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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眠,別來無恙。
經一番激烈打鬥, 竹屋被徹底毀損,沈辭與銮儀衛軍合力反勝,但這些刺客并沒有束手就擒,眼看事有不敵, 便立刻劃分為兩派, 一派留下繼續負隅頑抗, 直至力竭身亡,一派率先逃走保存實力, 回去通風報信。
争鬥之中,沈辭讓喬茹竹先行一步從竹屋內屋的窗口爬出去。
喬茹竹先爬出窗, 來到馬車底下, 她不知道馬車裏坐的是什麽人,但歸臧對她極其防備,不許她靠近馬車。
雖然這女子臉色蒼白, 瞧着渾身脫力,不知餓了多少天,但來歷不明, 也不能排除這是與刺客一夥兒的合謀演戲的可能,歸臧橫劍在她胸前, 直至屋內動靜消失。
沈辭将染血的披風解下抛在一旁,還劍入鞘,走出竹屋。
目光所及之處,便是渾身狼狽, 臉上髒污得像只花貓, 已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喬茹竹。他走了過來, 停在喬茹竹面前:“你是誰。”
喬茹竹雙膝一軟, 跪倒在地, 沈辭吃了一驚,半蹲下身體欲攙扶她:“這位娘子……”
喬茹竹虛弱地道:“多謝将軍解救,我,我是被蕭子初擄來的落選秀女,我姓喬。”
“喬娘子。”
沈辭正色喚道。
見她嘴唇幹澀起皮,沈辭皺眉擡眸吩咐歸臧:“重新燒一壺水,給小公主和喬娘子。”
歸臧領命,翻下馬背走入竹屋中,見爐火未熄滅,重新加了一塊煤炭,涮洗鐵壺,将其重新架在爐子上開始燒水。
但,沈辭很快想了起來蕭子初其人。
記得當年,太子攜崔娘子回崔府也曾遇到過一次刺殺,那次刺殺正是蕭子初處心積慮所為,他為報複太子奪妻之恨,蟄伏崔府隐蔽行蹤,妄圖行刺儲君。這個名字蕭子初并不陌生。
但這名女子是落選的秀女,與蕭子初怎麽會扯上關系?他狐疑之際,也警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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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茹竹已經站立不住,疲弱地靠在沈辭臂彎,知道他有所懷疑,便道:“将軍不知,我與已故先皇後面貌有所相似,這惡賊,每每诳騙我,喚我‘莺眠’,将軍,這是不是,正是先皇後的閨中名諱?”
她不說,沈辭還沒想到這點,沈辭細細撥開她面前淩亂貼于臉頰上的濕發,凝目一看,這面貌清瘦,但即便這麽看來,與皇後娘娘也的确有幾分神似之處。他的目光呆滞了一瞬。幸而沈辭很快又想到,太後暗名禮部張之淼尋找秀女時,就曾發過一項關于尋覓貼合皇後容貌的秀女的诏令,這位既是當時能夠選上的秀女,與皇後有些相似其實也不足為奇。
水已燒來,歸臧為喬茹竹與初月都用竹筒打了一筒,先給初月,初月接過,看向沈辭:“沈叔叔,你怎麽還抱着這位姊姊!”
童言無忌,聽者有心。
沈辭登時反應過來,面色一紅,将她松開,把歸臧遞來的竹筒接手裏,遞給喬茹竹。
“能走麽?”
喬茹竹喝了點水,才艱難地站起身,“多謝。”
沈辭問:“适才不見,蕭子初去了哪?”
喬茹竹回道:“昨夜他說,這次他能一舉得手,我猜,他是去搶人了,就是他口中的‘莺眠’,但我奇怪,先皇後不是早已仙逝了麽,他又能上哪去尋到。”
沈辭聽完這話眼眶急劇地抖了幾下,“歸臧!”
“在!”
“速速上馬,趕往舊君山。”
蕭子初究竟是何人,這麽快,就查到了皇後娘娘的下落!
他一早出發,定是前往舊君山劫掠皇後!
銮儀衛不再原地休整,即刻上馬欲行。
然就在沈辭撥轉馬頭之際,喬茹竹突然上前,“将軍……”
她扯了一下沈辭的衣擺,在他回過頭來之際,她的眼眶裏突然湧出淚水。
“他們可能會回來的。”
她想逃開這個地方。
喬茹竹的臉色蒼白虛弱,簌簌清淚滾落,無比惹人憐惜。
倘若不是身負重任,沈辭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帶她走。但即便是十萬火急,他也只是思忖了片刻,便朝她伸出了手。
喬茹竹心弦一動,便如絕境逢生,她用力擡高手臂,将手遞給他。
沈辭一把将她扯上馬背,令她坐于身後。
“喬娘子。”
他的臉色很是嚴肅。
“于此前去舊君山,途徑彭鎮,路過彭鎮之際,我讓部下王侃送你入鎮中尋一客棧。我們此行緊急,沒有耽誤的時間,望你諒解。”
說完又命令歸臧。
“将公主一并送入鎮中,我先行前往舊君山營救鳳駕。”
……
崔莺眠換上了母親送來的幹淨的皂色寝衣,夜色已深,還獨自徘徊茅屋西窗底下,經一季冬色,屋外煥發新春的氣息,那株長勢正好的木蘭花樹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山中的日子就像不知晨昏一樣,她卻在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計算着,沈将軍說過兩日後會再來舊君山,算日子明日也該到了。
到時他來了,她該怎麽回答?
因為忙碌,秦霜華這時才将晚膳準備好,喚她去用飯,崔莺眠恍若未聞,停在窗前,凝望着那一輪明月,好似在出神。
秦霜華道:“莺眠?你這孩子,又在想什麽。”
不等她回答,秦霜華嘆氣的聲音響了起來,越來越近:“那沈将軍一來,咱們就讓他捎咱們進京。這事不必怎麽想。”
崔莺眠錯愕地扭過頭,“娘。”
秦霜華皺眉:“娘還能不知道你?既然舍不得,就別出來了,女人家一輩子,總得找一個皈依之處,立住腳跟。咱們崔府是已經敗落,你跟着我縱然清閑得自由,卻是清苦日子,女兒,你一輩子都沒過過這種日子,初始幾日,你或許會覺得好,粗茶淡飯也別有風味,可時日一長呢?你會懷念宮裏那些錦衣玉食,本有前呼後擁,卻要事事親為,就怕到時候再來後悔,卻也晚了。娘不是說聖人一定就好天下最好的男人,但是,莺眠你扪心自問,倘若你日後還想嫁人,你可想過會不會投放你全部的情感,在那人身上?”
崔莺眠被問得一懵。
歲月還長,走一步便是一步,誰也說不好。可是直覺告訴她,不會再有了。
再也沒有任何男人,會令她放在心上了。
所以,她也不應該再想着嫁給旁人。
“用飯吧,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倘若你抹不開面兒,娘替你設法說服聖人,讓他給你一個臺階下下,就能過去了。我瞧聖人對你的用心,絕非兒戲,不是一兩句就到了無法轉圜的餘地的。”
崔莺眠還待再說什麽,可想了想,話似乎已經被母親堵死了,便不好再說。
天已黢黑,秦霜華點起油燈,将餐桌照得亮起來。
确如母親所說,這裏的油燈,雜質太高,就算燒上兩盞,依然半昏不亮,如此連吃飯都偶爾會夾錯肥肉,直到咬在嘴裏,才開始犯惡心。
她沒有過過這種日子,很是不習慣。
崔莺眠道:“燈油黯淡,以後娘夜裏不要做繡活了。”
秦霜華笑道:“我的眼睛早已不行了,當然不會再做了。”
崔莺眠愣住。
“娘。你什麽時候……”
秦霜華道:“不必為我擔心,娘已經這麽大年紀了,要看得見看不見,也沒什麽大的妨礙,何況只是晚上看不見,白日裏卻還好,我這一手針線絕活兒,反正是有你承了衣缽,沒任何遺憾。吃吧。”
崔莺眠按捺下心頭的酸澀與震驚,無心地往口中撥着米飯。
等這一頓吃得煎熬的晚膳過去,崔莺眠主動幫秦霜華洗盤子,忍着對肥肉的惡心,洗了滿手的油污。
秦霜華在旁看着她洗盤子,見她洗得直皺眉,秦霜華搖頭,嘆氣道:“莺眠,早日回宮吧。”
“娘……”
她想辯解,可是無從辯解。
母親都是希望女兒過得好的,在娘眼底,宮裏華服美食,她希望自己回宮,不願自己吃苦。
将心比心,這幾日,她在為初月的去留傷腦筋,何嘗不是為此?初月是賀蘭桀的女兒,就可以擁有嫡長公主的尊號,将來成人,自有天下大把的大好男兒可以挑選,如果跟着她,就只能粗茶淡飯一生,用度遠比不上做公主不說,加上那無法掩蓋光芒的美貌,長大了,只怕是麻煩不斷。
秦霜華将沒洗完的盤子攔下來,讓她先去睡,不要胡思亂想。
崔莺眠渾渾噩噩來到窗邊,正對西窗那兩扇半開的門,窗外風聲夜來,滿屋沁香。
木蘭的花苞,在暗湧的月色之下泛着晶瑩的銀光,魚鱗般隐隐爍動。
“莺眠,別來無恙。”
一道戲谑一般的聲音,驟然于耳邊出現,崔莺眠驀地全身戰栗。
僵硬的脖頸順着聲音擡起來,而面前的窗口,已突然躍下一人,兩臂攀在窗口探入半邊身,笑容晏晏。
正是蕭子初。
作者有話說:
過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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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狗子還在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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