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星辰1+·
杜澗的臉色未變。
他猜到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 但顯然【哮天】的力量在這裏被大大削弱了。
所以他即便做足了準備,也還會被鬼遮住眼睛;所以他無法向他的神明祝禱。
他只能在這群“天使”的引導下,一步步走向無數鮮花簇擁着的、恢宏華麗的巨大宮殿。
老婆婆他們隔着門, 只看到那群家夥繞着杜澗極力地舞動着,手腳誇張地擺動, 忽遠忽近, 所有面具都變成微笑的模樣,線條描繪的眼睛左右轉動,似乎非常滿意。
他們的頸部突然橫向裂開一道口子。
黢黑的口子像肉蟲似的蠕動着。
然後,陰氣森森的歌聲便飄蕩出去。
這群人像僵屍似的, 蹦蹦跳跳, 攆着杜澗, 在道路盡頭突然消失, 只剩黑暗張牙舞爪地彌散。
好半天,裏間才有人怯怯地問道:“婆婆, 他們要去哪祭神?”
“……山裏頭的山神廟。”
……
兮末山的山神廟曾經寄托了許多人的心願。
那時,兮末山還是一座土石山, 貧瘠的土地連頑強的荒草都無法生存。風一吹, 能在街道上落下一層沙土。每個人的頭發裏都藏着碎石子和小土塊, 臉和山是一個顏色,面黃肌瘦, 餓的時候孩子連哭都沒有力氣。
背風的山坳裏錯落着的墓碑幾乎大半都屬于餓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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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不願背井離鄉的人們年年都會虔誠地叩首上山, 在小小的廟裏點起袅袅燭煙, 祈願能順心如意。
但是從來沒實現過。
後來政府搞綠化, 帶領村民費了不少力氣才在山上種滿了樹。
最初的小樹苗又矮又細,只有幹癟的綠和稀疏的葉芽, 風一吹就搖搖晃晃,似乎随時都會被折斷。
但是它們長得很快,根系深深地刺破表層的沙土,插/入地裏,汲取微末的地下水,然後綠色一點點豐盈,枝葉逐漸變得繁茂,從上往下看,就像大片綠色的苔藓,濕潤的綠像水珠般沁人心脾,連風都溫柔起來,裹挾着淡淡的草木香将落葉吹到村邊。下雨時,淅淅瀝瀝的雨順着交錯的葉片升騰起迷蒙的水霧,就像朦胧的薄紗,美麗妩媚。
兮末山以此成為有名旅游景點。
連破敗的小村落也發展成漂亮的鎮子。
這是杜澗在進入兮末山之前就查看的資料。
他原本有着諸多猜測。
比如說這裏的人在發展起來後,便對山神有所厭憎,甚至侮辱。
但是在看到眼前修葺一新的山神廟時,他的猜測便如戳破的氣球瞬間消失。
這座山神廟在樹林當中,漂亮的紅黃與林蔭糅合,顯得格外靜谧美好,裏面放着已經枯萎了的鮮花和腐敗的水果
但這并不是他們的錯。
因為他們被困在鎮上等死,根本出不來。
自然也就無法換上新鮮的花和水果。
那群戴面具的人也只在山的邊緣徘徊,根本不敢進入。
而上山後,“鬼遮眼”便消失了。
但杜澗不管往哪走,最終都會來到山神廟前。
他吐了口氣:“走了鬼遮眼,來了鬼打牆……”
他的心情很糟糕,這樣被耍得團團轉的感覺很不好,仿佛他只是任由宰割的魚肉。
這種□□裸的惡意……
但杜澗并沒有進去。
他看着旁邊枝繁葉茂的大樹,手上立刻浮現一層潋滟的火光,然後上前摸了摸樹幹。
褐色的樹皮在搖曳的火光中顯示出蓬勃的生機,完全沒有被杜澗傷到。
‘難怪是拔樹,而不是燒樹。’
杜澗正想爬上樹端來俯視整座山,但是山神廟裏突然響起沉沉的歌謠,那些如同呓語般的字眼往他耳朵裏鑽,在他的腦中描繪出神明輝煌榮耀的歷史。
——神明于亘古的荒涼中降臨,給予地球生命的契機,創造了人類,賦予了人類生存的智慧,讓他們的文明得以在歷史的長河當中屹立。但是當人類發展到一定的高度時,他們竟然試圖反抗神、取代神,神明勃然大怒,降下洪水,将平坦的田野、繁榮的城鎮通通淹沒,人類如同蝼蟻般被吞噬,與城市的殘骸一起沉入海底。但寬容的神依然為人類留下了文明的火種,等待着他們再次成長。
神明無所不能。
神明掌控着所有人類的命運。
衪時刻看着人類。
……
不要忤逆衪。
不要惹怒衪。
臣服吧,信仰吧,獻上最虔誠的心意,成為衪的一部分。
來啊。
加入我們吧。
……
戴着面具的人突然出現在樹林中,他們繞着杜澗跳着舞,臉上的面具都露出興奮的大笑。
杜澗的臉上出現了若隐若現的面具,閃現的面具忽而痛苦,忽而大笑,忽而尖叫。
歌謠唱的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
森林刮起一陣陣的大風,樹葉嘩嘩地響。
杜澗身上那快要熄滅的火借助風勢陡然猛烈起來,瞬間将那面具燒成一股扭曲的黑氣。
杜澗猛地睜開眼睛!
他還沒完全清醒,就看到眼前、旁邊、後面,全部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他們臉上的面具都憤怒地倒豎着眉毛,死死地盯着他,暗沉的紅色仿佛流動的血一般。
杜澗手一揮,火焰肆意而起。
雖然他不是很清醒,但他也知道他的火用處不大。他只是想用火遮擋視線,為他創造機會。
橫肆的火如同炸開的煙火。
杜澗瞅準時機,踩着一個人的肩膀上樹。
他腳還沒踩穩,整棵樹便劇烈地搖晃起來,在硬生生的拔高後,又猛然倒下。
杜澗在跳向下一棵樹前,用火托着這顆倒下的樹,微微挪動方向,用力歪撞,樹枝仿佛鞭子落地般狠狠刮過人群。
他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有人的面具被撞掉,露出來的卻是沒有臉皮和血肉的骷髅臉。
杜澗心裏一驚。
他腦子裏轉過萬千念頭,還沒來得及理清,落腳的這棵樹又開始劇烈晃動。
他只好再跳。
但是跳起的那一刻,一團扭曲在一起的惡鬼突然出現,砸中他,火将惡鬼燒得發出刺耳的嚎叫,噼裏啪啦,像幹柴爆裂的聲音,但被揉成一團的惡鬼愣是拼着灰飛煙滅也要拖他下地獄。
在脫離樹幹、落到地下的那一瞬間,無數雙手死死地抓住了杜澗。
那些面具全部緊緊湊上來,脖頸上的豁口蠕動着發出聲音。
“神,愛,世,人。”
……
“然後呢?”
空了托着下巴,點了點杜澗。
杜澗喘了口氣,苦笑道:“然後我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他把他受的折磨一筆帶過。
但沈岚漱和空了也都能從他慘不忍睹的模樣中猜出大概。
空了抓了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作為神眷者,你打可能确實打不過,但是跑應該是能跑得掉的,怎麽就非得把自己搞成這樣呢?”
杜澗笑了笑,沒有說話。
沈岚漱倒是想到了什麽。
戴面具的人說他不上山,他們就得死……所以不是跑不掉而是不敢跑吧。
她抿了下嘴唇,朝着空了說道:“大師,您說,鎮上的人還活着嗎?”
空了:“有活着的。”
杜澗:“所以這些鬼真的是兮末山的?”
空了低垂眼睑:“差不多吧。”
沈岚漱和杜澗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
沈岚漱的臉變得尤為難看。
“你們要搞清楚,人和鬼是兩碼事,”空了瞥了他們一眼,“要是把對人的情感延伸到鬼身上,就是真的愚不可及。沒有幾只鬼是有理智的,不然養鬼師怎麽會那麽難得。”
她把手伸進袖子裏。
她的袖子并不寬松,還微微勾勒出手臂的線條。
但她卻能在袖子裏掏出源源不斷的東西,比如一沓沓的黃符、一套銀盔甲、十幾柄槍、幾十包火/藥、一把鋤頭等。
她叮叮當當翻找了一陣,似乎總算找到了心儀的東西,然後又從袖子當中掏出了一把大錘。
沈岚漱滿臉呆滞:“這些是?”
空了随意地說道:“我覺得待會可能能用得上,先把掏出來呗。”
杜澗倒是不意外。
畢竟是特報局,隸屬于官方,雖然是特異部門,但肯定還是能申請到武器的。
沈岚漱抽了抽嘴角:“別的就算了,這個鋤頭……”
空了愣了下:“拿錯了。”
杜澗注意到這個鋤頭有使用過的痕跡,他想起什麽,試探着問道:“特報局之前來過兮末山嗎?”
空了:“來過吧,這樹不是林晚的樹嗎,肯定是我們種的。可惡,難怪那該死的陸楓能夠發現我!”
樹,是特報局種的。
既是鎮壓“山神”,也是監控。
但杜澗總覺得忘了什麽。
空了一邊翻火/藥,一邊嘀嘀咕咕:“不能浪費,待會把那炸了吧,我早說得炸……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眼珠戳瞎……”
杜澗聽她叽裏咕嚕,有點想笑。
他臉一動,傷口便生疼起來,血洇出來,散發出濃郁的血腥味。
空了頭都沒擡,一張黃符咻地貼在杜澗臉上。
疼痛頓時削減了九分,傷口泛起滋滋的麻癢,在緩緩愈合。
這黃符的效果着實好,就是有點擋住他的視線。
杜澗擡手,想掀起符紙,他掀到一半,手突然頓住。
一種恐怖的想法乍然顯現。
“山神”複蘇,第一件事不是報複特報局,而是偷偷操縱兮末山的人,讓他們拔樹、燒山。
假如不僅僅是為了擺脫特報局的監控呢?
假如是因為這些樹也遮擋住了它和它們的視線呢?
‘衪時刻看着人類。’
“山神”想和其他神明聯系。
它們都在天上,在宇宙中監視着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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