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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審言口中的沈家老爺子,是江城赫赫有名的鋼材大佬沈耀錫,今年是八十大壽,不在本市辦,大操大辦地包下了一座東南亞小島。
梁映真一行人到機場VIP候機室裏,她閑得無事,拿起自己的護照翻看,方正的冊子後面大多數都蓋滿了很多國家的入境戳。
她在一邊看得新奇,旁邊的趙卓麗見她如此,開口說:“你以前啊不怎麽愛出門逛街,但很喜歡到處旅行,這本護照快蓋滿了,回頭去換本新的吧。”
梁映真輕輕“哦”一聲,指腹撫過一個入境戳,心裏有些說不出的失意,去過這麽多地方,可惜現在也是一點回憶不起來。
幾小時飛行後,飛機一落地便有沈家派來接機的人,一行人坐上游艇達到沈家定下的海島。
海島氣溫比江城高上一些,空氣卻也比江城好上一些,入目是碧海藍天,高幹挺拔的槟榔樹直插入雲,從游艇下來,踏上這裏的一刻起,梁映真就覺得喜歡,忍不住對趙卓麗說的話點頭,她果然是喜歡旅行的。
到了下榻的酒店,也是沈家包下來,每人單獨一間,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等上了樓才發現,趙卓麗和陳靜的房間與她不在一層。
梁映真覺得奇怪,也沒多想,簡單補了妝,戴上墨鏡開開心心出門去了。
酒店有自己的私人海灘,海水碧藍純淨,微微起伏,而海灘上已經有些人在打沙灘排球,海裏也有人在玩水球。
說來也是巧,梁映真剛到海灘上,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倚在一棵樹下抽煙的年輕男人。
想起上次他秒變臉的模樣,就忍不住樂。
她摘掉墨鏡,笑着喊了聲:“傅學林!”
男人驚得手裏的煙都掉了,也沒去撿,磨磨蹭蹭地走過來,老實乖巧地低聲道:“堂嬸。”
等的就是這聲“堂嬸”。
梁映真嘴角笑意更甚,拿着墨鏡隔空輕點了點,評價道:“還算禮貌。”
傅學林臉一黑,卻還不得不作出晚輩姿态,看得梁映真心情更愉悅了,心情好腦子就靈,想起一些之前覺得不太對勁的地方,出聲問他:“我怎麽覺得你像是沒見過我似的呢?堂嬸你都認不出。”
當過植物人也不是什麽值得拿出來炫耀的事,她略去這頭,想起另一個可能:“我和你那堂叔,沒有辦婚禮麽?”
她語氣很巧妙,既像提問,也像反問。
傅學林:“……”
傅審言之前找過他,直接挑明購物中心那事,卻也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淡淡叮囑他,事後梁映真可能會借此事拿捏住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要有數。
……然後真來拿捏他了。
傅學林正在絞盡腦汁想怎麽應對,戶外吧臺裏有幾個女聲遠遠近近地傳來了。
“……那是,今年定在海島辦也是外公知道我喜歡,才定的呢。”輕笑的女聲停頓了下,“傅學林!”
來人是沈京京,沈耀錫的外孫女,因為太疼大女兒,當初特意挑了入贅的女婿,也就跟着姓沈。
見傅學林轉頭,她上前了幾步,身旁的幾個姐妹花也跟上。
幾道目光先是看了傅學林,接着自然地落向旁邊的梁映真。
她此時沒有穿禮服,妝也上得輕薄,單是衣着簡單站在那裏,也是一個貌美膚白的美人。
“你帶的女伴啊?”沈京京睇了她一眼,忍不住又一眼,“你可要跟她說晚宴別亂拍,你知道我外公最讨厭家裏的照片流到外面了,哦?”
明明是對她說的話,卻只看着傅學林,這個沈京京容貌也算清麗,卻盛氣淩人的。
梁映真當沒聽見,沒事人似的重新戴上墨鏡,特意擡手扶了扶鏡框,傲嬌地一轉身,懶得搭理直接轉身走了。
“這我堂嬸,祖宗你千萬別亂說!”
傅學林緊忙撇清關系,怕又被傅審言拎去喝茶。
“堂嬸?”
沈京京笑了聲,輕蔑地撇嘴:“怎麽,你哪位堂叔要換小老婆啦?”
傅學林轉頭去看梁映真,見她已經走遠,回頭恢複平時的散漫笑容。
“沒哪個堂叔要換老婆,你慢慢兒想想吧。”
他丢下這句,點支煙也走遠。
沈京京卻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怔在原地。
夜幕降臨,海灘重回安寧,只有位于海島中心的酒店二樓宴會廳內燈火通明,侍者托盤穿梭于各界名流,沈家在江城是舉足輕重的名門,沈耀錫八十大壽,今夜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要給這個面子。
“陳植今晚怎麽穿墨綠啊,待會和你上去開舞這一紅一綠他可真能想。”
幾月前沈京京和陳植訂婚,熟悉她的小姐妹都知道她不滿意陳植,平日總拿陳植平平無奇的樣貌說事,只是今天她拿着酒杯和姐妹花站在一起,有些心不在焉,就連旁人拿她以往最喜歡的diss陳植的話開頭,也沒換來她一個笑容。
滿腦子都是下午傅學林說的話。
沒有堂叔換老婆?那與陌生女人年齡相配的只有那一輩最年輕的傅審言了。
沈京京毫無察覺自己握着酒杯的指骨有些泛白。
“你們聽說了嗎,傅氏那位從不露面的病秧子夫人據說今天也來。”
傅氏家宴之後,傅審言夫人出席的消息便在江城飛速傳開。沈京京的腦子瞬間清明,如果那個女人真是傅審言的夫人,那麽身份自然出來了。
“我知道。就是耀輝董事長的女兒,叫梁……梁什麽來着?京京,她和咱倆是同一個幼兒園小學的吧,你還記得她叫什麽名嗎。”
“梁映真。”
沈京京輕抿一口酒,她的确記得這位幼時的同學。
那會幼兒園許多小女孩都聽她的,偏偏這位梁映真就是不聽她的話,還帶頭對抗她的小團體,有次事情鬧大了兩人打起來,梁映真的爸爸和沈京京的外公來了,事後沈京京回家被狠狠批了一頓,沒收了好多玩具以示懲戒。
“也不知道她現在什麽樣子。”另一人輕輕說道。
話音剛落,宴會廳門忽地一陣騷動,腳步聲也密集起來,幾人循聲往那邊望過去。
言笑晏晏的人群中,身着深灰筆挺西裝的男人剛從旁邊侍者托盤裏拿起一只酒杯,氣定神閑與人交談,在他身旁緊挨着的正是下午在海灘見過的女人,一席淡銀色禮服,頭發高高盤起,露出一張精致的臉蛋和纖長優雅的脖頸。
“這就是你們說的耀輝董事長女兒?”近年剛來江城的另一人沒見過梁映真,“看着挺健康的啊,哪兒像病秧子啊?”
沈京京沒答話,這事兒她也不清楚,中學梁映真沒像其他名門子女去私立國際學校,而去了一所公立中學,也就和這個圈子交集不大了,她在國外時聽到些莫名其妙的傳聞,說梁家女兒生了重病全靠醫院吊着。
當時她還覺得驚奇,小時候和梁映真打架可沒覺得她有病秧子潛質,看着細胳膊細腿的,力氣大着呢。
再後來就是聽說傅氏與耀輝聯姻,卻也沒見她在公開場合出現過。
幾人讨論時,話題中心本人挽着傅審言的手臂,唇邊的笑容卻要僵硬了。
累哦。
剛才那什麽馮總的太太叫什麽來着?他們的兒子又叫馮什麽來着?
全忘了。
下午沒見着傅審言的身影,還以為他或許有事不來了,結果人剛到宴會廳外,便被站在大堂的傅審言叫住,他神色自然,仿佛知道她一定會在此時過來,事先在這等候一樣。
梁映真跟在傅審言身旁,穿梭着去跟一波又一波陌生人打招呼,腦子被一個又一個名字塞到爆炸,突然覺得家宴那次真是小巫見大巫。
“小傅。”
這回到了今天的壽星沈耀錫面前。
一聲“小傅”,讓梁映真的耳朵自動豎了起來。旁人即便比傅審言年長,也叫他“傅總”,“小傅”這樣的稱呼還是頭一回,她不禁對這位老人多看一眼。
沈耀錫雖然年已八十,卻精神矍铄,無視掉白發,面容看起來也不過六十幾。
他只輕輕掃了眼旁邊的梁映真,視線便落回傅審言身上,笑道:“這位,就是梁啓力的女兒了吧,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不能更好哦爺爺。
梁映真心裏古怪,一路來不少人問候她的身體,弄得她都有些迷惑自己是不是有難言之隐的大病。
傅審言先是恭祝他壽比南山,才回道:“她身體前陣子才大好,映真,這位是沈老。”
“沈爺爺。”她乖巧地叫了聲。
沈耀錫微愣,而後笑起來:“是個性子活潑的孩子。可惜啊,我還是想和小傅你當一家人的。”
後半句是對傅審言說的。
等兩人繼續往另一邊走的間隙,梁映真逮住後半句問他:“沈爺爺說可惜,什麽意思啊。”
“大嫂是沈老的二女兒,後來她離世了,沈老提議過把外孫女嫁給我。”傅審言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借此鞏固合作關系,沈家一直是明科的鋼材供應商。那邊是景卓總經理張遠,走。”
梁映真的手臂勾着他,腳步沒動:“等下嘛。”
傅審言頓住,低頭看她。
“沈老家大業大,你為什麽不和他外孫女結婚啊?反正都是聯姻,沒差嘛。”說着說着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自己覺得語氣有點酸了。
一路看過來,幾乎每對夫妻都有家族勢力,無論顯赫與否,至少都在這個圈子裏。
只要在圈子裏,挑個對象結婚,只論合适,是誰似乎并不重要。
梁映真小幅度撅了撅嘴,覺得這是不對的,但聽到身邊的傅審言之前有那麽一絲絲可能與別人結婚,無端生出些小郁悶。
娶她,或者娶沈老的外孫女,對他來說沒差別吧?
“她沒你漂亮。”他答得幹脆。
“……”
梁映真登時仰起小臉,臉蛋紅了,不可思議地瞪着他:“膚淺!”
傅審言看着她眼裏竄起的小火苗,輕哂:“走吧,還有些人沒見。”
“等等。”
梁映真想了想,問道:“為什麽剛才好幾個人問我身體怎麽樣,我之前昏迷他們都知道啊?”
“岳母沒跟你說麽?”
一問出口,看表情便知,傅審言淡淡繼續說道:“你昏迷的事只有梁家和我與幾個朋友知道,對外說是你體質弱,常生病,所以很少出門。”
梁映真:“哦。”停頓了下,“意思是我得騙他們了?隐瞞成為植物人的事?”
男聲依然平靜:“昏睡三年的植物人清醒這一罕見的醫學奇跡,你想炫耀的話,我也可以配合。”
“……”
梁映真又瞪向他,目光裏又是怒氣又是遺憾。
好好的一張臉,怎麽就多了一張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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