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謝蘭辭帶缪玉去的茶樓坐落于護城河邊，一樓搭了戲臺子，聽戲的人卻沒幾個，店裏生意不怎麽樣，但勝在安靜。謝蘭辭往日與朝中同僚碰面也時常選擇在這裏。

他們去的是二樓的雅閣，謝蘭辭最喜歡這家廚子做的芝麻糕和酥油茶，甜而不膩，百吃不厭。

吃食上了桌，謝蘭辭給缪玉布筷，“不知道郡主喜歡吃什麽，就随便點了些，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缪玉盤腿坐下來，饒有興致告訴謝蘭辭：“我最喜歡百合碎魚羹、黃泥醬香鴨、水晶玉米糯，不喜歡蔥花和香菜，也不喜歡太甜或者是太酸的東西，喝茶我只喝我們離國産的柚尖雲林。”

缪玉碎碎念給謝蘭辭說了一堆自己的飲食習慣，最後還半命令道：“謝大人，這些你都要記牢了！”

這樣的要求不免唐突，缪玉渾然不覺，謝蘭辭怔愣後輕笑應下。

“關于大梁與離國通商一事，郡主意下如何？”

“不如何，今早我已回絕了你們陛下。”缪玉粲然一笑，大聲回答道。

缪玉夾了塊紅糖糯米糍，煉乳狀的紅糖入口即化，混着糯米甜香在舌尖滿溢，她心情愉悅，反問謝蘭辭：“大離國自給自足完全可以，為什麽非要和你們通商？

“為了持續的和平，為了百姓富足康樂。”

謝蘭辭擱下手中夾菜的筷子，耐心給缪玉解釋他之所以支持通商的原因，“兩國通商，互通有無，大梁可為你們提供工藝上乘的絲織棉麻、陶瓷等貨物器具，而我們也能從離國采買需要之物，是為共贏。更進一步的是，通商以後的商客往來能夠促進兩國文化交流溝通，并以此建立起牢固穩定安寧的友好關系。”

缪玉有點被說動，可臨行前她王兄耳提面命告訴過她，大梁的人最為花言巧語，要小心防備，不能被人随随便便左右。

缪玉看向還在等她答話的謝蘭辭，青年溫文俊逸，才貌出衆舉止大方，比離國那些圍在她身邊獻殷勤的人好個千萬倍。

三年前她第一次在皇宮見到謝蘭辭，就覺得大梁的太傅長得真是好看，少不更事的她第一次感受到心怦怦跳，宴會上紅着臉說要招謝蘭辭為夫君，謝蘭辭先是誇贊了一番她冰雪聰明女中豪傑雲雲，然後便直截了當拒絕了她，她長這麽大還未被人拒絕過，當時心裏不舒坦了許久。

三年過去了，謝蘭辭還是那麽好，缪玉心起一計，她笑着道：“你很想讓離國與大梁通商嗎？”

“嗯，”謝蘭辭點頭，“若是郡主能答應，并勸說你王兄同意此事，謝某代大梁感激不盡。”

Advertisement

缪玉興奮道：“不用感激，謝大人，你跟我一起回離國。”

“這個……”謝蘭辭以為缪玉的意思是讓他親自去離國勸說離王，遲疑後道，“謝某是大梁人，又是大梁官員，怎能無诏随便進入他國境內。”

“不随便，你同我定親，入贅離國，謝大人一人可比千金，莫說是通商，就是拿城池來換，我王兄也想必會答應。”缪玉興撐着頭盯着謝蘭辭看，笑得一臉甜蜜，“這樣的話，兩國聯系就更緊密了，謝大人，你說好不好？”

缪玉如此直白熱烈，謝蘭辭哽住，一句恕難從命還未說出口，雅閣的門被人大力從外面推開。

“不好！”

楚骁大大咧咧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位朝中錢糧官，那名官員站在門外朝謝蘭辭點了一下頭示禮，随後貼心的幫他們把雅閣的門合上。

“我在廊上就聽見了，還道是誰談論國政機密嗓門這麽高，生怕他國間諜聽不見，原來是缪玉郡主。”楚骁氣定神閑環顧這間雅閣和雅閣裏的兩個人，而後視線落在桌上的幾盤吃食上。

他沖看着他有些不悅的謝蘭辭讨好的歪頭笑笑，而後背着門坐下直接上手拿起一塊糕點，放在鼻尖輕嗅：“早就聽說這家的芝麻糕是全京城最香的，果然。”

“你又是誰？”缪玉警覺起來，她沒有見過楚骁，直覺告訴她這人應該是認識謝蘭辭，但她和謝蘭辭的交談被打斷，這使她非常不快。

楚骁笑容不減，對他右方的神情冷淡的謝蘭辭眨了眨眼，告訴缪玉：“在下不才，正是你對面這位謝大人的未婚夫，姓楚單名一個骁字。”

缪玉看了看楚骁，又看了看謝蘭辭，內心很是震驚，她從未聽說過謝蘭辭有妻室，何況還是大梁武将，一個男子。

謝蘭辭心累地看了一眼楚骁，對缪玉道：“莫要聽他胡說。”

“我怎麽胡說了，陛下金口玉言，說的要為你我賜婚，我可不就是你的未婚夫？”楚骁認真品嘗糕點，還不忘擡頭義正言辭為自己“正名”。

一旁的缪玉更加崩潰了，謝蘭辭面對楚骁的強詞奪理頭疼不已，他着實不想再多一個人誤會他和楚骁的關系，他糾正楚骁：“陛下說的是會為你和你心悅之人賜婚，你莫要偷換概念。”

缪玉聽了放下心來，想必是這個不請自來的人胡攪蠻纏，謝蘭辭怎麽可能會喜歡上男子。

謝蘭辭用眼神向楚骁示意，暗示他不要亂說話丢臉丟到離國去，楚骁看懂了卻假裝不懂，湊近謝蘭辭耳邊不懷好意小聲道：“謝大人這是想用美人計，讓離國郡主同意通商，大人還是真是忠心耿耿，為大梁犧牲甚大。”

謝蘭辭瞥了一眼緊盯着他兩的缪玉，啓唇用對面之人聽不到的氣音回複楚骁：“我并無此意。”

楚骁靠得很近，他的呼吸打在謝蘭辭耳廓，謝蘭辭察覺到一絲癢意，不自覺的往旁邊偏了偏。

這一幕落缪玉眼中，卻是兩人雖不是那種關系，但又分外親密。

本來只有她與謝蘭辭的促膝長談，現在楚骁硬擠進來，多了個人坐在她和謝蘭辭中間，自己反而成了多餘的那一個。

缪玉覺得沒意思，她站起身對謝蘭辭道：“通商一事下次再談，天色已晚，我還是先回宮裏，免得跟我一起來大梁的人擔心。”

謝蘭辭道：“那我送郡主回宮。”

缪玉剛想點頭，誰知楚骁立馬跟着站起來，熱情道：“我也一起送送郡主。”

缪玉上揚的嘴角沉下來，“不必了，我的護衛就等在樓下，他們會把我安全送回皇宮。”

缪玉看楚骁就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不順眼極了，所以她幹脆拒絕了謝蘭辭送她，反正她和謝蘭辭獨處的機會有的是。

謝蘭辭還是把缪玉送到了茶樓門口，離國随行的人帶着轎子等在外面。楚骁好整以暇和謝蘭辭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缪玉一步三回頭遲遲不願離去。

楚骁啧了一聲，催促道：“我說，你到底走還是不走啊，我和謝大人還有要事相商。”說完，他還相當暧昧地看向謝蘭辭。

缪玉自然楚骁的話被刺激到，想她堂堂離國郡主，還沒有被人如此不客氣對待過，就算是大梁陛下，都得敬她三分，這個楚骁，真是活膩了。

謝蘭辭是她三年前就先看上的，竟然敢來搶，向來都是她缪玉搶別人，她絕不允許有人從她手裏搶走可以屬于她的東西。

高高在上的離國郡主轉過身憤而瞪向楚骁，眼中浮現出被冒犯的恨意，旁邊的離國護衛也将手慢慢按上了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