹,別走那麽快,等等我。”居然是鄭美人的聲音。

傅良娣便不悅地停下了腳步,側身望了望假山方向。隔着一片小竹林,所以雖然可以聽見聲音,鄭美人她們卻是看不見阮凝湘和傅良娣的。

“方才瞧見姐姐同麗妃娘娘一道,還當姐姐要往麟趾宮去坐坐,就沒等姐姐一塊回宮。”聽聲音應該是與鄭美人交好的沈常在。

鄭美人似乎在笑,“我這般忙碌還不都是為了妹妹,麗妃娘娘方才給了準話了。”頓了頓,又說:“這條道人多眼雜,竹林背面那條道隐蔽些,我們往那條路走。”

阮凝湘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環顧四周,正要尋思着躲到假山裏去。眼角拐到傅良娣皺着眉頭卻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便趕緊上前拉着她往假山裏躲。

要是讓鄭美人她們發現,指不定會以為她們是故意偷聽,方才的鄭美人話中又涉及麗妃,這種事可大可小,她們何必徒惹麻煩。

傅良娣見狀,先是一怔,随後竟是要掙開她的手,阮凝湘哪裏肯放,拽着她往裏躲,又給兩人随身的三個丫頭使眼色,五人便齊齊躲進假山的通道裏。

幸好速度夠快,很快鄭美人同沈常在就繞過竹林來到這條道上。

阮凝湘暗暗松了口氣,假山內的通道本就狹小悶熱,幾個人堪堪擠在裏面。她和傅良娣挨得極近,甚至能聞到傅良娣身上好聞的香味。卻在這時,接收到傅良娣投射過來的一記冷厲的眼風,阮凝湘就更覺得空間逼仄氣悶了。

只不過避一避,省了多少事端,屈身一下有何不可?這位傅良娣不但不感激,反倒像是要用眼神活剮了她。阮凝湘不知為何就想小小報複她一下,厚着臉皮對她做了個鬼臉,之後便扭頭不再理她。

幾個丫鬟見了都抿唇極力憋笑。

從呼在側臉上的呼吸頻率來看,這位傅良娣氣得不輕,阮凝湘嘴角的弧度便越來越大。

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阮凝湘連忙凝神屏息,只等二人離開,誰想鄭美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就傳了進來,“麗妃娘娘說了,明日你辦成了那件事,侍寝的事自會替你安排。”

阮凝湘神色一僵,心裏催促着她們趕緊離去,然而兩人似乎越聊越停住了腳步。

“真的?”沈常在的聲音帶了喜悅,過了一瞬,又為難道:“可是趙婕妤如今恩寵正濃,我怕萬一……你也知道張才人那件事,要真出了什麽事,皇上怪罪下來……”

鄭美人打斷了她的話,“左右那麽多人在場呢,皇上追究也追究不到你。就是有什麽事,麗妃娘娘還能不管你?”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但是假山裏的人都清楚,該聽的都聽到了,阮凝湘只恨不得自己方才聾了才好。

只聽他們方才的話,她還有什麽不明了的。想來明日禦花園賞花,麗妃是要對付趙婕妤了,當然用不着她親自動手,自有沈常在之輩替她辦事。麗妃還真是收了鄭美人這一枚好棋子,撺掇胡吹的本事真是一流。

“你踩着我腳了。”耳邊傳來一聲痛斥,倒叫若有所思的阮凝湘唬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才發覺自己一直踩着傅良娣的腳,怨不得她之前那樣陰冷地看着自己,忙挪開腳賠罪。

傅良娣狠狠瞪了她一眼,便出了假山。

阮凝湘還想上前套套她的想法,畢竟如果鄭美人她們的對話,就只有她一個人聽見了,聽了也就聽了。可是現在傅良娣也聽見了,這件事就變得微妙了。

告不告密,這是個問題。

沒想到,傅良娣整了整衣衫發飾,別有深意地盯了她一眼,施施然絕情而去。

阮凝湘就無語了,好歹也透個想法啊,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讓她憑空去揣測她的心思。

她不禁感慨,這個冷若冰霜的傅良娣簡直比常貴嫔、鄭美人她們更令她棘手。

☆、陰謀

回到吟霜閣,錦瑟也看出了阮凝湘的心事重重。

不就偷聽了幾句話嗎,何況這對于主子來說還是好事,她就勸道:“主子何不賣個人情給趙婕妤?”

阮凝湘不免有些好笑,嘆道:“要是有這麽好的事,我也就不用這麽煩惱了。”趙婕妤的身後代表着皇後黨,一旦和她牽扯上了,自己還能跟皇後扯清關系嗎?

錦瑟不甚明白,又說:“那主子就裝作不知道不就成了?”左右鄭美人沒有發現,主子不要牽涉其中,趙婕妤如何橫豎也怪不到主子頭上。

阮凝湘就嘆了口氣。還有一個傅良娣,她的沉默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還有她臨走時那別有深意地眼神,實在教她放不下心來。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真真煩死個人,索性不再理會,道:“算了,明日見機行事吧。”畢竟計劃總趕不上變化,說不定現在如何憂心,明日根本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今夜對于阮凝湘來說,不會是個好夜。對于後宮的女人來說,未必有個安穩覺。僅僅隔了兩日,皇上今晚又去了未央宮。

陽春三月,草長莺飛。禦花園中百花競相盛開,處處透着春的氣息,沿着各色卵石精心鋪就的甬道一路看去,美不勝收。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嫔妃們簇擁着皇後,說說笑笑,場面倒也和樂融融。

皇後心情勉強算好,臉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聽安貴說昨天皇後在景和宮發了好大一通火,也一并打發了不少宮人。即便如此,在冬青這件事上面,也沒有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皇後今天即使再沒有心情賞花,也得強打着精神做笑臉。

“天氣到底是熱了,走了一會的路身上竟汗淋淋的。”皇後接過佩蘭遞過來的帕子細細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扶着佩蘭的手,道:“去那邊绮春亭坐坐,姐妹們不必陪着本宮,都散開了各自玩耍吧。”

又見趙婕妤帶着丫鬟疾步往花叢中鑽,忙喚住她:“雯悅,去亭子裏喝杯茶解解渴。”

趙婕妤停下腳步,無精打采地往回走。

麗妃笑着替她解圍,“還是臣妾陪娘娘去坐坐吧,年輕人性子活泛,跟着我們反倒拘束了她。”

皇後看看麗妃,再看看滿眼哀求的趙婕妤,到底心有不忍,便松了口:“去吧,別走太遠,仔細枝葉刮傷了臉。”

“曉得了。”趙婕妤頓時眉開眼笑,撒開步子眨眼間不見蹤影。

皇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又喊住她的丫鬟叮囑了句:“櫻桃,看着你家主子,別讓她野到遠的地方去。”方攜着麗妃賢妃她們往绮春亭裏去。

方形四角亭很是寬敞,可以容納不少人。早有宮人布置了桌子凳子,又擺上了新鮮瓜果,幾位有頭臉的嫔妃便陪着皇後閑話湊趣。

不少嫔妃覺得無趣,便三三兩兩賞玩去了。鄭美人坐了一會,也攜着沈常在說笑間出了亭子。

阮凝湘就有些坐不住了,瞥了眼氣定神閑的傅良娣,她明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不禁懊惱,傅良娣也太淡定了吧,難道是吃準了她的焦慮?

假使此事只有她知道,她堅決不會去趟這淌渾水,可是現在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如果她幫趙婕妤,勢必會跟皇後牽扯不清,麗妃定會疑心她投靠了皇後,簡直後患無窮。如果她袖手旁觀,趙婕妤真出了什麽事,上面徹查,傅良娣一旦供出,那她隐瞞不報,算是幫兇,也難辭其咎。

這是她入宮以來,遇到的最難抉擇的事情。在傅良娣面前,她倒覺得鄭美人好對付多了,至少明刀明槍的來,沉默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永遠猜不到她的想法。

阮凝湘權衡再三,終于還是起身走下石階,不管如何,她至少要親眼看着趙婕妤。

趙婕妤比她想象中的要會鑽,找了幾處地都不見她的蹤影,阮凝湘心中愈加急躁,只期盼還沒出事。

卻是冰梅提醒了一句,“主子,咱們往桃花林那去瞧瞧吧。”

阮凝湘這才想起,昨天趙婕妤說過要摘幾枝桃花帶回寝殿,趕緊順着甬道往桃花林的方向走去。

待眼前出現成片成片的桃花,還有花海深處傳來的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時,一顆心才緩緩落回原處。

聽着那清脆爽利的笑聲,阮凝湘突然就覺得好累,眼眶一片酸澀。入宮一月之久,她還是第一次有了軟弱的表現,每日應付後宮的刀光劍影,簡直身心俱疲。可是再累再委屈她也得撐下去,為了自己,為了別人。

然而此刻的她不曾料到,後來的很多年後,每當她覺得撐不下去時,腦海中就會不自覺響起,這天真無邪不參一絲雜質的爽朗笑聲。

阮凝湘收拾情緒,矮身鑽進桃花林裏,笑聲越來越近,她卻沒有再走近,隐在一棵桃樹後面看着那個穿梭在花海之中的粉色身影。

鬓邊簪着一朵怒放的桃花,更襯得那張笑臉明麗動人。她不由得看呆了,這個趙婕妤還真是花一般顏色的妙人。

不經意瞟見她旁邊的丫鬟櫻桃,阮凝湘忍不住撲哧一笑。櫻桃烏黑的發間簪滿了朵朵桃花,要多搞笑有多搞笑,想也知道是出自誰之手。

“婕妤妹妹,老遠就聽見你的笑聲了。”聽到鄭美人的聲音,阮凝湘收斂笑意,心下一沉。

鄭美人從那頭款款而來,與她形影不離的沈常在卻不知所蹤。

趙婕妤招呼道:“姐姐也是來摘桃花的嗎?”

鄭美人瞧了眼櫻桃手中的幾支桃花,故作惋惜道:“是啊,可是好像來晚了,整片桃花林裏開得最盛的幾支桃花都被妹妹摘去了。”

趙婕妤嘻嘻一笑,好像頗為自得,又擡頭看了看四周,指着頭頂的一處桃花,興奮道:“姐姐快看,那一簇桃花開得才叫漂亮呢。”

鄭美人順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也是滿意地點點頭,只是那支梅花太高,踮着腳尖也夠不到,她就有些掃興。

趙婕妤卻不以為意,知她是絕不對放不下身段爬上樹去摘的,便绾了袖子裙擺作勢要爬上樹去。

櫻桃慌了神色,忙攔住她,趙婕妤卻打定主意如何都要上樹為鄭美人摘花。櫻桃知道主子的性子,一旦決定了的事便是五頭牛也拉不回來的。無奈之下,便說替她上樹去摘,并拿出皇後吓唬她,這才勸住了趙婕妤。

櫻桃壯着膽子顫顫巍巍地上了樹爬到半空中,卻是挪一步又退一步,始終不敢爬的更高些,卻又不敢下來。

鄭美人就失去耐心了,“就讓兩個丫頭慢慢摘吧,聽說禦池裏的金魚養的又肥又壯,咱們去看金魚可好?”

趙婕妤一聽,頓時兩眼放光。

鄭美人又囑咐貼身丫鬟玉溪,當心看着樹上的櫻桃。趙婕妤卻是恨不得立刻飛身去看,拉着她三步并作兩步地往禦池跑去。樹上的櫻桃是怎麽勸也勸不回來。

阮凝湘急忙鑽出桃林,不遠不近地尾随在二人身後。

岸上嫩柳吐絲,暖暖微風輕拂柳條,微波粼粼的池子裏滿是五彩斑斓的金魚,每一條都極肥碩。如果忽略眼前的煩心事,這裏倒是一個舒心惬意的好地方。

不期然,卻對上了傅良娣的眼睛,阮凝湘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她會來湊熱鬧。此刻她閑适地坐在不遠處的一張石凳上,看來竟比自己還早來了一步。不禁好奇,她是怎麽知道鄭美人她們會來這裏下手。

趙婕妤玩性大發,蹲在池邊逗弄池中的金魚,裙擺浸在池子裏,一群金魚便游過來繞弄她的裙擺。

這番景象惹得她咧嘴大笑,驚得魚群一甩尾巴驟然散去,倒是甩了她一臉的池水。她抹抹臉上的水跡,笑得更加合不攏嘴。

鄭美人上前勸道:“婕妤妹妹玩鬧歸玩鬧,可要仔細腳下濕滑。”

“我當心着呢,美人姐姐一塊來玩。”趙婕妤應和道,眼珠轉了轉,狡黠一笑,揚起池水潑向她。

鄭美人哪見過這種陣仗,驚呼一聲,身上臉上都沾到了不少水跡。素來潔癖的她,恨不得當場發飙,卻是強行忍住心中的憤怒,強笑着道:“妹妹慢慢玩,姐姐幫你要些魚餌來。”

“姐姐快去快回。”趙婕妤見她那副窘迫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是繃也繃不住,回身又繼續逗弄池中的金魚。

阮凝湘看見鄭美人慢慢走遠,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真鄭美人前腳剛走,後腳沈常在就不知從哪裏走了出來。貓着身子,悄無聲息地接近兀自蹲在池邊玩耍的趙婕妤。

鄭美人真是人精,現下怕是躲在哪個隐蔽處望風去了,即便出了事也好推脫的一幹二淨。既想借他人之手邀功,還要不留任何把柄。沈常在也是不經腦子的,倒頭來還不是為他人作嫁衣?

眼看着沈常在離趙婕妤越來越近,從她的姿勢來看,很明顯是要将趙婕妤推入水中,阮凝湘的一顆心是越跳越快。又扭頭看了眼傅良娣,見她正饒有興致地回望着自己,清泠的眸中隐有笑意。

阮凝湘不禁捏緊了拳頭,傅良娣擺明了是要看好戲。

這麽小會功夫,沈常在已經挪到了趙婕妤的背後,她身子漸漸前傾,下一秒就要推上趙婕妤的後背。

阮凝湘見勢,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心念電轉間,已是緊走兩步出聲呼喊:“婕妤妹妹,仔細腳下。”

趙婕妤動作倒是很快,身子一閃,躲到旁邊,險險避過了沈常在的偷襲。沈常在傾着身子來不及收勢,猛地撲進了池子裏。

浪子打了趙婕妤又是一臉的水,她卻毫不在意,看着池中瘋狂撲騰的沈常在,捧腹大笑起來。

阮凝湘同丫鬟趕到之時,沈常在已經翻來覆去連嗆了好幾口水了。她正着急如何施救,趙婕妤卻縱身一跳,躍進禦池裏去救沈常在。

阮凝湘登時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鬧了半天,這位婕妤姑娘會泅水?

她不禁氣得直翻白眼,暗暗責備起沈常在來。

好歹下手前也請花些功夫打聽清楚啊,連人家會不會泅水都不知道,就急急忙忙想把人推到池中溺死,這不是作死的節奏嗎?

真是害人害己,早知如此,她又何必急成這幅德行。

看着水中穿梭自如的趙婕妤,她就又覺得其實也不能全怪她們,誰會想到一個大家閨秀居然會泅水?

鄭美人聞聲尋來,尚且不明真相的她,看見池中的趙婕妤,故作驚吓道:“好端端地,婕妤妹妹怎麽會掉進水裏?這可怎生是好?來人啊,救命啊……”

那聲嘶力竭哭天搶地的呼喊聲幾乎要震穿她的耳膜,阮凝湘怒從心生,忍不住失控斥道:“別喊了!”

鄭美人被她吓了一跳,作僞的哭喊聲也戛然而止。卻見趙婕妤竟然安然無恙地上了岸,不僅如此手中還托着一個奄奄一息的人。不是沈常在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下章楠竹終于要二次粗線鳥~~~~~T_T☆、邀請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鄭美人瞪大了眼睛,恨不得要将一對眼珠子給瞪出來。

卻沒有一個人理會她,趙婕妤到底體力不支,待上了岸蹲在那喘着粗氣。

阮凝湘趕緊上前将沈常在身體放平,雙手按壓她的胸口,又幫她做了幾次人工呼吸。沈常在猛地吐出幾口水,這才悠悠轉醒。

沈常在一睜開眼,看清眼前的一切,回想到方才的驚險就吓得嚎啕大哭起來。

鄭美人咬牙切齒地問她:“常在妹妹,你怎麽會掉進池子裏去了?”

沈常在抽噎着擡頭看了看趙婕妤,委屈道:“我方才看見婕妤妹妹在池邊逗金魚,就想吓唬吓唬她,不想竟失足掉進了水中。”

鄭美人沉着臉色,狠狠剜了她一眼。又有些慶幸,幸而未曾得手,不然要真把趙婕妤推入池中,又淹不死她,那才是真的糟了。她急忙緩了臉色,關懷趙婕妤兩句。

見櫻桃正匆匆趕來,阮凝湘便尋了由頭見禮告辭。不想傅良娣竟還在原處等她,至始至終她都冷眼旁觀未曾現身,此時見了阮凝湘,便勾着唇角盯着她。

阮凝湘心中一陣氣悶,冷着臉不予理睬,徑自從她身邊擦肩走過。

“阮姐姐,等等我。”

歡快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阮凝湘腳步一頓回過身去。見趙婕妤揮着手朝她這邊跑來,身上的衣裳濕濕嗒嗒的,一路還滴着水。

櫻桃苦着臉在她身後緊緊跟随,“主子,你慢着點,好歹先回屋換身衣裳啊,回頭染了風寒皇後那邊又要好一番訓斥。”

“你煩不煩,成天就愛拿姐姐壓我。”趙婕妤不耐煩地撇撇嘴,吩咐她:“你先去姐姐那帶個話就說我直接回未央宮了,還有,落水的事一個字都不準提。”

見櫻桃支支吾吾地不肯走,跺跺腳催道:“快點去啊,我同阮姐姐說兩句話就立馬回去。”

櫻桃無可奈何,只好原路返回。

趙婕妤見她遠去,臉上立馬換上一副笑臉,蹦蹦跳跳地跑到阮凝湘跟前,甜甜道:“阮姐姐。”看見旁邊的傅良娣,又笑眯眯地道:“良娣姐姐也在這啊?”

一個是阮姐姐,一個是良娣姐姐,很顯然趙婕妤對阮凝湘親密了不少。

阮凝湘冷了聲音,“雖說現下進了三月,水裏到底還是涼冰冰的,婕妤妹妹趕緊回去換下濕衣,再整桶熱水好好泡個澡去去寒氣。”

“謝阮姐姐關心,姐姐要是無事不妨去我宮裏坐坐吧。”趙婕妤熱情地邀請她。

阮凝湘怔了怔,笑着道:“我宮裏還有事,今天就不去打擾妹妹了,改日吧,改日一定去妹妹那坐坐。”

很明顯這是委婉的拒絕,想必趙婕妤應該能聽得出,随後一定會認為她不知好歹,不會再存着與她交好的想法。

誰知趙婕妤聽了她拒絕的話,咬了咬唇,很快,清澈水靈的眼睛裏氤氲了一層霧氣。

阮凝湘頓時愣在當場,這趙婕妤怎麽說哭就哭?

傅良娣難得的抿唇笑出聲來,阮凝湘心裏就很不平衡了。置身事外?笑看好戲?偏不讓你如願,誓要把她也拖下水。“良娣姐姐怎麽說?”

傅良娣笑容僵了僵,眼神一閃,瞥了眼身邊的丫鬟,剛要開口應承,身邊的丫鬟面無表情地勸道:“主子,這個時辰該回宮喝藥了,耽誤不得。”

主子什麽德行,丫鬟也是一個德行。阮凝湘心裏很不是滋味,冰梅雖聰慧穩重,反應上就不如人家丫鬟敏捷。

傅良娣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就施禮款款離去。

趙婕妤仍舊水靈靈濕汪汪地看着她,好似阮凝湘再不答應,眼淚就會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來。

任憑誰都看了這雙眼睛,都硬不起心腸來。而且她冷眼看着,趙婕妤性子倔強,如若不答應她,勢必會對你死纏到底。

“免不了要叨擾妹妹了。”阮凝湘到底是松了口。

趙婕妤已是破涕而笑,歡歡喜喜地挽着她回未央宮。

進了未央宮,阮凝湘才真正見識到了皇上對趙婕妤的寵愛。

諾大一個未央宮就只住了趙婕妤一個嫔妃,自宮門一路進來,兩旁栽種着各種名貴花草,俨然及得上小半個禦花園了。

未央宮的正殿百花殿,更是金碧輝煌,端莊大氣。

趙婕妤在丫鬟的服侍下進內室換衣服,阮凝湘就端坐在正殿裏觀望。

東西各五間,軒敞明亮,兩個隔間都用珠簾或紗曼隔開,房頂四盞綴着紫色流蘇的八角琉璃宮燈。盞盞精致,照得整個殿宇流光溢彩。每一面宮燈的絹紗上皆繪以一種花紋,可見趙婕妤對花是情有獨鐘。

牆邊的多寶閣裏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物件,自鳴鐘、琉璃沙漏、瓷胎洋彩黃地蕉葉美人花觚、鑲鑽小匕首,諸如此類,不少都是這個時代極其罕有的西洋玩意。

一圈看下來,她不禁嘆道,吟霜閣真是比都不能比。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趙婕妤換了件霞光色落梅瓣長裙自內室出來。許是泡過熱澡的緣故,臉上紅撲撲的,很是粉嫩。走得近了,阮凝湘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幽香。香味并不濃郁,淡雅清新,令人心曠神怡。

“讓姐姐久等了。”

阮凝湘抿了口上好的雨前龍井,淡笑着回應她,“妹妹不必客氣,本來就是姐姐叨擾妹妹了。”

兩人說話間,就有太監上來通報,皇上來了。

楚焱一腳剛踏進正殿,趙婕妤就撲到他身上,甜甜地喊了聲:“皇帝表哥。”

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淡漠的容顏柔和了幾分,兩人的親密顯而易見。

“嫔妾見過皇上。”阮凝湘乖巧地上前見禮。

這是她與景豐帝的第二次見面,上次他一怒之下将她禁足,但是身為嫔妃的她不能埋怨,還要努力表現出一副悔過自新的姿态。景豐帝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因此私底下如若不是他特意來宮中看望的話,嫔妃其實很難有機會遇見他。加之上次的惡劣印象,她勢必要珍惜這次機會好好挽回自己在景豐帝面前的形象。

楚焱看着面前垂首請安的女人,眼底慢慢浮現出一絲不悅,對趙婕妤道:“跟你說了,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朕表哥。”

外人?阮凝湘福着身子,差一點就要冷哼出聲,如果可以她這個外人還真不想出現在他兩面前。

趙婕妤不以為然,撅着嘴反駁道:“阮姐姐才不是外人。”

聽了這話,楚焱鳳眼一挑,深深地看了眼阮凝湘,漫不經心道:“你是哪個宮的?”

阮凝湘身形一抖,恨不得當場吐血三聲,這位皇上說話還真是貶人不見髒字,輕輕巧巧的兩句話,就将她的驕傲自信打擊得潰不成軍。

虧她之前還準備使出渾身解數來讨好他,改變她之前的壞印象。不成想,這位爺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哪怕之前她恃寵而驕,因此還禁足一月,在這位爺的眼裏她的存在感仍是零,這真是身為嫔妃最大的失敗。

“嫔妾是永福宮的阮貴人。”天知道,她忍了多大的怒氣,才能平心靜氣地說出這一句話。

楚焱沉吟片刻,腦中卻全然沒有這個女人的印象,揮揮手示意她起身。

“明日,朕同禹親王要去宮苑的後山狩獵,你要同去嗎?”

“當然要去。”趙婕妤一臉欣喜,又垂下睫毛,眼珠滴溜一轉,嘻皮笑臉地央求:“皇上讓阮姐姐也一同去吧。”

楚焱鳳眼微眯,睨了一眼旁邊的阮凝湘,淡淡的怒意萦繞在他周身。

阮凝湘很是看不懂趙婕妤的用意,她這是在給她制造機會嗎?可是憑什麽,就憑她在禦池邊幫了她一下,即便如此,也犯不着這樣盡心盡力的回饋她吧,她就不怕她趁機勾引皇上分了她的寵愛?

但是很明顯她是在幫倒忙,皇上一臉蔑視與不屑,仿佛看穿了她在趙婕妤背後如何的奉承讨好。要不是趙婕妤那雙澄澈無辜的眼神,她或者還會以為這是趙婕妤故意使計要讓皇上厭惡她。

“表哥……”見皇上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趙婕妤嘟起那張粉嫩的小嘴,眼中又隐隐約約閃爍着淚意。

阮凝湘又是一陣無語,感情,趙婕妤不只對她如此,對所有人都使這招。但是那雙無辜委屈的大眼睛,卻是屢試不爽。

皇上敲了敲她的額頭,啼笑皆非道:“行了,答應你便是了。”

“表哥萬歲!”趙婕妤頓時笑逐顏開地歡呼,心裏卻在盤算着明日如何掩人耳目地出宮狩獵。

阮凝湘垂下眼眸,卻始終感覺到景豐帝投向自己的幽深眼神。說實話,她還真的不想去,和他們兩一起,她總有一種化身為電燈泡的尴尬。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明天應該會有河蟹路過,河蟹期請河蟹~~~☆、狩獵

好不容易挨到用晚膳的時辰,阮凝湘趕緊尋了個由頭知趣地告退。

出了未央宮,此時已近黃昏,夕陽将他們主仆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後宮的女人不好對付,就連皇上也很難讨好,明天狩獵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阮凝湘心中有事,手也沒停,一路上摧花折柳,折騰了不少名貴花種。

錦瑟見狀,想開口詢問,卻想到阮凝湘之前叮囑過她,說話之前要先想想,就按下滿腹疑惑,默默閉上了嘴。

冰梅看在眼裏,低聲勸道:“主子又何需悶悶不樂的?”

阮凝湘笑看向她,“依你之見,皇上準我明日前去宮苑狩獵我該拍手稱賀?”

“身為嫔妃,最要緊的還是想方設法争寵。”冰梅不高不低的聲音,透了一絲勢在必得的味道。

的确,不僅位分低,又不得皇上寵愛,像她這樣的嫔妃在後宮簡直毫無立足之地。如果不是常貴嫔,是麗妃想要置她死地,恐怕她就是有三頭六臂也難逃一死。

“可是皇上對我的印象到底是差了,無論我明日在他面前如何賣力讨好,只會令他更加厭惡罷了。”阮凝湘無奈地自嘲,想了想又笑着說:“當然啦,能讓皇上記住我也是好的。”

冰梅跟着寬慰道:“來日方長,主子就該與趙婕妤多多親近,這樣才有機會重獲皇上的歡心。”

阮凝湘笑意淡了三分,冰梅到底入宮時間不長,對宮中錯綜複雜的關系尚且看不透徹。她是一個出色的宅鬥軍師,在阮府伺候的也必是當家主母之類有頭有臉的人物。從前的那些經驗歷練,用來設計謀害姨娘,籠絡老爺的心,她應該得心應手,但卻未必能夠揣摩清楚後宮的紛亂。很多時候,她或許能為皇後考慮周全,卻未必能設身處地顧慮到一個貴人的處境。

“你可曾想過,與趙婕妤交好不就等于變相地告訴大家,我投靠了皇後一派。麗妃怎麽想,皇後又會怎麽想?至于皇上會怎麽想,你方才也都親眼看見了。”阮凝湘凝視她那微微變色的臉,繼續分析:“即使我要依附皇後,那也絕對不是現在。趙婕妤如今本就風頭正盛,為後宮諸人所嫉恨。旁人忌憚皇後皇上,絕對不敢對她下手,那麽對于與她交好的我,還會客氣嗎?”

哪怕現在看人臉色,也好過抱婕妤大腿被人拿來當擋箭牌的強。

冰梅陰沉着臉,再沒開口說話。

聽了她的話,錦瑟卻頗為氣憤,“沒想到趙婕妤看上去可愛善良的樣子,竟也是個城府很深之人。”

也怪不得主子不肯出手救她,這麽不是恩将仇報嗎?

阮凝湘就順勢說了句,“我時常讓你三思後行就是這個道理。有些事乍看上去也許對自己有利,稍作深想其中的利害關系,你就會明白很多事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至于趙婕妤是否是利用自己,想起桃花林中的那個笑聲,她就鬼使神差地寧願選擇相信趙婕妤并非在利用她。

三個人就這樣沉靜在各自的思緒中,一步步沉默着往吟霜閣走去。

第二天的請安,自然少不了一些眼熱的嫔妃明裏暗裏給她使絆子。鄭美人心裏最不平衡,她一方面嫉妒趙婕妤的盛寵,一方面又想要與她交好,但是趙婕妤看着是可愛熱情好相與的,卻從未邀請過皇後以外的嫔妃去她宮裏。原本還想着阮凝湘那樣的性子定會與趙婕妤發生沖突,可她解足後非但低調安分,這才兩日就受邀踏足了趙婕妤的未央宮。

出了景和宮,趙婕妤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拐了阮凝湘去她的未央宮。衆人又是好一陣羨慕嫉妒恨,畢竟皇上除了養心殿,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未央宮。也不知阮凝湘使了什麽法子,讓趙婕妤這般死心塌地的幫她。

未央宮裏阮凝湘喘息未定,宮人來報,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顧長順來了。

“奴才給兩位主子請安,皇上聽說婕妤主子喜歡桃花,就命奴才将這兩盆名貴的菊花桃送來未央宮給主子賞玩。”他身後跟着兩個小太監,一人手裏搬着一盆菊花桃。

桃花見得多了,這菊花桃阮凝湘還是第一次見到,細細長長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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