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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裏安順勢住下了,為了觀察他的朋友。
他們見面沒幾天,克萊斯特就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遍,剃淨頭發和胡須,購買新的行頭——辦公室裏用的、昂貴的正裝、襯衣和皮鞋,洗去牙齒的煙垢。為了尊嚴?誰知道。艾德裏安察覺到了克萊斯特的變化,他的想法有所改變。
艾德裏安通過幾個線人截獲了克萊斯特“意圖”另投東家的消息。當然,他不指望弗朗西斯科做什麽順水人情,隐瞞和欺騙才是常态。從他們見面時的氛圍來看,“鷹巢”的雇傭兵們不再歡迎克萊斯特,問及原因,人人諱莫如深。但幾個急用人的聯絡者表示可以為克萊斯特提供近期的工作,如果艾德裏安勸得動,他們還可以提供分紅。
艾德裏安調動自己的關系查到了克萊斯特的幾個賬戶。六個賬戶裏有接近一百八十萬的資産,其中一個賬戶有持續向莫斯科某個賬戶付款的記錄,姑且算作他缺乏常識,艾德裏安讓調查員通過別的渠道提醒克萊斯特。
克萊斯特并不缺錢,似乎也不怎麽花錢,伊拉克的任務給他帶來了足夠休息幾年的存款。艾德裏安感到克萊斯特的生活條件和這個收入并不相符,他甚至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樣熱愛他的工作。
但克萊斯特總是驚弓之鳥,被調查員提醒之後,他準備逃往別的地方。十二月十號晚上,他攤牌了。
“明天我要回夏威夷見見老板,”克萊斯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房租交到下個月17號,你先住着吧,12號之前搬走。”
“機票訂好了?”
“是的,UA,不能改簽。”
“直飛?”艾德裏安打開浏覽器。
“沒錯,早上八點就走,我很急。”
“紐約到夏威夷,UA直飛,八點之後,你說的是‘企業號’吧,”艾德裏安關上浏覽器。
克萊斯特不知道企業號是個什麽玩意,倒也明白自己被看穿了。他當然不是要去見老板,他甚至都沒想到去哪,只要離開這個房子,離開艾德裏安,去哪都行。
艾德裏安叉起手邊的小香腸,“來吃點?”
“我還有別的事,”克萊斯特果斷地說,“從現在開始不和你住了,就這麽着。”
艾德裏安沒理他,自顧吃着自己的香腸。克萊斯特在複雜而微妙的自我折磨心緒裏等了幾秒,見對方沒有反應,就進了卧室,床下的夾層裏藏有幾份文件,他需要把它們取走處理。
做完之後,克萊斯特離開了公寓,并沒感到輕松,謊言也提醒他該去拜訪老板了,弗朗西斯科的消息或許會為他換來些許好處,順便再觀望一陣。于是他查了航班時刻表,買了第三天上午時分航班的機票,之後在離公寓不遠的旅館開了個房間。艾德裏安當然沒去找克萊斯特,他總要給對方留出點緩沖時間。
幾天之內,克萊斯特什麽都沒等到,但他不以為事情就此結束。航班當天,他起了個大早準備前往機場,這時老板親自給他來了電話。
“先生?”克萊斯特提着行李箱下了樓梯,“好久不見,有什麽能為你效勞的?”
“K公爵,你朋友戴維斯上校要求的任務,佐伊會和你們一起去。”
“任務?”克萊斯特有點詫異,“先生,我在休假……”
“祝你們順利,”電話挂斷了。
與此同時,克萊斯特在樓梯的最下層把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連手機的電池都摔出去了,不知道飛到哪裏沒了蹤影。
克萊斯特狠狠地甩開拉杆箱,一屁股坐在上面。首先,絕不能再得罪老板;其次,不能認輸。他憤怒地對牆狠踹幾腳,冬季寒冷結實的牆面也還以顏色,疼得他捂着腳跳了半天。于是他又坐了回去,想想該怎麽辦。
幾分鐘後,克萊斯特撿起箱子,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旅館前臺換了個房間。之後他到新房間重新布置東西,又打了退票的電話。就像所有成年後被離間的童年玩伴一樣,克萊斯特知道自己掉進了陷阱,這陷阱充滿對過去美好回憶的懷念,還有他和艾德裏安在伊拉克的奇妙時光。這時他反倒不去想艾德裏安此舉出于什麽目的,他僅僅感到駭人的威脅。艾德裏安和他之前的對手都不同。
他深知這一點,也清楚自己不得不去碰碰運氣,賭一場毫無勝率的戰鬥,這焦慮萦繞着他,以至于他裝彈夾的時候手都在抖。
艾德裏安回到住處時,他的朋友傑瑞德弗雷斯傑醫生已經提前等在門口了。
“我總是等人的那一個啊,艾迪,”弗雷斯傑提起放在地上的購物袋,等艾德裏安掏出鑰匙,“你要我買的東西在這兒啦。”
弗雷斯傑醫生身材中等,相貌柔和,短發剪得整整齊齊。他原是聯邦調查局的側寫師,由于崗位在部門機構中太邊緣化轉行當了心理醫生。艾德裏安離開伊拉克之後有過短期間的應激反應,曾換過幾個心理醫生,在某次轉診的時候選擇了弗雷斯傑。
對于心理醫生,艾德裏安無可奈何,潘多拉之匣,不相信、也不得不用,選擇誰都差不多。
弗雷斯傑一眼看透了艾德裏安的想法,坦言他的本事還是在側寫上,他可以治好艾德裏安,但希望艾德裏安在陸軍裏為他謀個一官半職。艾德裏安喜歡合理的交換,治療結束後為弗雷斯傑介紹了個顧問的職位。從利益開始的友誼并不少見。
“謝謝你來,”艾德裏安掏出鑰匙開了門,“醫生,我需要你做幾份側寫,我想招募一批士兵。”
艾德裏安将克萊斯特的履歷夾在這一批側寫對象的簡歷裏。結果尚可。弗雷斯傑将克萊斯特評估為被激勵型的士兵,只要工作環境保持在平均水平,就不會徹底荒廢。艾德裏安需要人員,除去他們的過去,克萊斯特的履歷也符合他當前的需求。他的考慮很簡單:讓克萊斯特進入他的機構、他的保護之中。殺人是一回事,殺和自己親近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于克萊斯特藏到哪裏,不是個問題。趁弗雷斯傑整理報告的時候,艾德裏安直接撥打了他朋友的電話。不出所料,電話響了四五聲,接通了。
“方便說話?”艾德裏安問。
“什麽?”
“我需要你協助我一段時期,普通的事務性工作。你老板和說過了吧?”
“他說了,除了我還有佐伊桑德斯。你要多久?”
他答應了。艾德裏安并不意外。
“不會多久,兩三個月。比伊拉克安全多了。”
“我現在不适合上前線,你說清楚。”
“主要是處理辦公文件和接頭,我會告訴你怎麽做。”
“……我只能幫你一個月,之後我有別的安排。我早就想辭職了,你不這麽辦我也會走。”
“如果你做得夠快,一個月也夠了。”
“好吧……我馬上回去。”
“出租公寓我退租了。我有新的住處。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給地址吧,我自己過去,”克萊斯特說。
“我去接你,”艾德裏安堅持道。
克萊斯特沒回答。
“‘鷹巢’本州分部的人事經理是誰?”
“我不知道,你要這個做什麽?”
“我需要合同。”
“合同?幹什麽?”
“讓會計師給你開工資。”
弗雷斯傑瞥了他一眼。
“當真要我為你工作?”克萊斯特有點意外,“一個月的話不用合同,你可以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這就是走個流程,為了報稅之類的閑雜事情。”
克萊斯特最終報了個地址——離艾德裏安的所在地相當遠,談話在友好的氛圍中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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