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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想法,曲深玉其實很久之前就有了,她無法忽略掉童年的記憶,但每次看到現在的他們,再回憶起曾經,對她來說都是種折磨,所以她就想,幹脆離開好了,反正現在科技這麽發達,有什麽事通過手機聯系解決就好了。

陳楚圓不太能理解曲深玉在糾結什麽,她恣意妄為了二十幾年,從未有委曲求全的時候,不喜歡的人,那就不去見,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為什麽還會有人能因此生出負罪感來呢?

她把車停在路邊,想了想,對曲深玉說:“我媽跟我說過,人是很難中庸的,要麽滑向這端,要麽傾斜去另一端。”

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公平,也沒有人能做到一點不偏心,所以為什麽要因為別人的偏心而懷疑起自己來呢?

當初二胎政策鬧得沸沸揚揚,許多自信滿滿的同齡人迎來了當頭一棒,包括陳楚圓家都有不少叔父爺奶都忍不住來旁敲側擊,但她爸媽卻始終沒有動搖過。

陳楚圓不會去擔心還沒影的事,但也好奇的問過,然後媽媽就對她說了上面那段話,甚至他們還以為那些風言風語影響到了她,連忙對外發了聲明,昭告天下百年以後,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于她的。

沒有人會不偏心,一碗水端平是很困難的事,他們不能保證自己能平等對待兩個孩子,便幹脆不生。

而且,不僅是他們自己,孩子也未必不會因此而心懷芥蒂。

陳楚圓不相信曲深玉一點都不在意這些。

可她們所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對曲深玉來說,因為這種事生出反感的想法,在她心裏大概是屬于大逆不道的吧。

畢竟生不生是父母的事,老大非要鬧,在很多人眼裏只能得到自私這個評價。

但誰會不對自己的家人生出獨占欲來?

陳楚圓努力安慰她:“其實沒必要給自己戴上必須真-善善美的道德枷鎖呀,你看我一天天的不就過得很快樂嗎?”

把對自己的要求放低一點,對別人的要求放高一點,這沒什麽不好的,陳楚圓任性妄為長這麽大,可不僅僅是因為家世好,還因為她确實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什麽心理負擔。

她信誓旦旦說着自己認同的至理名言:“不遵從自己的內心會變得不幸,同情別人不重視自己會迎來厄運。”

曲深玉沉默了一下,她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人總是善于找出別人身上的問題,卻無法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保持客觀,她總告訴自己,這樣的決定也許對每個人來說都好,可記憶太占空間,時常便會跑出來,讓她不由想,如果沒有曲深灏就好了。

但她清楚,導致這一切的不是曲深灏,而是生下了他的父母。

其實不管心裏怎麽想的,曲深玉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她只是能想像到,在那之後親戚朋友的輪番轟炸,仿佛所有人都認為她做了一件無情無義、大逆不道的事。

她只是本能的,在尋求一個認同感。

“想那麽多幹什麽嘛,”陳楚圓覺得曲深玉總愛将事情想得複雜,她伸手拍了拍曲深玉腦袋,“等你遠離了他們你就會發現一個人自由自在有多輕松快樂,到時候本小姐帶你去玩,保管你連他們叫什麽都忘了!”

不正常的家庭環境,連讓人該怎麽笑都不知道了,曲深玉不就是這樣嗎?

陳楚圓依稀還記得,她小時候明明還不是這樣的,不然她那會兒哪還能跟陳楚圓吵起來。

她自說自話了半天,才想起來曲深玉從頭到尾都沒回應過自己,頓時有些不高興:“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曲深玉放在膝上的手輕輕捏緊,指骨都因此有些發白,她輕輕吸着氣:“不要碰我的頭。”

陳楚圓:“……?”她頓時不樂意了,“我就碰了怎麽了?我憑什麽不能碰?!”

被對方這麽一說,她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來了,不僅沒把手拿開,另一只手還跟着放了上去,幾下就把曲深玉頭發給弄得亂糟糟的。

不明顯的電流仿佛從頭皮竄進身體裏,曲深玉低着頭,好一會兒才擡頭看她,臉上柔軟的線條繃緊,抿着唇不說話,眼睫顫得厲害,帶着輕微的水光,眸中流露出陳楚圓看不懂的神色來。

“看什麽看?!”陳楚圓瞪她,一點都不帶心虛的,也不覺得自己是做了什麽過分的事,不就碰了下頭嗎?還能是什麽禁區不成?

她說着,不自覺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奇了怪了,曲深玉眼神怎麽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以前曲深玉從來都沒有拿這種眼神看過她。

陳楚圓越發不滿,越想越氣,于是她又伸出了魔爪。

曲深玉連忙抓住她手腕,可不敢讓她再胡來,每個人身上都有敏感點,只是她身上出現的位置有點奇怪而已。

她細細觀察了一下陳楚圓的神色,她是真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過分的事,自然也沒發覺她有什麽奇怪之處,她摩-挲着陳楚圓的手腕,輕輕開口,竭力放平聲線,語氣卻仍輕飄飄的:“快開車吧,再不開走交警該來開罰單了。”

“這怪誰?”陳楚圓瞪她,但到底還是沒在路邊胡鬧,重新開車上路。

曲深玉垂眸笑了一下,透過後視鏡看到了現在的自己,眼尾泛着點不正常的緋紅,不太明顯,但也不是那麽難以察覺的不正常。

她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雖然因此身體發軟有點羞恥,但好在陳楚圓沒看出來。

曲深玉心裏突然生出點奇怪的念頭來,陳楚圓之前也不是沒跟人交往過,怎麽感覺……還跟沒開竅似的?

但很快,曲深玉就把這個念頭給壓下了,畢竟陳楚圓喜歡什麽款的衆所皆知,所以也許不是不開竅,只是針對她不開竅而已。

驅車回到家裏,陳楚圓也忘了路上的插曲,加之今天情況特殊,她便暫時老實了下來,回屋裏把衣服換了下來,又泡了個澡,舒展手臂準備去睡覺。

今天曲深玉一早就開始忙碌,陳楚圓自然也沒怎麽休息,現在确實累了。

無論葬禮上的人她在不在意,這總歸不是件值得讓人心情愉快的事,雖然帶點惡意的說,陳楚圓覺得,曲深玉爸媽都不在她身邊,她沒準日子還能好過點。

這些天她也慢慢回憶起了很多早已忘記的事,比如,曲深玉高考是一個人進去的,接送的好像是司機;再比如,自曲深灏出生後,她爹媽似乎就沒再為她辦過生日宴,連成人禮都沒有。

具體原因陳楚圓并不知道,但她每年生日父母可都是大辦的,陳楚圓也一直認為,在不在乎一個人,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看出來的。

她媽說了,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出的好話最廉價,但總有缺愛的人會因為別人幾句好話就心軟,所以她爹媽不僅物質上沒虧待她,曾經更是出門‘我最愛的寶貝’,回家‘我最愛的寶貝’,天天把愛不愛的挂在嘴邊,聽得陳楚圓後來都煩了。

也許是人最經不起念叨,陳楚圓剛想陳女士來呢,她電話就打了過來。

陳楚圓接起電話,勉強打起精神來:“媽?”

“丸子,謝幻出國了。”陳怡告訴她結果。

陳楚圓爸媽一直都管她叫丸子,因為當初陳楚圓愛美意識覺醒,對圓這個字格外敏感,非要讓他們換個稱呼,他們立馬就從善如流改口叫丸子了。

但凡當初陳楚圓要是上了個一年級,都不至于認同這麽個小名。

“便宜他了。”陳楚圓聽到這個結果也不意外,畢竟這麽點事還夠不上多大的罪名,能出國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謝幻他爹媽估計還做着幾年後回國對方能成熟穩重點的美夢,就算跟人不對付也幹不出自己親自去剪線這種事,然而以陳楚圓對謝幻的了解,沒了家裏盯那麽緊,又是風氣開放的國外,對方能成什麽樣還真不好說。

陳怡選擇性的無視了陳楚圓這話,不然怎麽着?趁對方上飛機前去揍一頓?

更何況,她打電話本來就另有目的。

“聽說你現在跟曲深玉那孩子住一起?”陳怡問。

陳楚圓警覺:“幹嘛?你什麽時候還管這種事了?”

陳怡:“我就問問,你緊張什麽?明天回來吃飯?”

“不回,”陳楚圓立馬就道,“你們一天天日理萬機的,還要空出行程回家多麻煩。”

“喲,我們家丸子也會體諒人了?”陳怡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顯然是還記着被她搶走的旅行,末了才道,“時間都給空出來了,趕緊回來,不然老娘上吊給你看!”

“你上吊的繩子一年都換三色了,”陳楚圓吐槽了一句,不情不願道,“知道了。”

“帶小曲一起回來吃嗎?”陳怡問了句,接着道,“帶的話我讓張嬸多做點。”

“……不用了,”陳楚圓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幹嘛帶她回來?”

電話那頭的陳怡聞言也沒多說什麽,外頭謠言沸沸揚揚,從助理那打聽到的看着好像也是那麽一回事,可陳怡還是不太相信這事。

不是她對自家女兒有什麽濾鏡,而是她确實不太相信陳楚圓能幹出這種荒唐事來。

雖然兩人因為性格問題從小合不來,可陳怡清楚,如果陳楚圓真讨厭一個人,是不可能還能跟對方有交集那麽久的,她們頂多是天生氣場不合所導致的矛盾,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更何況,雖然陳楚圓從不跟家裏透露自己的感情狀态,但她有沒有跟人做過什麽,陳怡一激就知道了。

跟小孩似的,別人談戀愛是成-人-游-戲,到她這兒就是小孩過家家,她還是不太相信陳楚圓會金屋藏嬌。

但陳楚圓畢竟也這麽大了,沒準真開竅了,還是親自問問為好,要是真對曲深玉做了什麽……

陳怡心想,那可真是作孽。

陳楚圓挂了電話,給自己敷上睡眠面膜,全然沒想過自己回家可能會遭遇什麽盤問,畢竟她爹媽從來都沒管過她私生活,當初她包人一些長輩明裏暗裏勸他們管管陳楚圓,讓她別在外面胡鬧他們都是一笑置之,現在又哪會突然想起來去在意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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