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哪裏來的賊,分明是“家……
連日陰沉的天終于放晴, 大早上各家各戶就将東西拿出來曬,往日被困在房間裏玩鬧的孩童在院子裏撒歡了玩。
“六子——!”
虞卿睡得正沉,只覺身邊熱乎乎一片, 剛伸手去摸,院子裏傳來的妙玲驚叫聲,吓得她一個激靈,睜開後下意識往窗外看去。
剛要開口, 腰上橫過一條胳膊, 虞卿後知後覺轉頭看去, 倒是不意外, 只是有些吃驚。
原來昨晚不是在做夢, 蘇有辭真的回來了。
“別管。”
蘇有辭眼睛都未睜開, 長臂一撈把人摟到懷裏, 臉埋在她身上蹭了蹭, 一副黏人的樣子。
聞言虞卿忍俊不禁, 幾乎整個人被禁锢在他懷裏,剩下一只手還算自由,便用手指去玩他的頭發。
“那我陪你再睡會兒。”
看着蘇有辭眼下的青黑, 虞卿便知道這段時日他定然忙得脫不了身,昨晚又趕過來,少說也是子時過後, 睡到這會兒也才不到三個時辰。
垂下眼,伸手抱着蘇有辭, 安撫般蹭了蹭他的臉側,沒有說話。
蘇有辭察覺到虞卿的情緒變化,睜開一只眼,把人摟緊了些, 臉上挂着笑意。
“還是這裏睡得舒服,刑部那地方的床睡着硌人得很。”
原來這陣子都在刑部?那就不怪這麽忙了。
隔了這麽多天,虞卿雖然猜到了蘇有辭是有事忙,但也沒想到忙成這樣,連夜裏都在刑部過,不免心疼。
“那等會兒我給你做點吃的。”虞卿說着,想了想又道:“晚些時候還要再去嗎?”
“今天不去,嘴硬的人晾幾天才行,得讓他先松松勁兒再繼續審。”蘇有辭說完,打了個哈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倒也沒有再繼續睡下去的打算。
聽蘇有辭的語氣,虞卿低笑,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又傳來妙玲的聲音,還有六子急切的聲音。
虞卿不要擔心起來,蹙眉朝外看了眼,妙玲不是個咋呼的人,到底是什麽事,讓她吓成這樣?
該不會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吧?
“妙玲,怎麽了?”
“姑娘不好了,昨晚家裏進賊了,那賊的腳印還在牆上呢,門外還有,哎喲,這腳印怎麽——”
妙玲聲音慢慢靠近窗戶,沒等虞卿再問出下一句,又聽得妙玲一聲驚呼,“姑娘,這腳印怎麽是朝着你屋裏來的?你快看看少沒少東西!”
家裏進賊了?
虞卿臉色變了變,回過神後下意識看向房間裏的櫃子,屋裏值錢的東西都在那兒,都是些首飾,還能賣不少錢。
聽着妙玲腳步聲往門口去,虞卿剛要下床去檢查看看,倏然反應過來什麽,瞪大眼看向蘇有辭,眼裏滿是震驚。
等等,昨晚上蘇有辭是翻牆進來的?
“那個,妙玲你別進來了,沒進賊!”
虞卿連忙朝外面喊了一聲,生怕妙玲突然闖進來,“屋裏沒進賊。”
剛走到門口的妙玲,伸出去的手一下頓住,盯着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從院牆一路到門外的腳印,雖然不深,但由于這幾日的陰雨天,也很明顯。
仔細看了看,腳印的主人分明是認主,沖着主屋來的,誰家的賊一進來就朝這裏來?那不得先四處看看探探虛實。
妙玲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哪裏來的賊,分明是“家賊”!
低聲念叨着走開,哪裏還敢進門去找賊,恨不得立即找條地縫鑽進去。
聽着外面的聲音漸去,虞卿終于忍不住笑出聲,趴在蘇有辭肩膀上,眼睛彎了起來。
“妙玲說有家裏進了賊,公子你昨夜來時見着了嗎?”
蘇有辭豈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佯裝不悅,“賊?在罵誰是賊?”
虞卿轉了轉眼,撇嘴道:“我可沒說是誰,公子又多想了。”
見蘇有辭臉上表情,虞卿到底還是沒忍住問,“不過公子為何不今早再來?非得大半夜得來,翻牆這事讓人傳揚開,豈不毀了你的名聲?”
“管他的,就是想你。”
蘇有辭抱着虞卿,滿不在乎開口,只望着虞卿眼睛坦誠開口,“想你也不行?”
“我也想你了。”
虞卿唇邊牽開一抹笑,笑意從唇邊漫開,染上了眉眼,任由蘇有辭賴在自己身上耍性子。
—
鬧了一早上,日頭快升到頭頂了,虞卿和蘇有辭才從房間出來。
虞卿面頰微紅,偷偷撥開蘇有辭搭在腰間的手,無意間瞥見見妙玲埋頭在竈前忙活,不由失笑。
旁邊六子朝虞卿點頭示意,見到旁邊蘇有辭時,愣了愣才向蘇有辭行禮。
“六子,你給公子拿盤點心,我去泡壺茶,一會兒就過來。”
虞卿松開蘇有辭的手,示意他先進廳裏坐着,眼睛往妙玲那兒看了好幾眼,有些想笑。
蘇有辭一臉餍足,又睡飽了,脾氣好得很,勾着虞卿手指玩了會兒,“嗯”了一聲,就朝廳裏走去,還吩咐六子去拿兩本書來。
虞卿走到竈臺旁,挽起袖子後揭開鍋蓋,熱氣一下冒出來,虞卿從旁邊櫃子裏拿了茶葉扔進銅壺,又舀了一勺水放進去,随後蹲在紅泥小爐旁,漫不經心開口。
“嗳,妙玲,你幫我把扇子遞過來下。”
聞言妙玲連忙把旁邊的蒲扇拿起來遞給虞卿,“姑娘,你要不進去休息,這泡茶的事交給我好了。”
虞卿搖頭,坐在小凳子上,“我與公子這般關系,你……會覺得奇怪嗎?”
妙玲聞言,愕然擡起頭,見虞卿神色正常,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想到那天元安郡主來時說的話,也沒避開她一個小小女使,她是一字不差的聽到了。
盡管她不知道為什麽虞卿和蘇有辭誰也沒有提成親的事,看着好像往後也沒這麽打算,可——
她不覺有什麽奇怪的。
虞卿雖身世複雜,可又未婚配,按理來說,這樣處着對虞卿更不利,畢竟在旁人眼裏女子名節比命還重要。
但蘇有辭也未婚配,這男未婚女未嫁,住在一起雖不合規矩,可也沒傷害誰,兩人都不在意,旁人的話倒也沒什麽好在乎的。
“姑娘和公子高興就好了。”
“那便好,其實……”虞卿望了望天,“我也有過猶豫,甚至會起一些不好的念頭,可轉念一想,公子允諾過的事,不會食言,那我也不該食言。”
尤其是這十天裏,虞卿心裏把元安郡主的話,姜瑟的話,還有一些有的沒的話翻來覆去想了許多遍,到了這兩日才算徹底明白了。
她是有私心的,想要蘇有辭的偏愛,也想要一直待在他身邊。
茶香從銅壺飄出,虞卿聞到香味後從思緒裏抽身,拿帕子打開壺蓋,看着裏面沸騰的水,起身拿了茶具,用水沖洗後擦幹,才往裏倒水。
虞卿端着茶盤往裏走,見妙玲還坐在那兒,不由笑了,“放心,公子的臉皮厚着,早上那事,他沒放心上。”
妙玲微怔,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睡得太沉了,夜裏有人來都不知道,這往後要是真有賊來,倒是麻煩了,公子反倒還提了個醒。”
妙玲的話給虞卿提了個醒,昨晚院子門鎖了,所以蘇有辭才翻牆進來,那主屋的房門——
心裏有一絲後怕,也幸好來的不是賊,否則她大意沒栓門,倒是方便賊了。
端着茶走進堂屋,虞卿放下後坐到另一邊,擡眼朝蘇有辭手裏的書看去,伸手摸着茶杯試了試冷熱。
“還有些燙,過會兒喝。”
蘇有辭目光從書上移開,落在虞卿身上,“這兩月還有得忙,可能會少來,不過等過陣子,便有好玩的事了,到時候閑下,帶你去看熱鬧。”
聽到有熱鬧可看,虞卿好奇問道:“什麽熱鬧?過陣子都快入冬,除了臘八冬至和除夕,還有什麽熱鬧?”
“西域有地方叫溫宿,那地方就在天山腳下,聽聞已經從國都出發前來,向本朝進宮,使臣們來了,怕是要等到元夕過完才走了。”蘇有辭說着,想到什麽,“房裏擺的那盞琉璃燈,就是從西域商人那兒買來的。”
從前少有出門的虞卿,這半年多來已經見識了不少新鮮事,如今聽蘇有辭說有時辰要來,還是從西域來的,一下來了興致。
“我在書裏看到過,也曾聽爹爹說到過,他在外時,也見過西域來的商人,他們那兒的東西和我們中原不太一樣,樣貌、口音還有衣着打扮都不同,只是我沒見過。”
虞卿想到蘇有辭剛才說的溫宿使臣已經出發,但要兩月後才到,不僅驚訝這得多少裏路。
蘇有辭見虞卿高興,索性放下書,與她說起以前使臣來的情形,“溫宿的太平依附于本朝派往西北駐軍,所以每三年上貢一次,每次來都要待三四個月,今年據說是因收成晚了才這個時候來,按照以往,應該都快到了。”
虞卿拿了一塊糕點,咬了半口,腮幫微鼓,“來的人多嗎?”
蘇有辭答道:“有一二百人,那會兒走在街上,尤其是東街,吃個飯也能遇上。”
那豈不是很有意思?
虞卿心裏想着,心思已經飛到了兩月後使臣來時的熱鬧景象。
打量着虞卿的神情,蘇有辭手指敲打着桌面,想了想才開口,“阿卿,餘家的罪狀定了。”
虞卿表情凝住,又很快恢複,語氣平靜問,“是餘二的嗎?”
蘇有辭搖頭,“不止。”
沉默了一會兒,蘇有辭接着道:“餘海夫妻,犯蓄意謀殺、殺人未遂、違背朝廷禁令私下放貸牟利白銀九萬餘兩,數罪并罰,死罪,當衆問斬。”
死罪……
虞卿眸色沉了沉,問斬倒是便宜了兩人,淩遲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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