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纨绔
當天傍晚,我因想着一定要看完手裏那份卷宗,不知不覺就過了時間 ,回過神來時,書院裏的人差不多都已經走光,而我腹中也感到一陣饑餓,這才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我剛把毛筆和硯臺清洗幹淨在案幾上放好,就發覺前方籠罩了一片陰影。
我擡起頭,發現是盛淮帶了五六個人來到我所在的學堂,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一副惡霸帶着走狗出街的架勢——這個比喻當然是因為我帶了個人的好惡而偏向貶義,若是對盛淮死心塌地念念不忘的女子,大概會将之比喻為貴公子帶着手下出巡,還特有氣勢那種。
盛淮一撩衣擺在我對面坐下,動作的确如傳聞所說的那樣,一舉一動皆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風流儀态,悅目而潇灑。
他的臉則更甚,濃眉之下一雙柔情目,鼻梁高挺,面如冠玉,随着嘴角笑意的展開,愈發讓人感到春風拂面:“聽聞姑娘對在下的行事發表了高見?”
他的手下圍成了一堵人牆,我心知不說幾句是走不了的,鎮定地坐回位子上,誠實作答:“高見談不上,實話實說罷了。”
盛淮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狠戾,我不得不承認,在他那張臉上,即使是這樣的表情也不減損他的英俊分毫,反而還平添了一絲別的韻味,但他因為我那幾句話就對我抱有這麽大的敵意,叫我始料未及。
“有些人總以為自己能窺一斑而知全豹,實則根本就是盲人摸象,被眼前有限的信息蒙蔽雙眼,從而做出錯誤的判斷。”盛淮說罷,挑眉問我:“姑娘可否認同這一理論?”
我謹慎地點了點頭道:“此話不假,運用在某些人身上也非常合适。”
盛淮的目光落到我尚未整理好的卷宗上:“你既然在看這些,想必也懂得如何斷案,我這裏正好有一樁官司,說與你聽,讓你來斷一斷,如何?”
我擡擡手,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盛淮好整以暇道:“竟寧十四年,有位公子喜歡了一位姑娘,為她鞍前馬後,予取予求,這位姑娘并不喜歡這位公子,卻從不拒絕公子的好意,反而把公子當狗一樣使喚。後來姑娘厭倦了,懶得再與公子做戲,便一腳把公子踢開,轉而尋找別的人繼續為她效勞,你說,這位姑娘該不該受到同等的對待?”
我嘆了口氣道:“盛公子,我以前只當你行事纨绔了些,腦子是好的,豈知你被人蒙蔽到這種地步,至今還在為他人拙劣的謊話跑腿賣命。”
盛淮眯了眯眼,有些不耐道:“有話直說,別遮遮掩掩。”
切,遮遮掩掩的明明是他。
“我是怕說出來你不信,畢竟事關你的好兄弟張河澤。”我這句話有奇效,甫一出口就吸引了盛淮的注意,眼睛死死盯着我。
他半晌沒有說話,腦子裏似乎在經歷十分複雜的思考過程,再次開口時,眼神可怕得像是要殺人:“講。”
“張河澤喜歡我朋友,可惜表達愛意不成,被我朋友婉拒,他惱羞成怒以後,跑到你面前裝樣,說自己被玩弄了感情,辜負了真心,你自視甚高,想為他出頭,便以玩弄感情的手段報複了我朋友——其實張河澤不過是在利用你,我朋友黯然神傷時,他借機前往安慰,甚至不惜通過說你的壞話來尋找話題。”我看到盛淮的嘴唇越抿越緊,生怕他處于盛怒之中聽不到,特意緩了片刻才繼續道:“好在我朋友早就看清楚張河澤是怎樣一副嘴臉,直接斷了往來,不然又會是一樁難斷的官司,你說是不是?”
盛淮抿着唇問:“你這個朋友叫夏錦如?”
我道:“正是。”
盛淮靜默片刻,怒極反笑:“你說我就信?”
我攤了攤手,遺憾道:“就說你不會信。”
“單翎,”盛淮看樣子已經失了與我扯皮的耐性,慢悠悠地站起身來,俯視着我道:“從小到大,沒人能在我面前這般張揚,就算聰慧如你也不行。”
我同樣起身,直視着他,笑容愈發燦爛:“那是你見的世面太少,我早就說過,你被捧慣了,不知道自己的斤兩。”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給自己說的話拿出證據,要麽……”盛淮看了一眼身後的人,不懷好意道:“我可不敢保證我這群手下會幹出什麽事來。”
我冷笑道:“夏錦如拒絕張河澤,以及後來張河澤百般糾纏都是我親眼所見,你講的這個故事,卻是張河澤的一面之詞,要說證據,也該是要你拿出證據。”
我平生最受不得威脅,而且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跟盛淮拖延的這點時間,足夠撐到魏成勳跟其他幾個男生蹴鞠回來,他們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盛淮的最後一句。
魏成勳輕輕地“呵”了一聲:“可以啊,不遠萬裏跑到我們書院來欺負人,有膽識。”
盛淮和他的手下們看到魏成勳等人進來,眼見他們這邊人數占劣勢,轉頭就想來抓我做人質——我的武功差些,但逃跑的時機抓得最為精準,早趁着魏成勳等人吸引他們注意時跑開,來到門口這邊,其他幾個男生上前一步,把我護到身後。
“欸,你們聽見盛大公子剛才說什麽了嗎?”魏成勳揚聲調侃道。
“什麽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麽事吧?”一男生毫不在意地撸袖子道,“真巧,我也不敢保證。”
“聽說這位盛大公子還玩弄了咱們書院女生夏錦如的感情。”另一男生摩拳擦掌道:“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
魏成勳滿意地總結道:“這麽說,我們不算私鬥?”
衆男生異口同聲道:“不算!”
魏成勳再問:“學監若是問起,大家都知道該怎麽回?”
衆男生又道:“知道!”
擋在我前面的男生指了指我說:“這不還有人證嗎?單翎你總不會忘恩負義吧?”
我擺正了臉色道:“諸位都是在保護我免受傷害,先在此謝過。”
“好嘞——”魏成勳把鞠球扔到一邊,語氣興奮道:“盛大公子,實不相瞞,我早就想揍你了。”
其他人異口同聲道:“我們也是!”
靠皮相和家世流連花叢的人,比如盛淮,會成為大部分男生的公敵,我今日方知這一道理為真,不由得感慨世事的神奇。
衆男生喊完以後,憑借平日裏蹴鞠的默契,十分有序地發起進攻,堵門的堵門,攔人的攔人,立刻就把盛淮的一幹手下圍堵在學堂內,可惜剛一擺開架勢,方學監就聞聲趕了過來:“住手!誰敢在學堂打架?!我今天就讓他退學!”
衆人紛紛停手以後,保護我的男生見機行事,指着盛淮那邊道:“方學監,他們不是我們書院的人,剛才還想欺負單翎來着,我們是正當防衛。”
方學監聞言望向盛淮那邊:“你們是誰?到我們書院做什麽?”
盛淮的手下盛氣淩人地上前一步:“我們公子可是——”
“退下。”盛淮的一聲號令止住了手下的嚣張氣焰,等手下退到後面,才對方學監道:“在下盛淮,到這裏只是想找貴書院的學子說兩句話。”
“說兩句話?”保護我的男生好笑地重複道:“你說你不敢保證他們會做些什麽,這叫說兩句話?!”
方學監往我們這邊瞟了一眼,示意保護我的男生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繼而轉頭對盛淮道:“書院乃教書育人之所,閑雜人等不可入內,公子如果是其他書院學子,前來交流學問,倒也不算壞了規矩,但你帶的這些人,應當不是學子吧?”
盛淮沒有答話。
方學監沒等他太久,見他不答話,便舒展開眉眼道:“既然不是,那事情就好辦了,所有人聽好——把這些閑雜人等抓起來,跟我一起,交由京兆尹府問話。”
男生們聞言立馬來了精神,仗着人數上的優勢,三下五除二将人反綁起來,帶上我,跟着方學監一起出了門,看都懶得多看盛淮一眼。
走在路上,衆人情緒高漲得堪比過年,一男生跑過來問方學監:“您平日最愛跟人講道理,怎麽今日碰上盛淮便不講,是因為他不是我們書院的學子,懶得多說嗎?”
“我的确懶得多說,但不是這個原因。”方學監攏了攏袖子道:“夏蟲不可語冰。”
那男生沒聽懂方學監的意思:“什麽?”
“道理是講給人聽的,”我在一旁解釋道:“人言豈可同獸語?”
男生愣了一下,理解清楚意思以後,不禁笑開:“你怕是深得方學監真傳,話說得比他還狠。”
方學監摸摸胡須,欣慰地點頭道:“嗯,罵人不帶髒字,你們以後要多像單翎學習。”
男生立刻拱手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
京兆尹府距書院太遠,騎馬還好些,但我們這些學子抓着一堆人,馬匹不夠,招搖過市也太不成體統,所以直接交給了最近的巡防營衛隊,由他們帶去京兆尹府。
作者有話要說: 夏蟲不可以語冰是出自《莊子集釋》卷六下《莊子·外篇·秋水》的一句話。意思是不能和生長在夏天的蟲談論冬天的冰。比喻人囿于見聞,知識短淺。——以上資料來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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