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當夜。

梁映真沐浴後坐上床, 時間還早,想了想學傅審言平時那樣拿起他床頭櫃那邊的書。

商業類的書籍,講述一個投資大佬的一生, 是本自傳。

當故事倒也能看, 可是許多專業術語,看着看着就看不進去,她合起書, 盯着空白的另一半床面, 也不知他怎麽能看得入神。

思緒飄遠, 想起下午謝征臉上劃過的一絲悵然, 最後走前他什麽也沒說。

莫名又想起兩人同居以來, 日日夜夜傅審言鮮少在她還未入睡時回家,總是早出晚歸, 比什麽都忙, 她曾經以為工作就是他的熱情所在,可是……

今天看過他曾經的設計稿,曾經在筆下傾瀉過那麽有生命力的建築, 再聯想謝征臉上的悵惘,如果傅審言是為了公司放棄夢想……

心裏冒出這個念頭,她的心忍不住輕輕抽痛, 眼前浮現那次半夜他下廚後, 坐在餐桌一邊, 說着“室友做飯很難吃”時不經意流露的絲絲懷念和惆悵。

梁映真毫無睡意,幹脆掀被下床,推開卧室的門,下樓到書房。

手“啪”地按開燈,她走近畫架, 掀起上面的布,畫紙上是一個男人,端坐在厚木辦公桌後,手肘搭于桌面,微微側頭似乎在跟人說話,西裝袖口露出小截骨節突出。

男人微垂着眼,神情淡漠。

她本來畫了這幅,想要送給他,如今看來,這未必是他想要的生活,一時猶豫要不要送出去,可要畫他在工作室低頭畫設計圖的樣子……

一來沒有見過他畫圖的樣子,二來也擔心勾起他的傷心。

哎——

畫差不多完成,現在卻進退兩難。

她放下布。

回到卧室,不到十一點,她估計傅審言大概率沒有休息,稍稍猶豫了下,打去電話。

“你還沒睡?”他顯然有點意外。

“嗯……”

她也是忽然記起,自己根本不清楚他的生日,連挑哪天送禮都不清楚就開始準備生日禮物也是沖動,這會聽見他的聲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的生日是哪天呀?”

“什麽?”這回聲音明顯錯愕。

她更不好意思,身為老婆卻忘了老公的生日,小聲說:“對不起嘛,我失憶也不記得你生日了……是哪天啊?”

聽筒裏安靜一會,男聲重新恢複平靜:“六月二十九。”

“六月二十九?”她愣了愣,迅速将手機拿在眼前确認一遍,“今天就是了啊!”

“是麽。”他聲音淡淡的,并不驚訝也不奇怪。

“不行。”

離24點還有十幾分鐘,她忍不住有些着急:“生日禮物來不及了,那,我就在電話裏祝你生日快樂可以嗎,哎我應該早點問的。”

她的聲音充滿懊喪,傅審言淡淡地笑了下:“我不過生日很多年了,不差這一個。”

“可是,可是我有記憶後跟你第一個生日嘛。”她小聲碎碎念,“就這麽錯過了……”

“明天我回家。”

她一下振奮,聲音雀躍:“真的啊?”

傅審言微怔了怔。

傅宅雖然是他從小長大生活的地方,但十三年來卻不曾在那個大大的宅院感受到家的氛圍,因為家人早已離世。

只有大門通往別墅的大道路燈亮着,別墅是黑暗的,卧室是冰涼的,連映在所有家具上的月色都清冷。

在家住,在酒店住,似乎并無分別。

現在卻有一個人在那裏等他,聽到他要回去的消息表露的喜悅那麽直接。

他輕勾了勾唇:“嗯。”

回去的專機上傅審言一邊處理公務,瞥見石景寬的神色不對,一邊淡淡開口:“又出了什麽事,說。”

他以為是工作上的問題,石景寬卻吞吞吐吐道:“剛收到內部消息,翟遠在申城暴|露了行蹤,天網大數據對比出了臉,但警察派人去跟進,卻撲了空,他又跑了。”

他一邊彙報一邊看着總裁逐漸陰沉的臉色,猶自膽戰心驚,他也沒想到翟遠竟然還在國內躲藏,甚至已經被查出行蹤還能提前跑掉。

傅審言往椅背靠去,閉上眼輕輕揉按眉骨,連日來隐隐的不安果然成了現實。

翟遠這類地位的人不可能手上沒有第二份假|護照,卻沒有出逃國外,留在國內一定是為了什麽。竟然敢在申城出現,申城離江城那麽近,車程不過三小時。

不管是為了什麽,他不可能留下一丁點可疑的危險,尤其……

“夫人那邊,多派兩個保镖。”他淡聲吩咐。

“是。”

石景寬暗自心驚,莫非翟遠可能來報複?

他試探着問:“那傅總您這邊……”

“适當加強,做好準備,另外私下查翟遠行蹤的人手加派一些,盡快找出人來。”

“是。”

傅審言睜開眼,眸光微涼:“天網查出行蹤還撲了空,派人查申城系統內與翟遠的關系,不可能沒人提前報信。”

“是。”

他重新閉上眼,心頭的躁動強壓下去,最近幾年太平而已,剛接手傅氏的初期他早已習慣明槍暗箭,并不過分緊張。

專機抵達機場,坐上車,商務車朝江城的南門一路高速前進。

這會正是臨近傍晚的時刻,天際染上一層暈染開來的橙色,傅審言頭一次沒有在車上處理工作,而是轉頭望着窗外,耳邊回響昨晚電話裏失落又遺憾的女聲說:“就這麽錯過了……”

他輕扯了扯唇,盯住張開的手掌,指尖似乎還記得撫在她腰際的觸感,柔軟而有韌性。

離開一周,她的例假應該結束了。

車駛進大門,碾過筆直大道的些微落葉,很快到達別墅正門。

傅審言下車,慢慢站直。

傍晚的霞光比剛下飛機時更為耀眼,血紅一片遠遠近近地在天幕上暈染出一層又一層。

暧昧的暖色光影映在男人淡漠而鋒利的眉眼上,緩了緩身上不近人情的感覺,不那麽冷漠,棱角分明的輪廓似乎柔和幾分。

他進門上樓,徑直去二樓給她的書房。

他站在門口想過一秒她見到他會是什麽反應,跑來?抱住他?

傅審言很淺地勾了下唇。

推開門,書房窗邊的紗簾被風高高揚起,在半空翻舞。

書房沒人,他輕擰了擰眉,這個時間平時她都在書房才對,正要轉身,畫架上防塵的布忽然被風掀起一角,接着吹落掉下。

傅審言腳步一定,走近,垂眸凝視畫紙上的男人,是誰不言而喻。

他很輕地挑了下眉,怪不得昨夜電話懊喪地說生日禮物來不及了。

他靜靜地注視畫上的人,筆觸很細膩,至少畫了好些天,他沒察覺唇邊浮上笑意,久久地看了半晌,一陣風吹進書房。

他忽然清醒,心裏湧上一股沖動和吶喊在叫嚣,想要盡快見到他的妻子。

轉身匆匆下樓,随意叫住一人:“夫人在哪?”

剛好是經過準備晚餐的高文莉,恭敬的同時不掩喜色:“夫人在花房呢。”

“花房?”他微愣了下,已不記得家裏還有這麽個地方。

“在後院,以前——”

一提醒,他記起來,以前是大嫂喜歡待的地方,他幾乎沒去過,自從大哥一家去世,花房他早就沒過問。

傅審言腳步匆匆地走了,徑直去了後院的花房。

花房其實不大,大約六七十平,外部有纏纏繞繞的藤蔓,他駐足在門口朝裏看,身着白底印花長裙的窈窕身影正在給一株盆栽修剪枝丫。

他本想多看一會,鞋踩在門口的幹枯的樹葉上,發出輕微的一聲。

女人動作微停,偏頭朝門口看,眼眸霎時明亮如珠,眉眼彎彎地朝他笑:“你回來啦!”

她放下剪刀,轉身小步朝他跑來。

大片大片的夕陽霞光從透明的花房玻璃頂漏下,将整座透明的花房籠罩在溫暖的光暈中。

身穿白裙的女人,她朝他跑來,還帶着笑。

花房淡淡的清新的香氣,纏纏綿綿地彙入空氣随風飄來,悄無聲息吸入身體。

漫天的夕陽光芒。

暗香醉人的芬芳。

朝他奔來的女人。

她眼裏笑意盈盈。

整個畫面像是長焦鏡頭一般緩慢拉長推遠,明明很近,卻仿佛遙遠到觸不可及。

仿若小小的、夢幻的、美好到不真實的童話世界。

讓他忍不住幻想可以住進裏面。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上一章說了大話。

不管怎麽虐男主,虐到的都是我本人 舊文虐男主最慘的章節都是哭着寫的……

傅二同樣,我前陣子一邊聽《半醒》一邊腦裏放映結局,忍不住為這個狗男人真情實感落淚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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