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士庶
小看了我家這事不能怪我,得怪父親裝庸碌裝得太好,騙過太多人,但這話我肯定不能說。
于是我用一種極為無辜且天真的語氣,帶着一臉懵懂的表情,呆滞地問出了一個字:“啊?”
全然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司空暻微眯了下眼,我則盡量保持着臉上的表情不變,片刻之後,司空暻似乎沒在我臉上找出什麽破綻,默默地收回了視線。
夏錦如吃完最後一口豆腐,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微微颔首,和她同時起身。
夏錦如笑着對司空暻和檀旆道:“二位慢用,我們先走了。”
我牽過夏錦如伸來的手,和她一起逃也似的離開了豆腐攤。
“真吓人……”夏錦如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不愧是朝中兩大勢力頭目的兒子,感覺談笑間就能讓人灰飛煙滅。”
我說:“你形容得非常精準。”
話音剛落,我後腦勺突感一陣沖撞而來的鈍痛,腳下不禁一個趔趄。
我的手還和夏錦如牽着,被她緊緊拉住,因此沒有摔倒,頭暈眼花間,我聽到夏錦如在對我身後的人吼道:“往哪兒踢呢?沒長眼嗎?!”
眼前的景物漸漸明晰,我才看清砸到我後腦勺的是一個鞠球,被我的後腦勺反彈之後掉到地上,剛在草地上滾了一段停下。
那個鞠球被人撿了起來,我順着撿球人的手往上一看,發現是盛淮,不由得呆了下,想拉着夏錦如離開。
夏錦如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是我拉得住的,她撸袖子道:“那小子過來了,你等着,我要找他算——”
看到盛淮走過來,夏錦如稍微止住了一點動作,更加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
她只有在氣頭上的時候才會對盛淮說話這麽沖,我趕緊扯了下夏錦如的袖子把她拉過來:“你別耍蠻了,人家還不興來過個節嗎?冷靜,冷靜……”
夏錦如不屑地從鼻間哼出一聲:“呵——”
蹴鞠的幾個人已經三三兩兩地圍了過來,關切地問我:“姑娘你怎麽樣?要不要去見見郎中?”
我揉着後腦勺搖了搖頭,除了手能摸到腫起一個包外,我并未感到什麽不妥。
“實在抱歉,”踢鞠球砸到我的那人誠懇道:“要不姑娘你在這兒稍等片刻,我給你請個郎中過來看看?”
他道歉的态度良好,我也沒有追究的必要,再次搖頭道:“不必了。”
盛淮把鞠球扔還給那人,冷聲道:“賀大人最近看上去挺悠然,看來吏部沒什麽事攤派到你頭上,讓你閑得發慌?”
那位賀大人眨了眨眼,遲疑道:“我……”
“盛大人又不在吏部任職,如何得知別人有沒有事忙?”檀旆的聲音響起,我心知自己這次是被絆住跑不掉了,絕望地捂了捂臉。
檀旆信步走到我面前,自然地擡手扶住我的頭道:“我看看。”
他常年習武,對于跌打一類的傷病應該比我更懂,我老實地随着他手下的動作側身轉頭讓他看。
豈知豎子下黑手,在我腫起的包上按了一下,疼得我“嗷——”了一聲,倒吸幾口冷氣,夏錦如被吓得握我的手一緊。
“回去拿化淤膏揉一揉,沒什麽大礙。”檀旆放開我的腦袋,輕描淡寫道。
他說得輕巧,夏錦如看我和他的眼神已經轉化為驚恐,但同時又帶了一點難以理解眼前情形的困惑。
別說她會困惑,檀旆對我的态度也總讓我困惑,最終只能歸結為檀旆他是個好人,就是手賤,加之嘴有時候也挺賤。
檀旆手裏挂着一個香草藥包,我看着挺眼熟,果不其然,他擡手遞給我:“你東西掉了。”
居然真是夏錦如送給我那一個。
我讪讪接過,準備等會兒把它系緊一點:“多謝。”
“單翎,”盛淮驟然開口道:“身為士族女子,不該與庶族來往。”
我下意識地道:“我不可能和他沒有來往,我姐姐嫁給他哥了。”
今天若是被盛淮把這句話坐實,以後我家行事就會被處處掣肘,所以必須要反駁,而且還得用姻親這種理由來反駁:“陛下親賜的婚,你要讓我家抗旨不成?”
“士庶之隔猶如天塹,”盛淮不為所動道:“聖旨是聖旨,你姐姐也只是你姐姐。”
“你的意思,我姐姐嫁入東平王府以後,我就必須和她斷絕關系?”我反問:“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盛淮望着檀旆,語氣不屑:“庶族皆為宵小之輩。”
這話說得可謂過分,在場的庶族們明顯胸口起伏了一圈,但還是維持着基本的理智,不滿道:“煩請盛大人慎言!”
“宵小?”檀旆重複着這個詞,語氣略帶玩味,眸光無畏,嘲諷般偏了下頭:“宵小行為鬼祟,多用來形容夜間行動的盜賊——我才懶得這麽偷偷摸摸,我喜歡明搶。”
夏錦如在我身旁發出一句無聲的驚嘆,從她的口型來看,像是:“哇哦——精彩!”
士庶相争原本只在朝堂上發生,如今檀旆和盛淮在此處對峙,話語間隐隐有了鋒芒,雙方的人眼見事态不對,都紛紛圍了過來。
盛淮挑眉,冷笑一聲:“明搶是吧?”
電光火石之間,我只覺得眼前一道疾風掠過加上“砰”的一聲——盛淮一拳打到了檀旆臉上。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我的預料,我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覺得腦中一片嗡嗡作響。
檀旆因為沒有準備,被打得偏過頭去,但好在後退半步就穩住了身形。
他用拇指抹了下嘴角,看着指腹的血跡,輕蔑地笑了笑,然後迅速揮拳回敬,直接将盛淮打翻在地。
這一拳算是把雙方的矛盾徹底激發,周圍分屬士庶的男子都一擁而上,把女子掩護到身後,我和夏錦如也因此被推出了混戰的人群。
“你們都給我住手!”我看到事态擴大,沖進去想把兩人分開,但如雨的拳頭即刻向我砸來。
檀旆在一片混亂中看到我的情況,咬牙暫時放棄了攻向盛淮的手,轉而一把把我摟到懷裏側過身去,用後背替我擋下所有攻擊,并且對自己這邊的人吼道:“住手——!”
“停下——!”盛淮他還算有點良心,看到被打的人變成我,也對他那邊的人叫停。
雙方停止攻擊以後,我從檀旆懷裏掙紮出來,氣得一一指着他們鼻子罵道:“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嗎?一個個的都在朝中任職,卻要學粗鄙之人在這打群架!若是被哪位禦史看到了參一本上去,我看你們誰還敢這麽嚣張!”
這群人總算被我罵醒,為自己的官職考慮,默默收了怒火和拳頭。
有人好奇地問檀旆:“二公子,這位姑娘是——?”
檀旆瞪他一眼:“閉嘴。”
那人讪讪地閉上嘴退到一邊。
“這是怎麽了?在西郊櫻花林打架——陛下特許的論詩談文之地,你們一個個都長本事了嗎?”說曹操曹操到,身為禦史的司空逸軒帶着滿身監察百官的氣派走了過來,衆人被他的氣勢一震,竟紛紛讓出路來。
司空逸軒來到衆人之間,目光從檀旆身上轉到盛淮身上,最後掃我一眼,語帶譏諷道:“二位可別是在争風吃醋吧?”
盛淮面上的神情一滞,垂眸沒有答話,檀旆則一臉“老子就算做錯了也不承認”的理直氣壯。
司空逸軒是司空暻的堂兄,禦史臺中參本參得最勤的人,皇子都被他參過,不僅如此,這人毒舌起來能讓被說的人臉上火辣辣得疼,幾乎是朝臣心中最大的陰影所在,是連父親都誇贊過的人才。
在一片靜默之中,有人适時地清了清嗓子,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我也随之望去——竟然是魏成勳。
魏成勳走過來,對司空逸軒行禮以示尊敬,司空逸軒也按禮回敬,然後魏成勳才道:“事發突然,我湊巧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不如讓我跟您說說?”
司空逸軒剛要點頭,庶族之中有人高聲道:“你們魏家也是士族,肯定會有偏幫!”
“閣下不如先聽我說完,若有不妥之處,你再反駁如何?”魏成勳問道。
那人勉強同意,點了點頭。
“剛才盛大人談了一點士庶之隔的見地,但用詞有些偏激,中郎将回諷了幾句,盛大人一時怒火中燒動了拳頭,中郎将也馬上回擊——”魏成勳看着之前擔心他會偏頗的人問:“不知我說的可還算符合實情?”
那位庶族官員皺眉道:“魏大人到現在所說的話,都還算公正。”
“魏成勳——”盛淮道:“你這是何意?”
魏成勳不緊不慢道:“剛才你也聽見司空禦史說的話了,此處乃陛下特許論詩談文之地,只要在賽詩會上獲得名次便可進入,這就已經明示了此處不講究什麽士庶之隔,盛大人不該在此處說這種話,千古文章,可從來沒人計較寫作者的身份。”
“說的不錯。”司空暻此時也走了過來,加入談論,“我輩治學,當以學識為高低秩序,講究身份的話,只怕太多人的才華都會被埋沒,于長遠計,并不是什麽好事。”
“當年司空丞相抵制庶族,是抵制不學無術的庶族。”魏成勳看了司空暻一眼,後者點一點頭,贊同他的說法,“身為沅國朝臣,當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己任,難以擔當大任者不許為官,而非庶族不許為官——結果年深日久,丞相之意被人曲解,甚至被拿來利用,被某些人為自己謀利,此事,早就該有一個說法了。”
此時此刻,我腦海中只有一句話:父上大人,您實在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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