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阿蓮
我好奇道:“她回來你有什麽好怕的?”
雖然我不知盛淮口中的“她”是誰,但多少能從盛淮的語氣中聽出對“她”的依戀,既是喜歡的人,我不懂有什麽害怕的必要。
我就從來不會害怕我喜歡的人……不過我想這多半也是因為我的心比較大。
漫天雨幕中,盛淮給我講了一個略顯冗長的故事。
盛淮口中的“她”名叫阿蓮,是樂坊的一名舞姬,阿蓮能在衆多舞姬裏脫穎而出,緣于她跳的是劍舞。
沅國跳劍舞的女子不是沒有,畢竟沅國素有尚武之風,但也正是因為這股尚武之風,劍舞一般多在軍中表演,不涉足樂坊的靡靡之音,否則便算失了身份。
學劍舞的藝人将這一規矩代代相傳,因此在樂坊之中很難見到劍舞,即使有那麽一兩個,劍也不會耍得很好。
阿蓮的劍,在出鞘之時,是真的裹挾了殺伐之音,仿佛能讓人置身于戰場中央的。
等她收劍回鞘,眉眼低垂,卻又變回了江南乘舟采蓮的漁家女,溫軟柔順。
樂坊老板說阿蓮是跟着一隊舞團來的旭京,至于她從何處學的劍舞卻無人知曉,舞團只是暫時在這兒落腳,以後還要繼續走南闖北,老板不能掌控阿蓮的行蹤。
京中有錢有閑的公子們對神秘的阿蓮感到好奇,盛淮也是其中之一,他給了樂坊老板一錠黃金,買到了和阿蓮閑談半個時辰的機會。
他見到阿蓮,還未開口,就被對方說出了來意:“公子與朋友打賭,說我的劍舞是自學成才,因此才能涉足樂坊而不被師門追究,賭約為十兩黃金,是吧?”
盛淮始料未及,結巴着道:“你、你怎知……”
“我會讀唇語。”阿蓮笑着說:“公子和朋友打賭的時候,碰巧被我看見你們說了什麽。”
盛淮窘迫地撓了撓頭,不知該不該繼續問。
阿蓮用手撐着下颌道:“我與公子做個交易如何?”
盛淮問:“什麽交易?”
“我去告訴你的朋友,我的确是自學成才。”阿蓮狡黠地笑了笑,“得到的賭金,你我平分。”
“這麽說你不是自學成才?”盛淮好奇地問。
阿蓮曼然一笑:“是不是又有什麽要緊?”
“既然不是,便是我輸了賭約。”盛淮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阿蓮愕然:“公子何必如此迂腐?你那些朋友又不知道我們談了什麽。”
盛淮離開前留下一句:“正是因為他們信我犯不着在這種事上撒謊,才讓我一個人過來問你,我總不能對不起他們的信任。”
不過盛淮還是對阿蓮的事感到好奇,所以時不時就去樂坊看她,去的次數多了,阿蓮也就多跟他閑談幾句,不收錢的那種。
盛淮仍不放過那個問題:“你的劍舞到底是跟誰學的?”
阿蓮嬉笑着道:“給我十兩黃金我就告訴你。”
盛淮當即給了。
阿蓮将那十兩黃金小心翼翼地收起來,開始敘述自己的經歷: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跟爹娘一起,在湖邊采藕打漁,再拿到集市上去賣,因為風吹日曬,皮膚也變得黝黑發亮,像個煤球似的。
“我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這樣,和爹娘住在湖邊,等長大有了心儀的男子,和他結婚生子,帶着我們的孩子一起采藕打漁,如此循環往複……
“但我十歲那年,事情有了變故,我爹感染重病,不治身亡,我娘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和弟弟,只好帶着我們改嫁。繼父對我們……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總之不怎麽上心。
“後來我娘和繼父有了孩子,家裏便顯得過分擁擠了,繼父明裏暗裏的,總說要送弟弟出去幫工做學徒,一來可以補貼家用,二來也可以讓他住師傅家裏,不用和我們擠……可是我弟弟還那麽小,他能做什麽呀?
“我跟繼父說,送我去吧,我比弟弟大些,能幹的活也多些,如果賺夠了錢,就能給一家人換個更好的住處。
“繼父答應了我,不,毋寧說,他本來就計劃好送我出去,弟弟做幫工能補貼多少家用?還不如直接将我賣去青樓來錢容易。
“繼父帶着我翻山越嶺,走了将近半個月,把我放到一家青樓,和老鸨談好價錢便消失了,他故意把我送那麽遠,就是為了讓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在青樓,一開始只做些打雜的活計,偶爾被人打罵幾下,本來也沒什麽。可是在青樓,總比在湖邊好一點,所以我的膚色逐漸恢複,來青樓的客人便開始對我動手動腳。
“沒過幾天,我就偷聽到老鸨說要讓我入花名冊,我被吓壞了,趕緊想辦法找機會逃走。
“我好不容易躲過青樓那些人的追捕逃出來,又餓又累,暈倒在一家人家門前,那戶家裏住的,就是我後來的師傅。
“她年輕時跳過劍舞,後來年紀大跳不動,便回到祖籍買了幾塊地,靠收租過日子。
“她見我根骨不錯,便開始教我劍舞,跟我說,學會劍舞,好歹以後能少受些欺負。
“但她年紀實在太大,沒等到我及笄便撒手人寰,原本伺候她的人分奪了家産,什麽都沒給我留,我拼死才搶到了如今跳劍舞時用的兩柄劍,帶着它們,繼續游歷,遇到了這個舞團。
“然後,就是現在了,遇到你。”阿蓮說完以後,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仿佛那些事于她而言是過眼雲煙。
盛淮聽完後,遲疑着道:“我似乎不應該問……”
“沒事,”阿蓮搖搖頭,一頭烏發随之散出幽香:“都過去了。”
盛淮便不再說話。
阿蓮的經歷讓他感到心疼,所以他總想為阿蓮做些什麽,但他還未及冠,家族不會允許他過早成家。
舞姬這個身份也有些尴尬,如果盛淮能夠主事,那他想娶誰也沒關系,可他還不能主事的時候,是不可能把一名舞姬定成未婚妻的。
盛淮想盡辦法未果,又跑去樂坊找到阿蓮:“你會在旭京停留多久?”
“說不好。”阿蓮吃着果盤道:“也許十幾天,也許幾個月。”
總之不可能是幾年。
盛淮又問:“那你離開旭京,五年以後,還會再來嗎?”
五年是他的極限,他會用盡全力在五年能做到自己能在盛家主事。
阿蓮笑着道:“也說不好,很可能不回來了。”
盛淮無奈苦笑道:“說的是,劫走牢犯,再回來豈不是送死?”
阿蓮立刻變了臉色:“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盛淮答:“昨天。”
阿蓮緊張地問:“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就我一個人。”盛淮平靜地回答:“我在你房間裏不小心看到了你繪制的監牢圖紙。”
阿蓮要劫的牢犯,是江洋大盜,行竊無數,罪行累累。不過這人據說在百姓心中很有威望,因為他劫富濟貧。
阿蓮和江洋大盜的過往盛淮并不想問,他怕問了以後是自己不願聽到的內容。
但阿蓮還是講了:“是,我要救他,因為他曾經救過我的命。”
盛淮無意識地“嗯”了一聲:“有恩當報,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上報朝廷。”
阿蓮停頓片刻,輕聲問:“當真?”
“當真,我不想看見你死。”盛淮說着,拿出十兩黃金放到桌上:“沒有家丁看着的話,我随身只能帶這麽多,前幾天你跳舞,也忘了多給你些。”
阿蓮環顧四周,就是不敢看盛淮的眼睛,最後低着頭道:“謝謝你,盛淮,但是很抱歉……我們不是一路人。”
本來決定要走的盛淮聽到這句話,腳步又禁不住停下:“為什麽?”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十兩賭金的事嗎?”阿蓮盡力揚起笑臉,但聲音裏帶了哭腔,“我從小漂泊太久,任何一點錢,都拼了命地想抓住,所以我以為,你會理所當然地跟我達成交易——但我忘了,你自小錦衣玉食被人捧着,十兩黃金對你而言不算什麽,不過是你們貴公子之間的一個玩笑,哪用得着為了這個說謊。”
盛淮說:“但我從未因此而覺得你和我有什麽不同,你若真的看重這些,我立下欠條,把全部身家給你,換你留在旭京,不去救他,行不行?”
阿蓮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說了兩個字:“抱歉。”
盛淮沒再糾纏,答了個:“好。”
“她成功了,我都沒想到她會成功,我以為刑部的監牢應該更牢靠些才是。”盛淮回憶着往事,對我笑了笑說:“我曾經還一直不敢看她喜歡那人長什麽樣,生怕那人長得比我英俊,叫我自慚形穢,後來終于敢看通緝令了,也不知是不是畫師的問題,看着也就普普通通。”
盛淮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調侃道:“明明我比那個人好了那麽多,她卻還是不喜歡我,世事無常,真叫人無奈,是不是?”
我沒立刻答話,只定定地看着他。
盛淮被我盯得有些發毛:“你這樣看着我……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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