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④⑧章

“群龍不可無首，但即便首領死了，在足夠安寧平靜的情況下，亦會産生新的首領和希望。

“所以，等他們走了，你要帶着鲛族餘下的老老少少離開這裏，離開這片海域，越過大洋，去尋找一個嶄新的天地。

“尋瑤，我多麽希望死的只是我一個人，可如果沒有旁的士兵作掩護，斷不可能騙過銀刃族，只會讓他們覺得事有蹊跷。我把你們藏起來，就是保住了鲛族的血脈——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可以贖罪的事兒了……而且，鲛族的兄弟姐妹們向來有骨氣——我想，要找到這樣一支士兵，不難。

“冤冤相報何時了……尋瑤，我把鲛族的未來交給你，請你一定要游得足夠遠，遠到就像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銀刃族找不到你們，別的種族也找不到你們，可你們就在那裏存活下來，擁有比星海更為美麗的疆域，在月光照耀下迎來新的族長，新的希望……

“他比我何惜言更勇敢，更高尚，更加擁有一顆純淨的靈魂……

“就這樣，讓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恩怨随風去，往事再無糾葛，陽光下又是全新的歲月——”

“大小姐，別說了！”

尋瑤哭着抱住何惜言，因着哭泣連話也說不連貫了：“您會好好的……會好好的！幹嗎要說這些喪氣的話？銀刃族要來就讓他們來好了！我會……幫着大小姐把他們趕盡殺絕！為什麽……為什麽我們要躲……他們那麽殘暴，即使我們這麽做了，也不會……有人認為是我們的錯的！”

何惜言屈下身，溫柔地替尋瑤把眼淚擦幹，嘴角泛上了一抹安慰的笑：“別說傻話，尋瑤。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好。盡管銀刃族很兇殘，但他們不會沒來由地挑起麻煩。我已經厭倦了複仇，所以我不要你們也走向複仇的漩渦……就讓這一切在我這裏停止吧——本來也就是我引起的，我該要負責任，雖然一開始我真的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如今這樣。我到底還是不夠成熟，竟讓一個小玩笑變成現今這樣的災禍……”

說到這兒，她緊緊握住尋瑤的手，就好像懇求一般地說道：“傻丫頭，答應我好嗎？就算……是我求你了……”

“大小姐快別這麽說，我答應！我答應還不行嗎……”尋瑤哭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大小姐呀！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大小姐，會是這樣的大小姐呢……

“從來，就不能讓我安心……”

聞言，何惜言輕輕坐下來，又伸出胳臂把尋瑤緊緊擁住，看她在自己懷裏一點點平靜下來，這才開口溫柔地問：“現在感覺安心點兒了嗎？”

“嗯……”尋瑤答，依舊閉着雙眼不願睜開，只把何惜言抓得緊緊。

她的大小姐，就好像風兒一樣，她真的好怕一放手，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大小姐離她而去，再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她是一個渴望安逸的姑娘——所以，她真的好希望這一刻能被拉得長一點，再長一點……

甚至，在這一刻定格。

信手打開收音機，已經換上睡裙的杜雲莎望向窗外，只覺得都市璀璨的燈火晃得她眼暈，于是伸手把窗簾拉上，便一下癱倒在她那張柔軟的大床上，任自己燙得蓬蓬的卷發在潔白的床單上鋪散開來，思緒便一時飛散到天際一般遙遠的地方去了。

正出神着，她忽然想起，再過幾天她該要好好準備夜場的演出了——倘若把握得好，總會等來成名的好機會。

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

她讀的聲樂系，課業負擔較普通同學而言要來得輕些，可畢業之後她并不想做音樂老師或者留在輔導機構工作——她想要的，是一個更加狂野的夢想。

于她而言，她并不在乎這夢想現在受到旁人的嘲笑，因為她深知，那總有一天會成真。

她深深相信着，總有一天，她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展翅高飛，而不必再憑借父母的財力過着優渥的生活。

更何況，她的原生家庭，是經濟上的精英，情感上的乞丐。

她并沒有感覺到有多幸福。

如果夠幸福，她或許就不會有那一串長長的情史……

不想了，一堆爛賬。

她起身為自己斟了一杯紅酒，在梳妝鏡前坐下端詳自己的容顏，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聽那首熟悉的爵士樂溫柔地按摩着自己的神經，只覺得好久沒這樣放松過了。

經歷了之前那許多，她已經慢慢明白過來，愛情是重要的，但絕不是全部。

現在的她，也會思念南浦，只是除了想念他以外，她也有許多別的事情要做。

于是她拉開抽屜，從裏面取出過幾天演出要用的曲譜，把音樂切換，随着曲調輕輕地哼了起來。

在把學校的事情打點得差不多之後，伏溪告訴阮九自己是時候回那邊的世界處理一些事情了，阮九自是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他們又要有好長時間見不到面了，所幸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已是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模式，于是只讓伏溪放心地去，并沒有多言其它。

畢竟，臨近畢業，他也有好多事情需要處理。

伏溪帶着感激緊緊地擁抱了他，便再度暫時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

她不在，作業倒是處理得挺快的，只是忙碌之餘，空虛的感覺也日益增長起來。

既然已經身處一段戀愛關系中，那麽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和他再沒什麽關系——于是在想要打發時間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對象便成了……

衛言。

消息發出不久他便收到了回複：“我在積累生活素材呢，不過要約也成，只是得你來我這邊，我去不了你那兒。”

這話讓阮九只覺得是又好氣又好笑，便回：“那您老在積累什麽生活素材啊，我要去哪兒才能得見一面啊？”

約莫過了十分鐘，那邊終于來了回複：“聽相聲呢，在學校禮堂。你要來麽？要來我幫你占個座。”

阮九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般配，般配……

衛言聽相聲，這太特麽般配了，不用人畫他腦子裏都能自動蹦出那畫面來，而且場景聲音樣樣都有，他還能給衛言來個大號特寫。

于是他趕緊給衛言發去了消息：“必須的。你坐哪排？我這就找你去。”

距離演出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幾天杜雲莎幾乎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近乎瘋狂地練聲練琴——這幾天上課她表現得很不好，常常出錯，常常在上課時找不到感覺，老師也能感覺出來她的分心，甚至直言她曲子彈得生硬，言下之意無非質疑她是否課下練習時間不足。

她感到很難過，也感覺到深深的挫敗——之前她的演奏、歌唱在班裏一直都是最好的，只是籌備業餘時間的演出的确占據了她不少的精力……

可是，她不想讓老師知道這些。

她覺得沒有必要。

因為，她骨子裏實在是個高傲的人，要讓老師知道像她這樣的尖子生居然會在那些“不入流”的場合表演那些在老師看來“不入流”的曲目，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于是她只能咬着牙挨老師的批評，竭力克制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安辰說得沒錯，她真是堕落了，實實在在地堕落了。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老師和親友眼中最有天賦最有前途的孩子，可是現在她怎麽會變成這樣，她到底都把精力放在了哪裏，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的天賦和高超的領悟力能夠幫助自己渡過所有的難關，可是現在，她為什麽會感覺到這樣力不從心……

她知道老師說得沒錯，她也知道老師指出的是一條更加光明更加靠譜的路，只是她真的好不甘心啊——她真的不願意畢業以後就這樣做個普普通通的音樂老師，又或者在一些文藝機構做着清閑的工作……

她并沒有任何輕視這些崗位的意思，恰恰相反，她很敬佩能在這些崗位做出成績的人，只是她清楚，以她的個性，她斷然無法忍受這樣平淡的生活。

這些尋常人眼中的優秀，不是她想要的！

她深愛音樂也敬畏音樂，她敬畏着自己正在學習的東西，她能在裏面看見生命，看見高尚，看見理想，看見人生的意義……

所以，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朝一日會淪為，而且是僅僅淪為變現的工具。

她知道很多人都會笑話她這想法有多麽幼稚，會告訴她說等到為生活所迫的時候，等到她到了足夠年齡變得成熟之後，就會明白——人，得接受現實。

可是不好意思，她就是不願意接受。

而且，她還年輕，是大寫的年輕，她還遠遠沒到接受這些老生常談的年紀！

只是話說回來，她一直都是老師眼中最閃亮的星星，各種獎項拿到手軟，可是今天，她卻連課上最普通的練習曲都演奏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哪位小天使收藏了我的專欄？好開心，熱淚盈眶……太感謝小天使了，抱抱~

P.P.S.最近收到小天使們的支持感覺心裏暖暖的，我一定回去好好構思，争取一章更比一章好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