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尊主夫人

閻攸寧被請到有些破敗的小院裏。

五人并未怎麽精心打理過小院, 加上沒任何侍從,五人來到這裏後都是自顧自修行,本就亂糟糟的院子更顯得破敗。

太微、天市曾為護教法王, 以前只有別人給他們添茶倒水的份,現在彼此一個眼色就知道對方怎麽想,連忙給閻攸寧添茶倒水。

魅、魍兩個護衛紛紛給閻攸寧擦凳擦桌。魅護衛是五人裏僅有的女性,請命要給閻攸寧捏肩揉腿, 被閻攸寧一口拒絕了。

北落師坐在另外一邊,因臉上溝壑叢生, 一雙眼望着閻攸寧頗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

閻攸寧喝了一口杯中茶,覺得沒有池醉那邊的好喝就放下了杯子。他撐着臉頰, 微微擡眸, 掃向五人道:“就剩下你們五個了?”

“回禀尊上, 自從……”太微仔仔細細将多年來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對于閻攸寧洗劫珍寶閣相關的卻只字未提。

當說到他們如今的處境時,太微忍痛道:“婆海剎趁着尊上不在教中,襲擊逆塵教, 巫祺然那厮當年雖然只有合體前期, 卻找到機會與逆塵教一些烏合之衆合謀, 最終屬下等人不敵大敗。尊上,屬下等忍辱偷生在婆海剎之下,皆是為了尋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說的那叫一個義憤填膺。

“這樣啊。”閻攸寧拖長的音調聽在五人耳中, 讓他們心裏非常沒底。

每人都緊張地咽下一口吐沫,誰都不知道還該說什麽, 明明是尊上洗劫珍寶閣才引發如今這些事情, 但在實力面前, 他們只能忍氣吞聲。況且, 尊上今日突然現身,說不定就是逆塵教重新崛起的征兆呢?

北落師作為長老,思忖頗多,終于開口道:“尊上,您歸來後需要我們作甚?只要為光複逆塵教,我等什麽都願意做。”

閻攸寧挑了挑眉:“你們幾個也是這麽想的?”

其餘四South wind人連忙點頭稱是。

他們身中蠱雲毒,離半年一次的解藥還剩下五日,這時候叛離婆海剎,豈不是找死?還是等五日之後……但半年之後又半年,他們都是惜命才會茍且偷生至今,現下先要安撫尊上為上。

不過,太微先前說的忍辱偷生其實說到他們心坎兒裏了。在婆海剎他們雖然吃穿不愁,但服蠱毒後所感受到的不過“憋屈”二字,就算和婆海剎那些人一起共殺正道修士,最後慶祝時,卻還是有種格格不入被排擠的感覺。而當初選擇留在這裏,其實也有幾分卧薪嘗膽後東山再起的想法。

只不過誰都打不過巫祺然,只能匍匐在人腳下。

可現在尊上回來了!事情或許有了轉機?!

“好,既然如此,本尊有事情要交代你們。”閻攸寧先後拿出幾個瓷瓶,卻沒有立即開口說要交代的事。

北落師等人一看到瓷瓶上草書的“逆”字便知道這是曾經放在珍寶閣的上品丹藥,他們的目光盯在藥瓶上看了一瞬,飛快轉移到閻攸寧身上,紛紛單膝跪下道:“任憑尊上吩咐。”

北落師一咬牙,道:“尊上,有一事告知。”

他将五人身中蠱雲毒一事告訴閻攸寧,看着閻攸寧眯起的眼眸,心驚膽戰。

“蠱雲毒啊,本尊會想辦法拿到解藥。”閻攸寧話音落下,看到五人皆是眸光閃亮地望着他,猶如看着天神一般,面不改色道:“五日之內本尊會将解藥交給你們。許是蠱毒作祟,本尊看你們修為窒澀,想必這些年在修行一事上遭遇了困境,這裏有突破瓶頸用的破厄丹,也有提升法力增加突破幾率的增元丹,都是極品丹藥,具體如何用你們自己看着辦。”

如果一直用丹藥不斷提升修為,到後期會越來越艱難,而且丹藥堆砌的修為終究帶點雜質,服用過多到達某個頂點,可能一生都無法突破煉氣期。當然也無法和同境界踏踏實實修煉來的修士相比。

但有些修士始終無法沉下心來,大多數還是會選擇投機取巧。所以修真界多得是一些修為低下之人。

五人聽到極品丹藥時皆是瞪大眼睛。

閻攸寧說的兩種名字的丹藥在珍寶閣只有上品,唯一的可能就是尊上自行煉出的極品丹藥。但這種丹藥連上品都很難煉出,每煉制一顆就需要浪費很多材料,成丹率格外低,就算是舉世聞名的築丹世家軒轅家,也鮮少把破厄丹和增元丹拿出來販賣。

這在修真界已是有價無市的存在。

他們誰都不知尊上會煉丹這手,而且煉出的還是最頂級的丹藥!

曾因見到空空如也的珍寶閣他們升出的怨念,因為随着到手的極品丹藥瞬間化解。北落師五人面面相觑,一時相顧無言,卻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激動。

那是對解藥即将到手,可能停滞不前的修為會有變化的激動!

閻攸寧一邊交代打算,一邊将一些天材地寶放到桌子上,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好在這些東西有的已經看厭無甚稀奇,有的是收了複數,不在乎這一個兩個。

而北落師五人的眼神亦是越來越亮,到最後熱淚盈眶,就差高呼一聲“尊上萬歲”了。

閻攸寧坦然接受後悄然離去,留下的五人大松一口氣。

他們沉默了很長時間,先後坐下後,還是無人出聲。

待确定閻攸寧真的離開後,天市護法開口道:“好了,擇日不如撞日,按照尊上所說,我們開始行動吧。”

天市護法一直很有責任意識,之前以為閻攸寧消失,逆塵教不再,就要淪落成婆海剎的走狗,都覺得人生了無生趣,如今卻是精神抖擻起來。

“說來,閻攸寧竟然已經煉虛中期,他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太微眉眼間都是深深的嫉妒,然後腦袋就被狠狠打了一下。

太微捂住後腦往後一看是北落師,只聽北落師道:“不得如此不敬。”他看在尊老的份上,實則是幹不過對方,沒再大放厥詞。

魍護法常年一言不發,轉身朝門外走去,被魅護衛叫住問去作甚時,言簡意赅道:“結界。”

四人這才想起還有個閻攸寧破壞的結界需要修複。

一面往外走,北落師一面道:“之後我們準備準備明日去歡慶大典該作甚。”這一切都要計劃計劃。

魅護衛走得搖曳生姿,卷着長發,舔了舔鮮紅的嘴角不禁道:“你們覺不覺得,尊上越來越迷人了,現在妾身還有機會嗎?”

“魅護衛,收收你那小心思吧。”太微翻了大白眼,魅護衛的功法就是靠和男修雙修修煉,加入婆海剎後,雖然有蠱雲毒作祟,但她靠着美貌仍然是五人中修行最快速的,如今已是元嬰大圓滿,甚至不久後就要進階化神。

而魅護衛也是看在曾經同在逆塵教的情分上,仍然與四人交往甚密。

其餘四人皆是眼饞卻無能為力。

太微憋着一股氣,再次直呼其名道:“閻攸寧和閻摩就沒一個愛美色的,否則還輪得到你?”

當年閻摩帶着還是嬰兒的閻攸寧從凡俗界歸來,他們都無比震驚,還以為閻摩動了情字滋味,前仆後繼的男女魔修不計其數,卻都被斬盡殺絕。後來閻攸寧作為魔僧歸來,一些男女欲行不軌,下場亦是分外慘烈。

美色在他們面前仿若無物,根本魅惑不到他們。

這大概便是成為魔教領袖的定力。

魅護法妩媚生姿地瞟了太微一眼,對于太微顯而易見的忌妒,嗤了一聲,只覺心中美哉。

……

歡慶大典當天。

婆海剎魔主終于登場,高高在上,俯視地面一衆教衆和外來魔修,傾吐而出的每一個字都夾雜着讓人心驚膽顫的威壓,聽在耳中,地動山搖,情不自禁想就地臣服。

他們眼看巫祺然同時摘下那株冰魄銀草上的花枝,分給兩位護法和三位護教法王,紛紛發出羨慕的嘆息。冰魄銀草除了是頂級的煉器材料外,可還是頂級修行仙草。雖然名字裏一個“冰”字,卻能保任何靈根一次心魔幹擾的機會。

只因修士結丹期後每一次雷劫,幾乎都會可能出現心魔,冰魄銀草便是摒除心魔的最佳之物。可惜目前所知的冰魄銀草只有婆海剎擁有,其他修士只有眼熱的份。

另一株冰魄銀草被盜,婆海剎城正在大肆搜查,但巫祺然今日站在教衆面前,卻看不出絲毫怒火,一身氣勢讓人無法直視,而他望着那些仰望自己的人,端起酒盞道:“今日的酒水美食皆由吾婆海剎所出,爾等随意暢飲,不醉不歸亦是為吾婆海剎這盛世慶賀。這一杯,吾幹了!”

聲聲入耳,每個字都裹着法力,皆震懾人心。

如今巫祺然手裏只剩下最後一枝冰魄銀草,但在外,他面色沒有絲毫不悅,身着華貴的金絲玄服,身姿随意地坐在寶座上,俯瞰世間,猶如修界唯一的王者。

池醉默默坐在一側,收回視線,腦海裏不禁浮現另一張恣意張狂的臉孔。

這一日婆海剎城喝掉無數桶酒,全城除了繼續搜查冰魄銀草蹤跡的護衛緊繃了神經,其他魔修皆是沉浸在歡快中。

“聽說,熾巍派聖女已是元嬰大圓滿,但卻因為心境問題,遲遲無法突破,熾巍派絞盡腦汁想尋找修界暫存的冰魄銀草,但至今無處可尋。”

“不會是有人為奪得聖女歡心偷盜的另一株吧?”

“傳聞聖女美若天仙,誰見過?”

“鄙人見過。當年熾巍派迎接聖女入派那日,鄙人偷溜到正道隊伍裏看了眼,那時聖女還是個少女,卻已然有了絕色之姿,白衣如雪、冰肌玉骨,一眼望去,猶如天上谪仙,真讓人想亵玩吶。”

“嘻嘻,比得上池護法?”

“男女是兩種美,不能比之。不過,如果讓我選,我還是更愛女子的柔軟。十二年過去,聖女成長後的窈窕之姿,定是傾國傾城、秀色可餐。”

“熾巍派怕是要折在冰魄銀草上喽。”有人豪飲一杯酒後,抹了抹嘴道:“我還聽說另一件事,據說有修士碰上了行蹤成謎的魔僧行苦,魔僧竟已是煉虛中期。”

“煉虛中期???”

“宿承宣上次閉關出來是合體後期,現在又在閉關了……魔僧怕不是修界最強境界了吧?”

“真是魔僧還會留人小命?”

“因為魔僧知曉了逆塵教被婆海剎找機會掃除這事,他要找婆海剎算賬,所以放過那人是讓他散布消息。”此人振振有詞,“聽說他還要重振逆塵教,現在加入逆塵教的都是元老,将有機會從珍寶閣中拿走想拿的寶貝。”

旁人一聽珍寶閣三字,動作皆是一滞,眼中不禁流露渴望。

“就算有人想加入逆塵教,又該找誰?”

“一月後在城外渡鬼坡上,自會有領路人前來。這消息別大肆宣揚,否則到時候拿到寶貝的幾率又小了許多。”

“自然。”

然而修士耳朵靈光得很,這邊的議論早就傳入他人的耳中。

不久後,逆塵教将卷土重來一事在婆海剎城內引起軒然大波。不過,因為如今都在婆海剎地界,無人敢明目張膽地說要加入逆塵教,全都是表面不屑,背地裏卻是偷摸着商量起來。

而這個消息很快又傳到巫祺然等人耳中。

彼時,婆海剎主城內燈火輝煌,酒香撲鼻,無人不在歡慶婆海剎站在魔教頂點的時刻。

倏然間,兩道戴着面具的暗影分別出現在衡敘和池醉身後,悄然傳達白日裏引起魔修們沸騰的消息。

衡敘聽聞眉頭一蹙。

另一側則有溫熱的氣息撲在池醉耳側,池醉眉頭亦是皺起,剛要發怒,寬大袖袍掩蓋下,卻是有人在他手臂處寫到“歸”之一字。

聽着熟悉的聲音說着今日之事,池醉卻有些坐立不安,青絲遮掩下的耳朵爬上一片粉紅,無人察覺,耳朵更是陣陣麻癢,逐漸癢到心裏。

池醉面上鎮靜,咀嚼着口中小菜,卻是食不知味。

随後,他與衡敘相視一眼示意,衡敘起身,走到巫祺然身邊俯身,在其耳邊輕聲說到魔僧将要東山再起的一事。

聲音被隔絕在巫祺然建立的結界之內。

池醉面前的小菜幾乎空盤,即便早已辟谷,可能有過兩世被餓慘的經歷,池醉依舊保持着身為凡人的口腹之欲,時常會食五谷,絲毫不浪費。

他夾了一筷子繼續默默吃起來,其實心不在焉。

就在這時,聽聞全部的巫祺然手中的酒杯怦然碎裂,喚回池醉的思緒。

衡敘剛剛直起腰背,在巫祺然的示意中退開。

其他聚集在巫祺然身上的視線都有些震動,巫祺然一揮袖,碎裂的痕跡瞬間湮滅成灰燼,他的手中出現另一只杯子,滿上酒,嘴角少見的勾起弧度,笑得邪肆,品茗道:“今日是婆海剎的好日子,無需被這種消息影響心情。”

在場之人自有渠道打探消息,很快便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內心皆是對魔僧修為的狐疑。

如果說魔僧是煉虛前期還會有幾個人相信,但煉虛中期卻是讓他們極為懷疑。

千萬年來,雖然只是前中期的差別,但中間卻有着天塹一般的差距。

千萬年的修界,到達煉虛中期的大能一只手都能數過來,如今這世間,更是一個修士都無此境界,但魔僧失蹤十二年,現在突然傳出到達了煉虛後期,擱誰誰都不會相信。

怕不是就為了吓唬他們吧?

近日來,婆海剎接二連三發生大事,這怕是巫祺然聽到的最好笑的消息。

閻攸寧要真是煉虛中期,今夜就能現身大殺四方,如今還不現身,還定下為期一月,不過是弄虛作假罷了。

不過,鞏固實力是沒錯,但他确實該考慮下破境一事了。

大家的心裏各有猜測,面上皆是嘻嘻哈哈。

化作暗影的閻攸寧已然離開,池醉心如擂鼓,好不容易平靜後開始思索,思索閻攸寧到底想做甚。

不知不覺,閻攸寧帶給他的安全感越來越多,就算是這樣的消息竟然也不會讓他有絲毫動搖。

池醉思緒莫名飄忽,不禁又想起那人。

閻攸寧剛才扮作探查消息的暗影小隊成員,憑着可以隐藏修為的法寶,堂而皇之的出現,卻無一人發現,就在巫祺然的眼皮子底下,真是猖狂嚣張得很。

不自覺的,池醉地眼前再度浮現那人微笑時眼角的弧度,以及嘴唇的顏色,方才那種即将貼在他耳邊的錯覺……

心口都似乎變得熱起來。

等宴席散去後,只剩下護法等身居高位的幾人,有人拿來新一批加入婆海剎的名單,巫祺然看了眼後交給衡敘和池醉,交代道:“吾将再度閉關,這次一個月後便會出關。在這期間,婆海剎若是發生要事,直接搖鈴喚吾。”巫祺然看向池醉,“池護法,那五個逆塵教叛徒,皆殺之,由汝處置。”

池醉愣了下,随即想起來是哪五個人,應道:“是。”

……

巫祺然再度閉關不久後,婆海剎城後山的一塊地方被龐大的紫雷劫環繞,不斷閃現,叫人膽戰心驚,根本不敢靠近分毫,就怕一個不慎被餘波劈到就直接魂飛魄散。

婆海剎教衆從未見過煉虛期會經歷的中九道三九紫雷劫,全都熱血沸騰,只覺魔主不愧是魔主。

對于巫祺然渡劫一事,閻攸寧看了眼後山看似狂暴,卻又透着一種莫名虛幻的紫雷劫,嘴角笑意不變。

單就魔僧和逆塵教東山再起一事,婆海剎四位長老和池醉等人在議事堂又商量了一通,但也沒商量出所以然,唯一确定的是,五個逆塵教叛徒将被帶到絕命岩連夜處置。

池醉派人前去抓人。

然而,像是料到巫祺然會有這手,小院內人去樓空,五人無影無蹤。

池醉并不意外,讓人追查五人蹤跡,自行回到院邸,來到書房,正要關門時,一抹身影從外閃到屋內。

看到熟悉的暗影漆黑勁裝,池醉面不改色地喚道:“師父。”

閻攸寧揭掉面具,露出真容,黑綢帶紮起的高馬尾顯得人格外淩厲逼人,不過下一刻,皆因臉上勾勒的笑意化解。

池醉發現原來自己确實一日都不曾忘懷,他一直都記得閻攸寧真容。而就算和重生前魔僧同樣的容顏,卻因此人氣質的不同,讓他分外想去親近。

“阿醉,蠱雲毒解藥有嗎?”閻攸寧單刀直入地問道。

“這瓶解藥可徹底解毒。”池醉并沒多問,二話不說拿出一個瓷瓶。

閻攸寧摩挲着瓷瓶光滑的瓶身:“不問問為師要作甚?”

“您想說的話便會告訴我,我又何必多問。”池醉微垂眸。閻攸寧曾有無數個能傷害池醉的機會,但都沒有做,所以這次,池醉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閻攸寧不會害他。

“你倒是信得過我。”閻攸寧輕輕撩了下池醉鬓邊的那縷白發,池醉擡頭看向他,閻攸寧也不知為何,忽然憶起曾經,笑起來道:“你知道的,為師貪圖一些稀奇的天材地寶、法寶武器。有些事,要聽聽嗎?”

池醉很詫異閻攸寧似乎要說什麽,男子漆黑的眼瞳如同引誘人探究秘密的深淵,抵不過好奇,他緩緩點頭。

兩人來到一旁的睡榻上,榻中央擺着矮茶幾,閻攸寧剛拿起茶具,池醉回過神忙道他來,難得有些着急的樣子。

閻攸寧也就放着不管了。

看池醉動作娴熟地泡茶沏茶,姿态透着說不出的閑适優雅,斂袖擡眸間,皆是清絕出塵。

和十二年前那個小少年真是徹底不同了。

若是以前,閻攸寧萬不會有想傾吐什麽的情緒,但與池醉重逢後,對方皮相改變後帶來的感覺很神奇,至少閻攸寧只是看着池醉這幅容貌,便有了點憶往昔的沖動,也莫名想讓池醉知道些什麽。

目光不自覺的柔和下來,閻攸寧喝了一杯茶,果然是比他胡亂沏泡的好喝數倍:“你也知,為師當年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滅寺魔僧,但其實,我繼任少林掌門前,根本不知自己真正的身世。後來,閻摩偷偷找到我,解開了他設下的記憶封印,我才想起來自己是為禪蓮心燈而來。而我生來就壞,因曾在洞虛期遭遇心魔時,無法阻止惡念滋生,最終惡念不斷壯大将我良善侵蝕,即便多年修佛,佛性依舊無法阻擋血脈相連的那份惡意。”

閻攸寧淡然述說,杯中茶已冷,指腹輕輕敲擊桌面:“師父的許多話言猶在耳,然而,我卻止不住會想起多年修行路上的一些事,壓抑的嗜血、對法寶的癡迷……外表再怎麽裝出一副超然物外的得道高僧模樣,其實根本抹不掉內心的貪嗔癡恨愛惡欲這七罪。”

那之後,魔僧想明白了,心魔和過去的記憶交織,最終沖破桎梏,重新入魔道,從而滅絕少林寺。

“當年,我被帶回逆塵教,心裏日日夜夜被弑師殺同門一事所折磨,總是想着是否做錯了。後來一想,反正我和閻摩并無多少父子情誼,他利用我,我殺死他又如何,這樣還能給內心的歉疚感找點慰藉。”

穿越的事自然不能說,其餘的閻攸寧說的半真半假,任誰聽來很難懷疑。

“之後的事,整個修界都知道了,為師把逆塵教珍寶閣洗劫一空,不想做那勞什子尊主闖蕩修界。結果嘛,沒想到會在婆海剎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有了他們,一些事好辦很多,為師有個計劃,助你登上魔主之位的計劃。”

越聽池醉越是納罕。

一些事早在修界傳得沸沸揚揚,他早知道這方天地的閻攸寧與衆不同,卻沒想到閻攸寧有這般心路歷程。若是前世,聽到魔修被良心壓垮,池醉定會覺得不屑,可這一切放到閻攸寧身上,真誠又懇切的言語,即便語氣平靜,卻還是令池醉又靠近了閻攸寧幾分。

直到閻攸寧雲淡風輕的說起要助他成為魔主時,池醉驚詫的沏茶的動作都歪了歪。

池醉很快冷靜下來,濺落在茶幾上的幾滴茶水因法力緩緩蒸發,他內心百轉千回,最終彙成一句話:“您想要婆海剎藏寶樓內的寶物?”

婆海剎成立至今,其藏寶樓內有不少外人渴求的寶物,很少有人不心動的。原著描寫過的就有幾件法寶,有兩件之後還會進女主的口袋。

閻攸寧以手支颔,舒服又慵懶,莞爾一笑:“我就挑我感興趣的。”

池醉直視閻攸寧,卻道:“師父,您不問問我,為何想做這魔主嗎?”

“為何呢?”閻攸寧順勢問道。

池醉滞了一下,沒想到閻攸寧如此直接,短暫的靜默過後,他苦澀地笑了下:“現在我無法告訴您,終有一日,我會說的。”

只要閻攸寧一直如今日這般。

哪般呢?

有一個聲音悄聲問道。

令他信賴、令他放松。

令池醉感受到原來他除了複仇,死寂般的心髒還能有如此鮮活的樣子。

……

深更半夜,一抹身影來到幽暗密室。

四周燭火閃耀,映照出來人俊美的容貌,那雙标志性的眼尾微微上翹的瑞鳳眼看着誠惶誠恐的五人,拿着藥瓶,大拇指在瓶身上輕輕摩挲,低沉的嗓音響起:“這解藥可徹底解毒。”

五人瞳孔驟然放大,這次是真的熱淚盈眶。

他們都知道閻攸寧有本事,但沒想到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能搞到池醉護法手裏的蠱雲毒解藥,這也讓他們再度認識到閻攸寧的強大。

不過閻攸寧難道是把池醉往死裏揍從對方那裏搶來的嗎?但池醉又豈是那麽沒骨氣的人?或許是直接殺了了事!一想到有這可能性,就止不住興奮,畢竟池醉比他們還晚進入婆海剎,結果不過數年,就站在他們頭頂,怎麽都叫人嫉妒不已。即便心裏抓心撓肺的好奇,這種時候表現出感恩什麽都不問就是了。

北落師躬身,雙手顫抖,想接過。

藥瓶被捏在修長的指尖,卻遲遲沒有落到北落師手上。

北落師納悶地擡頭時,便看到閻攸寧饒有興味的神情,渾身汗毛直立,背上冷汗蹭蹭冒出來,思緒急轉,他連忙低頭給身邊幾個人使眼色。

其餘四人接收到北落師的眼色,平時大吵小吵不斷,這時五人默契十足地跪下來,五人齊齊出聲道:“我等一定不負尊上厚望,誓死完成所托。”

“啪嗒”,藥瓶終于落到北落師的手中。

五人快速地服下,瞬間感覺到丹田內的滞澀感迅速消失了,他們仿佛再度重生。

不等他們再感恩,閻攸寧又吩咐了一些事,天市的好奇心是五人裏最重的,好不容易聽閻攸寧下完命令,眼看閻攸寧就要離開,畢恭畢敬道:“尊上,屬下有一事不明,請尊上解惑。”

閻攸寧挑了挑眉,并不說話。

這便是等着天市自己開口了。

天市心領神會,終于拐彎抹角地問出了內心疑惑:“尊上是将池醉處置了嗎?”說着還自認俏皮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言語表情滿是期待。

閻攸寧嗤笑一聲:“天市法王,不會說話就閉嘴。”

天市卻是毛骨悚然,感覺閻攸寧索命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即将人頭落地的恐懼感油然而生,連忙跪地求饒,狠狠掌嘴:“尊上饒命,是屬下多嘴了。”

閻攸寧轉身要走,頓了頓,側身高高在上的俯視恭恭敬敬的五人,鬼使神差道:“池醉是本尊的人,誰都可以有事,除了池醉,懂了嗎?”

“屬下明白,明白!”

等閻攸寧終于離開,密室靜默長久後,有人忽然呼出一口氣,一道嬌媚的女聲打破令人窒息的氣氛,透着如釋重負:“原來尊上喜歡的是美男子,怪不得一直以來對我都沒個好眼色呢。”

“……你們說,重振逆塵教後,會不會要迎來個尊主夫人?”也不知道是誰抻着嗓子,聲音都變了調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寶們新年快樂!今天沒有加更了,因為我沒完成原本想的結局……感覺還能再寫【哭了】

等我寫完正文存稿再來個加更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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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