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散席後,裴瑤抱着一匣子糖去長樂殿,走路晃悠了幾步,青竹忙扶着她。

“娘娘醉了,不如回去休息會兒再見太皇太後。”青竹擔憂道。

裴瑤堅持,抱着糖的手都不肯松開,十指緊扣,“就一刻鐘的路,不遠。”

“可是您去了會惹太後不高興的。”青竹提醒,主子醉醺醺的,走路都晃悠,在太皇太後面前,指不定什麽話都說出來了。

太皇太後并非尋常人,三言兩語就能看透心思,小太後在她面前,壓根就沒有秘密。

青竹嘆氣,偏偏小太後還喜歡往她跟前湊。

兩人說了幾句話就到了長樂宮,裴瑤望着巍峨的宮門,悄悄和青竹說:“我要讓太後開個側門,走累死了。”

青竹感覺皇後魔怔了,便道:“那您還不如搬來長樂宮。”

裴瑤認真想了想,“好像有一定的道理。”

“太後來了。”扶露領着宮娥迎了過來,見小太後抱着匣子辛苦,自己下意識就要去接,“奴婢幫您。”

“不用、不重、自己來。”裴瑤有些不樂意,拂開扶露的手,自己邁着最正經的步子朝殿內走去。

扶露詫異,小太後平日裏待她們都是笑吟吟的,今日不高興還是頭一回,她不解,小太後身側的青竹朝她搖首,努力用口型對着話:醉了。

扶露明白,悄悄告訴青竹:“我去準備醒酒湯。”

裴瑤已經自顧自跨過門檻了,太皇太後譏她一句:“您來得倒是早。”

裴瑤将匣子放在她面前,從青竹香囊裏取出鑰匙,太皇太後目瞪口呆:“一匣子糖您還用金鎖。”

“金鎖是庫房的,不值錢,糖是我的,值錢。”裴瑤笑說,一雙手卻在打顫,鑰匙怎麽都戳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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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了幾次,裴瑤喪氣了,看向太皇太後:“您眼睛不好嗎?”

“呦,誰給你的膽子罵哀家。”太皇太後笑了,醉鬼。

裴瑤又戳了幾下,就眼巴巴地看着李姑娘,而李姑娘側開眼睛,不看她。

裴瑤将鑰匙塞到李姑娘手裏,伸手去抱她,将臉埋進她的脖子裏,使勁蹭了蹭,“好香呢。”

太皇太後不耐,頗為不雅地提着她的後衣領,毫不留情地将人扒開,“又占哀家便宜。”

裴瑤眯着眼睛,唇角彎着笑,發髻上的鳳簪更是戳得太皇太後肩膀疼,她自己毫無知覺,反而笑了,“李樂兮。”

李樂兮這個名字真好聽,就像太皇太後這個人一樣好看。

太皇太後沒有笑了,怔忪下來,罕見地用最冰冷的光打量着裴瑤,細細品着方才這個稱呼。她的視線落在裴瑤的腮上,粉妍透着殷紅,旋即又看到礙眼的鳳簪,擡手就取了。

哐當一聲,丢在地上。

裴瑤的心跟着一顫,不由自主地垂着眼睛去盯着鳳簪,跟着拿腳踩了踩,随即去攥着太皇太後的手。

裴瑤笑了,冬日的風從殿門裏吹了進來,凍得她發抖,腦袋也清醒了些。

“看我,不要看它。”

說完後,她又後悔了,自己同自己的發簪較個什麽勁呢。

太皇太後瞥着她,伸手去打開糖匣子,裏面擺着各色的糖,九宮格的糖顯得很有情趣,她笑着吃了一塊橘子糖,“皇後、小太後大方了不少。”

“那是,我得了好多銀子,是趙家給的。之前也給了,被他們給拿走了,我去要了,他們沒給。太後,你說我要不要去強取呢?”裴瑤坐下來,半個身子都靠在太皇太後身上,俨然将她當作了迎枕,嘴裏依舊說着熟悉的稱呼。

太皇太後嘴裏有糖,沒有急着說話,心裏對小太後的做法頗有幾分贊同,等糖都化了,才點頭:“也可。”

“對,我們不吃這個虧。”裴瑤拉着太皇太後一道。

太皇太後識破她的小算盤,“是你自己,與哀家無關。”

“不,我的就是太後的。”裴瑤堅持一句,眼皮子耷拉下來,她困了,腦子裏暈乎乎的。

望着她暈乎乎的神色,太皇太後并沒有推開,依舊慢條斯理地吃着糖,說了一句:“哀家的依舊是哀家的,不是你的。”

太皇太後起身,将醉鬼抱起,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出去了。

裴瑤睡得迷離,冬衣厚實,躺在榻上不舒服。她迷糊糊地起來,摸到太皇太後的衣櫃前,在裏面扒拉出一件寝衣,是白色的,她直接就換上了,再轉回身躺在榻上。

等太皇太後再進來的時候,發現小太後穿着她的寝衣,鑽進她的被子裏。

看着自來熟的人,太皇太後認命地将熱水放在幾上,心裏生出一股奇怪的滋味。

熱水裏有幹淨的帕子,給醉鬼擦了臉,太皇太後就将帕子丢回水裏,扯下錦帳,自己去外殿吃糖。

糖匣子看着很大,可裏面擺的糖不多,太皇太後一下午就吃完了,黃昏的時候去宣室殿聽朝臣商議事情。

皇帝很勤快,全程都在一側聽着,這次說的征兵一事,朝臣各有想法。

太皇太後沉默不做聲,靜默着品着蓮子茶,腦袋裏想着小皇後的糖愈發甜了,有些齁。

幾名朝臣說到後來,都停了下來,一時間,靜默無聲,齊齊看向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擡首,目光梭巡,“何事呢?”

“戶部告急,銀子不足以招兵。”丞相面露為難。

“銀子呢?哀家可沒動你們的銀子。”太皇太後嘲諷。

自從太皇太後入宮後,從未辦過生辰筵席,更沒有大肆建造宮殿,賬面上沒有動一分不改動的銀子。

丞相最清楚,先帝荒淫,大肆選秀不說,修造宮殿,他有口難言,皇帝也是面色凝重,道:“問百姓借。”

“借?陛下有臉問百姓借?”太皇太後反問一句。

皇帝臉色漲得通紅,一時無語,丞相立即解圍,“可問商賈借。”

“丞相若想洛陽也跟着反了就直接去借。”太皇太後終是不耐煩了,起身看向衆人,“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你們都懂。這個時候借銀子,就是逼着他們的心向着逆賊。”

皇帝急了,怒視太皇太後:“您說,該怎麽做。”

“陛下已派了裴綏,想來,他會帶來好消息的。”太皇太後漫不經心道。

皇帝的無能與易怒,讓她莫名想笑,到底是過于青澀。

“裴綏一人去了。”皇帝聲音弱了下去。

“一人去?”太皇太後皺眉,“徐州五萬兵馬呢?”

皇帝理直氣壯:“裴将軍心思不正。”

太皇太後氣笑了,很快,她又平靜下來,“徐州的兵馬,你留着給自己擡棺嗎?”

皇帝眼中的氣勢弱了下來,就算太皇太後光明正大地咒罵,她也無力反駁,忍了片刻後,她沉默下來。

眼看小皇帝難看,丞相立即遞去臺階:“不如調徐州的兵馬回洛陽。”

其他朝臣也跟着附和下來,太皇太後走到輿圖前,指着徐州:“若調回洛陽,後方空虛,給了他們便宜,若在荥陽遇到,你們覺得會如何?”

“皇帝,你留着徐州兵馬不動,卻在洛陽招兵,你的銀子很多嗎?”太皇太後言辭犀利,一時間讓衆人啞口無言。

“招兵、養兵,你一句話就要浪費多少銀子?先帝若留給你幾百萬兩銀子,你也可這麽揮霍。如今國庫能拿出多少銀子?”

太皇太後不給新帝留顏面,讓朝臣也覺得難堪,皇帝怯弱了良久,才問太皇太後:“您覺得裴綏可信?”

“可信與不可信,他的妻兒都在洛陽城內。”太皇太後搖首道。

皇帝卻道:“挾持人質,非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太皇太後陡然笑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大漢先祖竊國,先帝荒淫、陛下覺得他們有君子之道嗎?你的君子之道能讓大漢死而複生嗎?”

丞相皺眉,小皇帝太嫩了。

小皇帝啞口無言,丞相立即開口緩和:“太皇太後說的極是,令裴将軍為帥,裴家一族還在洛陽呢。”

太皇太後卻道:“剝奪忠義侯的爵位,疫病一事乃裴家所為,圍住裴府,将裴澤押入大理寺。再告訴裴綏,反了大漢很簡單,裴氏一族為大漢陪葬,也不難。”

殿內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尤其是小皇帝,這樣一來,明顯是逼着裴綏反了大漢。

她不贊同:“太皇太後,這麽不妥。裴綏本就有反心,若這個時候這麽做,是逼着他走上絕路。”

太皇太後不再看皇帝,而将視線落在丞相身上,“丞相覺得如何呢?”

丞相老謀深算,不同于皇帝的天真,立即附和道:“太皇太後的話極有道理。”

皇帝癱坐在龍椅上,太皇太後慢悠悠地擡腳,掃視一眼衆人,“将徐州的兵給裴綏,那便賭一賭。”

其他人面色發白,大漢确無空餘的銀子來招兵買馬了,調兵是最好的辦法,他們極力勸阻皇帝,皇帝壓根不信,唯有太皇太後才可讓陛下改變心意。

****

裴瑤醒來的時候天色都黑了,若雲點着燈,走近榻前,“太後娘娘醒了。”

“太皇太後呢?”裴瑤疲憊地問了一聲,将腦袋從被子裏挪出來,漆黑分明的眼睛裏流光溢彩。

若雲笑道:“太皇太後在宣室殿,您先起榻用晚膳,亥時左右就會回來了。”

裴瑤點點頭,起榻更衣。

若雲見到她身上的白色寝衣,眼皮子一跳,這是太皇太後的衣裳,她忙道:“您先将寝衣換下來。”

太後愛幹淨,旁人用過的她斷然不會再用的。

也不知怎地,小太後竟然穿上了太皇太後的衣裳。

若雲不敢再想,火速地換了下來,又親自拿去漿洗。

裴瑤沒有什麽感覺,更衣後就用晚膳,一人慢吞吞地吃着,吃完又在殿內消食。

近子時的時候,太皇太後才回來。

回來後,裴瑤沒有立即迎上去,而是站在一側看着她,“回來啦。”

“你怎麽還沒走。”太皇太後見到她略有些詫異,又見她筆直地站着,皺眉不解。

裴瑤輕哼了一聲,“吃糖的時候高興,吃完就不認人了,今晚不走了,暖榻。”

太皇太後睨她一眼,沒作聲,去浴室沐浴換衣。

而裴瑤在衣櫃裏搜尋着合身的寝衣,若雲吓得眼皮子顫顫,“太後娘娘,奴婢讓人給您去取寝衣了。”

若雲慌得眼神都跟着不對勁,裴瑤識趣,沒有再找,靜靜等着。

沒有等回寝衣,卻等到沐浴回來的太皇太後,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鎖定在她的腰間上,說道:“我沒有寝衣穿。”

“白日裏都不問自取,現在還懂得賣乖了?”太皇太後嘲笑她。

聽到這句話,若雲大吃一驚,太後知曉?

裴瑤看了一眼白雲,彎彎眉眼,“這不有人拒絕我,我不好再厚着臉皮要啊。”

太皇太後瞧着她沒皮沒臉的樣子,也是無奈,吩咐若雲:“挑件合身的給太後穿。”

若雲領命,膽顫心驚地去選衣裳,裴瑤也跟着湊過去,發現都是白色的,清一色地袖口繡着青竹,哪需要挑合身的,分明是一模一樣,都不用選。

裴瑤再度被太皇太後的愛好驚到了,太皇太後在一側說着其他的事:“聽聞太後得了不少銀子,可憐尼姑庵裏破破爛爛的,靜安師太的病也不知何時能好得清。”

“您別諷刺我了,上回來的時候帶了錢匣子過來給您的,誰讓您氣的,我又将錢匣子帶走了。”裴瑤随意挑了一件,打發若雲出去,自己走到太皇太後面前,“您給我換上?”

“美人計又換了?”太皇太後語氣薄涼,兩指夾着寝衣的袖口,輕輕一丢,寝衣落在榻上,她伸手去解裴瑤的衣帶。

裴瑤張開雙臂,高傲地揚起下颚,“能讓李姑娘服侍一回,做鬼也風流了。”

聽聞鬼字,太皇太後的臉色微變,眸色遽然陰沉,扯着衣帶的手也跟着用力,勒得裴瑤皺眉,“我又胖了嗎?”

語氣帶着綿軟,透着不自信,太皇太後便展顏笑了,道:“少吃些,聽聞你今晚又吃了一桌子?”

裴瑤臉色發紅,“餓了難受。”

“養不起你了。”太皇太後将衣帶丢在地上,将裴瑤的裙裳褪下,脖頸下的肌膚若隐若現,她伸出纖細的指尖在裴瑤的胸口戳了戳:“這裏為何不長肉呢?”

“它不想,就像太皇太後不喜歡我一樣,無法勉強。”

太皇太後笑了,指尖輕輕一拉,中衣散開了,露出連綿如雪的肌膚,心衣擋住最美好的景色,她的手順着心衣,落在裴瑤的小腹上。

裴瑤在這個時候按住她的手,“不喜歡我就不準摸這裏。喜歡、有欲望才可以摸。”

說完,自己快速套上寝衣,鑽到被子裏。

太皇太後訝然,無聲中默認她的行徑,盯着鼓起的被子後,她吹滅了殿內的燈。

然而,她剛躺下,沒骨氣的人就挪了過來。太皇太後睜開眼睛,目視着黑暗,不動不搖。

裴瑤貼近後就轉過身子,凝着黑暗中發白的肌膚,慢吞吞地朝着李姑娘處挪去。

她先摸到李姑娘的袖口,接着是手腕,将手腕攥緊,再蹭了蹭李姑娘的肩膀,然後,軟綿綿地靠了過去。

靠近後半刻,她感覺不到溫暖,不滿意現狀,貪心地往李姑娘懷裏鑽去。

太皇太後在黑暗中凝視着這團小小的黑影,她不動、也不拒絕,直到黑影停了下來。

裴瑤整個身子都貼在她的身上,像極了狗皮膏藥。

太皇太後低笑,身子微微一顫,裴瑤擡起腦袋,“再笑,就親你。”

霸道又軟綿,絲毫沒有威脅性。

太皇太後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裴瑤又不滿意了,皺着眉頭、吸着鼻子,将自己的唇湊了過去,貼在了太後的脖子上。

觸感不對,錯了。裴瑤攀着李姑娘的肩膀,将自己的身子伏在她的身上,雙手摸索至她唇角上,軟軟的唇貼了上去。

裴瑤終于滿意了,彎彎眉眼,眼睛中的光在黑暗中明亮起來。

太皇太後明顯感覺裴瑤的歡喜,若是點開燈,只怕會更高興,但她不會點燈。

她雖沒有動作,可裴瑤親着柔軟的唇角感覺很舒服,唇角相依,親一親,松開,再碰一碰。

她很熟稔,熟稔到在黑暗中收放自如,直到卷住了軟軟的唇角。

太皇太後終于擡手摸摸她的後腦。片刻後,裴瑤感覺一陣困倦,依依不舍地松開,伏在李姑娘的身上,阖眸睡了過去。

太皇太後睜開眼睛,凝視着安靜的人,唇角勾了勾,她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一側,自己這才起身。

若雲在外間候着,提着燈籠,兩人一道去了偏殿。

寝殿被裴瑤占着,她們只能去偏殿。

偏殿內擺了筆墨,太皇太後提筆寫了幾字,覺得筆跡不對,忽而想起往些年給裴綏寫信用的是左手。

許多年沒有寫過了,反倒有些生疏。時辰還早,她先練字,等熟稔後才扯過信紙,蘸墨書寫。

裴綏猶豫不決,沒有果斷,缺的是一股力量。

她找到上一回裴綏給她的信,尊稱師父二字,太過刺眼,她皺眉,撕了。

直至天色大亮,才寫出一封信,交給若雲,送出洛陽城。

太皇太後回到榻上休息。

不知何時,裴瑤醒了,睜開眼睛,先是有些迷惑,然而漸漸有了意識,天色亮了,她能看清身側人的樣子。

裴瑤醒了,太皇太後也被迫睜開眼睛,有些惱恨裴瑤醒得真早,她凝視着裴瑤困倦迷茫的樣子,伸手推開壓着自己的手。

下一刻,裴瑤徹底醒了,将自己被抛棄的手又挪回原位上,再度閉上了眼睛。

太皇太後:“……”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她将手落在裴瑤的心口上,感受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然而慢慢地用力,奢望自己能壓制心跳的頻率。

“占我便宜。”裴瑤嘟囔一句,自己腦海裏亂糟糟的,還是有些困,她翻過身子去,背對着太皇太後,想再睡會。

“明家老太太今日做壽,你不去?”太皇太後終于舍得開口了,話無好話,又嘲諷一句:“人家給了你那麽多銀子呢,你竟吝啬得一支人參都不肯送。”

裴瑤怔了下,“我不知道這件事,沒人告訴我。”她懊惱地皺起眉頭,很快就釋懷了,重新黏上了太皇太後,“我把銀子給您。”

“小太後想壓榨哀家?”太皇太後探手,将扣着自己肩膀的手推開,認真地審視裴瑤眼中的光,“哀家像傻子嗎?”

“哀家過生辰,你什麽都沒有送,如今,旁人過生辰,你還想從哀家這裏撈些東西走。好人都讓你做了,哀家做什麽?”

“您做好人。”裴瑤低笑一聲,自己徑直爬起來,朝着窗戶看了一眼,“不上朝嗎?”

“小皇帝讓哀家不高興了,哀家不想去。”

“您還真随意,那我帶您去明家玩一玩?”裴瑤心裏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太皇太後皺眉,“不去。”

多少年來,她從不去赴宴,這回也不例外!

****

裴瑤穿了一身郎君的瀾袍,又給太皇太太後選了一套紅色的袍服。

從頭至尾,太皇太後都皺着眉,不願穿、不願動,最後被裴瑤拉上馬車。

馬車從下東門出去,避開朝臣,若雲也坐在車子裏,出宮後,她實在頂不住太皇太後冰冷的神色,迫不及待地下車了。

一行人來了東市,停在街口,裴瑤下車,太皇太後卻阖眸不願動彈,裴瑤咦了一聲,“孟太醫。”

太皇太後睜開眼睛,掀開車簾去看。冬日裏的東市略有幾分蕭索,三三兩兩的行人在走着。

放目去看,并無孟祈,她皺眉,卻見裴瑤走向一間茶肆。

孟祈在茶肆?

太皇太後略微思考,也跟着下車,踩在地面上的時候,她有些不适應。

而裴瑤從茶肆裏走了出來,唇角彎彎,“孟太醫在給人診脈,您可要去看看?”

太皇太後沉默。

裴瑤自顧自朝回走了一步,未及轉身就被人拉住,“哀家給你買佛像,老者喜歡。”

裴瑤得逞般彎彎唇角,拉着太後朝着玉石鋪子走去,“您帶了多少銀子?”

太皇太後沒有回答,而是朝着茶肆看去。茶肆的窗戶開着,隐隐可見大堂內坐了幾人,裴瑤走得太快,就看一眼,就錯過了。

但她并沒有看到孟祈的身影。孟祈喜歡在外診脈,不收診金,頗得百姓喜歡。

裴瑤進入一間裝飾華麗的鋪子,朝着店家就開口:“将你們店裏最好的……”

話沒說完,就被太皇太後捂住嘴巴,她朝着店家開口:“我們随意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李姑娘: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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