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雪裏紅3+·
沈岚漱早知道她“養”的這些鬼有缺陷。
哪怕是實力最強的水鬼一旦離她遠點, 也是神志不清,完全被恨和怨操縱,只一昧暴/虐嗜殺。
沈岚漱以前不知道原因, 還猜測是不是它們的實力不夠強。直到她懵懂闖入地府,才恍然大悟:地府司掌輪回, 鬼魅大行, 再加上從地脈湧出的黃泉,是鬼蜮,處處都是陰氣,但卻最滋養靈魂。論起對鬼之裨益, 人間沒一處能比得上地府。而新鬼也只有進了地府, 受一遭陰力, 才能保證三魂七魄的凝固。若未經地府洗禮, 只在世間游蕩,魂魄便會逐漸被腐蝕。
但地府不知為何, 竟關閉了千年。
所以如今人世間的鬼基本都是殘缺的。
說通俗點,就是它們的智力都有障礙。
沈岚漱總算明白為啥“養鬼師”的傳承斷了, 只剩千年前的榮光赫赫。
敢情不是“養鬼師”自身有問題, 是鬼有問題。
她知曉前因後果後, 最先做的自然是又帶着水鬼和人頭蠻偷偷地走了一遭地府。
所以水鬼才牙牙學語,除了照舊黏她外, 也有了其他的情緒, 比如生氣、撒嬌等。它如同幼兒般, 展現出快速的成長;人頭蠻變化倒不大, 就是腦袋上的花雖然還蔫顏色卻深了不少。
但魂魄到底已經受損。
至于其他的鬼, 實力遠不如水鬼和人頭蠻。
而且沈岚漱現在也不敢再入地府。
所以她只能從別的方面着手。
比如“養”幾只健全的新鬼。
酆都現世,陰陽大開, 不缺鬼怪,不然她才不會來這種危險的地方湊熱鬧。
沈岚漱其實很早就從家出發了,但到邊境這一路也是驚心動魄(其實是膽戰心驚),所以才磨蹭到現在。好在她運氣不錯,跟秦柒衣他們打了個照面後,就遇着了新鮮的鬼。
這只鬼渾身都是血和怨氣,好像是個成精的黑米紅豆粽。
它的頭擰180度時,沈岚漱還以為它的頭會像炮/彈似的彈射、爆炸!
所以她才會嗷嗷地叫出聲。
雖然後來沒像她想的那樣恐怖鬼/畜,但這只鬼顯露出的實力也很強,是只“肥羊”。
所以沈岚漱暗戳戳地把它納入未來同伴的行列。
但沒想到……它居然瘦了?!怨氣和血漬都肉眼可見地變淡了,就連它額頭上焦黑的血窟窿也在慢慢愈合,隐隐露出漂亮的臉。
沈岚漱:“……”
心痛!
她不去看那只令她心情大起大落的鬼,轉而擡頭看。
這裏的房子很擁擠,窗戶也挨得很近。生鏽的窗框裏站着一個又一個人。都是女人,都很漂亮。暖色的燈光從後面映着她們的頭發和側臉,讓她們立體的五官美得格外具有沖擊性,就像錦簇的繁花在這片陰冷雪夜中喧鬧着湧入眼簾,這份反差美,美得震撼人心。
沈岚漱好半天才笑道:“真好看。”
她的話打破了這奇怪卻有些溫馨的寂靜。
“這對我們可不算是誇獎,我們就是憑這個生存,”有人撩起裙子,坐在窗框上,“不過你是A國人,不知道也正常。”
沈岚漱:“我知道。”
拜托。
她來之前怎麽可能不調查清楚呢,她又不是杜澗。
她看了一圈巷道,說:“要是僅憑美麗就能生存,那這裏也不至于這麽破了。沒有監控,也沒有逃生通道,路燈這麽暗……”
她越想越覺得不安全。
“你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
上面的人都笑了起來。
“我們可不怕,我們有槍。這裏破才好,沒那些要死的蠢貨來,我們更安全。”
“我們這裏能躲的地方早就被那些富人占了,去那送死不如待在這裏。”
“你們A國人不打仗,我們可都習慣了。”
……
顯然,她們把靈異側的鬧鬼當成了科學側的生化危機。
但是她們不願意離開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們知道B國政府不會在乎一群女支/女的生命,外面可能比“貧民窟”更危險。B國政府更願意端着槍、豁了命去保護那些能賺得大把鈔票的家夥,那些人才是他們的命根,而不是她們這群連補助都不配領的女支/女。
正是知道原因,沈岚漱才覺得棘手。
如果不是為了招聘“新鬼”,她是絕對不願意踏入B國的。
特報局的人并沒有瞞她,說得很清楚:B國已經收到了信息。為了獲取神明的眷顧和狼王令,他們不會留手。
B國到底要怎麽做,沈岚漱猜不到,她也不想冒險。
她實力低微,還沒頭鐵到敢跟國家力量抗衡。
水鬼與她心意相通,頭發立刻覆滿她全身保護她。
“你要走嗎?”
面前的鬼突然低低說道。
鬼音森森,只有沈岚漱能聽見。
沈岚漱感覺有些微妙。這只鬼似乎突然對她有了些信任,這信任來的莫名其妙。她并沒有做什麽?甚至連好話都沒有能說得很漂亮。
“B國應該不會戕害自己人。況且我留下來也沒用,我太弱了。”
這是發自肺腑的實話。
杜澗再莽,也有實打實的神明眷顧;而沈岚漱只有她自己,和一群“小智障”。
她尚且無法自保,又談何保護別人。
所以她才會冒着危險來這裏招“新鬼”。
其實她比特報局更焦慮即将到來的荒誕未來。
“我明白的,我只是想要謝謝你,你讓我看到了奇跡。”看沈岚漱有點疑惑,這只鬼繼續說道,“你也知道,這裏,通常不會有什麽好人。我之前總覺得我們卑劣得像是下水道裏的老鼠,只會把玉米粒叼回自己的巢穴。但是剛剛你讓我看到她們的,勇敢……真是難得的美好畫面,對嗎?”
“是的。”
沈岚漱很希望自己能舌燦蓮花,但現實裏她只憋出兩個字。
“願上帝保佑你一切安好。”
B國人大都信奉上帝。
沈岚漱的思緒有些卡頓。她愧疚也無奈。
就在她開口之前,水鬼的頭發像密集的黑蛇快速游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堵住了這只鬼的嘴,擠壓出粘稠的血水,然後又纏着沈岚漱的腰繞了一圈。而人頭蠻幽幽地說道:“鬼話,連篇。”
沈岚漱的腦袋驀地一清。
這只鬼頓時萎靡了不少。
沈岚漱也反應過來,她是被鬼話蒙了心,這只“肥羊”在誘/引她留下來。
沈岚漱倒沒生氣。
她心裏本就有歉意,再加上又是養鬼師,天然對鬼親近,所以才會被迷惑。
她擡頭看了看天空。耀眼的圓月下,天柱一般的酆都聳立着,将陰陽切割成泾渭分明的兩邊。無數的鬼從四面八方湧來,它們盯着燦燦的陽間,不甘地嚎哭着,鬼哭像蛆蟲般鑽入骨髓,鬼眼透着勾魂的欲/望。
而秦柒衣的結界擋住了這股磅礴的陰氣,護住了A國,也護住了B國。
但沈岚漱知道自己沒這本事。
“有人,來了。”
人頭蠻雖然是個結巴,但話說得比水鬼流暢。
沈岚漱摸了摸它,想了想,将它們都收了起來,然後擡頭:“有人來了。”
子彈上/膛的聲音頓時不絕于耳。
但凱瑟很絕望。
這些武器對惡靈、魔鬼都沒用。
如果不能留下這個活人,“貧民窟”可能真就完了。
希裏死了、她也死了的時候,凱瑟真巴不得所有人都像她們一樣死去。
但,她剛剛看到了不一樣的畫面!
她……她改變想法了。
起碼她不希望老女支/女死。
凱瑟掙紮着爬起來。上面有人認出了她的背影:“凱瑟?”
凱瑟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她額頭上的血洞和血漬都消失了,只有殘餘的怨氣像詭異的紋身,交織在皮膚上。她猶豫地扭頭,然後得到了滿眼驚喜的笑和喊聲。
“你這幾天到哪去了?!”
“我還以為你傍上富豪,不回來了!”
“你的槍呢,給你兩顆子彈。”
……
凱瑟的心髒已經不會跳動了。
但她在此刻還是感受到了血液在鼓動。
沈岚漱看着這一團熱鬧,又看了很久這只鬼,直到它的手指微動,才離開巷道。
“她走了。”
“她是A國人,走幾百米就回國了,不像我們這樣。”
“凱瑟,快滾回家,關燈了。”
凱瑟愣了愣,然後應聲走進了熟悉的爛樓梯。
‘你我實力都低,但如果你願意和我合作,也許可以試一試。我在遠處配合你,你……’
這話還在凱瑟耳邊萦繞。
她身上的陰差令紋正泛着一陣陣的暖意,像溫水滌蕩,還緩緩升起黃泉的絲絲濕意。
如果凱瑟願意,那她現在就能回歸彼岸,等待轉生。
但她摁下了這股沖動,強行回憶死時的痛苦、不甘和屈辱,讓怨氣混着血水逐漸從她的皮膚滲出來,滴滴答答淌一地。
她聽沈岚漱的話,讓“貧民窟”處處都有她的血。
對于惡靈而言,這很簡單。
但凱瑟并不知道這有什麽用。
就怕她和沈岚漱疊加,也只是兩只渺小的螞蟻。
凱瑟不再擔憂,只隐在黑暗裏等待。
……
淩晨在寂靜中姍姍來到。
慢慢的,輕微的聲響像小動物搬家似的,在黑暗裏窸窣響起。
月亮已經大得很恐怖了。
整個北地的地面都浮現了一層淺淡的銀光,就像平移過來的海洋。
酆都裏的鬼怪越來越肆意。
直到乳白的紗代替大雪緩緩落下,覆在冰上、樹上、房子上。
冰開始迅速融化,露出的泥土碰到白紗也瞬間變成乳白色,裏面的草籽迅速變成灰燼;樹木也在快速萎縮,最後只剩下鬼爪般的枯瘦無聲地伸向天空;而房子沒變,只是雪白的牆壁上緩緩浮現巨大的眼睛的圖案。
衪,降臨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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