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私心

林長生想着，要是小秋是他大哥親生的……

林長生想着, 要是小秋是他大哥親生的孩子就好了，他就是自己餓肚子，也要把小秋留在家裏好好養大, 絕不可會讓徐玉芝把她帶走。可是她不是啊，小秋根本就不是大哥親生的，他大哥這輩子算白活四十多年, 一點骨血都沒留下。

不過大哥既然把小秋抱回來了，他就拿她當侄女好好護着, 反正他這輩子欠大哥的，沒有大哥他就不能活到現在，大哥不在了, 剩下一個小秋, 他不能不管。

至于徐玉芝罵他大哥沒種不能生的那些混賬話，他只當她放屁, 他才不信他大哥不能生呢, 肯定是有啥難言之隐，沒準兒是大哥不想生呢。

還有房子的事，不管大哥當初怎麽想的, 他都不會往心裏去的, 因為他哥不太可能防着他，真要防着他，當初就不會說把房子給他了。

他覺得大哥之所以把房産證明藏起來, 多半在是防備徐玉芝呢，那女人心眼兒跟篩子似的多, 怕她真的要算計搶房子, 他們兩口子不一定能擋得住。還有就是他媳婦陳桂花, 大哥擔心沒了可拿捏的, 陳桂花以後對小秋不好。

大哥走後這麽多年，他早把所有事情都想透徹了，如果房子證明在他手裏，就算他再能護着小秋，要是陳桂花真的起了心思對小秋不好，你說他護得了小秋一時，還能護得了小秋一世？他不管咋做家裏都得鬧的雞飛狗跳的。

就說這些天吧，就為了紅英上班的事，家裏鬧騰多少天了？尤其老二媳婦，心眼跟針尖尖似的小，要是讓她知道，她住的房子還不是自己家的，還不得天天作妖！

林長生琢磨着，這房子的事情就先瞞着吧，等廠裏分了房子，把倆兒子分出去一個就消停了，其他的以後再說吧。想着這些他忍不嘆了一聲，這兒女多了都是債啊！

陳桂花以為他早睡着了，這麽半天沒出聲了，聽他嘆氣就低聲勸了一句，“行了，你可別想了。”這人有事兒就一個人瞎琢磨，也不吱聲。

“不是你先說的房子的事兒。”林長生嘟囔了一句。

“我還不是叫紅旗他媳婦給鬧騰的！”陳桂花跟林長生提起房子的事，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們家就一間半房子，大伯哥留下的一間半沒有房産證明，那就不是他們家的，可她有三個兒子呢，她不得往長遠了想？

“要是證明在于廠長那兒，那就算了。”她是要不出口也不能去要，丢不起那個人！

林長生悶聲道：“就是在小秋手裏，咱現在也不能要，不能咱主動跟她要，等她以後嫁人了肯定會把房子給咱的。”

“那她要是不給呢？！”這可是房子，擱這年代比真金白銀都值錢，誰樂意白給別人！

“不給你還能咋滴？還想搶啊！”林長生說着忽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不過他聲音壓得極低，不能讓隔壁孩子們聽見。

“誰說搶了，一個房子我至于搶嗎！再說咱們廠裏不是要分房麽，咱家最少能分上一套，只要咱兒子們有房子住就行，雖然大哥當年說了房子給咱，但不是沒過戶嗎？沒過戶就不是咱的，咱就當借住了。”她可不敢說搶，這家夥，要是她敢說搶，他能把她給撕了！

林長生聽她這麽說，好半天才低嘆了一聲：“要是大哥還活着多好，啥房子不房子的。”他啥都不要，只要他大哥活着。

知道他又難過了，陳桂花扯了他一下，“躺下睡吧，不早了。”

林長生心裏悶悶的不想說話，直接躺下了……

正月十五過完，林紅秋也要開學了。

開學前，楊學文過來了，他先找到大雜院林家，畢竟是親戚，大過年的他不能空手上門，給帶了不少山貨過來。

林紅秋也不道他一個人咋背來的，不過開學前見到他，林紅秋絲毫不意外，“你還真準時，你媽舍得讓你提前回來？”

楊學文正在打量林家房間的布置，房子小了些，人也多，看着還沒他們鄉下住得寬敞。

“我媽說既然答應人家了就得做到，說好過了年來就一定得來，不過你們這胡同還挺好找的。”他一打聽就找到了。

“先坐下歇會吧，我二叔他們都上班去了，還得一會能回來。”她把紅月小玲領過來，給楊學文介紹，“這個是我們家最小的妹妹，叫紅月，這個小不點兒是我二哥家的閨女小玲。”說着她還摸摸小玲腦袋，小玲這些天都是她帶的多，特別聽話。

紅月等四姐介紹完，就眨巴着眼睛看着楊學文，“四姐，我得叫他小叔？”

“對，咱得叫他表叔，他媽是咱們林家姑奶奶，別看他跟四姐差不多大，可人家輩分大。”

于是紅月脆生叫道：“表叔 ，表叔過年好！”

楊學文從衣服兜裏掏出個紅包，他早準備好的，這輩份大也不好，他費紅包，  “紅月是吧，給你壓歲錢。”

“謝謝表叔！”紅月可高興了，又有壓歲錢拿啦！她今年過年收了好些壓歲錢。

楊學文又給了小玲一個，“這個得叫小孫女了。”他頗有些無奈，再過個幾年他都要當太爺爺了。

林紅秋瞅他這無奈的樣兒，不厚道的笑了，“可不是，你這輩分大以後可老享福了。”等老了以後孝敬的晚輩也多不是。

“謝謝……叔叔。”小玲不太會發“表”字的音，說了半天沒說出來，就變成“謝謝叔叔”了。

“小玲，咱得叫他小爺爺。”林紅秋在一邊糾正，小玲已經能說很多簡單的句子了，她沒事兒就交她說話，學的可快了。

“不是爺爺。”小丫頭直晃腦袋，“爺爺上班啦！”

“哈哈，”楊學文笑着無所謂的擺擺手，“小孩子愛叫什麽叫什麽吧。”跟她說不明白。

“紅星沒在家？”他還有紅包沒送出去呢。

“去于家了，就是你老大家，他是經常不着家的。”

楊學文一直惦記他老大呢，想早點去見老大，就問林紅秋，“你能出去嗎？”

“等一會兒吧，二嫂快下班了，你要不先自己過去吧？”林紅秋看了一下裏屋牆上挂着的老鐘，都四點了，她二嫂今兒上早班四點就下班，不過得半個小時才能到家。

小玲今天沒去幼稚班。前兩天去了，昨個又有點咳嗽，二嫂就沒讓二哥送，說是最近小孩兒感冒發燒的可多了，幼稚班那麽多孩子老師哪看得過來，她就讓林紅秋幫她帶一天小玲，明天周日她休息，正好在家帶孩子，等周一再把孩子送幼稚班去。這孩子反反複複的折騰了好幾回了。

反正她周一開學了，家裏紅月倒也能看着孩子，不過二嫂不一定信得着紅月。

“讓紅月領你去吧。”她看孩子呢出不去。

楊學文猶豫了一下，“也行，我先去老大家看看呆一會兒我再回來。”他有些迫不及待。

林紅秋就叫紅月過來，“去帶上帽子，領表叔上于家，你表叔跟于家五哥是同學。”

紅月“哎”地應了一聲，麻溜去拿帽子。

楊學文把行李暫時放在林家，只拿上給老大帶的東西，等紅月帶好帽子一塊出了門。

林紅秋牽着小玲把他們送到門口就折身回屋了。

紅月一邊領着表叔出了大雜院，一邊很好奇的問楊學文，“表叔，你剛叫誰老大？”

“于五呗，他在我們班裏年紀最大我就叫他老大，”楊學文看着這小丫頭，有十來歲了，“紅月，你上幾年級了？”

“二年級，我十歲了！”紅月脆聲聲的回道。

“那你上學挺晚吶。”都十歲了才上二年級。

“不晚，我媽說，上早了累腦袋！”

“我媽也這麽說，我八歲上學，但我生日大。”

“我生日也大，我是二月份的，表叔你是幾月份的？”

“我是正月的我都過完生日了，你也快了，出了正月就是二月。”這丫頭真能說，小嘴兒叭叭的，一直說個不停，虧了他也能說，不地還應付不了她呢。

紅月，她媽昨天就跟她說表叔可能今天要來，叫她見人要說話，要有禮貌，表叔是他們家親戚不能怠慢，她都記得呢。

一大一小出了大雜院，順着胡同向東走，很快到了六號院。

楊學文上前敲開于家大門，當他看清來開門的人時，直接就撲了上去，“老大！”

出來開門的于少林，嫌棄地将撲來的楊學文一把推開 ，受不了他的熱情，“你是剛到的？”

楊學文“嘿嘿”兩聲，“嗯吶剛到，先到我表哥家呆了一會兒，林紅秋在家看孩子出不來，她讓紅月領我來的。”

被提到的紅月，正仰着小臉兒看着于少林，“于五哥過年好，我要回去了。”

“嗯，回去吧。”他摸出一角錢，“給你壓歲錢。”

“謝謝于五哥！”哈哈，今天收了兩個壓歲錢，紅月趕忙把錢接過來揣進兜裏，樂颠颠地跑回去了。

楊學文捂臉：哎嘛丢人吶，這麽認錢的孩子她是自家親戚！

“進來吧，就知道你今天會來。”于少林側身請他進門

“嘿嘿，”楊學文傻笑，“老大，一個寒假不見我都想你了。”

于少林被他肉麻的到了，嫌棄瞥了他一眼，“你東西呢？”

“擱我長生哥家了，老大，你家挺大呀。”他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頭一回見着這麽古色古香的院子。

“家裏幾十口人呢。”不止後院，前院也住滿了人。

“你家叔伯多呗，我們家也是。”楊學文跟着于少林繞過影壁來到後院，後院看着比前院還古樸別致。

“嗯，叔伯挺多的，除了我父親他們都住在這院子裏，我在家排行老五。”

“我排老九呢，我是最小的。”他嘚瑟的笑笑，最小的才吃香。

“楊學文，謝謝你上次捎來的東西，我奶奶很喜歡吃。”于少林想起年前他讓林紅秋稍來的東西，就跟他道謝。

“我今天又拿了些來，給你奶奶吃吧，這些都是在山上采的不值什麽。”他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于少林，今兒老大給他面子，跟他說這麽多話，平常老大都不吱聲的。

楊學文跟着于少林先去正房見了于爺爺于奶奶，他們年紀跟他家爺奶差不多，他爺還能上山呢，于爺爺瞅着也挺硬實，就是清清瘦瘦的，老大長得跟于爺爺特別像，這是隔輩兒遺傳，而于奶奶就看着身體不太好，沒什麽精神，不如他奶奶硬實。

于爺爺怕他拘束只問了幾句家常，給了一份紅包，就讓于少林帶着他出去了，老人家挺高興，他們家小五難得有個能處得來的朋友。

楊學文樂呵呵的接過壓歲錢，跟于少林出來了。

而于家其他長輩上班這會兒還沒回來，于少明跟林紅星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沒在院子裏，于家其他孩子，小點兒的都去幼稚班了，大點兒的不上學時都不敢來後院玩，怕吵到于奶奶，于奶奶身體不好需要靜養。

楊學文跟着于少林來到東廂，進來之後他先在房間裏轉了轉，老大這間房挺寬敞的收拾的也挺整潔，房間布置得簡單，除了床桌椅必須的幾樣生活用品，靠牆還有個兩米來高的落地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看這樣老大還是個愛看書的呢。

“老大，我說你爺爺奶奶可真好。”兩位老人家說話和和氣氣的，一點不吓人。

“嗯，我父親常年不在家，我母親去得早，我下山之後一直跟着爺爺奶奶生活。”他一歲多母親就犧牲了，他爸要打仗帶不了孩子，就托人給他送上山了。

“我爺奶對我也好，老大等一會兒咱們去找林紅秋，她二嫂馬上就回來了。”老大沒說在山上過得如何他也能猜到，肯定是很苦，山上都是和尚，不吃肉，老大在山上肯定也沒肉吃，父母又不在身邊，受了委屈都沒人管。

“你去吧，我不進去。”于少林覺得他不太方便經常進出大雜院，人多嘴雜的影響不好。

“那你明天還是後天回學校？”

“明天下午回吧。”後天周一上課了。

“那行，明天咱倆一塊回去，我估摸林紅秋明天也下午回去，咱們一塊走。”他不跟老大說話，老大就一直不吭聲，他要是一直找話說，老大也跟着他說。其實老大不是冷漠而是不善言辭。

于少林點點頭頭，“行，明天找她一塊回學校。”于少林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坐下喝水，還找出兩個蘋果給洗了。

楊學文也不客氣，拿起一個蘋果“咔咔”吃起來，另一個他直接給揣兜裏了，“這個給我侄女拿回去。”至于哪個侄女，他就不說了。

于少林揚唇，“你跟林紅月可真是親戚！”有好東西立馬就揣兜裏。

“哈哈，我這不是心疼我侄女嘛，她寄人籬下的，老大你好東西多不差一個蘋果。”他媽叫他多罩着點林紅秋別讓人欺負了，他都記得呢，這不有好吃的立馬想到林紅秋。

于少林先想了想才低語了一句，“林家人還不錯。”

“不錯也不是自己家呀。”他媽聽他二嫂說，林紅秋跟她養母鬧掰了才回了林長生家，林長生可不是她親二叔家，“老大你離她近，沒事兒幫我罩着她點兒。”

于少林點頭，“知道了，我去做飯。”

“你做飯？”他是不是聽差了，老大要去做飯？

“我不做，你做？”于少林定定看着他。

楊學文撓撓腦袋，“我哪兒會呀！”

于少林不說話了，起身拿上他帶來的袋子去了廚房，楊學文跟在他身後。

于少林将袋子裏的東西分類放好之後，把爐子生起來，先蒸上米飯，然後泡上一把幹蘑菇，再拿出一只野雞剁了，下水焯完炖上，最後炒白菜，切香腸，還做了個蝦仁紫菜湯……

楊學文在一旁已經看傻了。

【花花花花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