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周天醒來時,在附近醫院……
周天醒來時,在附近醫院,梁嘉樹在人群的外圍,他站在那,默默看着自己。等老尹喊醫生過來,周天回答了兩個問題,再去看,男生已經轉過身,離開了。
這事鬧不小,李佳音忘記關麥,全學校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班主任找到李佳音問情況,她全部矢口否認,尤其是跑周天家裏刺激黎梅這一件,真真假假,她混在一起說的話,此刻全部推翻。
并且,拼命地向老師展示自己脖間掐痕,李佳音把兩家的過節一說,啼哭不止:
“我是讨厭她,可我有什麽辦法啊,只能言語上報複,我都是放狠話,瞎說的,真的。但她是真的想掐死我,老師,我從沒想過真的弄死她……”
班主任頭疼地看着這個女生,半信半疑,剛一松口,李佳音猛地擡頭,說:“那我能告她嗎?她把我打成這樣,她家裏最起碼得賠錢,我知道,她爸爸媽媽沒了,可她老家還有親戚。”
老師意味深長地看她兩眼,就是這兩眼,讓李佳音把後面的話又咽了下去,她楚楚可憐望着班主任:“我真的很害怕,她太瘋狂了。”
“這樣,我們跟你爸爸再談談。”
老師單獨和李佳音的爸爸談了許久,最後,把學校初步做出的決定告訴他:為了李佳音這學生本人考慮,在本校就讀已經明顯不合适,影響很壞,建議轉學。
“為什麽不是周天轉學,而是我?”李佳音怒不可遏,她和老師大吵了一架,她知道,事情多半已經不可挽回,爸爸非常愛面子,肯定只會回家教訓她,絕對不會跟學校起沖突。
班主任被吼的很不悅,嚴肅說:“現在學校都知道這件事,你留在學校,大家對你議論紛紛,換個環境,對你是好事。你還小,路還很長。”
“你們就是一群勢利眼,不就是周天成績好,到時,能給你們附中長點兒臉嗎?”李佳音冷笑對着班主任,“鬧到教育局,你們也沒理。”
班主任真的動怒了:“那你去鬧吧,對于附中來說,衡量一個學生怎麽樣,成績好壞不是唯一标準,人的品格更重要。”
他再次單獨和李佳音的爸爸李城單獨談了幾分鐘,誠懇說:“你家這小孩,心理上,我覺得是出了很大問題的,希望能引起做家長的重視。”
李城早已是頭疼不已,他确實好面子,李佳音轉過來本就是顧英幫忙,如今,學業未成,鬧的在學校呆不下去相當于被學校趕走,他很惱火,鐵青着臉,把李佳音帶回。
顧英在兩人之間斡旋,然而,父女倆還是不可避免地爆發了一次争執。
“你媽媽的事,說多少回了,周天的爸爸是肇事者不錯,可他也死了,周家把錢也賠完了,你在學校不好好讀書,到底想幹什麽?”
李佳音終于懶得再裝乖女兒,她失控了,她覺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全世界都是惡人,包括眼前的男人:
“你原諒周天家了對不對?我不原諒,永遠都不!你早忘了媽媽,早忘了她,我不會忘了她!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替她原諒!”
她說完,哭着跑進卧室,一頭紮進被褥間,留外面顧英一臉局促地看着李城,李城臉上閃過一瞬的內疚,他站了會兒,最終,只是拍了拍妻子的肩頭,嘆氣說,“這孩子,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教育了。”
李佳音要轉學,在附中的學生看來無疑就是變相的勸退,她回寝室拿東西時,女生們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她,她沒任何心虛,或者感到羞愧擡不起頭的感覺。
相反,她傲慢地掃了眼室友們,把東西交給顧英,李城嫌丢人都沒再來學校。
她沒想到,會碰到王明。
王明遠遠看到她的身影,鼓起很大勇氣,過來搭話:“你要走了嗎?”
李佳音高一時就知道王明的心思,他跟自己說話,連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
不過,她根本看不上王明這種男生,給她當備胎都不配。李佳音脖子那戴了塊薄絲巾,她輕蔑笑了聲,說:“你能不能幫我最後一個忙?”
王明立刻點頭。
李佳音帶點悲傷的表情說:“你把周天喊出來,我還有話。”
王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笑笑:“你怕什麽?是怕我殺了周天,還是周天殺了我?”
“不,不是,我……”王明是真的不敢,他心情複雜,一面為李佳音和周天的矛盾大受震撼,一面又因李佳音要走感到憂傷,這種憂傷是可恥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李佳音是個小人。
只有王明在心裏覺得她其實很可憐,她的痛苦,沒人知道也沒人體諒,真實的李佳音誰又清楚呢?他想去幫助李佳音,可他沒有這個機會。李佳音無疑也是心氣高的女生,王明知道她看不上自己。
“膽小鬼。”李佳音嗤他一聲,“不過,還是謝謝你肯跟我說話,這支錄音筆,你拿給周天吧,不要說我給的,就讓她直接聽就行了。”
王明猶猶豫豫地接了過來,他目送她離去,女生的背影還是那麽好看,他不知道,這是整個中學時代最後一次見到李佳音。
她留給他的,永遠是一個窈窕背影。
王明拿着這支錄音筆,後知後覺地為難起來,他遲疑良久,還是揣着錄音筆到了四樓。
像是懷揣個未知的秘密,他在教室後門那,依舊徘徊。男生探頭探腦透過窗戶,往裏瞅半天,還是沒勇氣喊周天出來。
周天太瘦了,女生像單薄卻鋒銳的紙,她坐在那兒,低頭做題,好像一點都沒受過影響,又好像,受的打擊實在太大,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是種嶙峋的氣質。
周天沒再見過李佳音,老尹開導她很久,并且要求她不要再跟李佳音碰面,她無需為這件事付出任何代價,學校不會給她處分,也會想辦法跟李佳音家裏交涉。
“李佳音說,你媽媽的那件事是子虛烏有,她只是想報複你故意那麽說的,周天啊,”老尹小心翼翼提及,“千萬不要因此自責,老師和同學們都相信你,你媽媽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也許,你會覺得老師這話隔靴搔癢,沒切身體會,但你一定得相信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別人怎麽看你,你媽媽肯定最愛你,她盼着你好,你是個優秀的孩子,前途無量,千萬不要想不開。”
周天的眼裏蓄滿了淚水,一眨眼,眼淚無聲落下,她情不自禁收攏下肩翼,像只鹌鹑一樣耷拉着腦袋,卻始終沒發出聲音。
運動會如期舉行,周天出現在操場上時,大家吃一驚,女生上衣粘着號碼牌,短褲下,則是一雙修長勻稱的腿,她皮膚白到透明,一個人在旁邊默默熱身等着參加跨欄。
老尹很擔心她,反複跟她确認身體能不能承受地住。
操場看臺上,競賽的那幫人難得從教室裏走出來,一群男生,都在等着看周天。周天是個奇特的存在,對于男生來說,她是女生中成績最好的,她能做到很多男生做不到的事情,最關鍵的,周天很漂亮,是那種第一眼看就覺得漂亮,越看越漂亮的那種。
他們暗自驚訝于這個女生可以如此頑強,心性如此堅韌,在接二連三出那麽多事之後,竟然還可以一臉平靜地出現在運動場上。
高聯的成績馬上要出來,難免緊張,幾個參加高聯的男生跟梁嘉樹一起坐在了看臺上。
梁嘉樹放棄了運動會,他本以為,周天不會參加了。
他一口一口溫吞地咽着水,沉默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冷清卻倔強的女孩子身上。他記得所有細節,周天沒有道謝,他也不需要道謝。
“等高考結束,我追周天。”有男生冷不丁開口,其他人只是笑,都淡淡的,男生之間那種暗自較勁的微妙競争,不會表現在臉上,又或許,大家覺得這種玩笑不适合開,畢竟,周天剛遭受那麽大打擊。
“我是認真的,我要是追上周天,一定對她好。”男生已經漲紅了臉,不過,人還是很自信的,“嗨,我先把話放這兒了啊。”
火箭班裏,不少男生都對周天有隐約的好感,盡管,她看起來不是那麽好接近,大家學業為重,也就都把這份暧昧不明的情愫放在心裏。也許,随着時間流逝,不覺消散。也許,會記得很多年,午夜夢回,會看見那個留着妹妹頭一身好風景的優等生少女。
梁嘉樹把瓶蓋擰緊,放在腳邊,他沒參與這個話題,人顯得有些漠然。
哨聲一響,女生像頭敏捷的豹子躍起,她的爆發力非常強,很快,遙遙領先。看臺上,充斥着滾沸的人聲,梁嘉樹聽到馮天賜喊劈了的嗓音脫穎而出:
“周天加油!周天第一!周天加油!周天第一!”
她滿臉通紅,一個人的叫聲幾乎蓋過了所有的聲音,馮天賜喊着喊着,眼淚就流了下來。旁邊,站着混進來的張孝晨。
毫無意外,周天第一個到達終點,有個女體育老師一把抱住了她,不斷拍着她後背,揉了揉她的妹妹頭。
旁邊的男生站起來,跟着發出一陣歡呼聲:“周天,好樣的!”
周天循聲望過去,匆匆一眼,她看到梁嘉樹隐藏在很多身影裏,但她只需要一眼就看到了他,她不知道他在看誰,他很沉默,雖然坐在衆人之中,但卻像一個人坐在那裏。
沒有歡呼,沒有掌聲,梁嘉樹坐在大家投下的身影裏,看不清表情,他沒動。
周天對馮天賜和張孝晨的方向擺了下手,然後,趕往跳遠的項目處。
那種釋放出所有力量的感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周天幾乎沒什麽表情,她臉微紅,老尹一直跟着她,到跳遠處,拍了兩下手掌,看着周天:“加油!”
周天盯着前方的沙子,慢慢調整呼吸。
忽然,有個女老師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和黎梅的聲音很像,她霍然回首,在視線不斷變幻間,世界模糊起來。周天用力眨眨眼,對上裁判老師的目光,點了點頭,顯然,老師發現了她的異樣。
所有到場的老師,都忍不住說句:“看,那個短頭發的女孩子就是火箭班的周天。”
語氣唏噓。
王明是在周天休息時,猶疑上前的,他遞給她一瓶水,臉上帶着不自然的讨好:“班長,你今天真是英姿飒爽。”周天要了水,對他說“謝謝”。
“班長……”王明欲言又止,最終,那句話還是沒能說出口。不過,他趁大家都來看運動會,把錄音筆放在了周天的抽屜裏。
周天是在項目比完先回教室發現的,她很累,那種消耗完所有體力的空虛和茫然,女生筋疲力盡趴在桌子上,教室無人。
她手往抽屜裏摸了摸,想找紙巾,摸到了錄音筆。
梁嘉樹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兩人目光對上,他用一種很平常很自然地語氣說:“恭喜。”
周天眼睫垂下,沒說話,把黑紗重新戴在手臂上。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梁嘉樹輕聲問。
周天抿着唇,她忽然擡頭:“有些話,我本來不想問的,因為問了也沒意義,”她說着,聲音就顫抖起來,“可因為是你,我還是想問一問,為什麽李佳音會說我去拍色情寫真,我拍照的事,連馮天賜都不知道,只有你和你妹妹……”
她說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充滿仇恨,像李佳音那樣扭曲。可她覺得萬箭穿心。
“我沒有,我不至于這麽卑鄙,”梁嘉樹眉頭緊鎖,臉色這一瞬很蒼白,“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我跟你保證,我妹妹也不是這種人。”
周天不說話了,她拿出錄音筆,因為不認識,所以,問他一句:“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梁嘉樹接過來,看了幾眼,按下開關,裏面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兩人都是一驚,他迅速關掉:“這是錄音筆。”
周天臉上是難以形容的神色,晦暗極了,她奪過筆,想一個人去衛生間,梁嘉樹卻突然拽住她胳膊:
“不要聽,李佳音已經離開附中了,她不會再掀什麽風浪了,她也知道自己再招惹你,你可能真會……不要聽,她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別讓她再影響你。”
周天卻狐疑地看他一眼。
梁嘉樹慢慢松開手,他溫聲說:“你會考上最好的大學,不要理會她,她這種人,不值得你生氣,也不要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句話,她都是有目的的。”
你這麽了解李佳音,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問爸爸是不是酒駕呢?周天耿耿于懷地望着他,她的心又空又痛。
她還是一個人去了衛生間,按下去時,心竟跳的格外激烈,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跳不止。
也許,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什麽再怕的。
李佳音的語氣非常冷靜。
周天,你覺得我怎麽知道的嗎?你一定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畢竟,你一直自負聰明。這件事,只有誰一清二楚,你比我懂吧?你要是覺得我挑撥離間,沒關系,你就自欺欺人好了,哦對了,他有女朋友,就在北京,所以他高一想過轉學。
戛然而止。
他指的誰,兩人都心知肚明,無需點破,李佳音準确地往她心尖下了一劑毒。盡管,周天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但感情上,清冽的刺痛感傳遍四肢百骸,明明是白天,玻璃晴朗,可她覺得人卻像墜入深淵般的暗河,被激流拍打,一下下撞擊心房。
所以,他為什麽要說出來?有什麽立場質問自己脫衣服算什麽勞動?他一次次幫自己又是為什麽,為打她的臉嗎?為彰顯自己的博愛嗎?還是說,自己在他眼裏始終不過一只可憐蟲,這種憐憫與施舍,能極大滿足他富人俯瞰衆生的心理?
周天覺得受到深深的羞辱和背叛。
潛意識裏不願承認,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和自作多情,和他牽扯,把媽媽也搭了進去,這是她背不起的十字架。
她不會快樂了。
她知道馮天賜很好,張孝晨也很好,老尹很好,室友們也很好。但周天陷入一種不想和任何人有關聯的情緒中,然而,她不能不懂事,哪怕現在媽媽不在了,她還是不可以不懂事。
她把錄音筆放在校服的兜裏,走回教室,同學們陸陸續續回來,大家都一頭的汗,有人在吃雪糕。
梁嘉樹在給班裏某位男生看題。
周天直接走到他的座位前,他擡頭,有點訝然地看看她,氣氛僵僵的,門口那班裏的小靈通突然叫起來:“喜報,喜報!梁嘉樹、陳凡、張天一你們三個都是省一,梁嘉樹陳凡你倆進省隊啦!”
教室裏轟的一聲炸開。
梁嘉樹沒有什麽太喜悅的表情,嚴格說,他臉上根本沒有喜悅的表情,湧過來的幾個男生迫使周天往邊上站了站。
“班長,有事嗎?”梁嘉樹卻只征詢地望着她。
男生在起哄讓梁嘉樹幾個請吃飯。
嘈雜的人聲、喧嘩的氣氛,如此壓迫,周天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他竟是個溫潤的樣子,如此虛僞。
她呼吸漸漸急促,她從沒在教室裏主動離他這麽近過,可又如此遙遠。
忽然,她撥開兩邊男生,把梁嘉樹桌上的書一把抱起,再狠狠往地上一摔,教室瞬間安靜了。
她甚至推開他,把他抽屜的東西全部掏出來,男生的抽屜整潔,有幾本課外書。周天統統給他摔到了地上,并毫不留情踩起來,非常任性,非常不講道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按到了水裏,掙紮不動,滿滿的窒息感。
大家完全愣住了。
周天就那麽絕望而執拗地看着梁嘉樹,整顆心,被拉扯到變形:“你讓我惡心,梁嘉樹,我希望這輩子都永遠不要再見到你。”她毫無理智只任憑情緒發洩地說道。
男生緩緩站起,臉上閃過一絲羞憤,可更多的,是一種鋪天蓋地的錯愕和動容。
周天跑了出去,留下不知內情的同學們,只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梁嘉樹。他站了許久,随後,彎腰一樣一樣把自己的東西撿起,一個字都沒說。
兩人的關系,好像最終在這一刻徹底走向盡頭。
梁嘉樹進省隊的消息,很快證實,他是教練最有把握的學生。他留下一筆錢,讓一個男生替自己請大家吃飯,這之後,火箭班的同學再沒有見他來上課。
他的座位上收拾得一幹二淨,一張紙片都沒留。
老尹找了周天,問她跟梁嘉樹是怎麽回事,周天麻木而疲憊地搖頭:“尹老師,對不起,我不想說,我真的很累很累。”她太孤獨也太倔強,可這一刻,又是如此孱弱,弱到她無法接受自己所犯下的錯,所以,大腦開啓另一種機制:
李佳音和梁嘉樹是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而她,要想活下去,就得這麽想,否則,活不下去。
教室裏,真的不再有梁嘉樹的身影,他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眼前。
周天看到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心一下就被撕裂了,汩汩流血。
她失魂落魄回到東巷,沒告訴張孝晨,一個人,在打開門的剎那,喊一聲“媽媽”,就跪爬着挪到了擺放遺像的桌前。
“媽媽,對不起……”她跪在桌前,哭着把遺像抱下來,緊緊摟在懷裏,一遍又一遍低頭親吻媽媽的遺像,“對不起,媽媽,是我不好,你會原諒我嗎?不要原諒我,不要原諒我……”
她哭到嘔吐,還在說個不停。
“別離開我,我什麽都答應你,我會比以前更聽話的,我什麽都聽你的,別不要我,媽媽,別不要我,行不行?行不行?”她咳嗽起來,眼淚鼻涕落在遺像上,看不清媽媽的臉了,周天慌忙使勁用胳膊擦拭遺像,越擦,視線越模糊,媽媽的臉越看不清,她崩潰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周天發了瘋一樣對着遺像磕頭,一直磕,磕到滿頭鮮血,磕到她漸漸失去意識,抱着遺像,在地上昏睡過去。
鄰居聽到動靜,撞開門,把她送去社區醫院,張孝晨守了她一夜。
這是周天第一次發瘋,也是最後一次,她呆呆望窗外,知道這一生就這麽一次了,她活一半,死一半,某一部分徹底和媽媽一起埋葬了。
媽媽沒了,梁嘉樹不會再出現,時間像被冰封,封在了高二這年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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