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有心欺騙

殿內燃起了燭火，照出一片暖黃色的光，籠着蘇如、龍胤二人。

蘇如眼皮上下打架，不自覺把身子一歪靠向龍胤。她的側肩直接撞了上去，發間的步搖都晃蕩的叮鈴作響。

龍胤全然看在眼裏，不由失笑，“怎麽跟貓似的，說困就困，想睡就要睡？”

蘇如也不反駁，捂着手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意識含糊不清道，“貓怎麽了，貓不好嗎？”

說完，幹脆就閉了眼，看樣子她是真打算要靠着龍胤入睡了。

“貓自然好，全天下的貓都好……”龍胤用手拖着把蘇如的腦袋墊起來，見她雙眼緊閉沒有半分想睜開的意思，幾乎生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可偏偏屬你這只……一點都不好。”

此言一出，要是在蘇如人清醒的狀态下，她恨不得要跳起來直嚷嚷，她就怎麽不好了，旁人誰都可以說她的不是，她蘇如都能就當耳邊風吹過。可龍胤是旁人嗎，他數落自己的不是，蘇如就是聽不得。

蘇如應該是真沒聽見或者聽清，兩瓣紅唇微啓，露出兩顆潔白的小齒。龍胤耐心等了有幾瞬，就是等不到她從小嘴裏蹦出一個字。

龍胤只好把蘇如小心擱到他大腿上枕着，自問自答，“你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喜歡嬌氣胡鬧，對我最是不好……老喜歡騙我。”

燭光把她長長的羽睫，映出一道淡淡的影子，留在她白皙安詳的睡顏上。

龍胤眼睫半垂靜靜地端詳着，轉眼也跟着阖上眼眸。

蘇如是被系統給鬧醒的。

系統感到萬般無奈，在蘇如的意識裏拼命呼喊，【喂，宿主……喂喂……】

【拜托保持清醒下。我就要脫離寄宿，趕到主系統那去開會了。你能吱個聲嗎？】

蘇如頓時驚醒，恢複了理智一連問了幾個關鍵問題，【怎麽這麽突然，你要去多久？】

系統：【肯定是速去速回，盡快商議出一個糾正劇情的辦法。】

Advertisement

蘇如：【在你離開的時候，我需要注意什麽？】

系統差點哭出來，【我求求你別再讓劇情更崩壞下去了……】

蘇如猜想了一下，試着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劇情真的崩壞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你們會如何解決呢？】

系統沉默了一會，它也不願意提起這種事情，【整個崩壞的世界，将被主系統視作失敗，被處理掉。這樣做雖然很麻煩，卻是必須的……你也将因為任務失敗，被主系統抹殺掉。】

相比系統驟然冷靜下來的聲音，蘇如的反應更加的冷靜。

面對未來也許會來到的失敗宣判，她的感受沒有那麽絕望強烈，聲音也是平靜的，只是因為很想知道，便多問了一個問題，【那龍胤呢？】

【世界都被處理格式化了，他當然也是被一起打包處理掉。】系統幾乎脫口而出。

此時蘇如沉默了，怎麽就聽了一句話，就會讓她的心沉進暗無天日的海底，抑制不住地難受？

系統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突然沉默的氣氛讓它感覺很不好，于是它選擇在龐大的數據庫進行搜索，看能否得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成千上萬的資料變成0和1的代碼，在系統的內部閃過。

【有了有了，還是有先例的。我查到，某些比較突出受到上級系統喜愛的人設角色，會被剝離出來，投放到新的世界中……就是不知道龍胤這種算不算。】

蘇如猶如見到了光，【龍胤如果都沒有這種特例，那誰會更有資格呢？】

【唉，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不。】蘇如仿佛自動忽略了系統建議，【如果主系統在會議上否決了這個世界，那你一定要争取保留下龍胤。】她不由握緊了拳頭，【相對的作為交易，我也會盡力保持住這個崩壞的劇情，不再繼續崩壞下去。】

系統氣不打一處來，任務失敗它也會有懲罰的好不，還是嚴厲懲罰！正常宿主到了這一步，确實沒幾個人還會記得關心一下它們系統，可她，可她此時此刻，居然還要為了一個失敗任務目标，和它談交易條件！

【哼哼，那你呢。你就不為自己争取下。】系統忍不住挖苦它的宿主。

蘇如笑了笑，在她腦子的意識海裏，整個空間全是黑暗看不到頭，她看不見系統的形态，也不知它的聲音從哪冒出來。

【在我們那，就是我生活的現代，和這裏的觀念不一樣。】蘇如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央，除了自己什麽也看不見，【我們從學知識懂事開始，就把生命的長度默認在三位數以內。修□□裏的修士，習慣與天争與自然鬥，活百年幾百年不夠，還夢想壽與天齊。可我們那的人，在知曉生命的長度是有限這一認知後。更看中活在當下。】

【我在現代活了二十幾年，被你選中來到這個世界後，又活了兩輩子。】蘇如很是釋然，溢出了滿足的微笑，【我覺得我很幸運，我夠了……】

【蠢宿主。】系統不會流淚，卻有了想滑落淚水的感覺，【我走了……】

【嗯。快去吧。】蘇如擺擺手，假裝沒聽出系統說話語音都變了音調。

臨到要走，系統反而生出一股念念不舍的離別之意，【這個世界不會有事的……你和龍胤會有好結局的……】

系統是真快哭了，就連說出的話，也是即将離別的話語。

【嗯，是的。我知道。】蘇如點着頭，【其實不要什麽結局，把時間停在此刻就是最好的。】

當下就是她和龍胤最好的時候，她感覺得到他是愛着她的，問此世間哪裏還有比此時，更美好的時候呢？

蘇如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龍胤那張無可挑剔的俊臉。

她這時才察覺，她居然枕在龍胤的腿上，就這麽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

更不可思議的是，龍胤怎麽也睡了嗎？

他是太累了嗎？龍胤也是會累的嗎？

龍胤紋絲不動坐着入睡，如果從遠處瞧，都很難相信他是真睡着了，還以為他是在閉目打坐。

蘇如小心翼翼的翻身坐起，在龍胤身前支起身子，看着他挺鼻薄唇，不由伸出一只手來，伸到他的鼻尖下，感受他均勻淺淺的呼吸。

是挺像熟睡後的呼吸呀，蘇如也不知人在熟睡後，該是怎麽個呼吸法。但她玩心大起，認準了龍胤定不會在此時醒來。

蘇如開始慢慢往下移，饒了饒龍胤的下颌，纖細的指尖就在那上面來回饒動。

龍胤果真睡得很熟，蘇如笑了，喜笑顏開得像個三歲孩童得了寶貝。

她又捏了捏龍胤挺秀的鼻梁，好似怎麽玩也不過瘾。

“好玩麽？”

龍胤未曾睜眼，倒是驀地先開了口。

“哎呀！”

蘇如差點被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給吓得從軟塌上掉了下去。

龍胤睜眼，長臂一撈，正好把蘇如攬進自己懷裏。

他兩只手摟在蘇如的腰上，又問了一遍，“嗯？很好玩嗎？”

蘇如方從驚吓中收回神，此時二人又離得極近，龍胤的雙眸溢着光彩，像是裏面盛滿了的美酒，注視着她，誘惑着她深陷其中。

她的小心髒只好跳個不停，“玩？玩什麽？”瞬間轉移話題，“不是師兄你睡着了嗎？”

“是啊，師兄睡着了。你就來‘玩’師兄了？”龍胤有意把那個字，提了提音調，讓蘇如聽起來意有所指。

蘇如雙頰立刻染紅，掙脫着從龍胤身上下來，坐到了一邊去，嘟嘴反駁道，“師兄說什麽呢，我聽不明白。”

蘇如身子纖細，一雙腿懸在塌子邊挨不着地，龍胤一個彎腰就可以把那一對纖足抱起來，“還喊師兄呢，該習慣喊夫君才是……”

蘇如瞪大了眼睛，“你！”

簡直不可置信，他突然抱着她的腳是想幹嘛！

“喚一聲夫君來聽聽。”蘇如哪能料到，龍胤被她瞪着也要耍無賴流氓，“作我娘子，為夫就讓娘子‘玩’到開心。”

蘇如頓覺自己受了欺負，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抽起屁股下坐着的錦緞軟墊，毫不留情當作投擲武器一般，朝那可惡的俊臉砸去。

龍胤做了兩輩子人上人，號令天下，人前是金翎衛神道宮宮主，人後亦是萬人跪拜的聖門之主，如神祗般的人物，誰敢想去傷到他的臉？

就連他的敵人也不敢想。

今日卻被一墊子給滿滿當當，砸了個正着。

蘇如也沒想到憑龍胤的身手，一個這麽大的“暗器”也會接不住，抵擋不了嗎？她楞了一瞬，看着一尺見寬的“暗器”就這麽從他的臉上自然落下，落到龍胤的懷裏。

龍胤把軟墊拿在手上，沖着蘇如微笑。

蘇如看不清這個微笑的意思，頓覺大事不妙一溜煙地跑下軟塌，順手抄起幾案上放的花瓶，做起了防備動作。

仿佛在警告龍胤，你要是敢扔過來，我就也敢扔過去。

此時，恰好殿門外響起了輕輕地扣門聲。

龍胤起身，把錦緞墊子放回原處，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從蘇如身邊經過，向殿門外走去。

蘇如不由松了一口氣，她從敞開的門縫裏往外瞧，龍胤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來人，她隐約只瞧出是個侍女打扮的人，在給龍胤說事。

沒一會子事情說完，龍胤神情微沉。

蘇如不知是出了什麽大事，急忙迎上前去問，“怎麽了？”

龍胤面色陰沉，對面蘇如聲音冰冷說道，“丫頭來跟我說，你一見面就喚出了她的名字，還認出了芝麻糕……”

“蘇如，你從一開始就在有心騙我。上一輩子的事情，你什麽都記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