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二更】我和公爺是陛下……
傅挽挽看着他越走越近,許多如雲煙般消散的回憶又一點一點在腦海中拼湊成型。
她打小便是被爹爹和姨娘寵大的。
爹爹一直對她說,婚事由她做主,所以她時常想,自己要挑一個什麽樣的夫君。
要長得英俊,要家世出衆,要人品可靠,還要文武雙全的。
想是想的好,只不過她一個姑娘家,哪有什麽機會去結識外男,更別提挑選夫婿了。
也是偶然在別家宴會上,聽人說敬國公府的三公子溫雅清貴、文武雙全、頗有君子之風。
傅挽挽聽過便罷,卻也沒多想。到了元夕燈會那一日,她在街上遇到了敬國公府的幾位姑娘,她忽而想起這閑話來,想見識一下這位文武雙全的霍三公子。
她尋了由頭與敬國公府的姑娘結伴而行,果然沒多一會兒就遇到了敬國公府的郎君們。
那會兒霍元峥剛十六歲,臉上盡是少年朝氣,他同兄弟們走在一處,無疑是最出衆的那一個。
一見到他,傅挽挽便在心裏頭決定,就是他了。
可那日燈會人潮湧動,她跟姑娘們走在一處,霍元峥壓根沒有看她一眼,她心裏着急,一直到燈會快要結束,都沒有尋到機會同他講話。
傅挽挽把心一橫,徑直走到霍元峥眼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霍元峥迷惑的看着她,傅挽挽直直望着他,霍家子弟們紛紛起哄。街市上燈火璀璨,把傅挽挽的大紅臉遮掩住了。
“霍元峥,我的荷包掉了,你陪我找成嗎?”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傅挽挽睫毛微垂,再擡眼時,那個曾經陪他去找荷包的少年已經走到了她的眼前。
“霍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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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挽。”
“你應該叫我國公夫人。”傅挽挽糾正道。
霍元峥卻聽不進她的話,只懇求道:“挽挽,你能聽我說幾句話嗎?這些話在很久之前我就想說,可是你一直不給我機會。”
傅挽挽心中微微一嘆,點了點頭。
不論如何,從前是她先招惹了霍雲峥,她也理當徹底結束。
“我娘那個時候是聽信了別人的謠言,所以才會出口傷人,如今她已經知道一切都是誤解,她絕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也不會再懷着那樣的偏見。”
傅挽挽颔首。
霍雲峥欣喜道:“你原諒我了?”
“你要我聽的話,我聽過了,現在我也有幾句話,想請你聽完。”
霍雲峥的眸光微微一滞,仿佛有了某種預感,呆滞地點了點頭。
“聽爹爹說你升了參将,正是在軍營大有可為的時候,這個時候你不該回京城的。”
“可是你出事了……”
傅挽挽不讓他插話,繼續道:“我有爹爹、有夫君,他們自會為我撐腰,不必讓外人為我操心。”
“那只是一樁沖喜婚事,做不得數的。”
“其實你明白的,在我嫁給公爺之前,我們就已經不相幹了。”
霍雲峥急了:“我娘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了,更何況,如今我不再是依附家族生活的稚子,我可以養你,可以保護你,我們不用住在敬國公府,你跟我一塊兒去北疆,你從前不是說想騎馬嗎?我帶你騎馬,我們每日都去草原上騎馬,好嗎?”
傅挽挽道:“我的确還想學騎馬,但我想要教我騎馬的人不是你,是我的夫君。”
她坦然地望着霍元峥,眸光清亮澄澈。
霍元峥從前最喜歡的便是她這純淨的笑顏。挽挽如同暖陽,只要站在她的身邊,便若臨秋水、如沐春風。
然而,此刻被這樣的眸光一望,他只覺得刺眼炫目,無力地往後退了半步。
“難道你真的不在乎了嗎?不在乎我,不在乎從前我們說過的那些話嗎?”
“過去的事情我沒忘,我也不會當做沒有遇到過你這個人,但是于我而言,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霍元峥怔怔,傅挽挽是如此坦然,坦然得叫他無法直視她的臉龐。
傅挽挽見他如此苦澀狼狽,心中隐隐不忍,然而她決然對守在棧道外的仆從道:“霍将軍醉了,送他去客房休息。”
“是。”仆從扶着霍雲峥離開,傅挽挽松了口氣。
如此便是結束了吧。
她不後悔在燈會上請他陪自己找荷包,也絕不後悔今日對他說的這些話。
她站在棧道上發着呆,直到有一只寬厚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過頭,見是平寧侯站在她的身後。
“爹……”夜深了,她是真的有些累。
平寧侯颔首,輕輕将她摟在懷裏:“爹都聽到了,別擔心,往後爹說到做到,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絕不幹涉。”
傅挽挽倚在平寧侯的肩膀上,笑了起來。
“那今晚我不是不用聽爹爹的訓話了?”
平寧侯笑了起來,“是。”
“不過,女兒倒是有話想問你。”
“什麽事?”
“我知道爹爹因為女兒沖喜的事生氣,不過既然公爺都已經解毒了,爹爹為何還對這婚事如此震怒?”
剛到聽濤軒的時候,人人都笑話傅挽挽下場凄慘,等到定國公解毒蘇醒的時候,旁人又都說傅挽挽命好,毫不費勁就撈到了個國公夫人的身份。
如今,公爺雖然還不利于行,但他筋骨微傷,恢複如常是遲早的事。
身為武将,即使容貌有損,也不減他任何的威風。
為何爹爹會如此抵觸呢?
“爹跟公爺,難道不是忘年交嗎?”
平寧侯重重嘆了口氣,牽着傅挽挽重新在畫心亭中坐下。
飲了一杯冷酒,平寧侯方道:“忘年交不假,他這個人,不論是做朋友還是做同僚,都值得相交。也是因為這個,當初我才跟他結拜了兄弟。”
什麽?
爹爹居然跟夫君結拜了兄弟?
那她跟夫君的輩分豈不是不一樣了麽?她居然嫁給了爹爹的結義兄弟,怎麽想怎麽奇怪。
“論人、論才、論家世,孟星飏都是絕對的人中龍鳳,但是……”
“但是什麽?”
平寧侯看着傅挽挽,嘆道:“挽挽,天底下沒有哪個當爹的人,會願意自己的女兒嫁到這樣苦大仇深的人家。”
孟星飏這一生的遭遇,用苦大仇深這四個字來形容,倒是格外貼切。
“這小子也是命硬能活到今日,要做他的家人,怕是要比他命更硬才行。你才嫁給他多久,你就被人下毒,差點一命嗚呼,”平寧侯說着,又是一嘆,“此事不能細想,越想我越覺得你該去退婚。”
“爹。”傅挽挽撇了撇嘴,“我中毒,該死的是下毒的人,跟夫君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別人是想殺了他。”
“那我也不怕。”
“你不怕?”
“對啊,我是平寧侯的女兒,想殺我,沒那麽容易。”
平寧侯原本氣急,聽到這一句,又被氣到想笑:“行,那你往後就寸步不離地跟着爹,爹保護你。”
“女兒求之不得,爹爹往後不許離開侯府了。”
看着傅挽挽生動的模樣,平寧侯眸光幽深:“我只怕你嫁去他家,将來到了地下,真儀會怪我的。”
“姨娘怎麽會怪你呢?”
平寧侯看着傅挽挽,苦笑道:“去年守歲的時候,你睡着了,真儀同我說起了你的婚事。她一生坎坷,只盼着你能嫁到一個根基深厚的人家,枝繁葉茂、人丁興旺,一生過得平穩順遂,到你老了能做一個全福夫人。”
“是因為這個,爹爹才在家書裏提了雲峥嗎?”
“這小子當初投到我麾下的時候,我便聽說了他對你的那點子心思。我當時那個氣啊,什麽混蛋小子也敢打我女兒的主意,還自己送上門來,所以給他吃了許多苦頭,誰知這小子都扛下來了。我眼見得他在軍營裏迅速成長,一琢磨,他們敬國公府是興旺了一百多年的簪纓世族了,這不就是真儀想幫你找的人家嗎?我這才動了心思,沒想到啊,在你這兒成了亂點鴛鴦譜的老糊塗。”
“爹才不是老糊塗呢!”
爹只是太喜歡姨娘,姨娘随口說的一句話他都放在心上。
“爹,你放心,我離開的柴房的時候,姨娘知道我是要嫁去定國公府沖喜的,她沒有難過,反而是為我高興的。”
姨娘要她活下去,她做到了,而且也活得很好。
傅挽挽已經不會為姨娘的死流淚了。
只是每每想起,心底都有一絲涼幽幽的,仿佛有一根冰針在紮着。
畫心亭裏陷入了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傅挽挽将平寧侯手邊的酒壺挪到別處,不叫他再繼續飲冷酒。
想了想,她問道:“爹這次回京,兵部知道嗎?”
主帥擅離職守,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不知道。”平寧侯神情淡淡,“正好有欽差在北疆巡查,我知會了他一聲,不算擅離職守。”
知會?
恐怕之後兵部少不了要找爹的麻煩。
見傅挽挽為自己擔心,平寧侯反倒安慰起她來,“無妨,不會有事的,明日我進宮交代一番就是。”
“嗯。”
“挽挽,下人已經把錦繡閣收拾出來了,往後你就住在這邊吧。”平寧侯道,“衛衛既然搬進了彩音苑,你就讓給她,好嗎?”
“姐姐喜歡彩音苑,我當然可以讓,不過,爹,我們不是都說好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嗎?你怎麽又改主意了?”
“我又沒讓你去退婚,”平寧侯板起臉道,“挽挽,你連聘禮都沒有,就那麽搬去人家家裏做媳婦,這像話嗎?”
“爹!說得這麽難聽,我和公爺是陛下賜婚,又不是無媒茍合。”
“自古以來,成親那都是要三書六禮的,有聖旨,姑且算是三書俱備,六禮一個都沒有,那就沒有過門。”
傅挽挽一時語塞,平寧侯又趁勝追擊:“那聖旨上不也說了,等那小子病愈就要補齊婚儀,既有旨意,那就要按旨意來辦。”
好像……聖旨是這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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