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珞雪山夜裏很靜, 風吹過帶起一片遠遠近近的樹葉沙沙聲,月色溫柔又暧昧地照進車窗,微微照亮商務車後排兩人之間的小片暗影。
傅審言擡手, 緩緩地合上筆記本。
梁映真的問題突如其來似乎又合情合理, 她的心思很簡單,一眼看透,從一開始便不是心甘情願地接受多出的丈夫, 盡管傅審言當初自诩是江城未婚出色男性的不二之選。
顯然梁映真并不這麽想, 她似乎總是糾結着情情|愛愛, 想要知道兩人因何結婚, 想要知道為什麽他在沈京京與她之間選擇家世不算顯赫的她。
愛。
她想要的是愛, 一開始總是糾結于兩人只是聯姻他對她似乎沒有愛,現在轉念又開始糾結于會不會是她愛他更多。
如果是, 那麽她大可能因此而猶豫離婚。
傅審言應該說是的, 如果足夠理智的話。
但他竟然閃過一瞬間猶豫。
梁映真此時正定定地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裏心思一覽無餘,真誠的困惑和仿佛他說什麽她就會信的信任。
他合上筆記本重新看向她, 這雙大眼睛太清澈太幹淨,明晃晃映出自己的身影。
誰能直擊這雙眼睛裏自己說謊的不堪模樣?
傅審言微移開視線。
“說呀……”梁映真的聲音又把他錯開的視線拉回去,“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你不用顧慮什麽的。”
她明亮如珠的眼睛依然沒有對他莫名遲疑的懷疑, 還是對他充滿單純的信任。
一如許多年以前。
彼時傅審言正在申請國外的大學, 材料和申請都發過去了,還在等待國外幾所大學的回音。
他自小優秀履歷比同齡人漂亮許多,又有知名建築大拿寫的推薦信,拿到offer自不必擔心。
一向沉穩的少年卻擔心拿不到最心儀的offer,難免比平時顯得沉不住氣, 有事無事就要刷新郵箱看有沒有新郵件。
某次和大哥一同去梁家做客,那會沒有智能手機,做客的短暫時間也禮貌借用梁家的電腦登錄郵箱查看。
當時梁啓力好奇問起,他表現得和平時穩重持重的模樣不太一樣。
傅承言笑說:“這幾個月申請大學他着急等回信,一天不看十幾次都放不下心。其實我一早跟他說如果想要萬全保證上他最喜歡的,不如以傅氏名義給學校捐一棟樓,他心氣傲不肯。”
梁啓力身邊的梁映真忽然跳下沙發,光着小腳丫蹬蹬蹬上樓。
梁啓力早已習慣自家女兒玩鬧性子,冬日家裏有地暖也沒擔心着涼,随她去了,繼續和傅承言談天。
傅審言在梁家二樓書房,登錄郵箱刷新後,只有幾封廣告,略失落點退出關機,起身轉過來卻見梁映真手裏拿着布藝玩偶,小小的臉蛋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傅哥哥。”
她脆生生地叫他,固執地不肯叫他叔叔,只叫“傅哥哥”。倒是對傅承言“傅叔叔”叫得很乖巧,傅承言彎腰笑着逗她為什麽。
梁映真小臉一皺,思索半天才奶聲奶氣地說:“我怕把他叫老了呀。”
一群大人歡聲笑起來,少年在一旁微微抿起嘴角。
小孩子嘛,他們也不計較,梁映真就這麽一直“傅哥哥”地叫。
此時小短腿邁開步噠噠噠地走至他的面前,仰起頭朝他咧開嘴露出大大的笑容,大眼睛裏滿是星光般的真誠和笑意。
她聲音稚嫩地說:“你超級超級厲害啦,我相信你可以的!”
時光荏苒,從幼齡女童到成年,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盛滿真誠,和如出一轍的信任。
傅審言看着她的眼睛,緩聲道:“我不是你,不清楚你當初怎麽定位對我的感情。在我看來如果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一種小孩子對大人的崇拜。”
話出口的瞬間不得不說閃過一絲的後悔,這對一向追求效率的他來說是意外,明明承認是最快捷最高效的做法,日後要說服她回傅家少不得又要花上額外的時間。
他閉了閉眼,凝神。
梁映真錯愕:“……崇、崇拜?”
怎麽覺得沒比舔狗好到哪兒去呢……崇拜,是不是比舔狗還要更勝一籌?
傅審言替她定義,淡淡補充道:“只有崇拜,僅此而已。”
她眨眨眼,看着他下了車,繞到她這側打開車門:“該回去了。”
司機下車在可視裏通報後,梁家大門緩緩打開,傅審言一言不發送她進去,兩人都沒說話,月光将兩人并肩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細又長。
從大門到別墅正門的路上,別墅前院種的花花草草散出冷幽的香氣,夜涼如水,月影如鏡,兩道人影走至別墅正門。
男人輪廓分明的臉在清淡的月色下,似乎也比平常溫柔許多。
“晚安。”他淡淡道。
“那個,你的腳還疼嗎?”她問。
梁映真的目光落在他的鞋尖,正好被月光照到這一小片,锃亮如新的皮鞋尖有一個明顯的凹下去的痕跡,是她白天踩的。
她看着好一陣愧疚,細跟踩人一定特別痛,她覺得自己今天有些過了。
“對不起。”
她垂着頭,一副自責的小可憐模樣。
傅審言:“現在不疼。”
說完這句見她還是盯着鞋尖看,頓了頓想這會有什麽可以做,不甚自然地擡起長臂将人帶入懷裏,大掌在她的後背輕拍幾下:“比起這個,我更在意你什麽時候跟我回家。”
男人薄熱的鼻息呼出輕輕拂過她頸後的小片細嫩肌膚,那一片酥酥|麻麻仿佛也燙了幾分。
梁映真不争氣地臉紅心跳,被他這樣輕輕擁着,輕易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腦裏自然浮現在劇院的黑暗裏被他按在懷裏親|吻到幾乎站不住的畫面。
那種又羞又氣的感覺回來了,她小臉燒了起來,簡直不敢擡眼去看他,匆匆丢下一句“再見”推開他就轉身按指紋進別墅。
關上門,她背抵住門,心跳還是亂糟糟,心虛地擡手摸了摸臉,果然一片燙。
夜裏躺進被窩閉上眼,還是時不時晃過在劇院的片段,她又是左邊翻翻、右邊翻翻半天不能入睡。
直到磨到身體出了些汗,她騰地坐起身,羞惱地罵自己真是沒出息。
不就被親到腿軟了麽?
那又怎樣?
她就是沒經驗,下次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嗯。
梁映真說服自己重新躺下去,拉高薄薄軟被搭在胸前,腦裏忽然跳出傅審言的聲音,“只有崇拜,僅此而已。”
雖然崇拜也不是什麽好事,但總比愛要好一點?
他想盡辦法甚至以複學知情同意書為誘餌,今天卻坦誠地告訴她,曾經的她不是舔狗,沒有愛他。
她拉着軟被翻身到左側,看着牆面上微微搖晃的窗外樹枝的暗影,下意識想起曾楚音說他在外面養女人,她忽然覺得即便有一天他真的在外養人,也不會掩藏欺騙。
傅審言,似乎是一個不屑于說謊的人。
不管他怎麽讓她生氣和羞惱,至少這點還算得上寶貴的優點。
尤其在她失憶後,更需要這種寶貴的坦誠。
梁映真輾轉反側到深夜,才迷迷蒙蒙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下到一樓的餐廳用早餐,趙卓麗和趙穎思已經坐在那兒,桌前放有餐盤,看樣子應該剛開始用餐。
“表姐。”
趙穎思朝她笑笑:“映真起這麽早啊,不多睡會兒?”
“睡不着就起來啦。”
梁映真去了廚房。
梁家沒那麽多規矩,林媽一向做好早餐便開着保溫模式,她們下來想吃什麽自己盛就行。
不像傅家,梁映真每次用餐有一種誤入中世紀貴族世家的錯覺,從不需要她自己動手,她朝廚房走半步便有人上前恭敬詢問需要什麽。
她端出一盤放着些切好的水果塊和一份蔬菜沙拉,另一手拿杯牛奶出來,拉開椅子坐下開始慢慢地吃。
趙卓麗和趙穎思早餐時間也在聊公司的事,她猛然記起,近一個月都沒有去過心理醫生那。
其實她不怎麽愛去看心理醫生,拿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論跟她聊天,還聊日常,非常細致甚至連夢境也要說,可她經常做完夢也就早上剛起時還記得,去心理醫生那兒早就忘了。
一晃去了半年,檢查沒少做、藥沒少吃,現在還是一點記憶的影子也沒有。
梁映真不抱希望,決定看天意,抵不住趙卓麗總是按時催她去,現在她不提梁映真自然也不會提醒她。
“媽媽,你後來怎麽又想通簽字了啊?”
這點她十分耿耿于懷,覺得自己這個女兒還不如傅審言說的話有用,這會小口小口地吃着草,一邊吃一邊問。
趙卓麗頓了頓,還能為什麽,傅審言開口難道她還能不給?
自然也是經過一番斡旋。
除了擔心映真的身體承受不住繁重的學業外,她也擔心時間僅僅過了三年,若是以前的同學留校讀研,會不會交談間說起什麽勾起她的記憶?
“映真當初的同學可能有一些留校讀研,你不擔心她恢複記憶?”
現在趙卓麗已經不想她恢複記憶,不願也無法承受她恢複記憶的後果。
傅審言目光平靜,遞來一只簽字筆輕輕放在一夜紙上,一并推至她的眼下。
趙卓麗低頭,上面的文字打印完畢,她只需要在落款處簽字即可。
“岳母細想一想,映真恢不恢複記憶有什麽影響?”
她一愣,傅審言極淺地勾了下唇:“她失去記憶有什麽不同麽?她還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妻子。既然如此,恢複記憶後難道就不是你的女兒了麽?自然照樣是耀輝的千金,也會是我的傅太太。”
趙卓麗微閉了閉眼,斂去雜思,笑着瞥她一眼:“想通了你還不樂意了啊,那行,我收回。”
“可別!好吧,那我還是說聲謝謝吧。”沒得到回答,她有些不甘心。
趙穎思捧起手邊的牛奶慢慢地喝,目光在趙卓麗的臉上打轉,梁映真這會低頭專心吃沙拉沒察覺到趙卓麗臉上微微的愧疚。
她卻注意到了。
目光再看向梁映真,過了會又收回來,起身拿起包說“我先去公司了,姑媽再見映真再見”便出了別墅的正門。
餐桌上,只剩母女兩人用餐,趙卓麗電話也多,一個接一個,等她電話暫時停下,梁映真慢慢地朝她坐過去,坐到之前趙穎思的位置上。
“有個事我想問一下,媽媽,你知不知道傅審言之前讀的大學和專業啊?”
趙卓麗早留意到她悄悄關注自己打電話的小模樣,笑了笑聽她說完一怔:“你怎麽突然關心這個?”
“不算關心啦,我就随口一問。”梁映真有點心虛地避開視線,拿叉子在沙拉裏戳來戳去,“夫妻嘛……我又失憶了,問問很正常對的吧……”
“是嗎?”
趙卓麗狐疑地看了看她,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言片語都不問的梁映真忽然對他感興趣。
雖然涉及到傅審言,按理說不需要太緊張,兩人的确是夫妻關系。
但她還是看了看,只說:“這個不清楚。”
“啊?”
梁映真沒想過這個答案,那可是她的丈夫,是媽媽的女婿,媽媽卻說不清楚他的學校和專業,這不是基本要有的資料嗎。
“我這婚結得也太随意了吧,你連他的學校和專業都沒弄清楚就讓我嫁給他了呀。”
她叉起一塊裹着沙拉醬的土豆放進嘴裏,郁悶地嚼動,她在手機裏搜過傅審言的信息,卻只能搜到同名同姓的其他人,他很謹慎,媒體上有關名字和照片一概全無。
可是聽謝征和他聊天,似乎傅審言也很懂建築設計,不由她不感興趣。
“當初他大學中途退學回來接手傅氏,什麽大學和什麽專業不重要。”
趙卓麗錯開目光,盯着餐桌上的報紙輕描淡寫,“哪有随意?小傅是傅氏的掌權人,也是唯一的繼承人,這還不夠啊?”
傅審言昨夜送梁映真回家後,随即坐夜間航班飛抵臨市開會。
中午開完會,徑直坐飛機回江城,只在頭等艙簡單用過一些飛機上的簡餐。
下飛機回傅氏大樓的路上,石景寬拿着平板彙報飛機上收到的消息:“黑石的侯董想約您一起打高爾夫,特地說讓帶上夫人,關于夫人那邊能空下來的日程……”
他說得審慎,畢竟這位夫人還在和老板鬧分居,一時拿不準怎麽回應。
傅審言淡淡道:“只看我的行程安排,她沒有別的安排。”
他想起昨晚送梁映真回家時她小巧薄透的耳垂通紅一片,微微勾了勾唇,算是哄女人的第一個心得,能抱則抱。
若是當初梁映真剛回家,他便上門去解釋,或許也不會浪費這麽多時間,昨天特意排開時間去陪她看音樂劇,還得在夜間航班上開筆記本工作。
第二個心得,女人的情緒越快安撫越好。
午後,梁家大門另有人按響門鈴。
韓真佩為昨天不講義氣開溜的行為道歉,約上梁映真一道晚上去秀展看超模走秀。
以往梁映真是對秀展沒有太大興趣,但韓真佩今天的理由給得讓人很難拒絕。
“你不是馬上要去上學了嗎,到時可就沒這麽多悠閑的時間可以玩了,還不趁現在沒開學跟我見識一下,你失憶後還沒去過秀展吧?映真,你已經不是合格的名媛了!”
有理有據。
“再說你不去我也不去。”
道德綁架式安利。
梁映真忍俊不禁,點點頭。
今天是韓家司機送兩人到達位于城西新建的劇場,江城西進的城市規劃雖然剛起步,但現在這一片俨然已有繁華之相。
只是韓真佩口中的小秀并不算小,一路走進秀場,沿路已經看見好幾個眼熟的人,不得不說江城的确很大,但名流圈子也是真的小。
梁菲和幾個娛樂圈內的小姐妹在秀場一邊聊天。
她早年是模特出身,今日走秀的有幾個是當初一同出道的姐妹,如今因為剛收官的宮廷劇她也算在娛樂圈小有名氣,站在那兒便有幾個小模特上去同她攀談。
曾楚音也在旁邊。
她從開會所的舅舅那兒開始對娛樂圈八卦感興趣,這會主動加入話題,想探聽最近常上熱搜的一對明星情侶是不是真如傳聞分手了。
梁映真和韓真佩踏進秀場時,且不說她姿容驚豔,曾楚音因為之前的事本就對傅家怵得很,見着梁映真的身影猶豫半天還是尬尬地主動上前打招呼。
“傅太太,好巧啊。”
梁映真淡淡颔首:“你好。”
“曾小姐”三個字也沒帶,曾楚音識趣地走向另一邊,心裏卻在傲氣——不是都說翻篇兒了麽,還擺臉色。
她腦筋突然靈光一現,挽上梁菲的胳膊笑意盈盈地,狀似不經意地再度從梁映真身旁經過。
梁映真偏頭從侍者的托盤裏取水時,目光正好掃過一旁的梁菲,也就不到兩周的事,很輕易便和手機搜出的百科裏女演員的臉對上號。
她收回視線,似乎方才的一瞥只是恰好落向梁菲。
倒是梁菲一下對她印象深刻,原因無他,年輕貌美的女演員看見比自己更令人驚豔的臉,總是很容易投入注意力。
“她是誰呀?”梁菲問。
惡意落空,曾楚音不得趣地淡淡介紹:“哦,傅家大房那位的太太。”
梁菲進入名流圈不久,對這些名門的大房二房等等繁冗複雜的關系不甚熟悉,一聽見這些詞兒就腦子發脹,她只好又問:“傅家大房是……?”
“傅氏總裁,也是這陣子你猶豫要不要換的那家經紀公司,明娛的老板。”
“哦……”
梁菲一下便知是誰,愣了愣,男人英俊而淡漠的臉浮現在眼前,心裏卻多了點沒來由的惆悵,他的太太和他真般配。
就是年紀小了點,但這一行早已見過老夫少妻的搭配。
何況,傅審言如此年輕,兩人遠遠稱不上老夫少妻。
走秀結束,并不是梁映真以為的結束,另有人領他們去另一邊的酒會。
沿路不少面善的面孔招呼她:“傅太太。”
只在酒會待了一會,她維持着笑容沒有松懈,覺得嘴邊的笑肌快僵了,浮華聲色不是她所長,還好有韓真佩在旁邊悄聲提醒,才避免忘記人名的翻車尴尬。
她感慨:“佩佩,我發現你真的是名媛,感覺你都能把別人族譜背下來,好專業啊。”
韓真佩差點被喝的酒嗆住,臉一下咳紅了。
梁映真馬上給她遞紙巾,韓真佩擦擦嘴,深呼吸幾次後緩過來哼了聲:“這有什麽難的,耳濡目染。而且你以前記這些比我還厲害呢,就是你很少來而已。”
“是嗎。”
提及從前,又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梁映真不是很想繼續待下去,曾楚音還當她不知道,挽着那個女明星在眼前來來回回晃了幾次,她不想給眼神而已。
但也覺得無趣令人生厭。
“咱們這會回去吧?”
“行,我也想回了。”韓真佩翻手包拿手機,“我跟司機說聲來接我們。”
一位手托圓盤的侍者恰好經過兩人附近,突然腳沒踩穩崴腳一樣整個人搖搖晃晃,手中的圓盤飛了出去,杯盞摔落炸開,濺起一地玻璃渣。
附近一陣小小的驚呼。
而杯中的酒液晃蕩飛出,正好潑向離得最近的兩人。
兩人躲閃不及,眼睜睜看酒液飛濺到禮服上。
韓真佩今日穿得深藍中裙,酒液滲透出深暗的藍色,梁映真今日穿的煙粉長裙,她肌膚白透細膩,配這個顏色原本很溫柔,這會淺淡的煙粉卻成為畫布,完美呈現幾道不同顏色的酒液。
這種場合出現這類糗事,自然容易成為談資。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肯定現在有小婊砸在拍照。”韓真佩還火上澆油。
很快有人過來,見到梁映真微微吃驚:“堂嫂。”
男人揮手讓後面的人處理眼前一地淩亂。
卻是一張隐約眼熟卻記不起名字的臉,梁映真眼神飄忽努力回想,終于把人和傅氏家宴那天對上號:“你好。”
“誰呀?”這回換韓真佩小聲問。
“傅審言爸爸的弟弟的二女兒的丈夫。”
“……”您也挺厲害,韓真佩默默佩服。
“怎麽搞的我這是山地還是沒開燈啊?這也能把人撞了!”
男人先向侍者撒了通氣,轉頭和顏悅色道:“堂嫂您先別急,我這就讓人帶您去後臺換身衣服。”
“不用了。”
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梁映真愣愣一擡頭,接着便被他寬敞的西裝圍裹住,長發被壓在外套下,露出一顆懵逼但精致漂亮的腦袋。
“腳劃傷了。”
她愣愣一低頭,白皙窄瘦的腳背有一小道血痕,應該是被飛濺的玻璃碎渣劃過,她竟然沒察覺。
下一秒整個人便被他輕松打橫抱起。
衆多目光注視有如實質唰唰地掃過來,梁映真往懷裏縮了縮,悄悄把外套的領口拉高點兒蓋住隐隐開始發燙的臉頰。
傅審言看了眼旁邊:“韓小姐要一道走麽,我派人送你。”
“要……吧。”
三人走出秀場,面前已經停好兩輛車,韓真佩在另一邊司機的示意下上了車。
梁映真被抱進商務車更為寬敞的後排,聽見車門合上的聲音,她才慢慢地扒開攏在頭頂的外套,一點點往外探。
傅審言坐在她身旁,垂眸掃了下她裙上淩亂的顏色。
“你……怎麽來了啊?”
她小小聲地問,接着渾身一僵。
傅審言不答話,伸手握住她纖瘦的腳腕,輕擡至腿上。
他正在看那道劃傷滲血的傷口。
他輕車熟路打開車中排的小箱,取出一個方形包,拉開取出一瓶液體和棉簽。
他怎麽什麽都有?
梁映真胡思亂想着,他如從天而降般将她從難堪窘迫的秀場帶離,心裏自然地冒出點甜蜜小泡泡,覺得他剛才還挺MAN的——
“你又派人跟蹤我?”她震驚地睜大了眼。
“嘶……疼、疼……”
腳背一涼被棉簽用力按住,她低低地叫了聲。
“我以為你會感謝我。”
傅審言松開棉簽,擡眸淡淡看向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3 17:52:58~2020-05-24 17:59: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豆豆 8瓶;噢力給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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