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更】她和霍雲峥之間……
平寧侯這話一出,傅挽挽就後悔走到亭子裏來了。
剛才看見霍雲峥的時候,她就該推着孟星飏往別處去,就不必坐在這裏活受罪了。
“侯爺。”霍雲峥朝平寧侯一拜,坐到了他的身邊。
畫心亭中,平寧侯與傅挽挽對坐,孟星飏和霍雲峥對坐。
傅挽挽能感受到霍元峥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只能側身向着孟星飏這邊坐着,雖然背對着霍元峥,她依然感覺到如芒在背。
沒有人說話,亭子裏氣氛有些沉悶。
平寧侯端起酒杯,對霍雲峥道:“雲峥,這兩年你随我出生入死,着實勞苦功高。來,我敬你一杯。”
霍雲峥低頭,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與平寧侯碰杯之後,一飲而盡。
“能在侯爺麾下是我的榮幸,這些都是身為屬下應盡的本分。”
爹爹壓根不搭理孟星飏,傅挽挽便自己替孟星飏夾菜。
“公爺,嘗嘗這個芙蓉雞粒餃,這可是侯府廚房的拿手好菜。還有這羊肚,也是一絕。”
她為孟星飏夾了一粒餃子,又添了塊羊肚,見爹爹眼神殺過來,忙給爹爹夾上一塊魚。
孟星飏沒有立即吃菜,而是端起酒杯,緩緩道:“岳父,小婿敬你一杯。”
平寧侯冷哼一聲。
這個混蛋,在聽濤軒故意叫他大哥來氣他,這會兒當着挽挽的面又一口一個岳父。
“不必了,我可當不起你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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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傅挽挽見爹當着霍雲峥的面對孟星飏這麽不客氣,頓時有些急了,拼命朝平寧侯使眼色。
平寧侯別過臉,悶聲不語。
傅挽挽無奈,只好把孟星飏手裏的杯子接了過來。
“禦醫說公爺不可飲酒,敬酒這些事還是交給我吧。”說着,傅挽挽端起酒杯對平寧侯道,“爹爹,女兒和公爺向你敬酒,祝爹爹身康體健、旗開得勝。”
女兒敬酒,平寧侯無法視而不見,他只好接過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他一肚子窩火,卻不敢直斥女兒,只好道:“挽挽,來者是客,總得給雲峥敬一杯吧。”
爹怎麽……
傅挽挽一臉無奈,小心望向孟星飏,他戴着面具,又低頭吃菜,看不出有什麽異狀。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擡手倒了杯酒,朝着霍雲峥虛敬了一下。
“有勞霍将軍一路護送我爹回京。”
說完,也不等霍雲峥碰杯,便自飲了。
霍雲峥默默飲了酒,低頭沉默不語。
他無法接受傅挽挽已嫁作他人婦的事實,更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傅挽挽嫁的人是孟星飏。
跟大梁其他熱血男兒一樣,孟星飏是他崇敬的戰神,到平寧侯麾下歷練的這兩年,他聽平寧侯講過許多孟星飏用兵如神的事跡,一直期盼着他能早日醒來,好同他把酒言歡、暢談兵法。
如今見是見到了,他卻是挽挽的夫君。
看着眼前這三個人,傅挽挽心中氣惱,可又不知道該惱誰。
爹爹是心疼她,以為她沖喜受了委屈,所以想出頭。霍雲峥呢,她知道他一直不曾放下,細論起來,他沒做錯什麽,只是造化弄人罷了。至于夫君,他就更無辜了,在昏迷中被聖旨賜婚,如今醒了,爹爹卻在怪罪他。
怨來怨去,難道只能怨自己麽?
傅挽挽長長嘆了口氣,自己也沒做錯什麽事呀。
孟星飏見她愁眉苦臉的發呆,倒是樂了,提起筷子,為她夾了一塊炸魚:“嘗嘗這個。”
“好啊。”
傅挽挽美滋滋地吃了炸魚,發覺爹爹正深深盯着她。
舉步維艱,今晚這飯還是不吃了吧。
“公爺,時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回去歇息了?”傅挽挽朝孟星飏使眼色。
孟星飏故作不見,慢條斯理道:“難得岳父回京,正是該好好團聚的時候,雖然我不能飲酒,身為晚輩總要在旁作陪的。”
他才不想走呢,平寧侯沖到聽濤軒耍那一通威風,得叫這老家夥好好瞧瞧傅挽挽是怎麽對待他這個正牌夫君的。
平寧侯瞪他一眼,怒道:“你不在這兒礙眼,我還能多喝幾杯。”
爹說話也未免太難聽了。
傅挽挽望向孟星飏,雙手抱着胳膊,小聲道:“夜風有點涼,我想回去了。”
她微微撅嘴,大大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孟星飏。
罷了,孟星飏終是點了頭。
傅挽挽大喜,起身推着孟星飏的輪椅,正欲出畫心亭,平寧侯道:“挽挽,我派人送他回去,你留下來,陪爹吃些宵夜。”
“爹,我說了要回去添衣裳的。”
“那你拿了衣裳就回來,我派人把錦繡閣給你收拾出來。”
把錦繡閣收拾出來?爹爹是要自己搬回來住嗎?
傅挽挽正想說爹爹不講理,又聽爹爹道:“爹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
“這……”
原本,爹爹不把霍雲峥拉進來的話,她是打算多陪陪爹爹的。
爹爹的性情跟傅衛衛一模一樣,什麽都喜歡憋在心裏,面上一點也不顯出來。
失去姨娘,爹爹是很難過的,卻要強打精神操心自己的婚事。
想到這裏傅挽挽心軟了,讓爹爹瞎張羅也好,心裏有事煩着,就不會那麽傷心了。
于是她道:“知道了,爹爹,我添了衣裳就回來。”
她推着孟星飏從棧道離開,走出沒多遠,孟星飏伸手按住車輪,不叫傅挽挽繼續往前。
“傅挽挽,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果然……
傅挽挽就知道他心裏窩着火。
她走到輪椅前,問:“你要聽什麽?如果你是因為爹爹的話生氣,我也生氣,爹的打算我根本不知道。”
“你不知道霍雲峥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跟着爹一塊兒回京了。”
“那你知道他在你爹麾下做事嗎?”
傅挽挽抿唇,點了點頭。
“上次你告訴我,他是你的親戚。”
傅挽挽着實有些難為情,想了想,又道:“我只是覺得不相幹的人,沒必要說那麽多。”
“傅挽挽,你現在老老實實把霍雲峥的事情交代清楚,我可以既往不咎。”
這……這什麽語氣?
就他這氣量,她要真的講出來,他能既往不咎才怪!
傅挽挽有些無奈。
自從他解毒醒來,一直拒她于千裏之外,僅有的兩回親近的時候,居然都是在審問她。
要說他喜歡自己,為何平時總是稱病不見?
要說他不喜歡自己,為何又對霍雲峥的事如此在意?
傅挽挽甚至覺得,他今夜特意從聽濤軒裏跑出來,不是因為擔心自己不回去,而是跟霍雲峥有關。
她不解地看着他,而面具後的那雙眼睛也正審視着她。
“非說不可嗎?”傅挽挽蹲下身,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仰着頭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孟星飏最讨厭她這副神情。
怪哉得很,他上陣殺敵踏過屍山血海時從無半點猶豫,偏生對上她這神情的時候總是覺得心軟。
他別過臉:“非說不可。”
傅挽挽嘆了口氣,悶了一會兒,終是服了軟。
“有一回我跟家裏姊妹去逛燈會的時候遇到他的,那會兒偶然遇見了,他送我花燈,我就收了,第二年去的時候還是跟他一起逛的,別的就沒了。”
“沒了?上回你說敬國公府的人記恨你,只是逛逛燈會,為何記恨你?”
傅挽挽眸光不自覺地往旁邊瞥了瞥。
“快說,”孟星飏逼問道。
“因為……因為我不喜歡他了,他接受不了這事,就留了封家書去我爹麾下投軍了,所以敬國公府的人恨我。”
孟星飏看着傅挽挽垂眸低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問:“你不喜歡他了?”
傅挽挽點頭。
“為何?”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為何?”
“你可以不說。”
“因為……因為敬國公夫人言語侮辱姨娘,我着實無法接受,所以我告訴他往後不要再有任何牽扯了。”傅挽挽苦着臉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還不信我?”
孟星飏哼了一聲,“今日之事,你打算如何收場?”
“晚些時候我會把這事跟爹爹說清楚的。”傅挽挽道,“爹爹不知道我當初為何不搭理霍雲峥了,若我對他說了敬國公夫人言語侮辱姨娘的事,往後他也不會跟敬國公府的人有往來。”
非但不會往來,恐怕還會結成死仇。
“因為這個,你就不喜歡他了?”孟星飏輕聲問。
“他的母親憎惡姨娘和我,我再去喜歡他,我把姨娘置于何地、把自己置于何地?”
喜歡人應該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如果變得卑微和輕賤,這種喜歡她才不要。
傅挽挽的語氣很平淡,但孟星飏卻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決絕。
這個女人看起來又嬌又柔的,骨子裏卻有一股狠勁兒。
霍雲峥跟她相識多年,甚至為了她去投軍,落在她這邊竟是輕飄飄的一句“我不喜歡了”。
“你回去吧,省得老頭子着急。”他自己轉動着輪椅往前去了。
傅挽挽望着他的身影,嘆了口氣。、
這算是過關了嗎?
她咬了咬唇,折身返回畫心亭。
她和霍雲峥之間,自然沒有那麽簡單。
三年前的元夕燈會,的确是她第一次見到霍雲峥,但跟她說出來的不一樣,不是霍雲峥對她一見傾心贈燈寄情,是她先相中了霍雲峥。
他們之間的情愫是真的,只是這些情愫早在敬國公夫人侮辱姨娘的時候,就被傅挽挽斬斷了。
霍雲峥自是不甘心,但傅挽挽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他悲憤離京,傅挽挽覺得,時間久了他自然放下了。
原來,他還沒放下嗎?
她心情有些紊亂,回到棧道旁的時候,往畫心亭望去,爹爹不知道去哪兒了,只有霍雲峥獨自坐在亭中。
她停下腳步,然而亭中的人看到了她。
他欣喜地站起身,朝傅挽挽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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