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趙卓麗被男人話裏懾人的意味震住。
不免想起趙穎思昨天的話, 當時她覺得小題大做不至于,現在看來……真會與傅家走到決裂那步嗎?
決裂的後果顯而易見,可是映真……
“岳母都考慮清楚了麽?”
男聲淡淡的, 眼裏又是平日平靜無波的模樣。
此時客廳安安靜靜, 趙卓麗不出聲,陷入一陣自厭和茫然的情緒。
三年前的今天,也不過是料理好家事、安心相夫教子的梁太太而已, 卻因為變故被迫從幕後轉到臺前, 開始并不擅長且無力的公司經營。
勉力操持兩年, 加上政策突變, 公司一度差點倒閉, 幸好有傅審言當初的提議。
只是當初的慶幸,現在卻似乎變成甩不掉的燙手山芋。
趙卓麗自己明白當初這樁婚事, 某種程度是她賣掉了女兒名義上的婚姻去換取耀輝挺住, 也很明白,現在女兒蘇醒、公司回到正軌,提出解除婚姻關系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她沉默半晌, 擡起眼,慢慢開口:“是我對不……”
餘光裏,中島臺後被風吹起幾縷細長的發絲, 在午後透入的光裏泛着柔軟的光澤, 天然的栗子色。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誰。
她猛然收住話頭, 把後半句“對不起映真”的話咽了回去,她不可能、也沒有顏面把過去的事托出。
傅審言眼眸微眯,他坐的位置背後正是廚房,來時他并未留意,此時如墨的眼底劃過了然的微光。
“猶豫, 說明岳母還沒有想清楚對麽?”
他淡淡一笑:“我卻想得很清楚。對現在的我來說需要一個傅太太,而她已經是我的妻子。再者,我也中意她。”
中島臺後,梁映真小臉震驚,雙手抱住膝蓋在心裏默默地罵:不要臉!這種鬼話也說得出口,她可一點兒沒感覺出來。
早出晚歸,同住一個屋檐下也見不到人。還有出軌嫌疑,言語不尊重。
她抱膝默默數落他的罪狀。
趙卓麗同樣一臉震驚,這位行事狠厲的傅總幾分鐘前還語帶威脅,從他口裏說出的中意,沒有一點說服力。
她一時忘了委婉,直言:“你們才相處多久?”
傅審言別有深意:“她失憶後是不久。”
趙卓麗一怔,随即反應過來,眼神不由又往中島臺後瞟了下,也不知道剛才那句映真聽進去沒有,但願她不要往深處想。
梁映真還真沒有深想,在角落裏默默數落傅審言的罪狀,很投入。
“岳母還記得麽,從前我和兄嫂來你們家做客,映真那時還小小一個,就說了許多次要嫁給我。”男聲這句語氣平淡裏暗含幾分戲谑。
梁映真随即一怔,也不數落他的罪狀了,驚得差點要蹦起來反駁不可能!雖然她不記得,也不可能!
可是很快她就想起之前看過的相冊裏,幼時但凡畫面裏有少年時的傅審言,她似乎總是在他身邊還用小手抓着他的手握住,巴巴地仰頭看着他,少年清冷而疏離。
轟的一下,大腦空白一瞬。
她忽然開始懷疑,不會和他的聯姻是曾經的自己主動要求的吧?
要不然,為什麽父母會把她嫁給一個年長十歲的男人?
老天。
她不敢直面過去可能是一只舔狗的自己,悄悄捂住了臉。
客廳裏,趙卓麗經他一說,短暫的恍惚後記起曾經是有這麽回事,映真小時候不好好吃飯,小小一碗飯總要恩威并施才會慢吞吞開始動勺子,經常磨蹭到菜都涼了。
梁啓力就拿傅家清冷的二少爺逗她,“傅二少說他喜歡吃飯又幹淨又快的女孩子哦。”
話音未落,小臉蛋瞬間埋進碗裏,只剩頭頂的發旋兒露在外頭。
梁啓力就在一邊笑,趙卓麗嗔他一眼忙着給女兒拍背,怕她嗆着。
趙卓麗不自然地咳了聲,顯然那時誰也沒料到多年後的今天會是這樣的局面。
“人生的奇妙也在于此,不是麽?”
傅審言扯了扯唇角,聲音清清淡淡而不失笑意:“映真因誤會沖動想離婚,而岳母怎麽能确定日後她不會後悔?她一直是孩子心性大家都知道。你心存懷疑我理解,但時間會證明我才是她的良配。”
寥寥幾句,似乎幾分鐘前暗藏硝煙的氛圍轉眼就如煙消散,見他神情輕松自然,說出的話似乎也有誠意,趙卓麗一時不知道該以什麽态度回應了。
傅審言替她做了決定,站起身:“公司還有些事不多留了。至于映真……”
他微頓,中島臺後梁映真登時耳朵豎起,緊張兮兮地聽男人的聲音:“多睡覺也好,說不定還能長長個子。”
“……”
她氣得臉紅,手握成拳把膝蓋當成他的臉打,165矮麽,還不是怪他太高!
待走出正門,确定廚房的位置聽不見談話,傅審言站在門廳前,沒有直接往臺階下走,而是回身站定。
“傅總還有想說的?”
傅審言聽見那個稱謂,神色如平時淡漠,只輕聲道:“其實我懂岳母很不容易,以前從沒管過耀輝的事務,能做到現在的份上不簡單。”
趙卓麗不明白他這話的用意,總不會是心血來潮,她沒有接話,知道後面肯定還有話。
“所以岳母應該比任何人更清楚,如果從零開始那麽容易,我也不會是現在的我。”
曾經傅氏風雨飄搖落入一個未滿二十且根本不懂商業經營的少年人手中,的确是許多人等着龐大商業帝國隕落,卻被他硬生生挺過去,不但挺了過去,旗下諸多公司都是行業翹楚。
狠狠打了一衆想看笑話的臉。
她默然:“你想說什麽直說吧。”
“沒別的了,只覺得岳母年紀大或許不記事,就想多說一句曾經我的保證依然作數。”
趙卓麗驚訝道:“保證?什麽保證?”
珞雪山一陣微涼的夏風拂過,明朗的日光照在男人身後,他身形高大修長,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的女兒直到死,都會是傅太太。”
當夜。
梁映真一個人在書房裏一通翻找,下午那個可怕的舔狗猜想驚到她了,書也看不進,就想着萬一她以前曾經寫過點什麽呢。
比如記錄少女心事的日記?
還真給她找到幾本,夾在書櫃一個角落的格子裏,抽出來抖落不少灰塵,上面的卡通人物很有考古的感覺,一看便知是許多年前的東西。
她眼睛亮亮的,捧着幾個本子也不管擦擦灰,轉身到書房另一邊的沙發坐下。
失憶後還是第一次想起要不要翻個日記什麽的,全賴下午把她吓出魂的那些話。
嗯,她覺得自己不至于那麽喜歡傅審言的,要不看着他的臉怎麽一點回憶的感覺都沒有?再說了,小孩子的喜歡怎麽能算數嘛?
她先打開一本上面有小兔子圖案的,落了塵,白白的小兔子隐約像灰兔。
【想吃大白兔奶糖了,好喜歡這個本子!】
她嘴角一勾,小孩子就是可愛哦,說得她也想吃了。
手指夾着泛舊的一頁紙,翻到第二頁,空白。
第三頁,空白。
第四頁,空白。
第五頁,空白。
側拿着日記本,嘩啦啦一本所有頁數在眼前翻過,沒有其他內容了。
梁映真沒作他想,拿起第二本,這回上面的圖案是小巧精致的紅櫻桃,一個個如雨滴覆蓋在封面上,很好看。
小時候她的審美很可以啊,她想,半點沒想會不會是她的審美還是跟小孩子一樣。
翻開第一頁。
【新的本子,新的開始!】
旁邊還畫了個笨拙有點醜的小人兒。
梁映真擡頭看看書房牆壁上挂着的那些,據說是她曾經的作品,再一對比小人兒,妥妥的黑歷史。
但也是可愛的,尤其是失憶後,看過去寫的畫的有一種探究未知領域的新奇和興奮在心頭。
翻到第二頁,沒了,嘩啦啦一整本都沒了。
幾乎和第一本如出一轍的風格,她忽然覺得不妙,以極快速度翻了剩下幾本。
【這個本子也好漂亮!新的開始!】
【新的學期,新的開始!】
【新的本子,新的開始!】
【這本摸起來好舒服啊,這次我要堅持寫Y】
“……”
梁映真快被曾經的自己打敗,恨不得穿越回去猛搖自己的肩——你,能不能,至少,多寫幾篇,再買新的!
沒發現有傅審言的任何信息,倒是發現她這人多三分鐘熱度。
梁映真有點小郁悶地躺進被窩,阖上眼剛有點睡意,床頭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她拿來一看,是陌生的號碼,沒有多想就接通放到耳邊,眼睛又閉上了:“喂?”
“是我。”男聲低低沉沉。
她随口哦了聲:“請問你是……?”
遙坐的城南家中書房的傅審言,聞言眉頭微蹙,拿開手機确認號碼無誤,再說聲音也像是她。
他每日五點起床時鬧鐘只響一聲便會被他摁住,梁映真雖然睡得投入沒醒,仍會軟語輕聲嘟囔,比白天的聲音更軟糯一點。
他不會聽錯。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啪的一下,傅審言合上筆記本,臉色不愉,聲音也更低沉:“你辛苦輾轉要來我的手機號,都不存一個的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對哦!
就不存:)
看到很多小可愛擔心虐不夠男主,我的出道總裁文就是虐男主哈哈哈哈哈,不造有木有老讀者,應該知道我虐男主的力度吧_(:з」∠)_後期紛紛說穩不住了夠了夠了
感謝在2020-05-20 17:06:03~2020-05-21 21:11: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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