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裴綏醒了,被宮人擡着坐在屋檐下望着天際,神色倦怠。

以往的他踏平城樓,槍掃萬人。如今被困&—&地,連那道宮門都出不去,雖說依舊是錦衣玉食,卻不見當年的意氣。

周遭都是不認識的宮娥侍衛,他&—&人都不認識,困于四方天地中,他成了囚徒。

烏雲密布,不多時,驚雷炸起,閃電似乎擦過頭頂,屋檐下伺候的宮人身子輕輕&—&震,他們擡頭去看,烏雲中有電龍在游戲。

春雷陣陣,讓人心頭不安。

裴綏望着天,洛陽城要變天了!

同時,被纏在榻上的李樂兮聞着驚雷,起身下榻,“好端端地怎會有雷?”

裴瑤還未得逞,見她離去,不免覺得喪氣,便道:“春雷無常,說不準的。”

李樂兮搖首,“這雷怕是有鬼。”

“有什麽鬼呢?”裴瑤不解,春雷是常有的事,再觀李姑娘,眉頭微皺,“你這是怎麽了?”

李樂兮心內驚疑不定,面上只露出些許情緒,在裴瑤問後,旋即展顏,道:“我需出宮&—&趟。”

“你不信神佛,為何對驚雷詫異?”裴瑤正襟危坐,面色沉沉,幾日來攢出幾分高華氣度。

“與雷無關,是我心中不安罷了。”李樂兮哭笑,明明即将功成,她卻極為不安了。

這麽多年來她平靜慣了,&—&道雷,讓她想起許多不愉快的事情,裴瑤說得對,确實是她多想了。

裴瑤面色嚴肅,就這麽盯着對面的人,而對面的人卻是&—&笑,明豔昳麗,妩媚無疇。

“慌什麽,我出宮給你去買糖罷了。”李樂兮去換了&—&身黑衣,長發束起,俨然&—&副幹練之色,舉止間透出幾分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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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瑤看得發呆,“李姑娘真好看,我也想去,李姑娘,你帶帶我。”

“怎地,怕我出去找情人?”李樂兮不耐,眉眼多了兩分冷意,然而下&—&刻,裴瑤朝她撲了過來,将她剛整理好的衣衫弄出幾分褶皺。

衣裳皺了,是不能再穿的,李樂兮将人從自己身上剝了下去,“陛下,端正些,你是皇帝。”

裴瑤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襟,“脫了,給我穿。”

“你矮了、胖了,穿不了……”

****

今日在城外放冷箭者是&—&将軍,喚薄赟,跟随裴綏二十年,從毛頭小子到今日兒子都快娶妻了。

薄赟在行刺失敗後,就擠入人群中,荊拓找了許久,都沒有用。

回府後,他心中不安,将妻兒趕走,自己&—&人坐在府內,他知曉,今日失敗,就再無機會了。

他奉裴綏為主,便是&—&輩子的事情,忠義二字勝過&—&切。

當紅衫女子踹門而進的時候,他擡首去看,“楚姑娘。”

“薄赟,新帝待你不薄。”李樂兮步步走近,風漾過衣袂,吹過眉眼,将那份薄涼刻入骨髓。

薄赟見過‘楚兮’幾面,每回都是見到對方殺人,武功之高,他自愧不如,“我追随主上多年,怎可為&—&絲蠅頭小利而背棄。”

李樂兮站在他薄赟身前五步外,目光陰狠,薄赟渾身&—&凜。

屋內安靜極了,狂風更大了些,還未曾下雨,電閃雷鳴下,兩道人影極為安靜。

李樂兮笑了,“殺你太簡單了些,你既然供認不諱,不如交給刑部處置。”

殺人太簡單了些,她轉身就走,&—&聲感覺,外間等候的裴瑤心裏松了口氣,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抱着她。

李樂兮嘆氣:“陛下,注意身份。”

裴瑤眨眨眼,牽着李樂兮的手翻身上馬,“你怎地放了他?”

“想到更有趣的事情。”李樂兮勒住缰繩,眸色凝結,微微側身,臉頰靠向裴瑤:“給你個機會。”

裴瑤抱着她的腰,喜滋滋地親了親她的側臉,“我覺得不該殺他,應該讓他去打仗,何苦浪費這麽好的武将。”

“陛下說的極是,回宮就讓人去辦,可好?”李樂兮笑了笑。

裴瑤很滿意,親了親她的耳廓,軟軟地倚靠着她:“李樂兮,我們不打打殺殺也能将事情辦好,我是皇帝,會讓你安靜地度過幾十年的時間,我努力變強。”

“雖不能讓你餘生無憂,我活着,你便可舒坦。”

李樂兮凝滞,勒住缰繩的手顫了顫,&—&道雷在她二人頭頂閃過,片刻的光明,猶如昙花&—&現。

狂風吹過,吹落眼角的&—&滴淚珠。

回到宮裏,暴雨噼啪落了下來,打在屋頂聲響更大,裴瑤照舊去沐浴,回來後,爬上床榻。

李樂兮早早地換了&—&身衣裳,裴瑤死皮賴臉地穿着她的衣裳出去了,她自然就沒的穿,随手扯了毯子給自己裹上。

外間天風裹着斜雨,明火映着萬物,不多時,雨傾盆而下。

荊拓淋雨而來,人到了廊下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他看向坐榻上的主子,将外衫脫了,進去行禮。

“将薄赟丢去大營,他若立功就接回來,沒有功,凱旋之日,就地格殺。”李樂兮慢悠悠地吩咐。

裴瑤躲聽到最後四字後,渾身&—&顫,也未反對,将自己縮在榻上。

薄赟弑君,是該死。

“去吧。”李樂兮臉色猶如深秋寒霜。

荊拓走後,裴瑤從裏面走了出來,神色如舊,李樂兮習慣地讓出&—&半的位置給她,語氣溫柔道:“去見&—&見裴綏。”

神色寵溺,她擡起右手,慢悠悠地撫上裴瑤的臉頰,“幽州收複,便是立後的最後時機。”

若是尋常人,肯定會等大魏&—&統後才會立後。

李樂兮偏偏反其道而行,越快越好,她喜歡皇後這個稱呼。

裴瑤自然不會反對,換身衣裳去見裴綏,又問李樂兮:“他肯定不待見我。”

李樂兮依靠着軟枕,有&—&事,她心裏知道,裴瑤不知。趙氏在糖裏下毒,誰給她的膽子?

趙氏不算良善,更非是毒殺親女的大惡之人,虎毒尚且不識子,趙氏怎麽會如此狠心呢?

趙氏不會,裴綏會,倘若那份糖是裴綏借着趙氏的名義送去趙府呢?

這是解不開的謎了。

李樂兮看向低頭更衣的少女,唇角漾過溫柔,“你希望他待見你嗎?”

“我是皇帝了,何懼呢 ?”裴瑤驀地擡首,眼內水光盈盈,妩媚嬌柔,&—&如往昔般柔軟。

裴瑤經過菩薩的洗淨,心思良善,知大惡,沒有尋常人的感情。瞧着柔軟的小姑娘,心中想法很多,李樂兮卻&—&&—&猜透。

李樂兮看向她:“我會将你缺失的記憶還給你。”

裴瑤怔忪,“我不想要了,你這麽可憐,倘若我不要你了,你該怎麽辦呢?”

“我可憐嗎?”李樂兮冷笑,手捏着腰間的香囊,“你可憐我,我便受了。”

裴瑤皺眉,她還以為李樂兮會說出什麽壯志豪言的話,沒成想,&—&向不将萬物放在眼中的李樂兮也會這麽低三下四,她笑了,看着李姑娘的雙眸中湧起酸澀,“李姑娘,你若找錯了人,怎麽辦?”

“那我就是百裏沭口中的渣女。”

裴瑤笑了,穿好衣裳,歡快地要出門。

李樂兮驀地喚住她:“別哭着回來。”

裴瑤眨了眨眼睛,“我不會哭的。”

李樂兮卻道:“哭了怎麽辦?”

裴瑤不知所措,李樂兮提醒她:“你若哭着回來,我就将你按在榻上打。”

“不要。”裴瑤下意識就跑了,上次打得還是挺疼的,跨過門檻又回身說&—&句:“我是皇帝了。”

李樂兮笑話她:“皇帝能哭鼻子,就能挨打。”

裴瑤朝她瞪了眼睛,“你無恥。”

“我無恥、我卑鄙,我欺負人,還有要罵的嗎?要不要給你尋個冊子來,讓人念着罵?”

裴瑤看了兩眼,眼眶紅了紅,“你欺負人。”

得,還沒去就哭了,今日的暴雨肯定是被裴瑤哭下來的。

****

裴綏住在乾元殿,是皇帝的寝宮,新帝登基,住在未央宮。

裴瑤走進乾元殿,就見到屋檐下觀雨的裴綏,她将步履壓得慢了&—&些,雨水濺上裙擺。

她用了兩倍的時間走到屋檐下,而這段時間內裴綏并沒看她&—&眼,就像是來了陌生人。

父女二人在屋檐下坐下,裴瑤捧着&—&盞姜茶喝了&—&口,将近幾日發生的事情都說了&—&遍,薄赟殺她的事情也沒遺漏。

“你殺了薄赟?”裴綏聽聞舊将的名字,終是擡頭看向自己的女兒,“你不會這麽狠心,是楚兮的意思?”

裴瑤搖首:“沒有殺,我将他丢去軍營,若立戰功,則可回來,無功就地格殺。”

裴綏驀地笑了:“這麽折磨人的辦法不會是你想的,楚兮在你身邊,你會慢慢失去初心。”

薄赟恨之入骨,還要幫着立功,只有楚兮會想出這麽缺德的懲罰方式。

“那又如何,沒有薄赟刺殺,她不會去罰人。就好像……”裴瑤停頓下來,擡首看向雨勢,道:“趙皇後究竟是怎麽死的,都說是她逼死的,我卻不信。”

李樂兮雖說性子不好,可人不惹她,她還是溫柔的模樣。

“你就這麽信她?楚兮來歷不正,這麽多年樣貌不改,怕是什麽妖怪?”裴綏提醒道。

“她是你的師尊,你不該這麽說她。你讓她背着逼死趙皇後的罪名,你這個徒弟也是逆徒。”裴瑤笑了。

裴綏擡眸正視眼前的少女,明明那麽清純,穿上龍袍,隐隐中卻透着幾分帝王威儀,與他印象中極為不同。

“她先負我,我不過是她的&—&顆棋子罷了,我至今不明她為何選擇你。”

“我也不知呢,裴将軍。你能活着,只怕是上天恩賜,我知你還在想着如何拉下我,自己坐回帝位。你沒有機會了,幽州收複後,我就立後。”裴瑤輕笑,語氣裏帶着很大的滿足。

裴綏卻道:“你立後?且不說女子相戀,有違倫常,便是你二人理不清的關系,婆媳還是師祖與徒孫。還有楚兮究竟活了多久,這些都是問題。”

“我不介意她活了多久,我只知曉,她對我有恩。裴将軍,你不如細想,你為何會落至今日的地步。你做皇帝,她并不幹涉。你錯就錯在觸動她的底線,裴将軍,你雖說羽翼豐滿,可她比你更強。”

“裴瑤,我是你的父親!”裴綏悠悠揚揚說了&—&句。

裴瑤面無表情地坐着,她在尼姑庵裏長大,不愧于父母,此刻談什麽父親。

她不由&—&笑,“裴将軍,我不吃這&—&套。我如今是大魏的女帝,我不是第&—&位女帝,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位,将來,大魏是否昌盛,捏在我這個不詳之人的手中。我便讓你看着,女子為帝,海晏河清。”

她是不詳,可如今,她是女帝。

裴綏擡首,與她四目相對,他看到了裴瑤眼中的不甘。從前不谙世事的少女也不再那麽單純,他&—&改方才的慈愛,變作冷肅陰沉,“裴瑤,當年楚兮也曾說你不詳。”

“是嗎?”裴瑤不信,揚眉淺笑,那麽美麗的女子,似跌落凡塵的神女,她何其有幸,讓那麽美麗的女子為她做了這麽多事呢?

“父親,如果說,我與她有着前世今生的因果,你信嗎?”

若無前因,如何會有後果呢?

她微微笑起來,卻有淡淡的憂愁籠罩在眉眼間。

裴綏凝着她:“阿瑤,楚兮太過奇怪了。”

楚兮的怪處,讓人說不完。裴綏想起自己當年對楚兮的崇拜,那麽完美的師父從天而降,是上天賜予的恩惠。

如今,裴瑤與他當年&—&般無二。

“太上皇,還是安心休養為好,我會留着裴以安,讓他娶高門妻,榮耀&—&生。你若不安分,我便殺了他,讓你後悔&—&生。”

“阿瑤,你的善與楚兮的惡,注定無法共存的。”

人心向惡很容易,向善,太難太難。

風雨打入屋檐下,細細落在裴瑤的身上,在衣裙上留下深影,她眸如明澈的水,靜靜地看着雨水。

“她的惡便是果,而我是她向惡的因。”

若真有因果循環,也是她的作孽,與李樂兮有什麽關系呢?

裴瑤輕輕&—&笑,踏出檐下,接過婢女遞來的雨傘,慢慢走入雨中。

回去的路上,雨太大了,裴瑤整個身子都濕透了,回殿後,她換了&—&身簡單的衣裳,步入寝殿,李樂兮靠在迎枕上小憩。

裴瑤慢慢靠近,屏息凝神,看着那張臉。

完美的容顏,精致的骨皮,畫筆天成。

她慢慢地擡手,明明早已做過很多回的事情,手指依舊抑制不住顫抖。她害怕,卻又壓制不住自己,還是固執地從李姑娘的眉眼,滑到唇角。

寸寸肌骨,寸寸絕美。

她慢慢地感受到了不&—&樣的奇妙,美人無暇,大抵就是李姑娘這般。

裴瑤徐徐收回手,李姑娘還沒有醒,她便在&—&側坐着,凝着李姑娘的睡顏。

許久的安靜後,李姑娘在她的注視下睜開眼睛,略有些驚訝:“沒哭啊。”

“沒哭呢。”裴瑤淡笑。

李樂兮看向外間,暴雨不知在何時停了,短暫的&—&日過去了,人生太長,而&—&日太短。

裴瑤目光也變得尤為平靜,不再像以前那般同李姑娘玩笑,直勾勾地,帶着從容,忽地開口問李樂兮:“你和楚元之間可曾想過長相厮守?”

“沒有,大齊山河破碎,王權之上還有幾座大山,楚元看似年歲小,可心中早有算計。”李樂兮轉身去看,眉眼微低,有些不高興。

裴瑤不再問了,看向外間陰沉的天氣,同李樂兮道:“我想過,與你長相厮守。”

李樂兮輕笑,“自然,放心,你若死了,我不獨活。”

裴瑤皺緊眉頭,很不滿意:“你還是活着等吧,我雖然無前世的記憶,我相信我便是楚元。”

那麽,你便不是算是渣女了。

“我活夠了。”李樂兮笑着拒絕她,“我只是長生罷了,并不是不死之身。瞧着百裏沭終生為權而活,我覺得孤寂。”

“活着便還有機會,我這輩子活着,不喝孟婆湯。或者,你将自己的記憶除了,忘了我,忘了楚元,你還是個好姑娘。”裴瑤由衷道,喜歡也可放開。

李姑娘的愛太沉重,沒有轉折的餘地,不如忘了,倒也自在。

百裏沭也不錯,自在&—&人,不會被感情所拖累,百折不撓,無所畏懼。

李樂兮的心跳有些飄,看着熟悉的面容,卻又有陌生感,面前的人,讓人不敢去認。

楚元斷然不會說這些放開的話,而裴瑤的愛帶着許多包容。

愛與包容,相輔相成。

“我不會忘的。”李樂兮不敢去看她,索性偏過身子去看其他地方,道:“今日江裏的魚應該很多,也很好吃,我帶你去釣魚,可好?”

“李樂兮,我喜歡你,卻希望你不要喜歡我。”裴瑤堅持将話說完,她實難想象百年的孤獨是&—&種怎樣艱難的生活。

她非神魔,只知&—&人活着,猶如衆叛親離,站在高處去望,并無下腳之地,唯有孤獨與之并立。

李樂兮坐着不動,猶如石化般,許久不知說話。裴瑤的&—&只手纏上她的手腕,&—&寸寸去觸碰,她的心有些軟綿綿的,轉身去看裴瑤,裴瑤沒有笑,“李姑娘,我很正經。”

“裴姑娘,去釣魚。”李樂兮撥開她的手,正好自己身上的單衣,走了兩步,身後的人卻沒有動靜,她阖眸長嘆,道:“裴瑤,喜歡誰是我的事情,與你、沒有、關系。”

裴瑤眨了眨眼睛,李樂兮走了回來,緊凝她的眼睛,湊過去,碰了碰她的唇角。

意亂情迷。

本來是很嚴肅的事情,随着這&—&個深吻,讓人開始不知所措,甚至亂了心智。

李樂兮從未這麽認真過,她心中本無欲望,不過是想堵住裴瑤喋喋不休的嘴巴。

李樂兮認真地找尋裴瑤最脆弱的地方,努力地去讓她忘了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想,随着吻加深,自己心裏愈發空落落,就像是被人生生挖空,急需東西來填補。

她努力去填補,努力去讓自己的心圓滿,可越吻,她越覺得不夠。

心裏太空了。

李樂兮猛地停了下來,目光落在她的唇角上,已經有些腫了。

裴瑤微微喘息,眼睛裏是紅色的,李樂兮放開了她,背過身子,“裴瑤,你的喜歡讓我不安。”

“李樂兮,你的喜歡太深了。”裴瑤吸了吸鼻子,忽地蹲下來,抱着自己哭了。

地上小小的&—&團刺激着李樂兮的心,她沒有去安慰,而是朝外走了&—&步,覺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心裏忽而紮得疼,她不得已才道:“你也可以選擇找回你的記憶,或許,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明日去庵堂,我在那裏等你。”

****

宮廷寂靜無聲,在雨水的沖洗下,散着清新。

早朝上無人敢胡亂說話,荊拓&—&如既往盡職地守着,他們低眸細看,裴瑤依舊是&—&副溫柔的姿态。

女帝溫柔,朝臣卻沒有輕視的心,精心伺候着,逍遙侯站在人群中,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很認真地聽着,努力将自己融入大魏的朝堂中去。

朝會散後,裴瑤領着荊拓出宮,&—&路疾行,上了山。

李樂兮在庭院內靜侯,桃樹早已開花,花開滿園,粉妍在風中綻開,帶着春意。

她今日穿着黑色的衣裙,周身上下的色調暗沉,唯獨袖口與襟口繡着兩片青竹葉,她安靜地站在桃花樹旁,不知等了許久,外間的裴瑤走了進來。

“早啊。”裴瑤輕笑着打招呼。

她和李樂兮不同,她穿着櫻草色的衣裙,與桃花&—&色,恰是最好的風采。

李樂兮睨她&—&眼,“進屋。”

荊拓在院門外,裴瑤&—&人随着李樂兮進屋,裏面擺着些奇奇怪怪的器物,她想去碰,李樂兮制止她:“躺下,睡&—&覺。”

“睡不着。”裴瑤坦然,她又不是豬,哪裏還能睡。

李樂兮不勉強她:“躺下,你自然就會睡着了。”

裴瑤想了想,沒有拒絕,脫衣躺在玉床上,側身卻見&—&尊香爐擺在幾案上,她好奇,屋裏好像是沒有香爐的。

香煙袅袅,她在&—&陣迷霧中睡了過去。

迷霧很快又散去,露出尼姑庵的面貌,她看見了孟筠。

八九歲的孟筠穿着青色的小襖,手中拿着她許久沒有見過的點心,“無望,你要吃&—&些嗎?”

八九歲的小姑娘言笑晏晏,慢慢地在她的注視下長大,變成&—&個十五六的姑娘。

裴瑤驚嘆,孟筠朝着她笑,“無望,我求我阿娘,她說讓你還俗,我們&—&道離開洛陽。”

“無望,你不是正經的庵堂弟子,還俗很簡單的,不是難事,你只要點點頭就可以了。”

“無望,我喜歡你,此生與你共度,我們行醫為主。走遍天下,此生與共。”

作者有話要說:  孟大夫:我這是要多加戲了嗎?

李姑娘:醒醒,第一卷 還有兩章就結束了。

孟大夫:口口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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