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線索
“沒什麽,”我将視線移開看向別處,狀似無意地問:“他們劫獄成功,是在你和阿蓮告別之後的第二天?”
“是啊。”盛淮喃喃道,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你怎麽知道是‘他們’?我好像沒告訴你阿蓮和她所在的舞團是一夥的。”
我注視着從傘沿落下來的雨水,面無表情道:“江洋大盜李興平于獄中被人劫走,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我自然也有所耳聞。”
盛淮若有所思地發出一聲:“哦……”
“她後來也沒再找你,跟你要點銀兩什麽的?”我問。
“沒有,”盛淮搖搖頭,雙肩沉了下去,語氣頹喪道:“有好幾次我以為看見她了,結果都是眼花。”
我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揚:“也許不是你眼花。”
我的語調顯出幾分開心的意味,這不尋常的反應引起了盛淮的注意,他仔細注視了一會兒我的表情,眼神變得有些疑惑,慢慢起身站直:“你分明在套我的話……是要上報刑部?他們劫到人以後就跑了,你找不到的。”
我笑了笑:“說不準。”
“單翎——”盛淮叫了我一聲,語氣顯出幾分焦急:“我知道你行事向來以《沅律》為準,可律法之外尚有人情,阿蓮她沒做什麽錯事,李興平也是個劫富濟貧的俠盜。”
“刑部的卷宗上,的确記載了李興平‘劫富’,至于‘濟貧’……”我看到大雨漸停,便合傘往下控了控水,“據李興平的證詞所言,完全是他自己傳出去的虛假名號,為的就是在面對官府抓捕時,讓腦子拎不清的人相信他會‘濟貧’,幫他躲避搜查——有時候他真的會給點錢以做酬勞,有時候會把看見他真面目的人滅口,再把罪責推到官府頭上。”
這份卷宗我前天剛看過,所以對一幹細節記得十分清楚,李興平在“俠盜”的虛名之下居然身負多樁命案,實在叫人震驚。
盛淮也同樣震驚,但他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阿蓮劫獄以後跟李興平一同離開,阿蓮會不會有危險?!”
“劫獄是去年的事,要有危險的話早就來不及了,可你後來有幾次看見過她。”我提醒盛淮。
“我……”盛淮不甚确定道:“我不知道,就是有幾次無意間瞥到一眼,再仔細去找卻找不到,應該是看錯。”
“你還沒上年紀,怎麽可能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我調侃道:“該不會是因為面對自己真心喜歡的姑娘,反而膽怯得不敢認吧?”
盛淮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沒這回事。”
我點了點頭認同道:“我也覺得不該是這樣。”
暴雨已經完全止息,驕陽出現驅散了烏雲,我把傘拿進府裏交給家丁,順便讓家丁給我牽匹馬來。
盛淮看到我的一系列動作,奇怪地問:“你要去哪兒?”
我答:“刑部。”
“我也去。”盛淮不容置喙道。
他來我家是騎了馬的,給馬找了避雨的地方自己卻淋成落湯雞,看來是心情不好在這感懷,他若要去刑部,我沒理由攔他,也攔不住他。
家丁牽馬過來,我接過缰繩翻身上馬,對盛淮道:“那六公子先做好些準備,屆時可不要太過失望。”
盛淮沒聽懂我的意思想問,但我未曾跟他做多餘的解釋,策馬啓程。
只因我想着,若沒親眼看到卷宗的話,說了他應該也不會信。
刑部今日熱鬧得很,我騎馬剛到,就有一隊人如狂風過境般策馬離開。
他們走得太快我沒怎麽看清,只能從衣着和腰間別着劍這兩條判斷是軍中人士。
送這群人出刑部的正是表哥卓臨,他此時正站在刑部大門前的臺階上望着我,奇怪地問:“不是說今天沒時間幫我清理積案嗎?怎麽又來了?”
“知道了去年一樁案件的線索,所以過來。”我邊登上臺階邊問表哥:“剛才那群人領頭的是誰?瞧着好年輕,是我看錯?”
“你沒看錯,是檀校尉。”表哥引我進門道:“線索的事進去說,免得洩露。”
我對朝臣并不熟悉,只聽表哥報個官名并不能知曉他說的是誰,但表哥的語氣似乎在說,領頭者是檀校尉的話,年輕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我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檀校尉是誰?我應當認識?”
表哥說了另一個便于我理解的身份:“東平王府二公子。”
哦,奸臣一家,擔任何職怎會受年紀閱歷的困擾,難怪表哥的語氣理所當然。
進了刑部,表哥帶我和盛淮走進一方隔間,在桌前坐好才問:“什麽線索?”
“江洋大盜李興平的線索。”我直接道:“他和他的團夥沒有跑遠,最多不過藏身于旭京城郊。”
表哥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道:“的确,在劫獄發生前一天,刑部就已經懷疑他們的身份,對他們的住處進行搜查并且讓畫師描摹了畫像,可惜沒搜到什麽證據不能當場抓人。劫獄發生以後,畫像就被迅速送至各大關卡,所以他們不可能通關。”
“原來刑部已經有此推斷——”我詫異道:“那為何不在城郊找他們?”
“找過一次,幾乎出動全部人手,但還是一無所獲。”表哥無奈道:“旭京城郊太過廣闊,人口又多,他們想要隐藏很容易,所以在各大關卡守株待兔最為有效——刑部搜查那天順帶搜繳了他們的財物,按理來說,他們遲早會撐不下去要出關,沒想到一直沒什麽消息。”
我清了清嗓子道:“因為有人給了他們十兩黃金。”
“十兩……黃金?!”表哥的眼神慢慢由震驚轉變為憤怒:“你的意思是旭京城內還有他們的同夥,鐵了心要跟我刑部作對?”
“呃……那倒不是。”我察覺到盛淮那邊的氣氛有些尴尬,所以保持着視線沒往他那邊瞟免得露餡,“就是經常去樂坊看阿蓮跳舞的某位貴公子偷偷給的賞錢。”
表哥看了看盛淮,自行做出推斷:“是盛六公子朋友給的錢?”
我趕緊替盛淮回答:“是。”
表哥滿臉欣慰地對盛淮說:“多虧盛六公子不徇私情。”
盛淮略有些僵硬地颔首致意。
我等他們客氣完,迅速把話題拉回案件上:“他們有了十兩黃金,便足以在城郊置辦田産自給自足,不必出關了。”
“城郊田地皆為皇屬不可私下買賣,但沒想到戶部有官員以職務之便違律——還好戶部尚書最近剛查清這個案子。”表哥立刻跟上了我的思路:“只要去戶部要一份買賣田地者的名單,把這些人都篩查一遍,就絕對能找出李興平和他的團夥。”
我答:“正是。”
“不過……”表哥在案情即将水落石出前話鋒一轉,讓我不由得擔心其中還有什麽困難,沒想到他接下來說的是:“之前刑部和戶部不是互相推诿鬧得挺兇嘛,現在去肯定免不了被冷嘲熱諷,那件官司是你幫他們斷的,不如你去吧?他們肯定對你笑臉相迎。”
我還當是什麽大事,心下一松道:“行,等會兒我替表哥去跑一趟——李興平案件的卷宗能不能再借給我看一下?我想再仔細些,免得出什麽纰漏。”
表哥不疑有他,給我拿來卷宗:“你看完就放桌上,我忙完了再來歸檔。”
盛淮見表哥要走,趕忙開口叫住他:“卓大人,李興平和他的團夥罪名會有多嚴重?”
表哥搖着頭啧啧感嘆道:“大概沒幾個能活,身負命案、洩露軍機,哪個都是死罪。”
盛淮被表哥所言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等表哥離開後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對在場唯一能給他解惑的我道:“洩露軍機是怎麽回事?”
我把卷宗翻到相關的那一頁,指着刑部調查出的結果對盛淮道:“這位江洋大盜厲害,不止偷竊財物,還偷偷臨摹了東平王麾下漠北駐軍的兵防布陣圖,洩露軍機,罪同叛國。”
盛淮艱難地問:“阿蓮參與了嗎?”
我謹慎道:“應該沒參與行竊,但參與了藏匿。”
“藏匿?”盛淮眼中突然多了一絲希望:“他們沒把圖送出去?”
“漠北駐軍的防衛哪是吃素的?李興平見無法将圖紙送出,便把圖紙藏匿于某處,想等風頭過了再回來取,誰料逃跑的時候被東平王府二公子——也就是檀校尉——劃了一刀,傷得還挺重。”我又往前翻了幾頁,解釋道:“他的傷惡化以後,不得已到醫館求醫,而漠北駐軍早已在各大醫館安排了人手,這才把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李興平逮住。”
盛淮着急地問:“那檀校尉剛才過來——”
我猜測道:“多半是找到了那份臨摹的圖紙,來銷案的。”
“既然已經銷案,”盛淮問:“阿蓮的罪名會不會輕些?”
我心下忽得有些不忍,但還是覺得瞞着也不是個事,把卷宗翻到阿蓮的那一部分,遞給盛淮讓他自己看:“阿蓮對刑部的說辭跟對你說的一樣,說她師父已亡故,所以無人計較她以劍舞進樂坊——但刑部遍查所有會劍舞之人,根本找不到一個符合她的描述,後來調轉了偵查方向,才發現端倪。”
阿蓮是這個團夥裏比較顯眼且特殊的存在,所以刑部查案主要從她這裏下手會更加容易,查的力度也是最大,幾乎快把她家底都翻出來。
已亡故的劍舞師父中沒有人符合阿蓮描述,刑部查問無果,便從活着的劍舞師父中找尋家裏劍器被盜的。
沅國對刀兵一類管制甚嚴,跳劍舞所用劍器皆未開刃,這些東西十分特別,都被官府記錄在案,附帶相應的憑證,不可能随便讓人帶着閑晃,所以失竊以後必須上報。
刑部從阿蓮所用劍器的形制找到來源,證實阿蓮在學藝這件事上撒了謊。
她未曾做過任何一位劍舞師父的徒弟,她只是那位師父家中的普通丫鬟,因平日裏看多了師父的教習過程,才偷偷學會劍舞。
但她沒有跳舞所用的劍器,一切就還是無用,她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師父宴請賓客那天,故意放了一把火吸引衆人注意,再趁着其他人救火之際,把劍和附帶的憑證全部偷走。
大火熄滅以後,師父核查家中人員情況,見阿蓮不在,才猜測偷竊者是她,但她已經了無蹤跡。
刑部順着這條線索一路追查,發現了阿蓮更多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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